文森特抱着双臂站在长椅前，眼神一个一个地掠过自己的球员。没人敢抬头看他，更没人敢说一个字，室内落针可闻。
他们可以接受输球，毕竟对面有朗星回也有温津科，而且又是10打11的局面。但是半场3:1，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文森特而言，都不是一个让人满意结果。
更糟糕的是，他们的第一门将手腕骨裂，下半场只能第二门将托马斯替补出场。
这让这场本来就异常艰难的仗，雪上加霜。
“冯。”
沉吟了许久，文森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的华夏球员身上：“下半场你替补拉杰夫。”
“哈？”冯禧惊喜地抬起头来，澄澈的目光不闪不避，直撞文森特的眼睛：“我吗？”他从来没有在一场比赛中踢上超过二十分钟。
文森特面如沉水：“拉杰夫，你来告诉他为什么。”
拉杰夫被点名，只觉得更衣室里全部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登时让他浑身不适，低着头沮丧道：“我上半场罚点球时，因提前进线吃了黄牌。”
“继续，告诉他，这是你的第几张黄牌？”
拉杰夫没敢吱声，冯禧急忙道：“mister，我知道了，我上场后会认真踢的。”
他本意是把拉杰夫从这种窘境中救出来，但是主教练不给他做好人的机会，他逼近拉杰夫，又重复了一遍：“第几张？”
拉杰夫都结巴了：“第、第四张，mister。”
文森特左右活动了一下脖子，声音淡淡的：“答得很好，boy，你最好等第十二轮时再拿第五张黄牌，免得扰乱球队接下来的人员安排。”
球场另一边，客队更衣室，马尔茨也在骂人中，连内容都差不多。朗星回就坐在他跟前，斜歪着脑袋，面容扭曲地接受着他的口水洗礼。
“你为什么要跟裁判争辩？这个黄牌不能留到下半场再吃吗？天哪，你如果下半场再控制不住自己，两黄变一红，还得停赛一场——毕维斯！我的头好痛！我说过了，你得看好朗！上半场不能让他拿到任何牌！”
毕维斯无奈，温津科偷笑，朗星回嚷道：“那你该去问裁判，明明我……”菲戈则是在一边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吧boss，我下半场看住星回。”
“！那是你俩一起吃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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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很快过去，球员们重新出现在绿茵场上。当看清桦尺蠖联的换人安排后，仿佛小太阳一般的华夏青年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小冯上场了！”解说员也很激动，“我们的66号小队长，他替换掉的是11号拉杰夫，但是他位置更靠后，是他除了边锋之外也经常踢的影锋位。”
在球员通道排队时，冯禧已经热情地跟朗星回打过招呼了，但上场之后，他还是又朝自己的同胞挥了挥手，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朗星回跟国家队闹翻了，跟这位小队长倒没什么个人恩怨，就是也不太熟，遂淡淡地朝他点了点头。
完全不在意这个镜头是不是又会被断章取义、大做文章。
哨响过后，下半场正式开始。
解说员紧紧地盯着屏幕：“桦尺蠖联今日一直配合不佳，现在一门受伤下场，更是可以说是雪上加霜。面对状态正热的克莱因，几乎是没有胜算可言了。”
“但是，这支钢铁之师仍在不知疲倦的进攻！放弃了一切花哨，直截了当，一剑霜寒十四州！”
“而克莱因这边，也暂时没有完全收紧战线，还在防守反击，看来，3:1的比分还并不足以填饱他们的胃口！”
“桦尺蠖联压上进攻，倒是大大方便了我们小朗，哈哈。”
“与上半场相比，小朗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单侧，而是反复横跳于两个边路之间。”
“这是跨越整个前场的自由人啊。”
“是的，但是他拿球之后的战术还是比较固定，还是边路奔袭后射门或内切或传中，在此期间，他还能跟温津科配合，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组织进攻……”
场上，朗星回犹如一把深入敌人腹地的尖刀，每一次的触球都剜出一个血洞，每一次无果的进攻都足够牵扯住敌人向前的脚步。
但是缺少了门将的桦尺蠖联，竟生生靠着凶悍的后防线，在朗星回和凯琴的左右夹击中，抓住了一线生机！
不知主裁判是不是中场休息时反思了自己的离谱，或者是上半场节奏实在太碎他都看不下去了，下半场，他的判罚尺度突然松了许多，两支队伍的多次冲撞，均未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直到第58分钟！
克莱因策动反击，菲戈后场长传给毕维斯，毕维斯轻松抹过冯禧和斐瑞，带球进入桦尺蠖联半场后做给温津科，温津科瞬间观察后将球垫给高速前插的朴圣俊，后者跟进推射，球被对方第二门将惊险扑出！
“嘶——”
现场一阵或惊喜或失望的吸气声。
而就在此时，又是替补出场的布莱恩，这小子再次从不知什么地方杀出，背扛着桦尺蠖联的防线，门前一脚补射！
“布莱恩！”解说员一瞬的错愕之后拍手笑起来，“天哪，这小家伙，才十八岁呀，踢前锋和前腰的一名球员，跑位相当出其不意啊，桦尺蠖联这边只顾着封锁小朗和凯琴，把他忘了。”
“克莱因整个前场爆点很多，现在又多了一个布莱恩。其实他的球速和力量都不够，但是桦尺蠖联的二门跟一门还是有挺明显的能力差距。”
“嗯，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们的整条防线会越来越被动。”
镜头恰到好处地给到场边的文森特，他甚至没有起立，只是手肘支在膝盖上，攥紧的拳头轻轻摩挲着大拇指，面色如常地看着布莱恩兴奋地跳到朴圣俊身上，紧紧抱着他的头庆祝。
而朗星回，他看着布莱恩，就想起了他家那个至今还进不了大名单的崽子，不由气恼地朝观众席上看了一眼。
可惜亚度维斯不在。曼彻斯特与伦敦还是有一段距离，来往并不方便，没进入大名单的球员今天都被留在训练基地卷了。
他的目光遂略过教练席，又如被电击一般，迅速回撤，然后，攥紧拳头，并拢的四指用力摩挲着掌心的大拇指，食指指甲更是重重地在拇指关节上剐蹭着。
场上比分就此被改为4:1，差距越来越大了。但重新开球之后，桦尺蠖联仍然选择了进攻，而非防守。
但是他们似乎真的差点运气。
第63分钟，冯禧终于拿球进攻，但是还未到克莱因门前，就被菲戈铲断。
第64分钟，桦尺蠖联开出角球，长传至禁区后，被朴圣俊头球解围。
第67分钟……
一次一次创造机会，又一次一次浪费机会，蛾联球员的脚下显然也是越来越浮躁，拼抢得越来越狠辣，克莱因球员们也是不逞多让，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逐渐打成手脚并用，近于肉搏。
“……本场的主裁判，很……”解说员看着越来越火爆的场面，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这个尺度很迷，球员们压抑了几十分钟，现在都有点收不住了。那我们看到，现在文森特终于站起来了，他正做手势要求球员们冷静，但是收效甚微啊。倒是马尔茨，他上半场不停地压气氛，但下半场迄今只是叫了单独的几个球员来叮……不好！”
球权正在朗星回脚下，他毫不犹豫迅捷地发动了进攻，但是几乎是他起步的同时，早已将他视为眼中之钉的罗厄，直接矮下身子，迎面一记断腿剪刀脚！
朗星回本就在高速奔跑中，避无可避！
一声可怖“咔嚓”，如断骨之响，直播镜头中都听得清清楚楚！
朗星回惨叫一声，左腿一歪翻倒在地，然后就在剧痛之中，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肇事者正向前跑动的腿，抱住狠狠一拉！罗厄重心不稳栽倒，落地声下意识地蹬踹了一下，尖利的鞋钉似乎划过了什么东西，但是还没等他意识到划过了什么，就听朗星回又一声惨叫，一肘击在他腿弯上！
罗厄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剪刀腿，这很有可能废掉一个球员的职业生涯！
已经上头了的克莱因球员迅速将罗厄围了起来，杀红了眼的温津科更是一把揪起罗厄的领子，一拳打在了他脸上：“fuckyou！”紧接着又被赶来支援的桦尺蠖联球员拽着头发向外拖，菲戈见状，立刻一肩膀将那球员撞到了一边。
“星回，星回……”菲戈跪坐在朗星回身边，声音都在抖，“你，你……”
在裁判的介入下，双方队医很快再次上场。
女队医小心地将面朝下趴着的朗星回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血流如注。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横贯的伤口，目测七八公分，深可见骨，皮肉蜷缩，煞为可怖。鲜血之下，是一张痛到扭曲的青年面庞。
而这绝非重点。
另一名队医剪开他的球袜，碎裂成几块的护腿板顿时洒落一地，露出整个侧面和背面布满划痕、渗着血珠的小腿，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护腿板碎片，已经深深地镶嵌进皮肉之中。
但这还不是重点。
队医握住他的脚踝，手指一寸一寸向上按压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骨头没事，肌肉看起来也没有大碍，转会体检时，我们就注意到，朗的肌肉强度和骨密度都比普通人高很多很多。”
啊……竟然只是皮外伤……现场所有人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不由得再次感叹起华夏人这个逆天的身体素质来。什么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这就是！
另一边的罗厄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被朗星回那一肘击伤了腿弯韧带，虽然不严重，但是在继续比赛的话肯定不行，只得担架抬了下去。
但更令他郁闷的是，主裁判终于活了，他赶在这罗厄离场前给他补了一张红牌，外加禁赛三场，然后给了克莱因一个任意球。
但是克莱因这边也没因此高兴，因为同时直红的还有在罗厄伤后仍然试图复仇的让德里克，至于拽让德里克头发的尼达姆以及撞开尼达姆的菲戈，这俩人喜提黄宝石卡。
这个结果无疑是惹恼了两位主教练，他俩不约而同地放下了伤员跑去跟裁判理论，结果也被毫不客气地黄牌警告。文森特面如寒霜，退开一步，用掉了最后一个换人名额；而马尔茨还不知好歹地跟裁判比划着，上瘾的裁判又举起一张黄牌。
两黄变一红，连克莱因的主教练都要被罚上看台！
一系列的变故，把场内场外都看愣了。
“啊这个这个，”解说员绞尽脑汁，想要寻出个什么词来形容这场比赛的主裁判，但最终也没找出来，只得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朗星回。转播当然不会转播队医的论断，他们目前看到的场景是朗星回在队医的帮助下，慢慢地站起来，带着满脸骇人鲜血，一瘸一拐地走到场边：“万幸啊，小朗还能走动，起码证明骨头没有骨折。”
球场边上，朗星回重重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狠狠朝他摇了摇头，然后不顾队医的阻拦，用手摸索着扎进小腿血肉里的护腿板碎片，一咬牙，生生抠了出来！
啪叽！
鲜红碎片落地之声几不可闻，所有人目视着它落在草坪上，然后，也看到了一双纤尘不染的黑皮鞋。顺着这双鞋往上爬……是文森特。
他大约是来查看罗厄的情况的，但是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克莱因的包围圈外，正定定地看着朗星回，神色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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