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甜美的女音，“白谨女士您好，这里是海昌盛药剂有限公司，我是人事行政部陈丽, 非常高兴地通知您, 您已成功通过今日上午的笔试，请您于明早八点到公司总部进行面试。”
“请问您有其他问题吗？”
白谨刚毕业, 又提前参与了净化员公职的测试, 没有其他工作经验。
但她从老师以及学校其他工作人员那听过一些末世前关于工作的吐槽，从没听过大公司上午笔试, 下午就接到通过信息。
或许有，但是在这个世界, 白谨很难不往其他方面想，比如：她刚通过副本，公司就来电。
是否太巧合了一些。
但是她能不去吗？
不能！
她的信息跟在阳光底下任人翻阅没什么区别。
原主做了这么久想要跳跃阶级的准备, 好不容易果子要落在掌心, 她翻手说不要, 未免太引人注目了些。
更何况她要找回去的办法，也不可能一直窝缩不出。
白谨打定主意,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刚过15:30，语气疲惫惶恐，“不好意思，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面试时间能否推后呢？”
虽然她决定要去, 但是不可能任人牵着往前走。
“当然，”陈丽语气里没有任何变化, 也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答应下来，“明天下午三点，您看可以吗？”
到这里，白谨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对面绝对有问题。
“好的，”白谨松了口气，感激涕零道，“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没几秒，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白谨给手机充上电，坐在沙发上翻看新手机。
新手机是出场设置，一点开，就有男中音语音响起：
“尊敬的用户您好，欢迎使用主宰系统，请问是否开始绑定您的身份信息？”
主宰系统？
白谨想到末世的女娲系统，手环就是由女娲系统掌控，主要时刻检测人的身体、精神状态，是温柔坚定女音。
上课时，老师曾说之所以取名“女娲”，一个是女娲造人，有守护生命的寓意，第二个就是女娲补天精神，天破了就想办法去补，第三个就是他们领地主要是华夏人，对女娲会有天然的好感度以及安全感。
这个主宰系统，却给白谨完全相反的感觉。
“您已三分钟未回答，是否需要帮助，两分钟后如果您没有任何回应，主宰将为您就近联系治安队。”
刚出场就表现出了作为畸形社会产物特有的压迫性跟控制性。
白谨关上手机。
“主宰系统竭诚为您服务，祝您拥有美好愉快的生活。”
手机关机。
白谨找出工具箱，将手机拆了七七八八，她有过一些类似的课程，为了在一些极端情况，比如女娲系统断网，手环坏掉之类的，能够进行临时检修，不至于束手无策。
手机本身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它多了一些东西，白谨研究不深，大致猜测可以监控手机，绕过机主同意进行数据转移。
李与唐不像是这种人，他怂得明朗，很多小心思摆在明面上。
这个东西要么来源于李与唐背后的人，要么来源于手机或者卖手机背后的人。
前者针对她一个人，后者针对某群体。
而想要证实这点也非常容易，白谨把手机零件装回去，拿上那张新卡准备出门。
使用这张卡无疑会暴露她的使用信息，但是白谨没办法，因为白谨怀疑这个世界的阶级分化，不仅仅体现在限制购房权上。
走出房门，就算是正式走进这个新的世界。
……
海岛温度适宜，阳光明媚，白谨站在阳光下，哪怕海风里带着浓郁的海腥味，也让她几乎落泪。
距离她最近一次见到阳光，还是十年前小学的时候，从那之后她的世界就充斥着白茫茫的、好像永远都不会消散的雾。
她对末世最直观的感受除了刚开始末世时的惊恐，其实只有每次离开就再也没回来的师长们。
白谨压了压帽沿，将注意力从阳光转移，落在周围环境上。
在刚醒来的时候，白谨在打扫搜查后，借着扔垃圾的理由出了一次门，简单将这里搜查了一遍？
这是个老小区，没有绿植，一排排的楼房复制粘贴一般，排列规整，间距极小。
楼最高不过三楼，地下两层，但每层有十五个房间之多，人就像一条条咸鱼被塞进罐头里。
原主住在一楼，她出门时是下午三点多，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
走在楼房中间，白谨感觉比在海洋馆更令人窒息，海洋馆是生命随时受到威胁的紧迫，而这里是一种无形的压抑。
白谨感觉在这里，她原本世界的精神污染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她需要比在副本用更多的精力去维持情绪稳定。
这让她情绪更恶劣，反而有种恶性循环的意思。
走出小区后，是同样规整狭小的街道，街道对面是宛如镜面的同样老旧小区。
白谨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到小区旁边的停车站点等待，公交车准点停在站点。
车上没有一个乘客，车门前有个刷卡机，白谨用新卡付了钱，驾驶座司机勾着头看了眼，对白谨露出夸张的谄媚的笑容。
“您好女士！竭诚为您服务！”
白谨点了点头，“您好。”
她看到司机愣了一下。
白谨坐在驾驶座后的座位上，公交车起步时，车厢里传出熟悉的声音：“尊敬的各位乘客，欢迎乘坐海昌盛公交车，车辆起步，请扶稳坐好……”
窗外一个一个紧挨的小区飞快往后掠去。
“女士想去什么地方，哎，看我，您一定是要去市里吧？”
白谨上车前就看过公交车的路线，这里是147区，整个区域只有同款的小区，没有其他建筑，像这种区足足有上百个。
“我去96市。”
双数为市区，市区里又分住宅区、商业区、工业区。
白谨要去图书馆，96市区是最近的。
将近两个小时，白谨到了96市区。
市区建筑高耸入云，半空有空中轨道，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街道上人来人往。
十五分钟前，白谨还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行驶，两边挤挨着住户楼房，却安静到仿若墓地，每一个房间都是一块寂静的墓碑。
不过是十五分钟，穿过一条渐渐宽敞的道路，通过一道安检大门，就来到了热闹繁华的“人间”。
……
白谨钻进两栋大厦中间夹道，回想从路人嘴里套出来路线，走到尽头，视野昏暗空气里散发着不可言喻的恶臭。
来往的人步履匆匆，神情疲惫麻木，路边几个小店门前的牌子闪着刺眼的光。
白谨混入人群中，吸引了几道目光，她恍若不觉地按照路线继续往前走，就在走到门窗紧闭路人稀少的地方时，四五个人影突然从她身后窜到前面。
“把值钱的都交出来！”
白谨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刀，刀刃锈红钝卷，再看拿刀的人，男女混杂，年龄看起来都不大，但各个凶狠暴戾。
很像是末世里，被污染后失控阶段初期的人群。
白谨从后腰掏出砍刀，“给个方便？”
几人看着她的刀，下意识后退一步，其中躲在最后，拿着型号最小的刀的人扭头就跑，他这么一跑又跟着跑了两个，最后只剩下一男一女还在原地。
这对男女二话不说冲上来，白谨一眼就看出他们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大概是打架打出来的“野招式”。
三两下夺过刀，卸了他们的胳膊。
“我想请问一下，哪里收二手手机？”白谨客气道。
两人闭嘴不吭声，反倒是白谨身后有微弱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在哪里，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我们从来都不伤人，也不会全抢的。”
是最先跑了的那个。
“滚回去！”
一直不吭声的女人呵斥道。
“你带我去，他们在这里可以吧？”白谨转身看向那人，身材矮小瘦弱，瘦脱相的脸上两个眼眶大的惊人，像个未成年。
“可以的，可以的。”
小孩恐惧又惊喜。
白谨没管身后一男一女的辱骂呵斥，拎着小孩去找收手机的地方。
她费点时间也能找到，但是之后她还要去图书馆，而且在这个世界，白谨觉得还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才行。
小孩叫剩菜，父母死了之后被那对男女捡到养大的。
剩菜胆子很小，在白谨身边就没有把脖子伸出来过，不过话说得很清楚，人也很简单。
“这里有地方吃饭吗？”
白谨饿了快一天了。
但她没想到话刚说完，剩菜整个人惊恐到发抖，声音里带着哭腔，“姐，姐，我，我不吃海底肉的。”
白谨心里疑惑，面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我问能吃的店。”
剩菜松了口气，“我知道我知道。”他说了地点，又怯怯看着白谨，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
白谨不太会跟这种性格的孩子相处，但是她非常清楚，对待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她要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持稳定情绪。
没多久，剩菜就忍不住小声问，“姐姐，你吃过营养液吗？”
“你没吃过？”白谨问。
“元姐说营养液不好，不让我喝。”剩菜嘟嘟囔囔，“但是营养液很便宜，饭菜太贵了，而且我看大家都吃营养液。”
白谨并不清楚这些东西，但是她能看出剩菜被保护很好，他的家长既然给了他一个保护圈，就说明他们认为他在这个圈里才是安全的。
“听你元姐的话。”白谨道。
剩菜整个人垂丧下去。
他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他并不是贪嘴想吃家长不允许的东西，只是因为营养液便宜充饥，想给他们减轻负担。
“你帮我带路，回头我会给你报酬。”白谨出来带了一些原主的现金存款。
“真的吗？”
剩菜一下就放松了，叽叽喳喳说哪里饭菜好吃，说二手店老板的小话。
白谨从二手店老板那换了个全新的没有任何额外设备的手机出来，就看到剩菜双眼放光看着他。
因为那位老板想店大欺客，被白谨收拾了一顿，不仅拿到想要的手机，还得到一张二手卡，以及一张虚假的身份信息证明。
到了饭店，白谨点了两人份饭菜，发现饭菜确实贵得离谱，像是两个小时路程公交车只需要两块紫币，两份米饭、两道素菜、一道荤菜就要五块金币。
一块金币等于一百紫币。
而一个低级营养液只需要5紫币。
“饭菜都是上层人吃的东西，我们底层人哪能吃得起？”饭店老板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前，“你小子命好，有两个冤大头养着，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也不知道长哪个狗肚子里去了。”
剩菜正在分饭，闻言也不生气，嘿嘿笑了两下，把一碗米饭分割出十分之一，一点一点扒饭，那些菜他既不伸手，也不去看。
白谨吃得快，菜用公筷夹了两道尝了尝味道，知道这里的调料水平不行，把饭吃完就算结束。
“这附近能买房吗？”白谨问，“可以的话，我在你家店订一日三餐。”
147区是不能住了，这里在市区阴暗处，鱼龙混杂功能齐全，她有钱有卡，把这里当成临时落脚点是目前最合适的。
老板看着她，没问原因也没说别的，直接答应下来，“行啊，在王老七那拿到身份信息了吧？给我，我复制一份，你要是着急，明天晚上就能拎包入住，不过得加钱。”
“加急。”白谨把新身份信息递过去，又把卡递过去，暗示，“这是一个大人物的报酬。”
这个意思是，这卡受到监视，但是白谨相信他们有办法，从二手老板王老七那开始，白谨就注意到这里的人做得最熟练的一件事就是制作假身份。
这意味着她在其中并不稀奇。
果然，老板道，“行，您是大客户，又爽利，我帮您移出这笔钱，手续费从这里直接扣。”
白谨点头，“下午我要用卡。”
“懂。”
老板起身直接从柜台后搬出来个打印机。
白谨趁着等待饭店老板的工夫，用新手机新卡新身份上网，她原本是想去图书馆利用公共网络跟设备上网。
但现在既然有新设备，还是趁早了解比较好。
白谨首先就查看新闻，去重生者论坛查看副本情况并不算最紧急的事情，因为哪怕她下一秒进入副本，也有足够的经验去处理副本意外。
但是这个社会，白谨不禁骂了句脏话。
从各个新闻里，白谨分析出几个重要的情况：
1.星海岛最高统治者是国王，国王之下是议会。
2.国王与议会，国王掌管军队、选举一票否决权，议会有立法、监督、财政、官员任免等权力。
3.国王已经很久没有露面，目前岛屿大小事宜由议会决定后，公布给岛民。
4.海昌盛公司是药剂公司，法律强制要求居民定时注射的疫苗，就属于海昌盛。
除此之外，这个公司几乎包揽岛屿居民的衣、食、住、行，总公司在岛屿中心区域。
不仅如此，白谨翻看过往的新闻，针对性查看这个公司后发现，海昌盛公司的股东几乎全是议会人员。
更有趣的是，主宰系统就是十几年前海昌盛公司出资研发出来的，而后短短一年，主宰系统就覆盖了整个岛屿几乎所有的网络。
她现在查看就在主宰系统的监控下，只不过她使用了假身份，算是戴了层口罩。
白谨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社会体系，退到今天的新闻页面，就看到一位童姓海昌盛股东发布了幼子不幸死亡的讣告。
这个新闻几乎占据了今天所有的新闻页面，上层人的权势由此可见一斑。
这个时候，剩菜忽然到白谨面前，“姐姐，我可以走了吗？”
白谨看到门口鬼鬼祟祟一男一女，点了头，让他把打包的饭菜连着带路报酬一起带走。
剩菜非常高兴道谢，热情表示以后有需要一定要找他，得到白谨肯定回复后，兴奋离开了饭店。
白谨甚至听到剩菜冲那对男女说，“姐姐人傻钱多……唔！”
被捂着嘴抗走了。
白谨有些失笑，回头看着手机上被讣告挤压在角落的小新闻。
“近来有十三位平民尝试海底肉死亡……”
“要不是活不下去，谁敢去吃海底肉，”老板递给白谨两张卡一个身份证，告诉她两张的数额，“明天下午来拿钥匙，就能入住了。”
顿了顿，“饭菜还是这个规格？”
白谨其实吃不完，但是点了头。
离开饭店后，白谨进了巷口，靠在墙壁上搜查海底肉。
新闻全都是海底肉有毒，呼吁民众不要误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废了点工夫，找到早期的小新闻，是说贫民窟一男子吃了海底肉发疯咬死路人，最后把自己淹死在海里的事情。
“发疯？”
这么巧吗？
实在找不到其他东西，白谨开始搜查重生者论坛，搜到的是个流浪动物网页。
白谨翻了一遍，看到个说自己领养的流浪猫突然猝死的帖子，点开一看发现是因为他把假猫玩偶当成真猫了。
底下全是骂他标题党的，那人也没有回复。
“突然猝死”这个点引起白谨注意，玩家们不就是因为突然死亡进入副本的吗？
果然在下面看到一个链/接，点进去是个颜色网页，过了一分钟，手机突然黑屏，又过了三分钟，屏幕出现一行字。
“猫有九条命，人能活几次？”
白谨填了个“2”，终于进入了重生者论坛。
然后就在首页看到一个“海洋馆副本遇到一个牛逼大佬”的帖子飘红。
白谨心情复杂点开，主楼是夹杂着无数吹嘘的彩虹屁，从描述角度能看出来是那个高中生。
翻了一下，发现都在说他吹嘘，没有有限的信息，白谨就退出去找到置顶的帖子。
【副本禁忌大全】
【一、绝对不可以在现实里把副本信息透露给非副本玩家！！！】
这条信息字体标红，独自占据主楼。
白谨正要往下看，屏幕上的字突然变得模糊，像是突然高度近视加散光，紧接着她耳边响起稀碎的听不清楚的耳语，意识五感有瞬间的空白。
等到她五感恢复清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大厅边缘，大厅中央有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周围摆放分散摆放十四张高背木椅。
大厅四面墙壁有十四道大门，分别对应一个椅背，白谨此时就站在一道门前，她正前方就是一把木椅的背面。
除了她之外，每道门前都有一个人。
“新副本，没新人吧？”
率先开口的是个年轻男人，红西装黑领带，黑发柔顺到肩上一点，扎了个小指长的小辫。
男人在白谨右手边，不仅是第一个开口的，还是第一个动身的。
他直接走到面前的椅子后，拉开椅子坐上去，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然后呢？有没有大佬出来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办？”
白谨沉默站在原地，眼看着头顶一个血条的男人走到他身边的椅子，也就是白谨对面的椅子，要坐下去。
“你不应该坐那吗？”红西服撑着侧脸，桃花眼笑盈盈，“我这分明是那个漂亮妹妹的，哥们，要不你回去坐？”
顶着血条的男人像是没睡醒，迷迷瞪瞪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样，“啊？坐哪里都一样吧？”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好饿，你们有吃的吗？”
白谨走过去扒开男人拉着椅背的手，抬脚就往他小腿踹，男人一个踉跄后退倒地，血条-0.5。
其他观望的玩家震惊盯着她，红西服一下坐直了身体，往后仰身。
白谨冷着脸坐在椅子上，仿佛刚刚突然发难的人并不是她。
血条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踹懵了，一直坐在地上没动弹。
“大家还是先坐下吧。”人群里有人温和道，“翻一翻自己身上看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
白谨在年轻男人开口的时候就翻过了，她今天随时携带的东西，手机消失了其他都还在，除此之外多出来一张名片，上面写着：
“精神病治疗中心”
非常简单粗暴，一目了然，就是跟现在的环境看不出什么直接联系。
“你没事吧？”
戴眼镜的女生站在血条男人身边，犹豫半天问，“还好吗？”
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看着白谨。
“我好饿。”男人抬头看向女生，“你有吃得吗？”
在女生回答之前，白谨突然打断他们，“有完没完？”
对面一个瘦高男人不耐烦拍桌子，“抓紧时间行不行？！”
女生瞬间惊吓坐回去，血条男人慢吞吞站起来，坐到唯一的空位上，十四个座位坐满了人。
声音桌下传上来，白谨低头去看，才发现桌子底下有一个音响。
“欢迎各位病人来到治疗中心，无论您有什么疾病，您都将在这里得到最优质的治疗，我们由衷祝愿您离开时能够获得前所未有的新生！”
第22章 我有病（2）
“下面我将带领大家进行第一轮治疗, 请各位病人大声阐述您的病情，由1号开始。”
每个人衣服前出现了黑色数字，白谨是6号，右手边红西服是5号, 也就是说这是按照顺时针的顺序排列的。
白谨注意到她对面13号背后房间的门牌号, 刚好是13号。
1号是一位女士，披散着毛糙的头发, 时不时打个哈欠, 上半身趴在桌子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她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注意到音响广播内容, 趴在桌子上恹恹欲睡，完全没有注意其他人的目光。
她右手边14号, 是之前提醒大家翻看身上有没有身份卡的男玩家，相貌端正，神态温和, 像个儒雅的学者。
“请问有时间限制吗？”14号。
“治疗中心完全尊重病人的意愿！每次治疗没有时间限制！”广播回答, “但是晚上各位病人最好回房间休息哦。对了, 每天都有不同的治疗任务，如果有病人没有完成治疗任务, 会加重病情哦。”
白谨记下广播提到的几个点，目光在所有玩家身上打转，这是她第二次参加副本，但是她敢肯定这个副本具有特殊性。
根据原陶他们的阐述来看，海洋馆副本是他们熟悉的副本类型，玩家拿着角色卡进入副本里, 扮演角色卡的角色，警惕隐藏的致死点, 尤其是副本里不可直视的怪物。
虽然海洋馆的鱼人怪物对白谨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从原陶几个老玩家的反应来看，能看出带血条的怪物，本身存在就是一种强烈的精神污染。
而且，怪物清零时，会二次爆发精神污染。
从这点上，白谨完全可以理解为什么玩家强调怪物不可杀，以躲避为主了。
拿鱼人举例，首先玩家要能在精神污染下保持清醒，而后能找到鱼人怕浴缸的水且只有浴缸的水能够杀死它的信息，最后能抵挡住鱼人死时爆发的污染。
很难。
尤其是血条会回复，不是针对性的击杀永远会有一丝血皮。在看不到血条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击杀成功。
而这个副本，血条怪物一开始就坐在玩家中间，但没有一个人有被污染的痕迹。
“1号，你可以开始了，”14号道，“这里没有计时工具，也看不到白天黑夜，但我们要在晚上之前完成‘治疗’。这本身就是一种时间限制。”
“快点行不行？！”瘦高男人拍打着桌面，他是11号，“你不要命，我还要活着呢！”
1号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啊，我的病吗？懒病算吗？”
广播，“请详细介绍您的病情哦！”
“哦，”1号抓了抓头发，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唔，我不知道有没有跟我一样，能坐着就不想站着，能躺着就不想坐着，干什么事情都觉得很疲惫，如果有事情找上我就会非常烦躁，我说完了。”
1号趴回桌子上，打着哈欠慢慢合上眼睛。
“好的！”广播语气兴奋，“请2号开始发言！”
1号安然无恙让其他人松了口气，心里难免有种这个副本好像并不危险的想法。
2号是位男士，相貌普普通通，身材普普通通，但白谨发现他每次目光扫过一些玩家身上的奢侈品，那双普通无神的眼睛就会冒出精光。
“我有病，”2号如同所有普通人那样，在陌生人面前阐述个人隐私会有拘谨性以及一些难堪尴尬，“我很早就知道我有病，我看到想要的东西，就会忍不住想要得到。”
他说完玩家们下意识挡住自己身上的重要物品，同时看向10号。
10号是位看起来很高贵奢侈的女士，似乎刚从某个宴会出来，穿着礼服佩着首饰，这还是白谨头一次在副本里看到这种打扮。
她见到的，基本都是方便为上。
10号注意到玩家们的目光，手中骨扇打开，遮住半脸，半阖着眼，摆出了与所有人拒绝沟通的姿态。
她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请3号开始发言！”
广播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病，因为我感觉其他人也会有这种感受，”3号是个白胖的男士，整个人看起来像刚出炉的白面包，“我有个哥哥，别人提起他形容词都是英俊、优秀，但是我呢？就是好脾气，老实人，不如他哥哥好看。”
“相貌天生，没什么好说的。”
“学校时，我努力学习，工作后我努力工作，但是哪怕我再努力，总有人压在我头上。”
“为什么呢？”3号露出茫然的表情，“为什么总有人要压住我？”
“你们说，”他看向其他人，“我不甘心，是病吗？”
玩家里没有新人，现在又在初级阶段，大家都在观望，没有一个回答他。
他扭头看向14号，似乎想从14号那得到回答，14号温和笑了笑，刚开口，被广播打断了。
“请4号开始发言！”
“我，”4号大概打了不少时间的腹稿，一开口差点被自己唾沫噎住，咳了好几声才苍白着脸开口，“我有病，我，我，我”
“你没事吧？”14号问，“你深呼吸，不要紧张，先把这关过了。”
旁边3号欲言又止看向14号，似乎有些不满，但到底忍住了。
“抓紧时间！”11号不满，“就这点事情，有什么好纠结的？！”
4号感激看向14号，“我有被害妄想症，就是会觉得有人想害我。”
这是他想得最安全的心理疾病，因为是幻想，也不会有危险。
“请5号开始发言！”
“我有病，”5号是红西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每天照镜子，都感觉自己真好看。”
其他人沉默看着他，心想这样也行。
然后就到6号白谨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病，但我脾气不好，”白谨目光毫不掩饰扫视所有人，“喜欢动手。”
玩家们下意识看向7号。
发言轮到他了。
“我有病，”7号老老实实道，“我好饿，我真的好饿，你们有吃的吗？”说着祈求看着众人，“求求你们，有吃的吗？可以给我点东西吃吗？我好饿。”
10号突然动了，她合起骨扇从珍珠小包里掏出拇指长的巧克力，从桌面滑过去。
14号看向10号有些不赞同，委婉道，“这里不一定能吃……”
话没说完，7号连着皮把巧克力都吞了，发出惬意的舒气声。
白谨看到他的血条涨了1点，现在是6点。
她看向10号，不清楚10号是好心，还是四级怪：精神污染者，不具备污染玩家的能力，但有可能伪装成正常人。
这种小怪，是没有血条。
“你干什么？！”
突然开口的是之前想要扶起7号的戴眼镜的女生，她满脸羞愤瞪着另一边的9号，身体往白谨方向倾斜。
“哎呀，”9号顶着啤酒肚，笑眯着眼，“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碰了一下。”
8号涨红了脸，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一道寒光从腿上一闪而过，等她回过神就听到旁边的惨叫。
8号惊恐看着9号捂着大腿/根，那一块被鲜血染红，一把刀柄露在大腿上。
“不好意思，”8号听到身后传来平静又冷漠的女音，“不小心手滑了。”
其他玩家窒息看着眼前一幕，个别人已经开始疯狂搜索论坛里有没有这号人物。
这姐也太谦虚了，这哪里只是脾气不好！
白谨屈指敲击两下桌面，“不继续吗？”
“请8号开始发言！”
广播立刻道。
8号左右为难，她往后靠了靠，视线丝毫不敢往左右看，开口时语气还算平稳，“近视算病吗？”
“不算哦，”广播道，“近视可以做手术，不需要我们治疗哦。”
“那我感觉，我不戴眼镜的时候，好像也听不清楚别人说话。”8号立刻道。
“请9号开始发言。”
8号的说法通过了，到这里，玩家大概都清楚了，只要是带上，“我感觉”“心里想法”基本都能通过。
“我，我就是有点好色，对不起。”9号哆哆嗦嗦道。
10号，“我无法忍受脏乱。”
11号，“我脾气……”他迟疑地看了一眼白谨，“不太好？”
其他玩家面色古怪看着他，说实话，这位动不动拍桌子，看起来确实脾气不好，但是前面已经有了个白谨，大家就怀疑他这个说法能不能通过。
“请12号开始发言！”
11号通过了。
12号是个普通男学生的样子，“我感觉有些失眠，每天要用很长时间才能睡着。”
通过。
13号是位中年女士，“我感觉上了年纪后就容易生气。”
这算是第三个说自己脾气不好的人了，有人反应过来，第一个说过后，后面有人会担心重复导致意外，但是有第二个人开口通过，第三个就会安全很多。
最后是14号，他坦然道，“我是一名教授，在教导学生的时候，总感觉他们过于蠢笨。”说完他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有病，明明应该宽容爱护学生，但是大多时候我都忍受不了他们犯下的各种错误。”
“实在让我无法忍受。”14号诚恳道，“关于这点，我很抱歉。”
白谨看着14号，忽地开口问道，“冒昧请问，您教授什么课程？”
14号有些诧异，随机回答，“《表演基本技能》，”他端详着白谨，忽地说道，“6号小姐对表演有兴趣吗？”
白谨，“是有一些，有机会向您讨教。”
“我也有兴趣，”5号突然开口，“14号，我这张脸对于这个行业来说，是不是得天独厚呢？”
他这么一开口，氛围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去了。
14号温和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的！所有病人都已经完美阐述了自己的病情！”广播道，“相信各位已经非常疲惫了，接下来请各位依次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祝愿各位睡个好觉，精神饱满迎接第二轮的治疗！”
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后十四道房门解锁。
与此同时圆桌上出现个沙漏，沙漏里不知道是不是沙子，五彩斑斓的，看着非常梦幻。
“这就是计时了吧。”14号道。
“依次回房，”白谨看向1号，“你可以回房去睡了。”
1号是第一个阐述病情的，后续的病情阐述几乎可以说以她为蓝本，而她作为第一人，几乎没有犹豫。
三个可能：
她摆烂，不怕死；
她是小怪，在引导其他人；
她有足够的底气。
1号慢吞吞撑起身体，垂耸着身体往自己身后的房间去。
“你不害怕吗？”5号突然道，“万一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怎么办呢？”
这也正是白谨率先开口的原因，在众人面前发言或许代表不了什么，但是毫不犹豫去未知的环境，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1号“嗯？”了一声，懒洋洋打着哈欠，眼底全是泪花，“好烦，难道我能不去吗？”
说完她径直走向1号房间，在她踏进去的瞬间，房门关闭，沙漏倏地加快下漏速度。
“这么看，是不是说，只要我不回去，你们都不能回去？”
2号的算盘全桌的人都能听出来。
“也不一定，”白谨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寒光森森，在指尖旋转，“你死了，不就直接可以跳过了吗？”
2号噌的一下跳起来，话都没说两句，径直冲进二号房间，好像白谨比二号房间还令人恐惧。
有两个人动身，后面的人依次起身回房，每回去一个沙漏就加快一次下漏的速度。
白谨是第六个，刚进六号房间，就感受到身后关门带来的风。她打量着房间，第一感受就是狭窄、潮湿，有股子挥之不去的霉臭怪味。
跟宽敞明亮的大厅完全是两个画风。
房间有多小呢，没有开窗，整个只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床长就是房间长度，至于房间宽度，反正白谨往前走了一步，就到了贴墙摆放的单人床前。
白谨弯腰摸了一下被褥，触感阴凉潮冷，颜色深污，有股子霉湿味。
白谨将整个房间摸索一遍，包括床底，都没有什么收获，好像这就只是条件恶劣的房间。
房间的灯忽地暗下来，白谨估算了下时间，猜测可能是其他人都已经回到各自房间了。
白谨掀开所有被褥，直接躺在木板上，她查看的时候注意到，木板是正常的，既没有水痕也没有霉菌，但是深色被褥就不好说了。
躺下之后，白谨闭上眼睛回忆从进入副本后的点点滴滴，发现这个副本的难度或许不在于一开始就躲在人群里的怪物，而在其他地方。
白谨到底是经验太少，在末世时娱乐又几乎没有，实在无法猜测到底哪里会出问题。
不过如果副本难度都差不多，那么第一个夜晚，就应该有东西了。
白谨思索间，迷迷糊糊睡着了。
意识迷糊之间，她感觉到浑身开始发烫，像是从心脏以及其他内脏往外散发着灼烫的热气，让她燥热难耐。
她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之间，能感受到自己被炙烤，想要逃离，但每个想法很快就像是被马.赛.克掉。
白谨在反复挣扎中清醒不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像从高空坠落，小腿抽筋似的蹬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过了好几秒钟，才彻底清醒过来。
白谨坐起身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有些茫然坐在床上，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清凉平静。
汗水从眼睫毛上滴落下去，白谨摸了一把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像从水里拎出来，浑身都湿透了。
房间的灯是亮的，房门还没开。
白谨从随身包里掏出纸巾，借着刀身擦拭脸上的汗水，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躺下后失去意识，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有种运动后的舒畅，情绪也非常稳定。
太诡异了。
白谨非常讨厌这种看不到摸不到的情况，完全没有头绪，广伯剧晓说漫话都在腾讯裙四贰二咡五救意四柒她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从床上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木板上被汗水浸出个人形。
她摸了摸木板，还没干透，又摸了摸后背，衣服粘在身上，黏糊又散发热气，完全就是汗。
白谨再次搜查了房间，没有发现有跟睡觉之前有区别的地方。
奇怪了。
就在白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门打开了，门外传来欢快的广播声，“各位病人！第一轮治疗非常成功！现在各位可以出来准备第二轮治疗啦！”
白谨刚出来就闻到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扫了一圈发现4号的房间没有打开。
4号发言所说的病是：“被害妄想症”。
白谨往那走了两步，发现5号也盯着那边，4号跟5号连着，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你有什么发现？”
白谨压低声音道。
5号在她开口时，那对桃花眼猛地瞪大，像是意外又像是惊吓，“那是不是血？”
他不着痕迹指着门底下的缝隙处。
白谨看过去，门底确实有一点红，像是溅出来的血点子。
血点确实有些隐匿，但是不难发现，她更想知道的是，相临房间的人有没有其他人没能发现的信息。
但是白谨又想了一下，她在房间同样没能听到两边的声音，其他人大概率也没有什么收获。
“你们发现了什么？”14号忽地走过来，“4号没出来？”
白谨看他，“您去敲门问问？”
5号也笑，“对啊，哥您德高望重，一看就是大佬级别，您去看看？”
14号过来一趟，就说了一句，直接被两人一唱一和架起来了，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两位认识？”
“哪能啊？”5号哈哈一笑，“我要认识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还会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白谨冷声，“无聊。”
“请各位病人入座！今天的治疗即将开始！”
玩家们依次落座，4号玩家迟迟没有出现，玩家有些人开始坐立不安。
他们昨天全程在一起，完全不知道4号为什么会出现意外，下一个又会是谁？
白谨将玩家扫视了一遍。
1号满脸没睡醒的烦躁，2号哭丧着脸，3号像被压垮的面包.皮，4号房间没开，5号没什么变化，8号从出来到现在已经掏了两次耳朵。
9号的大腿上的刀已经没了，伤口被布料撕下来的布条包裹着，时不时在挠手背，眼睛往10号瞟。
10号应当打理过出来的，脸上的妆全卸了，礼服也不知道去哪了，只穿着里面的打底，披着8号的外套。
11号跟白谨的状态很像，长袖上全是汗渍，只不过白谨有个外套，又简单擦拭了一下，看不太出来。
12号昏昏沉沉的像是睡太久了，13号跟白谨、11号相同，14号看不出变化。
最后的7号，一脸满足没有再叫饿，血条点数涨到了20。
“很遗憾4号病人没能通过治疗，”广播用欢快的语调，遗憾地说道，“请各位病人引以为戒，努力配合我们治疗中心的治疗疗程，全身心相信我们会为您带来前所未有的新生！”
广播的话几乎定了4号的死讯。
“下面我将带领大家进行第二轮治疗，请各位病人大声阐述您为了治疗所做的努力，由1号开始。”
1号一脸暴躁，“我把找我麻烦的人处理了，这样就没人再打扰我了。”
玩家齐刷刷看向她，一部分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另外一部分如白谨几乎可以确定一号是小怪的身份，那么她的话是引导什么？
2号紧接着道，“我想要的，全都得到了。”
3号，“我把压着我的人都杀了。”
5号，“嗯，”他拉长声音，语气有些难以言齿，“我把镜子砸了？”
一副太普通跟你们格格不入的羞愧抱歉神态。
被前三个玩家带出来的氛围一下破碎了，玩家们表情有些不上不下，干脆等着广播反应。
“请6号开始发言！”
广播通过了，剩下的玩家松了口气，前三的发言太暴力，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但是万一前三是贵族，甚至皇族呢？说不准还真做过这些事，可他们没做过，到底跟不跟着发同样的言论呢？
白谨不知道其他玩家的顾虑，对于前三她直接简单粗暴定义为小怪。
“我每次控制不住脾气，都会估算对方的实力。”
其他人：“？”
玩家们默契地扭头看向7号跟9号，7号被踹，9号被扎，他两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弱吧。
白谨似乎知道玩家在想什么，扫视众人，平静道，“恕我直言，在座各位，没有一个值得我控制情绪。”
第23章 我有病（3）
好狂妄。
14号玩家沉默望着她, 一向温和的神态流露出复杂的像是愤怒又像是疑惑。
白谨平静移开目光，落在7号血条上，“到您了。”
7号在座位上，依旧是那副搞不清状况的云里雾里的样子, “我昨天吃饱了。”
这话一出, 所有玩家都忘记白谨之前的狂妄，他们统一复杂地看向7号。
早知道你有问题, 不必暴露这么清晰明了吧？
玩家们既高兴又担忧地想。
之后玩家从八号开始, 加快了描述进度。
8号，“我专注去听。”
9号, “……我把喜欢的女人都请回了家里。”
这么一说，几乎可以被锁定。
白谨却想到另一个问题, 从1号开始，他们如果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为何不把发言改编一些？
到5号把发言引导到一个平常普通又安全的范围里, 7号、9号分明可以有样学样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都发出了令人怀疑的言论。
是不想, 还是不能？
既然发言姑且是真实的，那么怪物跟其小怪从房间出来的表现, 是否同样也是真实的呢？
“真实发言，”白谨忽地开口，“上一轮所有人里只有4号的发言，是一个准确的，具有定义的，心理疾病。”
“原来如此啊, ”5号第一个反应过来，“懒惰、贪婪、嫉妒、被害妄想症、自恋、暴怒、饥饿这个我不太清楚、□□、洁癖、脾气不好、入睡困难、脾气不好、14号算是, 嗯？傲慢？”
“我们都是描述，只有4号说了症状名词，这就是他第一轮没能活下来的原因？”
8号紧接着道，“七宗罪？”
10号有些疑惑，她因为外套跟8号有了些接触，对她不像对其他人那样目无下尘，直接询问，“是什么？”
“是一本失传的宗教里提出的理论，里面将七种恶行定义成引发其他罪行发生的源头，分别是：傲慢、嫉妒 、暴怒 、懒惰、贪婪、暴食和□□。”
10号了然，“你是中心区学院的学生？”
失传文化，只有中心区学校以及相关工作单位有渠道得知。
8号点头。
“既然这样，我认为我不是傲慢，而是失职，倒是这位6号小姐，”14号冷笑，“她不仅暴怒，且傲慢。”
白谨微笑，“我个人还是非常谦逊的。”
玩家：“……”
“有没有就是，狂妄之类的？”
8号噎住，“傲慢也有类似意思。”
“我倒觉得她很诚实，”5号玩一样举手，“反正我躲不过她的刀。”
9号感同身受戚戚然跟着点头。
“10号不傲慢吗？”11号问，“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们，我看她才是傲慢。”
10号拿起骨扇遮住脸。
“请10号开始发言！”
广播道。
“我可以先打扫。”10警惕道。
轮到11了，“轮不到我说脾气不好，躺平了。”
12号，“我可以白天运动？”
13号，“我每次生气就告诉自己都是亲生的。”
14号，“我后来学会另一种他们能接受的方式。”
等到14号发言结束后，广播传来欢快的声音：
“非常好！所有病人都已经完美阐述了自己为病情所做的努力！”
“接下来玩家可以自由组队，两人一组，友情提醒各位，独自一人一个房间，有一定概率遇到好心的陪伴！”
“相信各位已经非常疲惫了，各位可以尽快分组，找到自己的室友，回房间休息！期待第三轮的治疗！”
圆桌再次出现了沙漏，只不过这次沙漏大了两倍。
“只有七个房间的门是打开的。”8号脸色复杂道。
“两两一组，”11号立刻道，“12号我们一组！”
12号有些犹豫，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里有怪，而且不止一个，已经有几个摆在明面了。
“你怀疑我？！”11号脸上出现怒火，但他很快压制下去，忍气道，“你没听他们说？七什么玩意，要怀疑也应该是6号。”
就在这时，1号站起来，冲9号道，“走。”
9号还想挣扎一下，扫视一圈，这个时候1号已经抬腿走了。
9号犹豫半天，确定不论是玩家还是怪，除了怕麻烦不想纠缠的一号，不会有人跟他组队，只好起身跟上去。
两人进门，房间门自动关闭，沙漏加快流速。
2号、3号暴露早，什么也没说，起身一起离开，7号慢吞吞地站起来独自一个走去房间。
现在还剩下：5、6、8、10、11、12、13、14。
10号看向8号，两人起身离开。
现在还剩下，6个人。
11号见状急得拍桌，“到底行不行！给句准话！”
12号还在犹豫，14这时开口道，“不如我们一起？”
11号噌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14，你是什么意思？！”
12号吓了一跳，就听到14号道，“我也可以跟你一起，11号。”
12号见11号在犹豫，不由焦急起来，他看了一圈，首先排除6号，就在他想问一下5号的时候，11道，“你什么意思？！”
“哎，小伙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13号问5号，说完连忙补充道，“我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
5号看向6号，“怎么样？要一起吗？”
白谨婉拒，5号似乎有些意外，但他看向12号道，“就剩下这几个人了，三选一，很好选吧？”
他看向白谨，“反正要我，我选6号，跟大佬一起很有安全感。”
说完起身带13号离开。
12号在白谨看过来之前，连忙叫上14号，“我们一起。”
白谨跟11号被剩下，她看着沙漏流速极快，起身去最后一个房间，11号看着她的背影咬牙跟上。
现在的房间跟上一轮结束时的房间，大了一倍，多了一张单人床。
白谨没管进来的11号，把房间搜查了一遍，除了空间大了，多了张单人床，没有其他区别。
11号贴着墙角站。
白谨坐在床上，看向他，“房间不到第二天不会打开，你自己说，还是我问？”
11号脸色僵硬，“什么？”
“你这么害怕我，却还是跟过来了，说明你们也不能违背规则。”白谨，“治疗时间虽说是没有时间限制，但卡的时间很急，给人一种急迫感。”
“这也是一种防止玩家互相沟通的行为，”白谨，“但这种阻碍又并不严格。”
她猜测因为这个副本时间短，需要阻止玩家沟通，但这个阻止并没有那么需要。
“房间里会遇到什么？”
她思考很久，都没能回忆起来自己在房间里失去意识的时候经历过什么，才会出现暴汗的情况。
房间本身或许狭小，基本不会有过大的运动，她反复猜测又推翻，最后有一个推测，梦境。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背刺我？”11号问，“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我可以拉着你一起死。”
一把刀擦着11号的侧脸，钉在他耳后的墙壁上，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侧脸划痕流下血珠。
11号后怕摸上侧脸，惊悚看着白谨，几乎想问一句：你疯了吗！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白谨。
“你不会真的是……”疯子吧？
他后半句没敢说出来，因为对方实在太冷淡，冷淡到好像她抬手杀他跟杀一条鱼没什么区别。
这是本性吧？
跟怪物污染没关系吧？
“我说，你冷静！”
眼看白谨抬眸，他举着双手就要坦白，这时候房间的光突然暗下。
在昏迷前，白谨提醒11号，“离开房间之前，还有时间。”
11号忍不住想大骂疯子，意识却渐渐消散。
……
白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沙漠里，脚底沙子隔着鞋子都烫到脚，她没站一会儿脸上汗水就能洗脸了。
周围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白谨看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看东西带着光晕。
她现在知道在第一轮的夜晚里发生了什么，在这种地方呆这么久，怪不得会暴汗。
白谨没有在沙漠生存的经验，知道沙漠还是在文化历史课上的地理介绍里，现在趋于生存的本能，白谨不断往前走。
她尽可能用外套包裹住身体，不让皮肤裸/露在外，往前寻找遮阴处，或者能够让找到她搭建临时庇护所的地方。
身上的水份不断流失，温度仿佛在不断提升，白谨抿着唇往前走。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谨忽地停下脚步，握住滚烫的刀柄，做出攻击姿态。
她听到了惨叫。
正前方的水平线上，先是出现一道横长黑影，慢慢的，随着距离拉近，视野里的黑影越来越大，完整的形状浮现在白谨面前。
那是个巨型的阴影，阴影里隔开数十层，有道白色的人形，在隔间上不断逃窜，尖叫声就是从对方嘴里传出来的。
声音凄厉，令人胆颤。
白谨不退反进，径直冲向阴影。
分不清到底沙漠难熬还是阴影危险，但是那道人形既然还能惨叫，就说明他精力充沛。
快被烤成人干的，吐出一个气音都没精力的白谨，非常羡慕。
双向奔赴就是快，不过三秒的时间，白谨就进入阴影之下，浑身舒畅！
头顶惨叫越来越微弱，阴影停在白谨头顶没有再往前继续移动。
白谨避开了阳光直接照射，有精力去仔细听那道声音，就发现声音非常耳熟，来不及再细想，头顶阴影倏地张开黑洞般巨口，顷刻间将其吞噬。
第24章 我有病（4）
红色人影在灰暗色的阴影中穿梭, 阴影里时不时射/出墨色的粘稠的仿佛深海中的幽暗触手，红色人影左右躲闪，避开这些触手。
在人影即将冲上第二层的时候，从第二层隔层上伸出一根细长触手, 朝着人影头顶卷来, 人影后仰着腰腹，身侧墙壁又一根触手出现了, 人影横着刀压身砍下去。
触手瞬间消散无影, 第二层的触手到了眼前，红色人影也就是白谨这才发现触手顶端长了无数嘴巴, 一个挨着一个，张开的嘴巴还留着灰暗的口水, 口水流进阴影消失不见。
白谨一手抵在大张的嘴巴上，另外一只手拔出另外一把刀将其拦腰截断。
触手瞬间消散，白谨手臂被口水滴溅到的地方血肉瞬间见骨。
白谨换了把干净的刀剔除伤口周边的血肉, 剔除掉的血肉掉进阴影当中被触手卷入吞咽。
白谨匆匆包扎伤口, 抬头往上看。
被阴影吞噬之后, 白谨就成为一道人影，她伸出手臂看到的是仿佛雾气形成的红色手臂, 在阴影里受伤后会露出里面的组织血肉以及骨骼。
每一次受伤都会让白谨失去一部分情绪，她不是平和了，而是好像被这些触手吃掉了那些情绪。
白谨不知道第一轮她是否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但是她可以肯定第一轮醒来后，她身体上没有任何伤。
但她当时的确有清凉平和的感觉。
想到这里，白谨抬头看向更高层, 要想知道更多，就要继续往上走, 去找发声的11号。
到了第二层，触手出现的频率更加频繁，触手的颜色也从墨色单色变为有幽绿暗纹的颜色，诡异粘稠，令人毛骨悚然。
白谨没做停留，手握两把刀在挥舞的触手中快速穿梭，能躲闪就躲闪，躲闪不了就用刀砍断，有些漏网之鱼抓住她的身体，她毫不犹豫持刀截断，不做丝毫停留，速度极快地往楼上冲。
在她进来之前，大致看到整体布局以及白色人影的位置，一鼓作气冲到人影那层的时候，白谨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好肉。
她一开始还会切割掉伤口周围的血肉，避免污染，但到了后面伤口太多，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处理那些伤口。
白谨疼到眼前发晕，每放松一次，肌肉都在不自觉痉挛。
她悄悄深呼吸两次，疼得嘴上肌肉抽搐，手指动了动，白谨再次握紧手中的刀，平静看向前面被触手包裹着的白色人影。
“救命！救命！”
白色人影发出几不可闻的尖叫。
这层的触手几乎都在往11号那里涌去，一层一层将他包裹在最里层。
白谨走在这层，只有偶尔几个路过的触手蠢蠢欲动朝她张嘴，被她砍断后消散回阴影当中。
“看来不需要等到回去之后了，”白谨停下脚步，开口道，“我会为你默哀的。”
“是你！”11号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比之前高了许多，“救我！6号！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呢？”白谨反问，“知道信息的你不是同样被这里吞噬，”她顿了一下，“哦对，看你现在的反应，你在这里死了，就回不去了？”
“我告诉你的消息一定是你不知道的！你救我！”11号大叫道。
而他每一个大叫都会让那些触手蠕动速度更快，白谨猜测这可能是代表触手的消化速度。
想到这里，白谨忽地意识到什么，收了两把刀，将自己的情绪尽量控制到平无的地步。
没一会儿，那些原本朝她探头的触手忽地停下动作，像失去了目标的无头苍蝇，触手顶端在原地转悠两圈，张着嘴巴朝11号冲过去。
果然！
它们以情绪为食，也以情绪为“眼”。
到这层后，不是那些触手抓到了一个人所以忽略了她，而是有情绪更大的11号在，所以忽视了情绪相对较小的她。
“我告诉你，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吧？在第二轮里，两位室友的梦境会融合在一起，但是我们的属性撞了！两个梦境同时升级后融合！”
11号非常怨念。
按道理来说，玩家的梦境不可能比怪更强，所以梦境融合后基本就是怪秒杀玩家。
但是为了保险，一般怪不会去选跟自己同属性的梦，所以他一开始选得是12号失眠，但是12号跟14在一起，他就想或许6号的梦境没有他的强呢？
到时候他的梦境包裹6号梦境，哪怕是难度升级，他也能凭借熟悉地形跟环境杀掉6号。
谁能想到6号的梦境居然是沙漠！
暴怒里最高等级的梦境！
没有怪，没有危险只有无尽的沙漠，已经持续上升的高温！
如果他没过来融合，她一定会死在沙漠里，现在他成了她的救命绿洲，他反而要死在梦境里了！
“就这个？”白谨，“你以为我见到你之后想不到这件事？”
11号快疯了，但是他越疯身体消散越快，只能努力压制本性，“你知道4号怎么死的吗？”
这次11号聪明了，他提前问，不先说自己知道的信息。
“因为被害妄想症，”白谨情绪毫无波动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我们可以停止话题了。”
“不能夸大！不能撒谎！”11号连忙道，“夸大会导致加重治疗力度，撒谎会治疗方法错误。”
他一直觉得她应该是傲慢，而不仅仅是暴怒，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猜测，他决不会这么轻易跟6号进一个房间！
“一个人一个房间会有什么后果？”白谨问。
“我告诉你了消息，你应该先救我！”11号怒道，身体再次失去大半。
白谨没有回答，11号不过一分钟自己就投降了，“我说，我说，除非脑子有问题，不可能有人发现不了7号的问题，所以单独一个房间是留给7号的。”
“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一个人一个房间会有什么后果，”白谨了然，“而一轮只会死一个人，是吗？”
后面的事情，11号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了，白谨也没有再继续问。
因为她知道11号之所以吐露这么多，恐怕是笃定她清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你撒谎！你没有救我！”
在最后即将消散的时候，11号发出不似人声的怒吼。
“嗯，你说得对。”
白谨道。
11号的身体被触手上的嘴巴分食，白谨盘坐在阴影里，几乎与阴影融合，在静默地呼吸中，她仿佛感受到了阴影在呼吸。
……
白谨缓慢睁开眼睛，像是睡了个好觉浑身无比轻松惬意，这种舒适让她有种赖床的感觉，但她身下躺着可是个木板啊！
她坐起身就看到空荡荡的另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走过去时发现被褥上有个人形状的痕迹，像汗水渗进去留下的痕迹。
11号死了？
为什么？
白谨站在床边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她检查了自身，惊悚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她完全没有看到！
甚至她的衣服是完整的，就好像有东西略过她的衣服，直接攻击了她的身体。
可是她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白谨伸手摸上伤口，也没有什么感觉。
“各位病人！第二轮治疗非常成功！现在各位可以出来准备第三轮治疗啦！”
白谨把袖口衣摆放下，离开房间。
这次同样有一个房间没有开门，这一次粘稠鲜红的血液直接从房门的缝隙里溢出来。
“是14跟12。”5号往白谨身后看去，“你室友呢？”
白谨皱眉，还没有回答，身后传来声音。
“就说她有问题！”3号指着白谨道，“除了她之外，其他所有人要么两个人一起出来，要么都没出来，只有她只出来一个！”
“不一定吧？”8号不知道从哪搞得一身水泥，整个人异常狼狈，“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万一那个人自己死了呢？”
“谁知道她知不知道？”3号红着眼盯着白谨，“万一她是那个鬼呢？！”
10号给8号递纸巾，闻言头也不抬道，“那她就没必要告诉我们规则。”
“万一她是故意的呢？”2号也跟着说，“故意在前面提前告诉我们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然后等到现在，哪怕她杀了人，也有人帮他说话……我甚至怀疑你们是不是她的同伙。”
“你两一唱一和的，”8号擦了眼镜重新戴上去，“我怀疑你两是同伙呢。”
“她一声不吭还不能反应……”
话没说完，一把刀擦着他的唇刺进他身侧的3号肩头。
所有玩家惊悚看着白谨，2号3号一个捂着嘴一个捂着肩膀，5号看了一圈突然哈哈大笑，“她都说了，在场没有一个能打过她的，你说你们惹她干嘛啊！”
8号嘴角抽了下，感觉自己白担心了，这位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白谨坐回座位，敲了两下桌子，“还不开始吗？”
“请各位病人入座！今天的治疗即将开始！”广播声立刻响起。
玩家们警惕后怕盯着白谨，哪怕她并不是怪，她的作风也足以令人警惕。
等到玩家们坐回座位上，其中1、4、9、11、12、14，六位座位空着没人，就听到广播依旧欢快的声音：
“下面我将带领大家进行第三轮治疗，请各位病人大声阐述您接下来想要进行的治疗方式。”
“请注意，本次治疗结束后，有三个沙漏的互相沟通时间，且本次治疗可以指定室友人选！”
“请2号开始发言！”
第25章 我有病（5）
2号贪婪, 嘴一动，唇上细长的一道口子就崩裂流血，他极其愤怒盯着白谨，“我的治疗方向是, 得到所想的。”
3号肩上的刀已经拔了下来, 伤口做了简单处理，他刚要开口, 就听到白谨冲他道, “劳驾，把刀递还过来。”
3号难以置信, 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 ”白谨顿了一下，礼貌道，“谢谢。”
3号咬着后槽牙, 目光死死盯着白谨, 这一刻他想到了过去那些曾经压在他头上的人, 在杀死他们之前，他总是要不断忍耐, 而现在，他又要开始忍耐了。
好嫉妒。
为什么她这么强？
为什么最强大的那个人不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玩家们惊悚看着3号双眼发红，眼睛里流出黄色液体，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令人齿酸的刺激性气味。
“为什么总有人压着我，为什么最强的不是我，为什么你们总要跟我作对！”
他的身体越来越胖, 原本白嫩的皮肤上渐渐渗出柠檬黄色的粘稠液体，质感像是树脂, 又像是液态腊。液体从毛孔渗出后凝固在肌肤上，一层一层不断渗出凝固，短短几秒钟就覆盖了所有皮肤。
距离最近的2号，突然惊叫一声，打破了玩家因为3号突然变异而空白的大脑。
这时才发现2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流淌出来的柠檬黄色的粘稠液体沾上了，他一边大骂，一边想要挣扎。
差不多也就数十秒，他靠近3号的半边身体已经彻底被液体包在其中。
人们这时才惊悚发现，那液体在3号身上几乎接触空气就凝固在3号皮肤上，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他肌肤上，但是！
当它流淌在2号身上，活了一样如同一条游蛇一根触角在2号身上游走，每游过一片肌肤就会留下薄薄一层，凝固在他身上。
2号如同一只正在被树脂包裹的虫子。
“救我！我可以告诉你线索！”2号挣脱不开，把目光放在白谨身上，“6号！救我！”
玩家们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2号刚刚才信誓旦旦指责6号是怪，现在又点名求6号救命，这不是摆明了他知道6号不是怪吗？
既然知道还陷害，2号是什么成分，玩家们都能明白了。
就是不知道6号会不会出手，虽然2号刚刚陷害了她，但是这可是线索啊！
“你要跟我说什么？”白谨反问，“说你兄弟吐过的话？”
“靠！该死的暴怒！”
玩家微妙看着2号，这算是直接暴了马甲吧？
在场现在还剩下：2、3、5、6、7、8、10、13。
2号拖着11号自暴，3号变异自暴，7号从头到尾就没掩饰过自己的异常。
现在除了自己之外，也可以肯定6号是真玩家了。
玩家们这时候再去看白谨，感受完全不同了，这哪里是什么脾气不好的大佬，她分明/慧眼识怪，嫉恶如仇啊！
被踹的7号，被刺的色/欲9号，被杀得暴怒11号，以及现在的2号3号，没有一把刀落在正常玩家身上！
“他那个脾气能知道多少？”2号道，“我是贪婪，我知道的更多，你救我，我可以全部告诉你！”
他此时只剩下头跟半个上半身还在空气里了。
“我怎么救你呢？”白谨。
2号大喜，然后凶狠道，“杀了3号！”
“怎么杀？”白谨又问。
“你的刀！啊啊啊！快杀了他！”液体流到他的脖子上，玩家们都听到了“滋滋”的烤肉一般的声响。
白谨沉默片刻，侧首看向眼巴巴盯着3号的7号，“你饿了吗？”
“好饿！”7号捂着肚子，“我好饿！你有东西吃吗？”
白谨若有所思，“你上一轮没吃到东西？”
玩家不明白白谨在做什么，白谨另一侧的5号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看着白谨，像看一朵长满荆棘正在绽放的玫瑰。
“没有，我好饿，好饿，你有吃的吗？”7号捂着肚子，“好饿啊。”
白谨扫了一眼他减少到20的血条，“那不是有现成的？柠檬味大个的？你还不喜欢？”
“喜欢，”7号留着口水，“还没结束，不能……”
白谨闻言扭头看向5号。
5号了然道，“我的治疗方向是，找一个更美的人。”
白谨紧接着说道，“变得更强。”
7号，“吃。”
8号，“做近视眼手术恢复。”
10号臭着脸，“保持卫生。”
13号，“我，我是因为更年期到了，吃点药调节？”
广播：“非常好！所有病人都已经完美阐述了自己想要的治疗方式！”
“接下来玩家有三个沙漏的互相沟通时间，其中单号可以指定室友人选，两人一组，友情提醒各位，独自一人一个房间，有一定概率遇到好心的陪伴！”
话音刚落，玩家眼前闪过一道人形残影，下一秒耳边就传来嚼碎骨骼的声音。
7号趴在3号身上，嘴巴没有想象中的张开后如深渊巨口之类的，他仍旧是原本的人形，扑在3号身上，神似野兽，凶猛饥饿地撕扯着血肉，咬碎了骨骼，大口大口吞咽着。
玩家屏气凝神，有人想先走，但是又害怕动一下就被7号注意到，从而成为下一个3号。
单号选择，5、6、8、10、13只有5号跟13号可以选择，白谨看向5号，“选一个。”
5号还没开始，13号突然打断，“姑娘，你能跟我一起吗？”
“你选别人，”白谨拒绝，“我会跟7号或者2号。”
玩家惊诧看着她，怎么想不到还会有人选鬼怪，但是一想上一个跟她同房间的11号，又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才怪！
7号可真在吃人！
“我不跟你一起！”
随着3号被啃食，身上液体停止流动的2号立刻道。
“既然这样，还是上一轮的分配吧。”5号道。
上一轮里5号跟13号，8号跟10号。
四人离开后，这里只剩下白谨、2号，正在吃3号的7号。
沙漏这次没有加快速度，她有足够的时间。
白谨从座位起身，来到7号身旁，观察一圈，确定7号还要吃一会儿，拿起圆桌上刺向3号的那把刀。
“现在，我们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交流了。”白谨坐在1号座位上。
2号闻言舔笑，“我现在也不好……”话没说完刀插进他肩头，痛得他差点咬断舌头。
“你不要以为我真的……”
刀拔.出又刺进去。
“我□□什么都……”
拔.出刺进。
“我说我说！你个疯子！”
又是一刀。
“操！不不，别，我真说，别捅了大姐！下一轮他就会彻底发疯，剩下所有的人都会成为他的药！”
白谨，“继续。”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甚至可以说温和，但是2号却打了个冷颤，他甚至觉得眼前平静的6号，远远比旁边发疯吃人的7号更恐怖。
“这个副本不太一样，”2号不敢在耍花样，“每一次进14人，其中只有七人是玩家，剩下六人是上一轮没死但是也不算活的玩家。”
他苦笑道，“前三轮治疗我们负责控制人数，人数太多，他吃疯了会再吃我们，人数少了，他不够吃，会抓我们吃。”
“你们变异了，有六个人，也不能杀了它吗？”
“杀不死！”2号突然疯了一样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杀了他吗？祂是怪物，杀不死的怪物！”
“第四轮他彻底清醒的时候，不管是玩家还是我们，都会自愿站在那让他吃！”2号恐惧到浑身发抖，“上一次我是玩家，好不容易活到第四轮，刚从房间爬出去，就被那次的假玩家抓到，他们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狂热疯狂地抓我们送到7号嘴边。”
“我……活下来了，继承了我杀死的2号的位置。”
白谨听明白了。
根据她之前的推测，副本里一共有四种怪：
一级怪：怪物，存在本身具有强大的污染。
二级怪：污染源，来自于怪物。
三级怪：变异者，自身危险性有限，身体里有污染源。
四级怪：精神污染者，不具备污染玩家的能力，但有可能伪装成正常人。
一般副本里，开始一级怪并不会出现，出现的是二到四级的怪物，但是这个副本不同——
怪物一开始存在于玩家中间，不具备强烈的污染，等到第四轮时，才会具备其他副本那种不可直视的污染能力。
剩下的小怪，是保有人类意识的变异玩家。
“你们是确认杀不死它，还是因为恐惧它最后的能力，从未尝试过去杀它？”白谨问。
“谁会去尝试杀神呢？”2号道。
白谨皱着眉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2号的神态完全变了，他变得恍惚迷离像喝了假酒，又像是被催了眠。
“谁会尝试弑神呢？”
他的表情渐渐虔诚，渐渐狂热，渐渐扭曲到疯狂。
白谨干净利索结果了他，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盯着她的七号，目光缓缓移动到瘫在椅子上，只剩下下半身跟半个上半身的3号。
3号腹腔里流出来的不是血液，也不是内脏，而且如同果肉一般的东西，质感看起来像是柠檬颜色的芒果果肉。
“吃饱了，应该回房间休息了。”7号呢喃般说道。
白谨注意到，它的血条高达70。
她往后退到椅子之后，对着7号的眼睛将手中刀投掷出去，毫无疑问中了。
血条-3
7号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迟疑站在原地，伸手就摸眼睛上的刀柄，又是一把刀，这次刺进他的脖颈中。
血条-17
7号发出“喀喀”的气音，僵硬转头看向白谨的位置——
“喀喀”
三把餐刀分别刺进他的心脏、脖颈动脉、另一只眼睛。
血条+0.5
血条-30
血条-17
血条+0.5
血条-3
怪物果然不能直接物理杀死，血条总会回升，总会留下一丝血皮。
上一轮的鱼可以用水淹死，这一轮的7号，又要怎么杀死呢？
“喀、好、喀、饿”
7号带着刺在身上的那些刀柄，迅速扑向白谨的方向。
白谨快速后退，没退开两步，7号已经到了眼前，挡在两人身边的高背椅被它瞬间撕咬成碎片，它脖子上还在，随着它的动作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祸不单行，白谨快速后退冲往房间的时候，她看到死去的2号，失去上半身如同一滩烂肉的3号，歪歪扭扭地动了起来。
它们“活”了。
第26章 我有病（6）
7号冲到眼前, 2号跟半个3号紧跟其后，白谨来不及退进房间里，她当机立断停止后退动作，弯腰作出前冲动作, 从大腿处取下砍刀。
之前的刀具都是从饭店老板那收购的, 砍刀则是海洋馆里原陶赠与的。刀身厚重、刀刃锋利，有一个半手掌长。
7号到了白谨身前, 俯身扑下, 白谨侧头躲开它张开的嘴巴，竖刀自下而上朝着它的脖颈冲刺上去。
7号没有任何躲闪动作, 砍刀镶嵌进7号脖颈上，与此同时它咬住白谨肩头。
它撕扯下一块血肉, 白谨面目扭曲，握紧手中刀柄，借着腰力猛地转身, 刀身穿透柔软的肌肤、坚硬的骨骼, 砍断了它的头颅。
7号身体轰然倒下, 血液如喷泉喷溅而出，头还咬着白谨左肩头的血骨。
白谨右手转动刀锋, 对准头颅脖颈截面串糖葫芦一般串上去，整个过程7号没有任何反应，不断咀嚼撕咬骨肉。
白谨趁它张口咬下一口的瞬间，握着刀柄将它撕扯开。
这个时候，有完整人形的2号来到跟前，“复活”后的它失去了原本的人的意识, 像个没有上润滑油的木偶，肢体僵硬生涩朝白谨抓过来。
白谨没有躲开, 而是将7号的脑袋怼过去，两者相撞的瞬间，7号咬住2号伸过来的手，2号没有躲开、没有挣扎，它虔诚地胳膊送进去。
空间回荡着咀嚼骨骼的声音。
随着它一点一点吃下，血条回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被咀嚼吞咽后的食物，没有像白谨猜测那样从脖子截面掉下去，而是消失不见了。
白谨像个服务员，举着只剩下头的“客人”，看着它吃掉2号整个胳膊，看着2号虔诚提供另一条胳膊。
本就疼痛的肩头，更加疼痛了。
吃掉两条胳膊的7号放慢了进食速度，此时失去大半上半身的3号也过来了，白谨根本不在意这个小怪，它刚过来，抬脚就将其踹翻在地。
7号开始沿着2号肩关节往下继续啃食，但是它这次速度很慢，像是吃饱了之后嘴巴还有点馋的感觉。
大半胸口被啃食过后，好几次7号都要松口了，白谨硬是把它的脸怼进血肉里，7号根本没有自制力，张口就继续吃。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沙漏还剩下三分之一，7号头上的血条高达80。
它越吃血条的点数就越大。
在吃掉2号整个上半身外加一条腿后，7号吃得更加艰难了，一口骨肉要花费四五分钟才能咽下。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只要白谨把它的嘴放在血肉之前，它就会张嘴去吃。
2号曾说，“人数太多，他吃疯了会再吃我们，人数少了，他不够吃，会抓我们吃。”
这说明它毫无控制力，只要有东西在嘴边，就控制不住吃进嘴里。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2号说得是人数，但是现在7号甚至吃不完一个人，也就是说，它现在的“肚量”是有限的。
鱼会被淹死。
暴食为什么不会被撑死呢？
于是7号吃了2号，又吃了3号，看起来都要吐了，白谨拖着它走到7号的身躯前，把它的脸怼上去。
7号缓慢痛苦地张开嘴咬上去，白谨看着7号头顶98点的血条愈来愈红，毫无表情地按着它继续吃。
它无法拒绝嘴边的食物，无论是什么。
在血条红到刺眼的时候，血条点数终于到了100。
白谨警惕血条点数上三位数的后果，她感到了饥饿。
意识渐渐朦胧，耳边声音逐渐模糊消散，甚至肩头疼痛也被抹去一般，她失去了意识。
＊
饿。
好饿。
饿啊。
好饿啊。
白谨整个人蜷缩在一米不到的破席上，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脑袋空洞而麻木，只有胃和其他不知道什么内脏灼热的疼痛绞着她弓着身体，可她连对抗疼痛的力气都没有。
太饿了。
这是一个矮小潮湿的房子，不到五十平的面积躺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一个都面黄肌瘦、骨瘦嶙峋，一个贴这一个蜷缩着身体躺在铺着破席的地面。
白谨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但这么多天里，她只吃了一点墙壁上长出的苔藓，那一点还是抢过来的。
她进入原主身体的时候，哪怕她的身体本身素质羸弱，白谨也能够发挥出一些属于她本身训练出来的能力，但是在这个身体里，她甚至无法爬起来。
“……海底肉……”
“不……吃……死……”
“……赌一把……万一……”
耳朵传来身后模糊不清的说话声，白谨提起些精神努力去分辨每句话的内容。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她现在很容易陷入呆滞，保持思考与清醒本身就是一件需要精力的事情。
她中间歇了好几次，才勉强分析出信息：有人准备晚上去偷捕海底肉，问题在于海底肉吃了会导致疯狂，可是人都要饿死了，难道还要去在乎食物到底有没有毒吗？
白谨闭上眼睛，安静忍受着饥饿带来的痛苦。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白谨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她吐出口浊气，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然后又扶着墙壁站起来，双腿软趴趴的，像两根软面条，如果不是扶着墙壁根本就站不住。
站了一会儿，能够控制住两条腿，白谨侧头透过窗户，看到窗外月光下奔向海岸的几道瘦长人影。
……
海岸边有一道半人高的铁丝围网，围网前竖着个歪斜的牌子，写着“禁止入内”四个被风吹雨打后模糊的大字。
四五道身影挤在一块围网前，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警惕又紧张地张望四周放哨。
没一会儿，围网被切割掉四四方方一块，几道人影依次钻进去。
在后面爬着的白谨等最后一个人钻进围网离开，才缓步跟上去，她拆掉被切割后安放上去的围网，钻进去后再重新把围网放回原来的位置。
白谨走得很慢，等到她找到那些人影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已经钻进海水里了。
白谨躲在海边一艘狭小破旧的渔船里，靠在船壁上，努力保持清醒，倾听那边的声音。
她进入这里之后，每天躺在那间房间，哪怕出去也会很快绕回原位，除了墙壁每天都会新长的苔藓，这里没有任何食物。
一开始白谨尝试过挖虫子，但这附近甚至没有植被，脚下也不是泥土而是沙粒。
一连几天白谨没有力气再去折腾，只能躺在那仿佛等死，今晚的事情是突然发生的意外事件，同样也是白谨第一次离开小屋周围。
白谨敢肯定，今天就是能否离开的关键。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谨的意识渐渐模糊，就在她即将沉睡的时候，风中传来人声。
“……到了……”
“……吃几天……”
声音里是难以遮掩的喜悦与兴奋。
白谨闻言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离开，而是食物，她舔了舔干涩的唇，
白谨撑起身体，从破船船壁上的缝隙里看到人影从海水里出来，看到他们手里捧着一条有一米七成年男人大的不知品种的鱼。
她感觉肚子发出声响，饥饿充斥在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里，她想不到离开，想不到副本，甚至想不起末世，她的眼睛，她的大脑只有那条鱼。
好想吃。
好饿。
真的好饿。
好想吃。
他们有东西吃，可以给我一点吗？
白谨眼睛发红，不知不觉站了起来，直愣愣对着从海水里出来的几道人影，而后以不似人的速度冲了出去！
第27章 我有病（完）
海岸上, 五人横抱着大鱼从海水里出来，海浪一下又一下拍击在他们小腿上，将夹在小腿上的虾蟹海里的小虫子拍掉，剩下一些夹住骨头的, 跟钻进皮肉里的牢牢粘在人的身体上, 就像人牢牢抱住手里的大鱼。
他们没有人在意身上的小虫子，全都兴奋抱着手里的鱼, 讨论应该在什么地方吃才不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 有人忽然抬头，看到一道身影朝他们飞冲而来, 张嘴惊惧几乎尖叫，“有……”
人影已经到了眼前。
“有人！！”
声音破空而出, 剩余几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一只干枯瘦弱的手，五指如鹰爪一般扣进大鱼背部的血肉里, 用力往自己方向揽收。
五人的恐惧瞬间变为愤怒, 有人去抓白谨, 有人抱着鱼往后退，还有人绕过鱼试图从白谨身后偷袭, 有人趁机将头埋进鱼身上，狠狠撕下下一块鱼肉，直接吞咽下去，再去咬第二口。
白谨被一人抓住手腕，又被另一人从身后抱住腰腹，她双眼赤红, 竟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只死死抓住大鱼。
“你居然偷吃！”
发现偷吃者的人们异常愤怒, 也顾不得管白谨，低头去撕咬鱼肉。
一个两个如此，其他人也都放弃白谨，扑在鱼身上撕咬，仿佛一群饥饿的野兽围着猎物扑食撕咬。
只有从后抱住白谨的那人仍努力将白谨往后拉扯，白谨扣进鱼身里的手指拉扯着从鱼身穿过，鱼刺划割着她的手，疼痛让她狂热的神情变得扭曲。
好疼！
白谨忽地恢复意识，下意识收回手，紧接着一个凌空，被扔进海水里。
白谨砸进水里，呛了几口咸腥海水，等她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闻到腥膻的血腥味，抬头就看到那几人上半身几乎埋进大鱼的肚子里。
这让她想到海洋馆里第一次见到室友的场景，室友背对着门，整个上半身埋进浴缸的水里。
又让白谨想起她走到那些围着死去变异玩家身后，看到他们正在啃食死去变异玩家的场景。
一幕又一幕的现实记忆，让她原本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晰，让她被饥饿控制的肢体变得灵敏。
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白谨从海水里一步一步往岸边走，海水从没过大腿到没过膝盖，又到刚过小腿，她来到了那群人身后。
他们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过来，全都埋头在鱼身里撕咬，白谨看着他们意识变得恍惚，仿佛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鼻尖是生鱼肉的腥膻，口齿中是生鱼肉的咸腥，让习惯熟食的白谨有些作呕……
不，怎么会恶心呢？
好香
好嫩
好鲜美
白谨不由流下眼泪，她像是突然吃到鲜美鱼肉的饥饿者，但每一口吞咽下去的不是吃到食物的幸福，而是对生的麻木和更深的痛苦。
活着好难熬，饥饿好难熬。
好痛苦。
好饿。
我好饿。
不如就这么死去吧，再也不用担心下一顿没有东西吃了，再也不用忍受饥饿了。
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她想。
埋在鱼身上的五人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们将僵立落泪的白谨围在中间，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块。
“好饿”
他们痛苦呻/吟着。
“好饿。”
白谨发出同样的呓语。
五人将肉块捧在白谨面前，“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白谨低下头，耳边声音和她自己的身体都在疯狂叫嚣着，“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吃吧。”
“吃吧。”
“快吃啊，吃了就再也不会饿了。”
白谨俯下身，就在唇即将触碰到肉块的时候，她倏地将头往前一冲，一个头槌砸中眼前人的心脏位置。不管那人往后仰身倒下，细瘦的胳膊如同包裹皮肉的锁链缠绕在身侧人的脖颈上，用力锁住。
“7号，”白谨声音嘶哑，“这是你的感受吗？”
被白谨锁住的身体乍然消散，白谨手下一空，整个人掉进水里，她没有试图稳住身体，就这么坐在海水里，身后海浪一下又一下拍击着背部，并不痛，甚至有些舒适。
“我好饿，我只是想吃东西。”7号的声音从鱼腹里传出，“真的好饿。”
白谨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痛苦、扭曲、狂热，她平静倾听7号茫然又愤怒的声音。
“我是老七，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我身边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我们从生到死生活在狭小的房子里，一开始还有一些制作零件的工作找我们，从天亮干到天黑，可以得到一管营养液。”
“后来零件也不发给我们了，我们想出去找工作，可是不行啊，贫民窟的人不被允许离开贫民窟。”
“除非有钱缴身份税。”
“不离开贫民窟就没钱，没有钱就不能离开贫民窟。”7号没有了愤怒，只剩下迷茫与麻木，“贫民窟没有食物，没有工作，只有一群群饥饿倒下的贫民，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海。”
“有人说，海里有东西可以吃，但是那些东西吃了会发疯。”
“可我们要活着，不吃海底肉，吃什么？”
“我不想发疯，可我更不想吃人。”
“第一个发疯的是隔壁屋的，她是个女孩，不到一米高，眼睛特别大，嘴巴小小的，喜欢躲在她妈妈身后对人笑。”
“她疯了，第一个吃掉了挡在她身前的妈妈。”
“越来越多的人都疯了，没有人是人，都是只记得吃的怪物，野兽。”
他落下眼睛，嘴巴大张着：
“我好饿。”
“太饿了。”
他问：
“我可以吃了你吗？”
白谨将刀送进他的嘴巴里。
＊
白谨恢复意识，手仍按在7号头上，圆桌上的沙漏只剩下五分之一，住人的房门还未曾打开。
她脑袋里被强行塞进去许多曾被抹去的记忆，有些疼痛，但能够忍耐，比之前两次好太多了。
白谨快速回忆整合这些记忆。
第一轮的时候，她孤身在沙漠行走；第二轮的时候，她跟阴影触手的厮杀，以及跟11号的对话；第三轮的时候，她与7号的对决。
完整的记忆，让白谨明白了第三轮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污染无关，她进入了7号的梦境，以第三者的身份重新经历“7号”的过去。
她两次失控，一次是看到鱼，一次是看到吃鱼。
这是受到7号意识的影响。
7号在过去的时候因为饥饿吃了鱼，白谨怀疑“鱼”本身就有诱惑与污染，所以在看到鱼的时候，他们就想要吃它。
第二次她只是看到别人吃鱼就有吃鱼的感觉，也是因为她有7号的意识，7号是吃了鱼的，所以无论她有没有吃，都会有吃鱼的感觉，受到吃鱼的污染影响。
但这到底只是梦境，白谨第一次陷入失控，清醒后怎么可能还会再同一个坑掉进两次？
她放纵自己被精神污染，但始终保持理智，直到最后一刻偷袭成功。
不得不再次感叹，比起末世的雾污染，这里的精神污染简直像春日暖风。
“你想杀了我，”副本现实里的7号第一次说了除了“饿”之外的话，“你可以等第四轮结束离开，为什么要杀我呢？”
7号迷茫看着她，像梦境里麻木又迷茫的贫民窟的每一个人。
“你能控制自己吗？”白谨将它按进残留的肢体上，看着它张嘴咬下碎肉，“你已经死了。”
怜悯变成怪物的亡者，又要如何可怜尚且活着的生命呢？
吃完这具身体，7号血条不再继续增长，浮现出爆裂的痕迹，白谨走到第二轮里没有出来的12号、14号的房间门口。
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的布置跟第二轮时双人房相同，里面只剩下身体残缺不全的12号。
白谨没管失踪的14号，把7号脑袋怼上去，血条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粘稠艳丽。
“我又要死了。”
7号喘了口气，神情有些满足又有些痛苦，“好撑。”
血条乍然崩裂，白谨串在刀上的头颅同时炸成碎片，像一个爆炸的水球，无数残肉碎骨失去头颅包裹迸溅而出。
白谨没有躲开，几乎被这些东西淹没，物理跟精神双层意义上的淹没。
她屏住呼气，晃了两下甩掉身上的碎肉骨头，往床底下看，刚弯下腰，忽地感受到什么，撑着单人床翻过去，刚站稳迎面就是一根长着棕黑硬毛的细长蛛腿，白谨条件反射握刀抬手砍过去。
半截蛛腿落地，白谨头顶传来尖锐的嘶叫，她抬头望去，是14号。
14号后背多出14根蛛腿，他趴在天花板上，后背蛛腿中央有一张模糊的五官，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五官还在皮肉之下，像是有一张脸在他后背皮肉下，正努力往外挤压，试图冲破皮肉。
他果然没死。
第二轮梦境里，白谨从11号那确定了一轮只会死一个人。
第三轮发言上，白谨发现7号的状态跟第二轮发言时不同，第二轮发言时4号没出房间，他一副吃饱的样子。
第三轮发言时，没出房间的人数有：1懒惰、9□□、11暴怒、12玩家、14傲慢。
但7号仍旧饥饿。
另外，4号没出房间，只有几点血液滴溅出来，12号房间却流出大量血液。
白谨怀疑只有4号被7号吞食。另外，她怀疑有怪假死不出房间，后来从2号对话中，她确定了这点，怪物窝缩在房间，等待7号最后吃饱。
然后等到白谨回想起梦境的一切后，她更改了原来的推测，从有不止一个怪假死，改成了——只有14号假死。
从11号的对话中可以得知，同房人的梦境会相互融合，这个融合会导致三种结果：双活、死一、死一对。
12号没有表现出抵抗怪的能力，所以他跟14号同房，他必死，14号必活。
1号跟9号同为怪，难度加大不止一倍，从11号对抗梦境的能力来做参考，两个怪存活概率很低。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所以白谨先找这个一定活着的14号，来确认自己的想法。
14号脸上密密麻麻全是眼睛，无数眼珠骨碌碌转动，最后定在白谨身上，两道声音一前一后道：
“你看到我了。”
“你看到我了。”
白谨竖起砍刀，看着它，“是的。”
一个没有血条，能够随便物理杀死的小怪。
于是，她礼貌回应了它，“我看到你了。”
三分钟的时间，地上多了14根半截残腿，14号背部没有挤出来的五官上钉上一把匕首，五官愈发模糊不清了。
“有件事请您帮忙。”白谨对半残的满目惊恐的14号礼貌说道，“当然，您有思考和拒绝的权利，在给我回答之前，我想请您跟我去一趟1号跟9号的房间。”
14号没得选，被挟持着到了1号房间，推开门后，看到变成浑身长满长毛，四肢宛若猫类的1号，趴在床上没了气息。
在床下，脸变成蛇.头的9号，被爪子撕扯成一条一条的。
“看来您没有选择的权利了。”白谨遗憾地对14号说道。
＊
房间门打开，这次没有广播提醒，玩家们依次从房间走出来，看到空荡荡的圆桌，以及地面残留的各种血液碎肉骨屑。
“6号呢？”
8号忐忑看向5号。
5号神情不像之前那样玩世不恭，严肃去推了每个房间的门，然后他推开了上一轮14号的房间。
剩下三人跟在他身后，在他推开门后，看到坐在床上的一个背影。
8号看清楚背影后，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仿佛从血肉里爬出来一般，浑身都是粘稠血液留下的痕迹，还沾着肉沫跟碎骨。
5号突然抬脚走进去，就在他即将靠近背影的时候，那道背影倏地跳跃起身，诡异的是，她没有落地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她肢体无力垂落，被提着一般转过身面向玩家们。
玩家这才发现，6号双目紧闭，脸上被人擦拭过一样跟身体截然不同的干净白皙，四肢缠绕着无数蛛丝，仿若一具提线木偶。
“她，变异了？！”
5号听到13号惊恐的声音，他没有回应更没有安抚，顺着白谨身上的蛛丝仰头往上看，发现趴在天花板上的14号。
“14号是怪？他杀了6号？！”
8号语气充满恐惧跟难以置信。
“14号死了。”5号跳到床上，废了点力气从14号的腰腹上，拔.出一把穿透血肉镶进天花板里的砍刀。
砍刀离开身体，14号掉落在地，与此同时被蛛丝牵扯着的白谨失去支撑同样摔下去，在落地之时，被站在床上的5号拉住胳膊。
他将白谨拉扯上来，公主抱着跳下床，将她放在单人床上，看着她干净的脸庞，意味不明道，“她杀了14号。”
8号看着满室血污，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10号从她身侧走过去，从珍珠小包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拭白谨身上沾染上的碎肉。
8号猛地反应过来，上前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把小刀，把白谨身上的蛛丝一点一点小心割断。
因为惊惧推出到门外的13号也迟疑地走进来，看到床上闭目的白谨，以及她身边两个沉默着处理污渍跟蛛丝的女孩，突然抽泣了一声，上前帮忙。
5号早在10号上前的时候，就让开了位置，想了想拉着14号离开房间，把房间留给四位女士。
等到5号进来的时候，发现6号身上已经基本干净了，肌肤上没有什么血污，她看起来像在沉睡。
“没有看到7号，2号，3号，”5号视线从白谨身上移开，“1号跟9号的房间能打开，都死了。”
“她杀了所有的怪，”8号道，“她身上全是伤口，肩膀还缺了一大块……”
“可是怪不是不能杀吗？”13号奇怪问，“为什么她可以？”
“怪物跟怪物是不一样的，”5号回答她，“他们应该是被污染的变异玩家。”
但他有句话没有继续说，副本里一定有不可直视的怪物，因为祂们是副本的核心。
他原本以为7号是，但是7号消失了。
“我们怎么还没出去。”
13号突然问道。
5号回过神，恢复原来的样子，不那么正经道，“谁知道，或许是副本爱上我们，想多留我们一会儿吧。”
没人搭理他。
8号对10号道，“广播也没有声音了，是不是我们要走完流程？”
“可以试试。”10号点头。
三人依次离开房间，最后一个5号离开前把砍刀放在白谨身侧。
……
圆桌上，只剩下四位玩家。
“没有广播，后面应该说什么？”13号问。
8号似乎早有想法，回答道，“上一轮已经说了治疗方向，这一轮应该是治疗。”顿了顿又道，“根据我参加副本的讨论，这一轮一般都是怪开始杀人了。”
“但是现在没有怪出现，”13号话锋一转，“你在干什么？”
5号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圆桌底下去了，听到问话，声音从圆桌下传出来，“它一直强制我们做这做那，早就看它不爽了，现在怪都死了，我看它还有什么依仗！”
其他玩家：“？”
认真的吗？
事实证明，5号真的是认真的，他把音响拖了出来，拖到空地上后，他把西服袖口往上卷了一道，然后举起椅子，原地蹦跶两下，大喝一声就要砸下去。
其他玩家惊呆了，然后更让她们惊住的是，那个音响它，它长腿跑了！
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高背椅投掷而出正中音响，在碰撞破碎的声响中，玩家们失去了意识。
……
【副本S-127代号《饿鬼7》崩溃，该副本为实验本，检测数据开始上传，玩家信息开始上传，副本信息开始上传……】
【……上传失败……】
【警告，警告，有非法数据入侵……开始抵抗……抵抗失败……】
【……检测系统主宰147主数据被更改……20％……警告检测系统主宰147主数据被更改……50%……100％……检测系统主宰147主数据更改成功。】
【经检测副本S-127，怪物污染正常消散，副本消失，无异常。】
【报告已上传。】
【检测系统主宰147，竭诚为您服务。】
＊
白谨在巷子里睁开眼睛，捡起来掉落在地上屏幕还亮着的手机，将其关闭，现在顾不得继续观看下面的内容，她要走完剩下的计划。
在进入副本的时候，白谨看到怪物藏在玩家当中，为了确定血条是否跟海洋馆相同，她强硬踹了7号，看到血条减了血量，确定7号是跟海洋馆鱼人同样的怪物。
紧接着，她就想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她暴露在一部分玩家面前，同时又有了一个新的假身份，为什么不趁机假死，脱离“白谨”这个被注视的身份呢？
所以她全程让自己更具有记忆点，确定所有玩家在离开后，也能够对她记忆深刻，然后目睹她的“死亡”或者“变异”。
于是有了14号的帮助，在14号绑住她准备偷袭的时候，她先一步把他杀死钉在天花板上。
最后，白谨从海洋馆的经验里猜测，在怪物死去后，副本里只要有任何一个怪存活，副本就不会结束。
白谨留下音响，就是为了让玩家们能够看到她的死亡，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整理“遗/体”。
现在“白谨”这个身份已经彻底死去，从两次副本能看出来死去的跟被污染的玩家都会被留在副本里，所以她不需要再找一个“白谨尸体”。
原来的房子不能回去了，她出门没做掩饰，一定会被查到，而那边到处都是监控，她回去的话，假死就毫无意义。
好在她出门时把需要携带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那没有留下什么必须回去取的东西。
其实白谨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关注她，但是她想要回家而不是在这个世界老老实实存活，所以她不可能去按照原主的性格去生活。
而她在第一个副本里，已经在人前展露出了跟原主不同的性格，李与唐不会多想，其他人呢？
她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现在趁着一切刚开始，就戛然而止，是最好的。
无论有没有人关注她，有多大的关注程度，都到此为止了。
白谨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她现在要做的，是出去给这出假死的戏收个尾——
如果有人真的要查她的行动线，一定会查到她最后进了这个巷子。
巷子这边是不在监控之下的，而海洋馆知道她的人，跟圆桌知道她的人，是不同的人，他们互通信息也需要时间。
她还有时间去布置，去重新编造她今天在走进巷子之后的所有经历。
白谨把外套翻过来穿上，摘掉鸭舌帽，戴上外套自带的帽子，稍微改变了一些形象后，走出了巷子。
第28章 岛屿
重生者论坛里【海洋馆副本遇到一个牛逼大佬】突然爆了。
前面几楼在吵架, 楼主说大佬把副本怪都杀了，玩家当然不相信，尤其是楼主说得大佬，是大家都不认识的。
楼主也就是海洋馆存活的高中生, 一个人顶一个班, 跟其他人疯狂对喷，帖子吵了十几页, 刚平和下去, 突然有个回复。
【6851：楼主，你说得那个是不是一个女生, 皮肤很白，表情很冷, 喜欢用刀？】
这个回复一开始没有人在意，直到楼主回复。
【楼主：我不确定，私聊？】
而后又有些路人依次进入询问后续, 也有人说这就是托, 两个人戏还挺多。
过了很久, 楼主出来回复了。
【楼主：刚刚知道大佬可能是为了杀怪，也可能是为了救人, 反正她把所有怪杀死，自己也……死了。我已经申请删帖了，我知道有人觉得我说谎做戏，但是大佬已经死了，希望大家不要在说她了。】
……
白谨坐在新房子里，一边举铁, 一边看论坛，她现在的形象跟原主的形象已经截然不同。
板寸、短袖、工装裤、长靴, 眉目锋利，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器。
有些她末世时的样子，只不过末世时的她要更强壮，但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练出来了，白谨只能抓住所有的时间训练自己。
不过很奇怪，她在这个世界的训练成果见效很快。
在末世时，白谨从无到有，花费很多年，且日日不断，才将自己训练到一个战士应有的素质水准。
但现在，训练不到三天，白谨就已经感受到了力量在增强，是非常明显的增强。
就像她刚苏醒的时候，身体还是正常偏下的水准，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就有了对抗成年男人以及小怪的力量。
这让白谨有种急迫感，因为她推测这种不正常的效率，一定跟海洋馆抹除她污染的东西是有关。
从某个角度来看，它们都用某种方式改变了她的体质。
白谨放下哑铃，看向全身镜里已经有肌肉轮廓的手臂，视线移到论坛上。
【鲫鱼汤：私聊回我！我是海洋馆存活玩家！】
鲫鱼汤，不就是李与唐？
白谨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在擦拭脖颈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歪头看向镜子里光洁如初的肩头，有些微怔。
从副本出来之后，她身上的伤口全部都复原了，但是她并没有收到任何奖励。
这点让她有些在意，因为她能欺骗玩家假死，难道还能欺骗副本吗？
还是说，因为她假死，所以副本奖励就没有她那份了呢？
白谨感觉这中间有些古怪，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灌了半瓶水，刷看论坛里关于副本奖励的信息。
从一些新玩家帖子里，刷到很多奖励，白谨总结了一下大概有四种奖励。
1.突然收到中奖通知，可以直接根据信息去兑奖——基本上都是这种天降大奖。
2.运气爆棚，进本前面试的公司直接通过、手中的项目直接成了——工作上。
3.阴差阳错跟某些大人物相遇，被赏识后，升了阶级有了工作。
白谨微微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推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副本的能量，但副本作为一个诡异污染，已经有存活加寿命这点，为什么还会有现金奖励？
甚至，它还体贴地给你一笔不会引人注目的资金，是否过于人性化体贴了？
第二个就是现实人干涉，有人掌控了副本区域，虽然他们无法在副本内部做什么，但是他们可以在现实里对玩家实施一些监控手段。
资金是最悄无声息，却又最暴露自己的一种手段。
想想看，你好不容易从副本里存活下来，手机多了一笔巨款，而且是正当的中奖，没有人会怀疑这笔钱不对劲，你自己也不会。
而后，你取下这笔钱，从此你的每一笔花费都在别人掌控之下了。
白谨倏地睁开眼睛，开始查看奖的来源，几乎没花费多少时间就查到了——海昌盛公司。
这家公司林林总总设置了几千种奖项，大到公司某项研究成功，小到公司某个员工生日。
几乎每天都有十几种奖项出现。
最早的奖项在十几年前，这个时间点让白谨有些在意，因为她不久前刚好看到一个十几年前的事迹——
主宰系统是十几年前由海昌盛公司研发并推广的。
白谨开始刷最早的帖子，到尽头的时候，是34年前。
白谨最后确定了时间：
主宰系统是19年前推广，最早在21年前就开始出现了概念。
海昌盛公司最早出现的时间说是好几百年前，而海昌盛繁多奖项的出现时间是18年前。
最早时期海昌盛也有奖项，但数量跟名头是正常的，目的是吸引居民搞创造给海昌盛公司，以及一些商业营销手段。
白谨翻查了下论坛，想知道最早是否有帖子提到副本奖励，但是早期的帖子几乎都是灰色无法点开，最早能够点开的帖子，也都在17年前了。
信息还是不够，但其实到这里，几乎就可以肯定副本奖励跟海昌盛公司有关系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白谨从海洋馆刚出来，就收到海昌盛笔试通过的电话。
白谨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出神，电子产品无法进入副本内，所以副本里不会有系统监控。
监控一定是在副本外，但是同一个副本并不是从同一个地点进入的，所以——
白谨猛地直起身，“所以我没有收到奖励，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非监控区？”
她呆愣着，过了很久骂了句脏话，“这该死的世界！”
＊
夜晚，白谨从饭店吃完饭出来，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想有什么赚钱的办法。
为了完善她的假死计划跟新身份，她威逼利诱出了一大笔钱给饭店老板以及二手店老板，还有剩菜的那对兄姐。
白谨本来准备改掉她进入这里之后的行动轨迹，可是后来想了想没必要，她只需要遮掩自己新身份的事情就足够了。
而不论是二手店老板还是饭店老板，他们都不会说出自己在搞假身份的生意。
所以她的新身份是安全的。
但是她毕竟是假死，还要有接下去的生活，而新身份饭店老板是清楚的，所以她给了饭店老板一笔钱，让新身份更完善稳定。
同时从二手店老板那搞了一些零件，又把剩菜他们发展成自己的眼线。
她这几天就忙这些事情，好在事情都很顺利，他们不会多问，也不会多说，收钱办事。
很方便也很顺利，但是遗憾的是她的钱已经快见底了。
白谨一边思索一边七拐八拐摸路线。
说起来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进副本，从论坛里也没有任何进副本的规律，唯一一个副本禁忌的帖子。
主要说不要告诉不是玩家的人有关副本的事情，因为会死亡或者消失。
除此之外其他的禁忌都是一些推测：比如怪物不可直视。
白谨简单记了一下，没准备全信，副本的事情，她想还是自己进到副本后亲自收集总结比较好。
但对于怎么回到末世的事情，白谨仍旧没有什么思路。
她从网上查看了一些岛屿历史，岛屿出现的时间早就不可知了，但是确实存在华夏的一些历史事迹，也有西方的宗教传说。
白谨对历史研究有限，只是不影响总成绩的水平，所以她不是很确定，只能推测岛屿最早出现的时间可能在华夏还有王朝的时间点。
因为岛屿里没有华夏新世纪的记录。
桃源？
某个时间点，全世界各地的人们为了躲避某种事，来到这个岛屿，建立文明？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能漂洋过海回到家园吗？
还是要去海昌盛或者皇族去查看，这两个是唯一有可能详细记录岛屿情况的，也是唯一有可能清楚能否出海离开岛屿的。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出海一说。
只有渔船，没有能在海上航行的轮渡。
封闭的岛屿，封建的社会，畸形的控制。
突然，白谨收敛了所有的思绪，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目光落在路两边的商店小屋玻璃窗上。
她感觉有人在注视她，或者说在跟踪她，来人甚至没有丝毫的掩饰。
白谨透过玻璃窗就看到了身后不足十米的距离处，有一道瘦削的身影。
她装作不知继续往前，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她来到一个看起来废弃的街道。
街道两边都是两三层的小屋，杂物堆积到处都是，垃圾腐烂在各处无人清理，墙壁爬满了墨绿苔藓。
地面坑坑洼洼，白谨踩过水洼污水四溅，突然她猛地转身，跳到台阶上钻进窗台里消失不见了。
十米外的身影见状加快速度，顺着地面的鞋印钻进房屋里，刚进去侧耳一道气流逼近，他翻身躲过，另一道寒光到了眼前。
“我没有恶意！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寒光没有丝毫停顿朝着他脖颈落下，他扭身躲开，反手用巴掌大的银盾挡住刀攻，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陷阱，后背一阵剧痛，他往前踉跄一步，肋骨处就被捅进一刀。
“你想说什么？”白谨的刀横在他脖颈上，“你的时间并不多。”
来人是之前副本的5号，他后背挨了一木锤，右肋骨还插着短刀，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自己拔了刀，把伤口上药止血包扎，最后看着白谨，笑道，“谢谢大佬不杀之恩。”
白谨任由他动作，刀就抵在他脖子上。
“这么说话是不是有点费劲？要不我们换个方式？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嘛。”5号语气轻松如常。
“你可以先死。”
白谨面上不显，心里实则非常烦躁，她想不到自己哪里露出马脚，让5号发现她没有假死，甚至找到这里。
“哎别别，”5号连忙举起双手，“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发现你没死，还能找到你？”
“因为我是海昌盛的工作人员，我知道你被录取了，后来我查到李与唐赠送你的手机型号，发现副本结束后仍旧在使用。”
“沿着那部手机，我盯了几天二手店，发现你在副本前就把手机卖给那家店了。”5号道，“我蹲了好几天呢，皮肤都变差了，还以为是个误会，哎，你说巧不巧，我看到你去饭店吃饭了。”
“确实，形象差别很大，但是谁让我对你的脸印象深刻呢？这不就被我发现了。”
白谨忍着气听他说完，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
“好吧，其实就是我查到李与唐给你的手机，有海昌盛公司的监测系统，所以我好奇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话没说完，脖颈一道血痕出现。
“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听你这些故事，明白吗？”
他一定是确定她没死，才会浪费时间来进行确认，而不是在认为她死亡的情况下，来碰运气。
“别激动别激动，真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不能说，公司机密你明白吧？”5号委屈可怜道，“真的，我不能……别激动！”
刀又深了。
“我说，虽然你很谨慎，没有使用手机，也没有开启权限，但是监测系统是独立在手机之外的，它在你开机的时候，就已经监测到你了。”
“后来你把它卖进二手店，但是你副本结束后又回去了二手店是不是？当时监测系统一定还在二手店里，所以监测系统监测到你的生命体征，我正好因为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牛逼大佬，查了一下公司对你的监测，就看到了。”
“真的！”5号举手发誓，“这是个意外！不过你放心，除了我，还没有人发现你没死的事……”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白谨收回喷雾，他最后一句话算是威胁，现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等到他出事，就不一定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现在是他落在她的手里。
以及，对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她持有怀疑态度。
＊
苏闻之恢复意识的时候，最先感受到外界的是他的鼻子，像回到治疗中心副本一样，满是潮湿腐臭的味道。
刺眼的白炽灯让他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来之前他就想到会挨几下，但是没想到会见血，更没想到会被迷/晕绑住。
因为白谨看起来暴虐，实际上对玩家还是心软救助的。
失策了。
他浑身被死死绑在单人床上，只有脖子能动一下，看到窗边不远处背对着他坐在老式电脑前的白谨。
他眯了眯眼，从白谨肩上，看到海昌盛内部的官网，以及内部聊天软件的聊天记录。
他睡了多久？
她用他的身份信息，在这段期间里，查看了多少信息？
“咳咳，”苏闻之虚弱咳嗽两声试图吸引白谨注意，“大佬，能不能给口水。”
白谨“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
苏闻之心脏沉了下去，她这个态度，是表示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苏闻之舔了舔唇，忽地笑了起来。
真厉害啊。
也就十来秒，白谨拿着水进来，给他松了绑示意他起来自己喝。
苏闻之愣着握着水平，没能反应过来，“你，你放了我？”
“啊对，”白谨坐在电脑椅上，转动着椅子，正对着他，道，“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个小玩意，在你脖子上。”
苏闻之因为全身被绑着，居然没注意到脖子上多了什么东西，在白谨提醒下摸到了一个已经被他体温暖温的项圈，摸起来像是某种钢铁材质，触感很硬，有半截小指宽，紧贴着皮肤。
“我劝你不要太大动作，因为材料有限，时间有限，它目前只有一个自/曝功能。”白谨平静道，“以后有机会，可以升级一下，现在只能请你担待了。”
这个装置是末世用来控制失控的污染者的，原本是配合手环有束缚控制跟麻醉的功能。
不配合手环使用的话，只有自/曝功能。
苏闻之愣了两秒，忽然问道，“有镜子吗？影响美观吗？”
这下把白谨也问住了，她想了想起身从随身小包里，翻出一直在里面没拿出来的小镜子递过去。
苏闻之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有些新奇问，“升级只有功能吗？外表呢？”
白谨沉默了一下，“你可以设计花纹，我不一定使用。”
“好吧。”
苏闻之看起来还挺遗憾，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脸，“好像憔悴了不少，哎，回去要多做点保养。”
放下镜子就喝了两口水，“我没撒谎吧？我把你的监测系统停了，上报了你的死亡。”
他说得白谨都看到了，“你的目的呢？”
他不仅是工作人员，还是某个股东的亲戚小孩，虽然不是贵族，但他的阶级等级足够他吃喝不愁，生活无忧了。
“我是【又是貌美的一天】的会长，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不可能。”白谨拒绝，随后又道，“我看到了你们公会，中立态度，成员之间的联系不深，你没有理由费这个心思找我加入。”
“你查了我好多秘密。”
苏闻之自来熟一般抱怨。
“我很抱歉。”
白谨不那么抱歉地说道。
“好吧，其实是，我发现你能杀死怪物。”苏闻之看着白谨，“不要否认，一个副本里必然有个不可直视的怪物，祂是副本的核心，也是不可杀死的存在。”
“你们不相信它杀不死。”白谨肯定道。
苏闻之笑了，“现在证明，我们是对的，”他放下水，“不介意我坐在那个沙发上吧？这个板子好硬。”
“请便。”
苏闻之坐在房间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抱怨了句，“太潮湿了，”才继续说道，“我看过海洋馆的帖子，从玩家圈里发现有人在叫你私聊的信息，也就是韩绿跟原陶他们。”
“他们两我都熟悉，问了一下消息，他们不肯直接说你，但是我问出了李与唐。”
“李与唐好骗啊，”他笑着说，“随便一骗就什么都掏出来了。”
“那时候我就猜你一定能杀怪物，我猜原陶他们也想到这个了，所以才会直接在玩家圈叫人，一般大家还是很含蓄的，要先在论坛勾搭一段时间，然后再转私聊，最后才碰面。”
白谨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也没有打断苏闻之。
苏闻之，“在看到你第一眼，我就有种感觉，一定是你，实话说，我对你有种熟悉的感觉。”
“略过这些形容，说重点。”
白谨道。
“好吧，后面就是我确定了自己的说法，其实我不太相信你死了，但是我当时确认你没有了呼吸跟心跳，你是怎么做到的？”苏闻之好奇道。
一个小技巧，为了防止没有防备进入雾气后毫无生存手段，后来证明这个技巧没什么用处，因为雾污染不仅通过呼吸。
白谨：“继续。”
“哎，不能说嘛？”苏闻之叹气，“后来我感觉副本应该结束了，但是我们没有出去。我猜是你杀了核心，但副本还有小怪，所以副本迟迟没有结束。”
“那个音响小怪是你特意留下的吗？专门留下时间，让我们能看到你死了？”
不然副本小怪一清空，副本就结束了。
“所以你真的能杀死怪物，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有些好奇，但很好把握了那个尺度，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方法，”白谨在苏闻之昏迷的时候，就决定把信息告诉他们，“海洋馆里，那些鱼人其实是人类跟鱼的结合，而大部分人都是被淹死的。”
“在室友被污染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去浴室找水，虽然没有阻止变异，但是在浴缸的水里，那些丝线没有长出来。”
“所以你猜测浴缸的水是它们的克星？”苏闻之感叹，“原来祂们也有克星。”
话锋一转，他道，“7号是被撑死的吧？”
白谨点头，随后道，“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你是否能告诉我，副本外是否存在人为监测？”
她没给苏闻之否认的机会，继续问，“如果有，请问监测的手段是什么？监测的程度又如何呢？”
第29章 环岛之旅（1）
苏闻之扭了扭脖子, 项圈材质坚硬紧贴肌肤，却意外没有多少异物感。
“监控，这个世界在主宰的监控下，每次副本出现都会产生异常能量, 模糊空间界限, 系统无法进入副本，但是能够捕捉副本出现时的能量波动。”
苏闻之左右看了看, “这种地方不在主宰掌控下, ”他笑着对白谨道，“毕竟有些大人物还是想要一些自由的, 空气。”
白谨手指微动，他的意思是, 不仅是底层人，上层人被监控的强度也不低？
国王不露人前，是议会之间的平衡手段？
“最后一个问题, 副本奖励跟海昌盛公司有关吗？”
白谨用苏闻之的身份信息查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信息, 其中就有在最开始的时候, 其实是国王在发布各种委托，那个时候海昌盛公司的奖项还是正常且少量的。
直到十八年前国王隐退, 委托不了了之，主宰面世，海昌盛公司紧接着逐年递增各种奖项。
“这个问题没有准确答案，”苏闻之惊讶她的敏锐，但他遗憾道，“都是我们不宣于口的猜测。”
白谨明白了, 她能想到的，其他玩家当然也能想到, 她能查到的，其他玩家也不可能错过。
但是他们没有拿到实质性的证明，所以都是猜测。
“友好的信息交谈结束了，”苏闻之道，“我明天还有早班，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
白谨依旧拒绝，但她道，“可以有信息交换、交流，也不会加入你们。”
苏闻之捂着额头，“真难搞啊，让我想想……嗯，你没钱了吧？”
“这样吧，我帮你把身份完善，再给你一个可以在监控下的清白身份跟脸，你要做的是，你副本回来后，把副本信息告诉我。”
“一个副本一笔奖金，如果杀死怪物，另算奖金。”苏闻之问，“怎么样？”
“条件优越，”白谨客观评价，“过于优越，让人怀疑你的目的，苏先生。”
“唉，没办法啊，虽然你说了解决怪物的办法，但现实就是除了你之外，没人杀死过。”苏闻之叹气，“其他人能不能杀死还需要时间验证，你都在眼前了，我要是不抓住，跟李与唐有什么区别？”
白谨手指敲击着电脑椅扶手，过了会儿，“详细说说新身份。”
她倒不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话，但是有一点他说得没错，她没钱了。
新身份只能隐藏在暗处，副本奖励不能拿，她又不可能专门去搞钱。
“我不知道你的新身份是什么，但他们做的身份，基本上都没办法经过安检系统，无法正常生活。”苏闻之道，“但是我们玩家嘛，总不能既要面对副本的威胁，还要对付现实的监控。”
“所以我们内部想了个办法。”
苏闻之走到电脑前，输入“助学基金”页面出来一串链接，第一个就是海昌盛。
苏闻之划到最底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链接点进去，“这是我们几个玩家搞得助学基金，里面是贫民窟的孩子，我们帮助他们上学改变阶级，同时会借助他们的身份在外面行走。”
“换句话说，他们是我们养出来的马甲，当然如果有人非常努力，变得耀眼，受到关注，这个马甲就作废了。”苏闻之平静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成了玩家，那就会自动入会。”
白谨不适，但她借7号经历过贫民窟的冰山一角，自然清楚哪怕是这样的目的，贫民窟也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冲上来，抓住这个机会。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白谨。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想温饱，有了温饱、视野开阔，他们还愿意被控制吗？
“是的，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你在使用现实身份的时候，我希望你也是如此。不要引发关注，不要跟马甲有交流，不要影响马甲的正常生活，不要问其他玩家使用过什么马甲身份。”苏闻之道。
白谨点头，这么一来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伪装？”
苏闻之道，“一种科技面具，覆在面上能够改变面容，不会被普通安检或者监控系统发现问题。”
“但它无法进入副本。”
……
苏闻之离开后，白谨独自坐在临时改造的地下室里做今晚的训练。
她当然不可能把人带到她居住的地方，为了防止还有监视，她今晚也不准备回去。
这个废弃街道里，有很多她简单改造过的房间跟地下室，就是为了应对今天的情况。
一边做着训练，白谨开始整合今天新得到的信息。
苏闻之刚出现的时候，白谨是非常愤怒的，但是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
末世不止一次告诉她愤怒只会带来理智的堕落。
恢复理智之后，白谨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苏闻之独自前来，要么说明他们蔑视她，认为一个人就足够对付她，要么说明他是单独行动，代表个人意志。
不论哪种可能，都适合绑/架套话。
这人嘴巴里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抛开无用的废话跟明显的谎话，白谨依旧得到不少信息——
首先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苏闻之他们都是老玩家，也有玩家圈，他们的证实内容，可信度很高。
其次解决了钱的问题。
再次拿到马甲。
白谨现在就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老板置办的身份，可以在玩家中游走。
另一个就是马甲，可以在现实里行走，束缚有很多，不能破坏马甲主人的生活。但经得起检查跟监控，本身就有足够的价值。
最后关于回家，她有了个新思路。
她是在副本里醒来，副本是扭曲时间、空间的存在，会不会也是她回家的关键？
两个小时后，白谨停下训练，一边喝水一边查看电脑，短短时间内，她就学会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监控。
项圈不仅能自/曝，还有定位。
苏闻之所在地点是，96市里的海昌盛分公司所在地。
＊
第二天中午，白谨正在训练，听见敲门声，她随便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将最近准备的武器之类的一一收回身上，最后拿了一件外套穿上，做完一切才去开门。
十分钟前，她看到苏闻之的定位往这里过来。
“嗨，谨姐，吃饭吗？”
苏闻之提着饭，容光焕发的，脖子上的项圈上花了跟领带同款的花纹。
白谨收回视线，“谢谢。”
她让开位置让人进来，洗手洗脸的时候，顺手把寸头也洗了，毛巾搭在头上擦了两把。
三菜一汤两饭在桌子上，苏闻之正在看电脑桌上摊开的书，听到动静，直起身看过去，笑了一声，“跟你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个漂亮妹妹，一个酷姐。”他吹了个口哨，“超帅哦。”
白谨把毛巾放下，坐下来端起米饭，“谢谢，你也很好看。”
苏闻之一下就精神了，凑过去，“谨姐，你真觉得我很好看？”
白谨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嘴。
苏闻之被迫退回去咀嚼，看到白谨拿了自己的筷子开始吃米饭，明白她这是用他试毒，也不多说笑眯眯坐在她对面。
“怎么样？我自己做的，好吃吗？”说着他又抱怨，“饭店饭菜抢钱一样，不如自己做着划算。”
“挺好。”
比饭店的好吃，比末世学校食堂好吃，没有食堂、寝室阿姨，还有老师他们的小灶好吃。
其实她在饭店有订餐。
不过如果她没去，饭店老板就会把订餐分给剩菜他们。
这是她之前跟老板说好的事情。
“你对历史感兴趣？”苏闻之好奇道，“历史研究只有中心区有，我倒是可以帮你去中心区，不过大学是没办法去了，我听说好像要砍掉这个专业。”
“我不感兴趣，”白谨道，“我想知道副本跟历史有没有关系。”
苏闻之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李与唐的爸爸是历史系的教授，他那可能会有详细的……不过这个方向我们之前研究过一点，也去找过帖子最初的发帖人，没有收获。”
白谨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去，疑惑，“没有收获？”
苏闻之盯着她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拿出一次性小碗，给两人分别盛了汤，“是没有任何收获，帖子在主宰出现前，没办法准确找到每个人的信息。”
“给。”
“谢谢。”白谨。
“找到的几个人，都死了，因为没有后代，东西被统一销毁，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苏闻之道，“你现在不方便找李与唐，我可以帮你去，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希望能跟你在一起。”
白谨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玩家进本是随机的，但是两个玩家在同一个地方，有概率进入一个副本。”苏闻之道，“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也不需要你救我。”
“可以。”
两人说完正事，白谨加快速度把自己那份吃干净，简单收拾一下，对苏闻之道，“你随意。”
说完刚站起身，白谨视野里的一切开始虚化模糊，最后，她看到苏闻之惊愕的脸，以及伸过来的手。
耳边是细碎的声音，意识脱离了现实，紧接着她感受到温暖。
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海浪跟鸟鸣争相呼应，有道男音模糊不清仿佛在远方，渐渐的那道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您还好吗？”
白谨倏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个检票口，窗口后穿着制服的男人担忧看着她，“需要我为您呼叫船上医务人员吗？”
白谨的目光从他头顶的一点的血条上移开，“不用麻烦，我已经没事了，多谢您的关心。”
“好的，请出示您的船票。”
检票男士道。
白谨身上穿着训练的衣服，背心、外套，工装裤，长靴，为进本准备的东西基本都在身上，很快她就在口袋里找到不属于她的东西。
一张船票。
豪华游轮，三日环岛之旅。
她将船票给工作人员时，突然停住动作，“检票后，船票还会还给我吗？”
检票人员的笑容仿佛劣质的塑料笑脸面具，“当然，尊贵的客人，只是检票。”
白谨递过去，她看着对方一板一眼盖戳、记录，最后把船票递还给出来，语气欢快热情，“祝您旅途愉快！”
“麻烦了，谢谢。”
白谨收回船票，另一边走过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穿着蓝色制服，胸牌写着【乘务员：孙静姝】。
“您好，我叫孙静姝，在海上这三天，由我全程为您服务！”
孙静姝笑道。
“您好，可以叫我余夏。”
这是假身份的名字，她随身携带的证件也是这个名字。
“我叫您余夏姐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酷的姐姐呢。”孙静姝热情道，“余夏姐叫我静姝、静静都可以。”
白谨的视线从她头上一点的血条快速移过，跟着她上船。
她注意到，在她登船后，检票人员拉上了窗口。
“您是今天最后一位客人，”孙静姝注意到白谨的视线，解释道，“除了您之外前面59位客人都已经上船了。”
“今天？”白谨。
“对的，今天。”孙静姝对这个话题没有多说，开始给她介绍船上情况，“摆渡者有十一层，其中八层楼房，三层地下室，您的房间是四层的海景房，同层船尾有自助餐厅。”
孙静姝一边介绍一边引着她往电梯走，一路没有几个人影，偶尔有几个穿白色制服的提着医疗包匆匆走过。
“他们是船上的医务人员，应该是有人晕船，”孙静姝按电梯之前询问白谨，“余夏姐是想先回房休息还是去餐厅吃饭？”
“如果余夏姐不想去餐厅，我们有送餐服务。”
“先回房间吧。”
白谨看着孙静姝按4层按键。
到目前为止，她见到的所有人，头顶都有一点血条。
“三层是内舱房，我们服务人员居住在一层船尾，一层船头有甲板观光；二层船头是医务人员所在地、船尾有KTV跟酒吧；三层船头是客房，船尾有咖啡厅、餐厅、宴会厅。”
“四层船头是客房，船尾是自助餐，还有一些店铺；五层跟六层都是娱乐场所，七层是顶层甲板，有个大型泳池。”
“这就是您的房间，您……”孙静姝话没说完，走道对面的电梯打开，里面走出个摇摇晃晃的男人。
孙静姝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紧接着护在白谨身前，提高声音道，“客人，您是居住在四层海景房吗？”
白谨比孙静姝高半头，很清楚略过身前挡着的孙静姝，看到对面醉鬼头上的血条。
“额，你说啥？”
对面醉鬼茫然抬头看着她们。
孙静姝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余夏姐，您的房间就在后面，您先回房间吧，这位客人喝多了，我来处理。”
非常真实的胆小负责的小女孩反应。
白谨绕开她，“联系你的领导。”说完径直走过去，握着醉鬼男人的胳膊，硬生生将人拖拽起来，那人被拽的嗷嗷叫，“疼疼疼，你干嘛啊大兄弟，疼死我了，额，我不能喝了，不能在喝了。”
白谨看了一眼联系领导的孙静姝，趁她不注意，一个用力卸了醉鬼的手臂。
“啊啊啊！！！！”
顶着一点血条匆忙赶过来的经理刚到地方就听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心底一个咯噔，怀疑事态是不是已经发展到醉鬼男人欺/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客人以及女服务人员。
直到他看到惨叫的人。
“额？朱先生，您没事吧？”
王经理上前不知所措道。
怎么事情发展给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他看向孙静姝，示意她给个解释。
孙静姝也不明所以，“余夏姐好心搀扶了他一下，然后他就突然大叫起来，还推了余夏姐。”
她甚至忘记工作人员应有的和稀泥手段，把事情全甩醉鬼朱先生身上。
“放屁！她那是来扶我吗？她是要给我分、尸啊！”朱长生彻底醒酒了，脸色通红，怒气冲冲指着白谨，“这事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分尸？”王经理诧异看向活蹦乱跳的朱长生，“朱先生，您又喝多了，您活着好好的呢，而且这位小姐，”他看到旁边冷漠站立的白谨，噎住了，“这位小姐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很明显，她没有对您有任何伤害。”
“反而友善地帮助了您。”
“对啊，朱先生，余夏姐真的就是扶了你一下。”孙静姝也在应和。
“胡扯！扶了我一下，我的胳膊会脱臼吗？别蒙我了，说，你对我做了什么？！”朱长生瞪着眼睛看着白谨。
白谨问，“哪只胳膊脱臼了？”
“就这……哎？”朱长生甩了甩手臂，疑惑不解，“它刚刚不是脱臼了吗？”
白谨对王经理道，“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待会儿我让静姝给您送一份午餐，是我们摆渡者对您的一些歉意，希望您不要嫌弃。”王经理连忙道。
白谨点了点头，示意孙静姝跟她走。
朱长生不依不饶，“你不能走，你对我胳膊做了什么，它怎么又好了。”
“朱先生，朱先生，我带您回房吧，”王经理拦住他，“咱们先回去，我让人给您准备了醒酒汤，您回去就能喝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喝醉了说胡话？我没醉，就是她……”
人被王经理又哄又拉带进电梯里。
孙静姝松了口气，随机不好意思看向白谨，“不好意思啊余夏姐，我刚来没多久，对客人们还不太熟悉，不知道他是三层的客人。”
白谨可有可无点头，她并不在意这个，她关心的是，为什么刚刚朱长生的血条一丝一毫都没下降？
在之前，哪怕常规手段不会杀死血条怪物，但是血量是会下降的，而她刚刚卸了朱长生的胳膊，血条一点没有变化。
还有，这艘船上的血条怪物会不会太多了？
服务人员是，游客也是。
她开始怀疑这个副本有其他玩家吗？
“那姐先休息，我去给您准备午餐，对了姐，您有什么禁忌吗？或者有什么喜欢的？”
白谨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有什么特色吗？”
“嗯，特色的话，就是海鲜吧？这是船上特供的，非常昂贵，三天旅程里，只提供两次。”孙静姝道。
海鲜？
不就是海底肉吗？
“我不吃海鲜，就准备普通饭菜就可以。”白谨道。
“啊？”孙静姝震惊道，“您不尝尝吗？摆渡者海鲜很出名的，有市无价，就算是游客也很少能吃到。”
白谨无所谓道，“那就给需要的人。”
孙静姝可惜道，“那好吧，那我多帮你准备点水果甜品吧？”
白谨笑了一下，“那就多谢你了。”
孙静姝红了下脸，连连摆手，“是我应该谢您，”她小声道，“我有点害怕那位朱先生，总感觉他可能会冲过来打我。”
但她当时是挡在白谨身前的。
“不用怕，”白谨道，“我在你身后。”
孙静姝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了句，“我去给您准备午餐！”就匆忙离开了。
她一走，房间一下就安静下来，只有窗外海浪跟鸟鸣交相呼应。
这个房间比治疗中心的房间高档很多，比海洋馆的客房又多了很多设备。
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豪华的房间。
她搜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有效信息，反倒是一次性用品很多，卫生很好，被褥柔软蓬松有阳光味道。
如果不是她清楚这里是副本，又清楚看到那些人头上都有血条，白谨会毫不怀疑这是个愉快的海洋旅程。
白谨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确认自己头顶没有血条。
这是门外传来孙静姝的敲门声，“余夏姐，我进来啦？”
她比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态度上多了几分亲昵。
白谨走出房间把门打开，看到孙静姝推着餐车，满满当当一餐桌。
孙静姝笑着道，“这都是给姐准备的。”
白谨沉默片刻让她先进来。
孙静姝把托盘放在餐桌上，打开后有菜有汤有米有面有水果，还有甜品饮料，非常齐全。
“姐，你看看想吃哪个！”孙静姝一副要喂饭的热情态度，“这些是我们船上，除了海鲜之外，最受欢迎的食物了。”
白谨道谢，婉拒孙静姝端茶倒水的好意，让她坐下来一起吃。
孙静姝可惜摇头，“不行的，要是被经理发现，会扣工资。”
“姐，你先吃，这个怎么样？”孙静姝用公筷夹了个菜花，用小碗接着，递到白谨面前，“很好吃哦。”
白谨刚要回答，看到夹在筷子上的菜花成了活着的，扭动着的，小章鱼。
“姐，吃呀。”
孙静姝声音甜美热情道。
第30章 环岛之旅（2）
八爪的小章鱼, 筷子夹在小章鱼八条腕跟眼睛中间的位置，白谨能清楚看到小章鱼柔滑粘黏的皮肤，以及它八条腕上蠕动的吸盘。
“姐？”孙静姝奇怪道，“怎么了吗？”
白谨眨眼的工夫, 小章鱼又成了菜花, “我暂时没有食欲，你先放着吧, 我饿了自己吃。”
“好吧, ”孙静姝没有怀疑，也没有劝导, 像个普通的、正常的、只是有些热情的服务人员，“你吃完后可以用房间电话联系我们, 1号是联系医务、2号是服务、3号是安保。”
就算白谨没有游船经历，也清楚游客的客房联系电话，哪有1号给医务人员的？
“2号可以联系到服务站, 到时候就算我不在, 也可以告诉接电话的乘务员, 她会叫保洁来收拾的。”
“好的，谢谢。”白谨。
孙静姝打开房间门, 在即将抬脚离开的时候，忽地转身看向白谨，“有件事忘了提醒您，在您登船时，摆渡者已经开始航行，您的三天环岛之旅开始啦！”
“摆渡者温馨提醒您, 由于夜晚海上危险，晚上八点半后船上除了医务室之外, 所有娱乐、餐饮场所都会关闭。请您在晚上八点之前准时关闭门窗，除了船上的工作人员，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哪怕是船上其他游客。”
“无论夜晚听到什么动静，不要打开门窗，如果打扰到您休息，您可以拨通3号，会有安保人员来处理。”
“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孙静姝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种跟她原本形象截然不同的非人感，脸上神情酷似检票人员如塑料笑脸面具般的假笑。
说完她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再次重复道：“祝您有个愉快的旅程！”
孙静姝离开了，豪华客房里只剩下白谨一个人。
她沉默坐在桌边，看着摆放满满当当的一桌饭菜，种类繁多，色香味俱全，因为她说不吃海鲜，孙静姝就没给她准备一道海鲜。
假设她没有看到小章鱼的话，本应该是这样的。
白谨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饭菜没有任何变化，她拿起公筷夹起孙静姝夹给她的那个菜花，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刚刚只是个幻觉。
她放下筷子，副本里没有生理需求，饭菜既然不是必需品，就没必要非要去尝尝。
然而就在她即将放下筷子的时候，她的手自然而然换了方向夹上一块牛肉，牛肉香味令人口齿生津。
她缓缓张开嘴巴，在即将把牛肉送入口中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住。白谨眼眸下垂，视线下落，筷子上哪里是牛肉，分明又是一只活着的章鱼。
白谨领地不临海，她对章鱼唯一的认知只有人工养殖的食用章鱼，以及领地海底生物图鉴。
眼前的章鱼腕臂更细更长，肤色呈褐色，有斑点。
她不认识。
白谨停下动作后，章鱼六条腕臂缠绕在筷子上，沿着筷子到白谨手背上，吸盘蠕动着吸住手背肌肤，另外两条腕臂往白谨嘴巴里伸。
白谨后仰身体，伸长手臂，她没有松开手，想看看这章鱼要做什么，但是她移开手的时候，章鱼就变回了牛肉的样子。
章鱼变回牛肉，白谨手背上留下几行粘稠透明的粘液，没有什么伤口，也不痛不痒的。
白谨又尝试了几次，可之后几次，哪怕食物就在嘴边，也没有再变成其他模样了。
过了会儿，白谨顺利放下了筷子。
第一次放筷子的时候，确实有精神污染诱引她吃下饭菜。只不过这种污染只要被白谨发觉，基本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从原陶到苏闻之，没有一个能力低的人，可他们对副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无论是精神污染还是污染源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苏闻之非常敏锐，他在知道杀死血条怪物的办法后，第一个想法就是抓住白谨。
恐怕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白谨的特殊性了——
副本对白谨的威胁远远没有对其他玩家大，她在副本里简直像个bug。
白谨没有掩饰这点，她假死、更换身份，不是没有其他生存办法，只是她不想在这个世界多惹事端，她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半分兴趣。
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回家。
……
【13:27】
白谨离开房间，沿着走道到尽头，有两个电梯，一个往上一个往下。
两个电梯的两边各有一条通道，指示牌显示通道通往船尾的自助餐厅。
白谨选了左边通道走进去，通道幽深狭窄，哪怕光线明亮，也让人有不适感。她右手始终放在刀柄上，看似轻松，实则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在白谨即将到达通道大门时候，原本打开的大门忽地关闭，紧接光瞬间消失，整个通道暗了下来，只有绿色的安全通道散发光芒。
通道两边的门都关闭了。
借着安全通道的光，白谨重新打量这个通道，就在她余光扫到一抹红光快速在空中闪过的时候，安全通道的光也消失了。
通道彻底陷入黑暗。
白谨握着刀，一点一点按照记忆往门的方向走。可她走了很久都没能走到门的位置，而这段距离，早就超过了黑暗前她跟门的距离。
就在这时，白谨听到海浪的声音，声音距离很近，好像跟她不超过百米，而且那声音好像——
越来越近！！
白谨当机立断转身拼命往前跑，身后不仅仅有海浪的声音，还有真实的！排山倒海般的海水翻涌！
没有跑出去三秒，白谨被巨大的海浪击中席卷，人类的身体在自然面前如同一缕无根浮萍，白谨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很快在海水中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去了多久，白谨被疼痛唤醒，有东西从嘴巴伸进去生生穿透了她的上颚，剧烈疼痛令她清醒过来。
清醒后，她依旧没有摆脱黑暗。
白谨睁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是一种极致的黑。她试图挣扎，这才发现双手双腿被绑住一般粘黏在一起无法动弹。
忽地耳边有细小声音，白谨感受到自己被一只大手抓住整个上半身，然后被迫张大嘴，那个钩子被强行拔出，对方手法粗暴，伤口被撕扯更大。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白谨难以控制发出呻/吟，这时候白谨才意识到她不仅看不到、听不清楚……她还发不出声音。
身体腾空后坠入水里，白谨下意识呼吸，游动身体——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是什么了。
鱼。
还是被鱼钩钓上来的鱼。
来不及思考其他，看不见、听不清声音、发不出声响，探索力几乎为零，白谨只能游动身体用触觉去探索环境。
这是圆柱的盛水工具，水深有她现在5个鱼身长，直径有4个身长，从那只大手跟鱼身的比较来看，她的个头应该不算小。
很可能是个桶。
专门钓鱼的人？
从她个人经验以及论坛搜集的信息来看，副本里不会有无关场景，就像在治疗中心，虽然她去了沙漠，到那时梦境。
这次也是梦境？还是幻境？
船上能钓鱼的地方，一层甲板？还是顶层的甲板？或者哪个娱乐场所？
很快，又有一条“鱼”被扔了进来，水面溅起水花，白谨顺着水花的方向游过去，她想知道这条“鱼”，是否跟她相同。
没花费多少时间，白谨到了“鱼”身边，随机她感受到八条触角死死缠绕住她的身体！
不是鱼，是章鱼！
又是章鱼！
八条腕臂缠绕着白谨的身体，腕臂上的吸盘压在肌肤上，有刺痛感，这只章鱼的吸盘有牙齿。
没有两秒，白谨感觉头顶有东西覆盖过来。
嘴。
白谨几乎立刻意识到，头顶即将过来的东西，是章鱼的嘴，它想吃她！
白谨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相反，她无比愤怒，压抑已久的暴虐跟破坏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变成鱼失去感官的束手束脚、被鱼钩穿透上颚又暴力撕扯的剧痛……她都忍了，因为暂时没有破局的思路跟办法，但是一只章鱼，区区一只章鱼，也要吃我？！
她被怒火控制着大张鱼嘴，在章鱼吞包她的鱼头之前，恶狠狠咬住对方的身体。
白谨不记得自己撕咬多久，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助餐厅的门口。
自助餐厅的玻璃墙上倒映着她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伤口，舌尖缓慢舔舐着上颚，分明完好无损，白谨却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那股剧痛。
“哎哎哎，就是她，那个……”
朱长生还没碰到白谨的身体，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思维因为事发突然有片刻的空白，等到他反应过来，后背一阵剧痛，他被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脖颈上抵着手肘。
“操！”
他又痛又懵逼，只能打出最熟悉的一句口头禅。
白谨猛地反应过来，她反应过激了。
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白谨注意到有人在打电话，还有人在拿手机拍照。
白谨松开手起身，朱长生被他的同伴拉起来，两边人对立站着，不等朱长生开口，白谨先一步道歉：
“抱歉，我以为你要找我麻烦，反应过激了。”
“我找你，”朱长生气得指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我找你，我还找你麻烦？姑奶奶，你卸了我的胳膊，还给了我一下，你说我找你麻烦？”
白谨，“既然这样，我请你们？”她示意两人身后的自助餐厅。
朋友左看右看，“老朱我觉得她不像卸你胳膊不承认的，你是不是喝多记错了？”
朱长生：“？”
“你跟谁一头啊？！”
白谨打断两人，“请不要客气，我叫余夏，两位怎么称呼？”
朋友不太好意思，“没事妹妹，我请我请，不打不相识嘛，我叫钱有财，叫我老钱就行，这是老朱，朱长生。”
朱长生还要说什么，被钱有财硬哄着拉进自助餐厅。
周围人见没事发生，将目光移到自己的事情上，他们没有注意到白谨依次从他们头顶一扫而过的目光。
自助餐厅非常大，里面没有多少人，三人随便找了个周围没人的座位，朱长生骂骂咧咧去拿东西，座位上只剩下白谨跟钱有财。
“这里最有名的就是海鲜，可惜啊，海鲜限时供应，门前牌子上没写有，那就是没有。”钱有财道，“你不去拿东西？”
“我中午刚吃过，现在不饿。”白谨道。
钱有财顿时露出肉疼的神情，“你不饿来什么自助餐厅啊，早知道咱们去楼上的咖啡厅也行啊，白浪费钱。”
“没事，这问了服务员，我可以延迟等晚餐。”白谨略过这个话题，钱是进入副本本身拥有的，非常符合能够入住海景房的富贵人设，“你们在船上很久了？”
“记不清了，”钱有财开了瓶红酒，示意白谨，“能喝吗？”
“酒精过敏。”白谨婉拒。
钱有财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跟老朱就是船上认识了，可能有一星期？三天？还是五天？”
“船上有吃有喝还有服务，过得太舒服就容易分不清时间。”
“你是一个人来的？”
“对，今天刚上船。”白谨道，“对了，钱叔你的手机能借我一下吗？我忘了给家里人回个消息。”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乖。”钱有财从口袋掏出手机递过去，“出门在外，是要给家里报平安。”
白谨在二手店也算了解了这里的电子产品水平，钱有财的手机型号已经是几年前的旧款了，但确确实实是岛上的产品——她在二手店看过同款。
这就奇怪了，副本里不是不能带进电子产品吗？她身上的手机就没能带进来。
点开手机，信号跟网络都有，只是没有主宰系统，白谨输入苏闻之的联系方式，意料之中没能打通。
她抬眼见钱有财在喝酒没注意她这边，快速翻看了一圈，随后清理了浏览记录，把手机还回去。
“就说两句吗？”
钱有财接过手机。
白谨动作一顿，表情自然看向钱有财，“还要说什么吗？”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孩，跟家人打电话都不耐烦。”钱有财摇了摇头，“我跟我家里打电话，都要说好久。”
白谨稳住表情，“我晚上再打。”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好奇道，“钱叔，乘务员说晚上八点后紧闭门窗，是什么？”
白谨往前倾斜身体，压低声音，有些神秘问，“是有什么故事吗？”
“噗，”钱有财被她的表现逗笑了，“你这样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你这个形象，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酷妞。”
白谨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这样感觉安全点。”
“确实，女孩子在外还是要保护好自……”他想到把朱长生摔倒在地那个干净利索的过肩摔，有些没能说下去，干脆转移话题，“其实没什么，就是晚上海上不安全，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钱叔，你都来几天了，晚上有什么不对劲吗？”白谨盯着他问。
“嗯？”
钱有财沉思半晌，朱长生这时候刚好回来了，他干脆问朱长生，“老朱，你晚上有感觉什么不对劲吗？”
“遇到这个疯丫头还不算不对劲？”朱长生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好了啊，人家都请你吃饭了，还要怎么样？”钱有财道，“不过我还真没注意，好像不到八点我们就都睡了。”
“对啊，”朱长生戴着一次性手套撕猪蹄，低着头接话，“船上睡得都早。”
白谨看着朱长生把整个猪蹄撕成条，包在巴掌大面饼里，一口一个，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异常。
他头顶血条也没有变化。
“我去拿点吃的，得把钱吃回来，余夏，你要点水果甜品饮料吗？”钱有财问。
“不用了，谢谢钱叔。”
白谨拒绝。
“行吧，”钱有财又踹了一脚转心吃猪蹄的朱长生，“我去拿了，你别针对人家小姑娘。”
朱长生嘴巴塞满了，不满地瞪了一眼钱有财。
眼看钱有财还要说什么，白谨站起身，“钱叔，朱叔，我去趟洗手间。”
她离开没几步，听到身后钱有财数落朱长生的声音，脚步微顿。
处处都是bug。
抛开所有人头顶都有血条这点，环岛之旅是三天，钱有财两人为什么能在船上呆这么久？
晚上不到八点就陷入沉睡，怎么可能呢？
还有手机，从记录来看，钱有财跟其家人、朋友的通话记录，全是单向的，他根本没有打通过。
但他好像没有发现过这点，每天都有打不通的电话，跟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信息。
莫名其妙变成鱼、末世精神污染突然失控、血条无法减少、打不通的电话……处处透露着古怪。
白谨稳住情绪，脚步不停往洗手间方向走，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解决。
白谨往洗手间的方向走，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扫过，最终落在一个其中一个人身上。
……
王四拿着刚到手的手机慢慢退出人群，自然而然将手机收到口袋里，那对闪着精光的眼睛四处打量，最后落在一个长发女孩身上。
孤身、带着耳机、专心往洗手间方向走，包甚至没有拉上拉锁。
王四已经提前为自己的又一笔入账欢呼了，他加快脚步，快速靠近长发女生，借着身体遮掩伸出手……整个过程非常干脆利索，明显是个惯犯。
就在他伸进包里的时候，肩膀忽地往下一沉，王四下意识收回手，他刚刚分明注意到周围没人才对！
这会儿工夫，长发女生已经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下意识握着包的带子加快速度，进了卫生间。
王四心跳如鼓，面不改色转头，看到一张秀丽的面孔，女的啊。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紧接着就对上一双平静到冷漠的眼睛，他听到这寸头女的语气平稳道，“能麻烦您帮个小忙吗？”
王四刚要拒绝，肩头那只手忽地用力，几乎将他的骨头捏碎了。
王四心虚不敢叫人，这段时间他偷得东西足够他吃半辈子牢饭了，“姐，姐，您说，有什么忙是我能帮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多谢。”
白谨拉着人，进了杂物间。
王四趁着她关门，从后腰掏出把小刀捅上去。
就在即将捅到后腰的时候，白谨像是后面长了眼睛，转身将人踹飞出去。
王四来不及爬起来，大腿忽地一痛，刚要尖叫，嘴里被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声音被捂在嗓子眼。
白谨皱着眉头看着王四头顶的血条，没有任何的变化。
看来对人身体上的伤害，是真的不能减少怪的血条。
她看着王四，从他身上翻出手机，尝试着拨通了“一号键”，铃声响了不到两秒，对面有人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摆渡者医务处，请问您有什么不适？现在在什么地方？”
白谨一一回答了问题，得到对面三分钟之内赶来的回复，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又拨通“3号键”，依旧没有响很久，就有人接通，但是无人开口。
白谨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她不开口，对面也不开口。
三四秒后，白谨看到有血条从电话里伸了出来，她立刻道，“您好，是摆渡者安保室吗？”
血条刷的一下收了回去，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声音很近，就像是贴在耳边，而不是隔着电话。
白谨恍若不觉继续道，“我发现船上有偷窃者，这归你们管吗？”
电话像是信号不好，卡顿了两下，才重新顺畅，“您好！这里是摆渡者安保室，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需要吗？”
这次的声音非常耳熟，像之前的给她检票的那位工作人员。
白谨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样，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得到三分钟会有人来处理后。
白谨挂断了电话，看向王四，发现王四脸色苍白，将手机还回去，“别担心，医务人员马上就到。”
王四看起来更难受了。
白谨没管他，想着三号安保人员那通奇怪的电话，打开杂物间的门，就看到有几个白大褂抬着担架跑过来。
白谨给这些医务人员们让开位置，指了方向，然后看着医务人员进杂物间，静静等待安保人员的到来。
她没有等多太久，甚至医务人员还没从杂物间出来，安保人员就已经过来了。
白谨正要上前，忽地停下脚步，她看到自己头上，有管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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