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分钟, 攻击者将苏闻之连着面具带着血肉一起开了个口子。
在此之前，面具上有很多不同角度的痕迹，只是没有破开而已。
“还有一个。”
苏闻之熟练给自己贴上止血贴，道：“另一个面具应该能撑几分钟。”
跟他原本的计算相同, 能撑到三十分钟。
接下来就要面对会有凶手出现的第25分钟。
现在大部分昏睡的玩家都被拉开了距离, 只剩下最后几个人，在这一分钟里应当也能分开。
因为凶手跟尸体都有可能成为污染源, 而这个场景又是圆形, 所以玩家们以球体所在位置，也就是圆心, 为分界线。
有可能成污染源的凶手、尸.体，自己被污染的妹妹玩家, 都被放在玩家对立面，跟其他玩家拉开距离。
在上一轮里，距离最近的白谨跟妹妹玩家, 比距离远一些的其他玩家, 所受到的污染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说明跟污染保持距离是有用的。
这一轮里, 没受伤的玩家压力较小，根据之前的规律来看, 他们被攻击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他们在这一轮的主要工作就是：在污染出现之后，控制住那些受伤的人。
受伤的玩家们压力就很大，他们需要防止自己周围出现凶手，假设凶手真的出现了，就要努力求生。如果真的活不下来的话，要找机会把信息说出来, 告诉其他玩家。
玩家都有这个觉悟。
为了他们自己，也为了他们外面的亲朋好友,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在乎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副本。
白谨调整好状态，站在所有人面前，也就是球体跟玩家群体中间的位置。
“50！”
对面妹妹玩家忽然开口：
“哒”
“哒”
“哒”
她每一次发声都踩着准确的秒钟时间，她面无表情张着嘴“哒、哒、哒”，像一个人形的钟表。
“55”白谨。
“哒”
“哒”
“哒”
有人苏醒，距离最近的玩家立刻扑上去，将人的脸完全压在自己身下，语速极快道：“别动！”
60
开口打开，在第二个面具上划出一道印子，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一位受伤玩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她身边出现了凶手。
但她没有离开，发出尖锐叫声后，她就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
她快速对着身边人说着什么，然后拉着出现的凶手到了角落里，很激动说着什么。
“她说，那是为了救她死掉的妈妈。”那位被告知什么的玩家呆呆看着大家，干巴巴道，“她说，她非常非常强烈地想，她妈妈，然后她的妈妈就出现了。”
“还真是召唤？”
有人若有所思。
白谨冲到女玩家身边，在她到达的时候，女玩家先一步看到她，下意识挡在前面。
“大佬，我，我愿意被杀死，反正我死了不会有污染。”女玩家道。
白谨还没说话，她身后的中年女人忍不住拉着女玩家的胳膊，焦急道：“什么死啊？谁要杀你？”
她警惕防备又充满愤怒地看着白谨，似乎担心她会随时出手杀死她的女儿。
白谨感到棘手，这也是她始终没有处理掉凶手的原因之一。
游戏里能够被污染的只有人类精神意识，换句话说，这些鬼怪、甚至非人鬼怪，能变成污染源只能说明它是人类精神意识。
在上一个五分钟里，姐姐凶手成为污染源，就说明哪怕这些凶手并不是玩家们真正的亲朋好友，但他们身体里是有人类精神意识的。
白谨暂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既不能杀死，也不能让他们杀死玩家。
“是你，”苏闻之的声音从白谨身后传来，“看那，那些被绑着的人，全都是突然出现在副本里，然后杀死自己亲友的。”
第五位凶手脸色刷白，苍白着脸看向女玩家，“小影，他说得是真的吗？”
小影连忙道：“不会的妈妈，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苏闻之走上前，挡在白谨身上，继续道：“你不杀她，你就会变成地上那位那样。”
苏闻之扫视第五位凶手，没有在她身上发现武器，她会怎么杀死玩家？
小影见状隔开苏闻之跟她妈妈，用身体挡住她的妈妈，想要解释，她们会不同的，她们会——
一只手贯穿了小影的胸口。
小影看着她妈妈的脸，忽地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想要勾起嘴角，但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第五位凶手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到小影身体软趴趴倒下去，下意识去扶，然后发现自己的手——
她茫然低头看着那只贯穿了她女儿胸口的手，指腹间似乎还残留着温暖。
……
第五位凶手疯了。
她没有出现污染源的状况，她抱着女儿的身体滑倒在地上，她的手臂始终没有抽出来，维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依偎在一起，低声跟小影说着什么，好像小影没有死一样。
白谨皱着眉头，刚要上去，被苏闻之拉住。
其他人沉默站在远处看着，他们想得太简单，也太天真，他们提前知道真相，能够进行防备。
但是他们会去防备自己记忆里最深最重的那个人吗？
苏闻之将白谨拉开。
“她在拉开她那个妈妈之前，将所有的一切信息，简短明了进行告知。说明她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了。”苏闻之。
“那不一定是她妈妈。”白谨。
“她妈妈已经死了。”苏闻之。
“这不是更说明那不是她妈妈吗？”白谨。
苏闻之道：“那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
白谨没办法理解。
苏闻之看出白谨的茫然，他不由好奇，白谨，一个可能是系统的存在，一个理智能杀死副本鬼怪的存在。
“如果是你最爱的人死了呢？”苏闻之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再次遇到他，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死他，”白谨毫不犹豫，“他死了，我带着两个人的生命前进，更不应该踟蹰犹豫。”
苏闻之忍不住笑，“你没有爱过吧。”
白谨不再搭理他。
一分钟很快到了，原陶在苏闻之离开的时候接了他的位置，玩家们按照原来的安排度过第26分钟。
白谨抛开那些复杂的人类情感问题，开始思考小影留下来的信息，里面有一点让她格外在意——
小影有强烈的欲望见到她母亲，然后她就选中了。
所以，凶手的出现，跟玩家的自主意识也有关系？
下一个五分钟，第三十分钟，她能否从这一点上找出这个副本的突破口？
白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这个副本的场景只有一个空间，而到现在为止只出现了一个姐姐凶手污染源。她没有血条，就能够影响到所有受伤的玩家。
随着时间流逝，后面的污染会不会越来越多暂且不说，血条鬼怪会不会出现？
如果出现了，跟血条怪物同属于同一空间的玩家们，有几个人能够阻挡得了污染呢？
第一个副本里，玩家跟鱼人近距离接触，就会立刻失去自主意识，利用鱼人弱点——清水，才缓解玩家的污染情况。
这个副本的弱点在哪里？
第二十七分钟无事发生。
第二十八分钟无事发生。
第二十九分钟，第二个面具划破，原陶受伤。
原陶贴上止血贴。
“能够挡住入口的面具报废，”原陶，“之后我们就要考虑是任由它攻击人，让昏睡者苏醒，还是要用□□挡住开口。”
“这几分钟里，我在想一件事。”
白谨道。
“海洋馆里被污染的人，说得是‘痒’，他们所有的呓语也好，呻.吟也好，都跟这个有关系。”白谨，“这是因为他们身上沾染污染，开始变成鱼，这个的感受就是痒。”
“这个副本里，妹妹那个玩家说得是‘好香’，这是符合她被污染的状态的。”白谨，“但是姐姐发出的声音是‘哒’，后面妹妹也发出过这个声音。”
白谨询问原陶，跟苏闻之主要涉及场外的信息不同，原陶经历过很多副本，她对于副本本身更有经验。
“之前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总结过，”原陶略微思考，然后谨慎回答，道：“我见过被污染的人，大多都有呓.语，跟你说得一样，是一些身体不适的呻.吟词组。”
“唯一一个不同的是，有一个关于敲门的副本里，被污染的人会模拟敲门的声音。”
原陶说完猛地意识到什么，看向白谨。
白谨点了点头，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在球体里听到类似于心脏跳动的声音吗？或许那不是心脏在跳动。”
“那是钟表走动的声音。”
所以每一个声音都能准确踩在秒钟上。
“那个攻击者的样子，金属长条，是表针？”原陶。
苏闻之开玩笑道：“按照这个说法，我们总不会是在表盘里吧？”
说完白谨跟原陶就看向他。
苏闻之被盯着头皮发麻，忍不住调整站姿，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颓废。
“不会……还真有可能，衔尾蛇，除了吞食自己之外，不就是跟时间什么循环，无穷大有关系吗？”苏闻之。
猜测被证实，在场没有人有欢喜之类的情绪。
就算知道了这些东西，对于他们当下来说也没有用处。
更何况这个副本跟钟表有关的话，那就是会跟时间扯上关系？
时间会怕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更加紧迫的问题就如同一座山压下来——
“六十秒攻击一次；五分钟死亡一人；半小时会怎么样？”
三人的目光凝重起来。
【00:29:49】
第92章 衔尾蛇［7］
第三十分钟, 也就是进入副本之后的第一个［半小时］，还有最后五秒钟。
白谨三人来不及将消息通知给其他玩家，每一分钟都有攻击。一般情况下整场里只有这三个人会来回乱窜，其他玩家基本上都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休息调整, 等待安排。
现在三人在球体边讨论, 就没有时间再去通知其他人新发现了，好在, 玩家们不论知不知道这个信息, 都会警惕第三十分钟。
而且那些凶手、尸.体以及妹妹玩家都被远离玩家群体所在位置。
【00:29:58】
十几个人同时苏醒，在场清醒的玩家们茫然瞬间, 很快做出反应，他们用各种办法告诉刚刚苏醒的玩家趴下。
有尖叫的, 有拉着人压在身下的。
这两秒过得很慢，慢到他们做完了动作，还没有结束。
不, 不是没有结束, 两秒早就过去了。
第三十分钟没有出现攻击, 也没有人死亡，他们茫然起身的时候, 就看到白谨三个人蹲在球体边。
“蹲下！”
“蹲下！”
“躲开！”
三人大喊。
球体上的开口没有合上，从开口里伸出两根不知材料的深海色长条物。
一根又长又细，有整个场景半径的二分之一长，粗细有婴儿手臂粗，像是加长版本的针；一根只有另一根的一半长，却有三个它粗。
在被污染的妹妹玩家“哒”“哒”“哒”的声音里, 长细那根一下一下顺着球体的轨道移动。
“秒针。”
白谨如此称呼它。
这个空间是“表盘”，球体是这个“表盘”上的旋转轴心, 粗短不动是时针，长细移动是秒针。
秒针顺时针开始走动，随着它的走动，挡在秒针移动轨道上的玩家，有人没有来得及躲开。秒针没有任何停顿的，无比丝滑顺畅的，从他的腰腹处穿过。
“哒”
“哒”
玩家的上半身从身体上滑落下去。
整个空间如坟场一般寂静，只有女生“哒”“哒”“哒”的声音连绵不绝。
＊
玩家们撤出秒钟范围之外，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搬出来那些昏睡的玩家，心有余悸看着秒针一下一下移动。
原陶跟苏闻之去安抚玩家们，白谨从到被隔离的那些人身边。
因为玩家担心他们会变成污染源，所以将他们放在最外围的地方，这就导致他们在秒针之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白谨想知道第三十分钟，第一个［半小时］，这些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她刚到几人身前十步左右的位置上，秒针从她身后划过，第三十一分钟快要到了。
这下不需要白谨的示警，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时间了。
原陶跟苏闻之快速讲清楚新发现，然后安排所有人继续之前的安排，因为不知道下一分钟是否会有什么新变化，所以31分，主要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玩家们在两人的安抚下，很快找回原来的节奏。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思考或者抗拒，跟之前只需要听白谨示警相比，秒针在眼前走动实在是压迫感太强。
【00:30:58】
白谨没有发现眼前这些人任何变化，唯一异常的地方就是妹妹玩家的脸已经她自己被挖空，里面的肉让她自己吃掉了。她的脸就保持着最初受伤的那个状态，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身后也没有响起任何来自于玩家的声音。
【00:31:00】
白谨听到什么东西有什么咀嚼的声音，她转过身，正好看到一个玩家正在疯狂把手塞进嘴里，从他嘴角流出的粘稠血液来看，咀嚼声就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
其他玩家惊魂未定看着那人，苏闻之上前直接将人敲晕。
白谨躲着两根针，到原陶他们身边，才知道在三十一分的时候，那人突然就发疯开始吃自己。
“没有预兆？”
“没有。”苏闻之道，“我是最先发现的，我听到一声脆响，看过去的时候，大拇指的骨头已经被咬掉了。”
“我就在他旁边，他距离秒针的位置很远，而且他趴在地上，根本不可能被扫射到。”苏闻之。
原陶：“我盯着球，没有看到开口。”
白谨检查玩家的身前，发现这位玩家没有受伤，这跟之前的规则再次不同。
“谁跟他一起醒的？”白谨问。
立刻有人出声，“他没有受伤，他那一轮受伤的人死了。”
玩家马上就意识到规则的变化。
“之前的二十九轮里，死亡的人都是受伤的人，凶手是死者的亲朋好友，而现在……”玩家道。
原陶打断道：“等一下，人还没死呢。”
“这个对应的应该是每分钟的攻击，从外物攻击变成了自己攻击自己。”
白谨在检查玩家的手腕，如果人没有受伤，也没有在被攻击的范围之内，甚至前一秒都是正常的状态。
他到底是怎么突然发疯的？
白谨只能想到一个有关系的东西——衔尾蛇印记。
这是他们进入副本里时就出现的东西，在此之前，它的存在感只在一个地方上：就是不久前推测出这个副本的真相，能跟衔尾蛇相对应。
从这点看这个标志似乎是一种提醒，就像游轮里的船票，能提醒三日循环的事情。
但副本里直接出现在身体上的印记，比起提醒，白谨会往另一个方向思考——潜在的污染。
白谨抬起他的手腕细细观察着，她先是看，没有发现任何变化，跟她手腕的印记没有什么不同。
非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白谨手腕更细，白谨手腕上的蛇也就短一些。
看不出，白谨伸手轻轻触摸，好像有些或许光滑了，她先触摸印记所在位置之外的肌肤，然后又去触摸另外一只手腕的肌肤。
两个手腕对比下，可以确定，印记所在的位置，的确是比其他地方要更光滑。
白谨松开玩家手腕去触摸自己的手腕，同样是衔尾蛇所在的肌肤，她的跟手腕其他地方的肌肤没有区别。
为了防止误差，白谨触摸旁边玩家的手腕，又让其他人去触摸倒下玩家的手腕。
结果显示，只有倒下玩家的衔尾蛇印记不同。
“你发现了什么？”
苏闻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一分钟不足二十秒，过来询问。
白谨揉捏着倒下玩家手腕上的衔尾蛇，闻言道：“我好像捏到细长的东西。”
苏闻之听了蹲下身，学着白谨的动作揉捏，果然在揉捏衔尾蛇印记的地方时，能够摸到皮下有什么东西存在。
“印记引起的变化。”
时间紧迫，白谨长话短说，直接说出结论。
【00:31:48】
“这怎么防止啊？”
有玩家问。
白谨暂时没办法给出答案，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引起印记变化，如果是随机的，那么就是无解。
“没有人醒，也没有攻击，所有人可以互相盯住对方，防止对方突然发疯。”白谨。
“但是我们不会劈晕人啊。”
秒钟“哒”“哒”不停地移动，催命铃一样要命。
“先把人控制住，我有药。”
苏闻之道。
他没说什么药，玩家猜测是什么的时候，时间到了。
【00:32:00】
又有人突然发疯要吃自己的肉，被盯着他的几个人迅速抱手抱脚控制住。
苏闻之过去喷药的时候，人直接晕了过去，这个时候玩家们才发现他嘴角有血留下来。
白谨立刻猜到什么，向前一步，抬手张开他的嘴巴，嘴巴一张开露出血淋淋的口腔——他咬断自己的舌头往嗓子里吞、肚子里咽。
他吃了自己的舌头——在玩家们控制住他手脚的时候。
有人再也承受不住，开始干呕起来，更多的人不断压制翻滚的胸口。
“哒”
“哒”
“哒”
秒针一秒一秒移动，对面最远处的妹妹玩家一声一声配音，那声音就像在耳边，在心脏，在他们自己嘴巴里。
崩溃是突然之间的，人群里一个玩家，从没有发出任何建议，但是每一个安排都照做的，在人群里毫不起眼的玩家，尖叫着冲向边缘。
白谨正要追上去，看到另外一道身影比她更快更近地冲出去了，那个身影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就追到那人身后，然后——
然后崩溃的人就被踹倒在地。
原陶踩着玩家的后背，任由那玩家怎么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哭！”
原陶厉声呵斥。
那人就放声大哭起来，更多人的声音混在哭声里。
白谨收回目光，正准备检查吃掉自己舌头的玩家的手腕印记，有个个子矮小的玩家，忽然凑到白谨面前。
她眼圈红着，但脸上没有泪痕。
“我看到了。”
这位玩家道。
白谨记得她是控制第二位发疯玩家的人之一。
玩家说道，“我看到有什么东西朝着他过去，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因为我只看到了一个残影。”
“从哪个方向？”
白谨立刻问。
看到残影的玩家就指向秒针。
白谨看向那根不断移动到秒针，轻声问道：“那你有看到有东西回去吗？”
“不知道，”玩家道，“我没有注意。”
【00:32:52】
哭声停止，原陶伸手将崩溃玩家拉进来，那人整个人像是松了气的气球，蔫巴巴的，好在精神看起来不再紧绷。
不仅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放松了紧绷的谨慎。
原陶回来看到白谨往秒针的方向去，奇怪又担忧询问苏闻之，“怎么了？”
“在玩家发疯之前，有人看到有个残影窜到那人身上。”苏闻之面无表情道：“所以，她去观察秒针了。”
第93章 衔尾蛇［8］
【00:32:56】
白谨正面朝上在秒针必经之路等待着秒钟, 她的大脑清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即将经过的秒针。
时间仿佛拉长了，白谨眼眸出现绿色数据流，她都右手手腕上, 衔尾蛇印记下隐约浮现出两指粗手环的浮影。
衔尾蛇印记亮起红光, 手环浮影破碎，融入衔尾蛇身体中。
【00:33:00】
秒针从白谨面上经过, 她看到针身上有一个圆环, 在00时从秒针上飞出，在她视野之内的范围内, 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位发疯者出现，有两次经验, 玩家利用苏闻之给的喷雾，很快将人弄晕。
这次行动及时，第三位发疯玩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这一轮里, 更多的人醒来了。
一开始玩家们的注意力都在发疯的玩家身上, 没有注意到有人苏醒, 直到苏醒的玩家迷迷糊糊站起来，被走动的秒针拦腰截断之后, 有人发出尖叫，他们才注意到有人醒了。
苏闻之去接应新苏醒的玩家，白谨检查第三位发疯玩家的手腕，确定三人印记发生相同的变化。
“00的时候，秒针上会有一个圆环之类的东西从针身脱离，它大概率是引起玩家发疯的原因。”
白谨仔细回想圆环的细节, 同时道：“衔尾蛇的特征是吞食自己，达成循环, 进入副本三十分钟，半小时的时间，玩家身上的印记发生变化，污染程度重到开始吞食自己。”
说话间，第一位发疯玩家醒了，挣扎要吃自己，大张着嘴巴，口水从嘴角流出来，眼睛已经完全变红。
盯着人的玩家连忙给他补了个喷雾。
“这个喷雾能晕几个小时。”
苏闻之道。
“怎么才会达成循环？”
白谨在思考这个问题，目前场上出现吞食自己的原因有两种：第一个是五分钟一次死亡里，凶手不能杀死玩家，会杀自己，他的这个行为会导致其他受伤玩家异变，最严重的就是开始吃自己的肉。
第二种就是半小时后，每一分钟会有圆环随机飞到没有受伤的玩家身上，这些玩家污染加重，吞食自己。
没有任何迹象指向循环。
“苏闻之，”白谨忽然道，“你有短暂使人昏迷的药剂吗？”
苏闻之茫然看着白谨。
“我想了想，这一轮里，主要是没有受伤的人会被影响，包括那些被秒针杀死的玩家，也全都是没有受伤的人。”
“被影响的玩家晕倒，就不会继续发疯，”苏闻之道，“所以你想先把所有没受伤的人弄晕？”
“对。”白谨对上其他人的目光，道，“不仅仅是已经醒了的，还有尚未苏醒的玩家。”
“副本所有的行动都指向一件事：制造更多的尸.体，但它暂时从不对昏迷的人动手。”
“暂时？”
原陶注意到白谨的用词。
“暂时，”白谨道，“这就是目前唯一的问题，我们无法得知到后面的时候，昏迷的玩家会被攻击还是会发生其他的事情。”
“而且，大部分人都陷入昏迷，这就意味着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其他人的手里，自己失去任何抵抗性。而之后情况未知，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能够保护得到更多昏迷者。”
“所以你想要短时间的喷雾，但我直说，没有能够只让人昏迷几秒钟的喷雾。”苏闻之坦然道，“最短也是半小时。”
半小时在这个副本里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打晕呢？”之前崩溃的玩家问，“苏哥打晕那个人，他就晕了几分钟。”
白谨三人沉默。
苏闻之笑起来，看向白谨，“这是个好主意啊。”
白谨：“……”
“这是伤，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尤其是大脑。”
“比死亡好。”崩溃完结道，“我先来。”
其他没有受伤的玩家开始给自己排序。
白谨：“……”
看向苏闻之，“可以吗？”
“相信我的手法，一定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苏闻之笑呵呵的，听起来不是特别靠谱的感觉，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时间紧迫，白谨也没有时间犹豫，跟苏闻之两人根据玩家们排序一手一个，受伤的玩家两个接住打晕的人，两个把人托运放在空地，一个盯着秒针报时。
整个一流水线下来。
十几个原本清醒的，十几个刚醒过来的，在一起三十来人，全都昏了过去。
在场只剩下不到十个受伤的玩家。
“大概能晕几分钟，这么一来，下一个五分钟，我们几个就要互相照应了。”
苏闻之揉着手腕，说话脸看向白谨，发现人家根本没有影响，这会儿正看着秒针呢。
【00:34:00】
34分，又有几个玩家苏醒，白谨几人早就猜到，其他人在场外警告苏醒的玩家趴下，小心秒针。
白谨三人躲着秒针，靠近刚苏醒的玩家，发现有人有发疯迹象，加快速度靠近，将人迷.晕。
等把人带出秒针范围之内，才发现第四位发疯者已经吃掉了一只手掌。
【00:34:13】
白谨几人把新苏醒没有受伤的玩家劈晕放好。
“要迷晕他们吗？”有玩家问。
他问得是其他昏迷的玩家，现在昏迷的玩家还有几十人，他们这不到十个受伤的玩家，很难将人移动出来。
这么一来，就很难避免发疯出现，以及出现后，阻止玩家吃上第一口自己的肉。
“弄晕吧。”
苏闻之道。
白谨想了想，“在等一轮。”
三十五轮，是半小时后第一个五分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变化，但不论怎么样受伤的玩家要开始提起精神警惕。
距离下一分钟只剩下三十秒的时间，玩家们要去迷晕昏睡玩家，不能迷晕几个，还会影响自己下一轮保命。
“35分要到了。”
白谨提醒大家。
玩家们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玩家怎么样了。
“这一轮我会尝试去想一个人，看看能不能把凶手从我这里召唤出来，你们努力控制大脑，实在恐怖不了，就想别的，食物或者其他。”
白谨道。
“如果凶手出现，你会被杀死，如果它没有杀死你，你会被污染。”苏闻之立刻道。
“我有办法。”
白谨只说了一句，又叮嘱道：“35分或许会有新的变化，又或许凶手不一定会被我召唤出来。你们关注自身，不要将注意力放在我这边。”
【00:34:52】
白谨找了个空旷的，远离所有玩家的，秒针范围之外的地方，开始等待。
【00:34:58】
苏闻之忍不住看向白谨，被原陶踹了一下小腿。
【00:35:00】
白谨身体周围出现了一个浮影，但浮影没有凝实立刻破碎了，紧接着破碎的影子凝聚在一起，幻化成一个人。
戴莉，准确说，她跟戴莉很像，但比戴莉看起来更轻盈，更天真——莉鱼。
“白谨？”莉鱼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出白谨的身影，雀跃道：“白谨。”
白谨道：“莉鱼，好久不见。”
她先想得是末世里的一位同窗，同窗没有凝聚出来，在她继续想在这个世界里存在的人之前，莉鱼出现了。
莉鱼就甜蜜地笑起来，“没有呀，我刚刚不是还跟你道别吗？一睁眼就看到你啦。”
“你好紧张哦，怎么了嘛？唔，你对我的出现很意外？很担忧？”
莉鱼这时候才去看周围，她之前就感受到这里有许多人的气息，因此她并不意外有这么多人。
她被转动的秒针吸引住了。
“这是哪里呀？”
莉鱼好奇询问。
“是另一个副本，”白谨跟她解释，“在这个副本里，受伤的人有概率会召唤出来一位亲朋好友。”
“你召唤了我。”莉鱼高兴道，“你没有忘记我。”
“我当然不会，”白谨轻柔道，“我答应过你，在没有外物影响记忆前提下，我会记住你这个朋友。”
莉鱼就高兴得想要吐泡泡。
可惜，她现在是人形也没有在水里，没办法吐出泡泡。
莉鱼不太高兴，但她很快发现另外一件让她不高兴的事情。
她双臂如两条没有骨头的触手抬起，虚虚缠住白谨的右臂，将脸凑到白谨手腕处嗅了嗅，抬眸看向白谨：
“你身上有别的怪物的味道。”
“好讨厌哦。”
白谨睫毛微微颤了一下，问：“你能去除吗？”
“不能哦。”莉鱼靠在白谨手臂上，悲伤道：“我会被污染的。”
“你现在是什么状态？”白谨再问。
莉鱼想了想，更加丧气蹭了蹭白谨，“我好弱小，我会被杀掉。”
白谨没有回答。
莉鱼奇怪看向她，而后又探头看向远处的玩家群体。
“他们好担心你呀，是害怕我会伤害你吗？”莉鱼鼓起嘴巴好奇询问。
白谨闻言回头，就看到原陶跟苏闻之几个人，焦虑看向她这边。
白谨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但这并不能让玩家们放心，尤其是有一位“小影”玩家在前，他们更加担心了。
“你不要看他们，回答我嘛。”莉鱼双手缠上白谨的脖子，脑袋蹭着白谨下巴，“白谨白谨，你跟我说话嘛。”
白谨往后仰了仰头，语气平常：“被召唤出来的人，会杀死召唤者。”
莉鱼的动作就停了，她的双手依旧如蛇如触手般缠住白谨的脖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看着白谨。
“我说我的触手怎么痒痒的，”她恍然道：“原来它们想要杀死你呀。”
“你的信息素一直都在戒备警惕，”莉鱼笑眯眯道，“但是你没有在我一出现就杀死我。白谨，莉鱼是你最好的朋友吧。”
第94章 衔尾蛇［9］
【00:35:42】
白谨没有回答莉鱼的问题, 她抬手抓住莉鱼缠在她脖颈上的手，将手往下拉。
莉鱼顺从地任由白谨的动作，没有丝毫抵抗。
白谨拉下莉鱼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确定是人类的手, 而不是触手。
“你说得触手是这个？还是其他的触手？”白谨问。
莉鱼身体里就钻出好几条胳膊的斑斓触手缠绕在白谨身上。
“你可以控制不杀我？”
白谨没管触手, 她能感觉到莉鱼触手对她没有杀意。
“我不想杀死你，当然就不杀呀。”莉鱼身体靠在白谨身上, 委屈道：“这里不欢迎我。”
“是它把我拉过来, 又不欢迎我，怎么这么奇怪呀。”
白谨想了想, 道：“莉鱼，除了触手痒, 想杀我之外，还有别的感受吗？”
“没有呢。”
这就说明被召唤出来的“人”，是不受衔尾蛇吞食自己的影响的, 目前为止, 这些“人”的作用就是杀死召唤者或者污染召唤者。
虽然凶手们杀死自己的时候, 污染范围是所有受伤的人，但受到距离限制, 其实能够被污染到的，只有最近的玩家——也就是召唤出凶手的玩家。
【00:35:53】
莉鱼语速慢悠悠的，时间就拉得长，很快要到36分了。
白谨将注意力放在秒针下的玩家们身上，忽然快速道，“有人醒过来的时候, 你能躲过秒针，将人弄晕吗？”
“可以呀。”
【00:36:00】
然而三十六的时候, 没有玩家醒来，也没有人发疯。
原陶跟苏闻之抓紧时间安排人将秒针能够扫荡的范围内的玩家拉出来。
白谨暂时回不去那边，莉鱼出现异变，她肌肤上浮现一个又一个的鼓包。
白谨很清楚这是什么——游轮副本里，那些被章鱼污染的人，会出现这些鼓包。
不仅如此，这些鼓包里会有活着的肉芽冲破鼓包。
“没有人醒呀？”
莉鱼奇怪看向白谨。
“这一轮里你被攻击到了。”白谨，“其他人没有被攻击。”
莉鱼“哦”了声，身上的鼓包越来越多，粘稠浓绿的液体从肌肤中渗出，覆盖在肌肤表面。
“它在驱逐我。”
莉鱼道。
“好奇怪，”莉鱼，“它扰乱了我的身体。”
白谨还没来得及问这话的意思，就看到莉鱼倏地远离她。
莉鱼身上的鼓包一个又一个炸裂开，一条条肉芽长出来，长得又长又粗，长得斑斓艳丽，长成一根根触手。
莉鱼身体上伸出无数条触手，与此同时，她身体关于“人”的特征越来越少，开始更趋向于一个长了人头的章鱼。
根据之前的经验，这种突然出现的“凶手”异变，往往会使得其他玩家的污染加重，但是白谨注意了一下，发现苏闻之那边没有异常。
苏闻之他们好像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好几次视线明明都已经从她们身上扫过，却又视若无睹地移开视线。
莉鱼发不出声音了，白谨猜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副本作用，为了避免莉鱼污染到玩家，副本阻隔了玩家们的视线。
还有一种就是莉鱼的影响，她扭曲了玩家们的认知，让他们以为这里一切无异常。
白谨自己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莉鱼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她的出现使得副本产生了新变化——
1.每分钟攻击玩家失效
2.“凶手”死亡污染失效
3.“凶手”杀死玩家失效
白谨考虑能否再次复制莉鱼带来的变化，但她仔细的想一想，发现很难——
首先被召唤出来的是鬼怪，其次鬼怪能够抵抗住这个副本的意识，对玩家有极其高的好感度。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莉鱼全身只有一双眼睛保持着人类的状态，她的触手还在无限度增加增长。
触手支撑着她的身体，头顶几乎能够碰触到顶端的白雾。
“小心白雾。”
白谨道。
白谨没有在莉鱼身上看到血条，也无法查看是否有水母存在，没有水母的存在，莉鱼就没有自我愈合的能力，白雾不知作用，但一定会造成伤害。
莉鱼人类的眼睛向下看着白谨弯成月牙，而后她抬起眼眸，伸出一根触手伸向白雾。
消失了。
那条伸入白雾中的触手被截断，上半部分消失得干干净净，伤口截面格外平整。
很快有新的血肉从伤口长出，白谨就知道她的身上有水母存在。
【00:37:00】
莉鱼所有的触手如气球迅速干瘪，她恢复了人的形态，失去触手支撑，从空中直直摔下来。
白谨眼疾手快接了一下，莉鱼抱着白谨，眨了眨眼，对白谨道：“它扰乱了我身体的时间。”
白谨闻言陷入沉思。
莉鱼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形象，以戴莉的形象出现，是因为在戴莉死后，莉鱼用戴莉的身体出现过。
但莉鱼实际上是属于章鱼的意识。
她身体的时间被扰乱，所以她会在章鱼跟人类两种形态上变化。
副本为什么要扰乱莉鱼的身体里的时间？这个行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
除掉莉鱼。
莉鱼在这个副本里相当于一个巨大的Bug，副本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这个Bug。
它的目的是清除，但它唯一的攻击方式是扰乱莉鱼的身体时间，这个攻击并不能对莉鱼造成伤害——
不对，重点不在于，能否对莉鱼造成伤害，而在于它以这种方式攻击莉鱼，是否说明，它只有这个办法能攻击莉鱼？
想到这里，白谨立刻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玩家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白谨一开始认为是圆环导致手腕衔尾蛇印记发生某种变化，导致玩家污染突然加重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现在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衔尾蛇扰乱了玩家身体里的时间？
他在当前状态下污染不重，但未来某一个时间，他的污染严重到无法控制呢？
衔尾蛇扰乱玩家身体的时间，将未来污染带到现在，导致人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发疯了。
衔尾蛇的循环是这个意思吗？
困在时间中？
【00:38:00】
莉鱼的身体变得虚幻，从白谨怀里消失，但白谨知道她没有消失，这是水母的隐形能力。
莉鱼体内的时间再次被影响了。
白谨看着不停走动的秒针，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被选中发疯的人是随机的吗？
如果是随机的，未来某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所有人都污染加重到这种程度？
如果不是随机的，挑选的标准是什么？单单只是未来某个时间污染严重的玩家？
而现在被扰乱时间，导致污染严重的玩家，他们还有未来吗？
还是说这是一个闭环：
扰乱时间，污染加重发疯——污染严重失控，被衔尾蛇利用，影响过去的身体。
这就符合衔尾蛇的形象。
但要怎么破解呢？
白谨的耳朵感受到一股风轻轻拂过，耳尖应激变红，那股风就变得更兴奋了。
莉鱼。
副本为什么一定要清除莉鱼，因为她是不受副本控制，她是另一个可以抗衡的副本核心，她能够污染到玩家。
如果玩家在进入闭环之前，体内就有来自莉鱼的污染呢？
衔尾蛇还能否合上首尾？
【00:39:00】
莉鱼显露出身影，正趴在白谨后背上。
苏闻之那边已经将秒针下的人搬出了七七八八，白谨叫过来苏闻之，留下原陶陪在其他玩家身边。
“你朋友？”
苏闻之看着莉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莉鱼，”白谨道，“上个副本的核心。”
苏闻之就差点摔了，目瞪口呆看着莉鱼，他算知道为什么眼熟了，这不是那位失踪戴博士的脸吗？
他在查游轮资料的时候见过。
“你好，我是莉鱼。”
莉鱼笑嘻嘻道。
苏闻之干巴巴，“你好，苏闻之。”他看向白谨试图求救，“这是什么情况？”
“副本召唤出来莉鱼，我也很意外。”白谨言简意赅，快速道，“我猜测发疯玩家会突然发疯，是被衔尾蛇扰乱自身的时间。所以我想试试被莉鱼污染过，还会不会被衔尾蛇污染。”
苏闻之很快理解了白谨的意思，而后提出新问题：“她作为能够抗衡的一员都会被针对清除，被她污染的人呢？”
苏闻之没说被莉鱼污染会产生什么后果，他清楚，既然白瑾提出了这个办法就意味着，她可以肯定莉鱼的污染不会严重到让玩家无法脱离副本，也不会使玩家失控。
但无法避免被衔尾蛇副本针对的事情。
白谨当然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她才会叫来苏闻之，把新发现都告诉他。
“这是个问题，”白谨道，“现在场上苏醒的全都是已经受过伤的人，发疯的玩家都是没有受伤的。”
苏闻之点头，也正是这样，他才会觉得白谨让他过来，只是为了信息交流，而不是让他尝试。
白谨让苏闻之离开，莉鱼趴在她后背轻飘飘道，“你骗了他，你准备被我污染。”
“你要做那个实验体。”
白谨没有回头，看向一步一步走向初始点的秒针，轻声道：“你不会让我死在它手里，是吗？”
“好狡猾哦。”
莉鱼笑道。
有纤细的看不见的水母触手悄悄爬到白谨头上，触手毫无痕迹跟存在感附在她的脸上，往血肉里扎根。
白谨思维有两秒的空白，她意识到这是莉鱼对她的提醒。
她看不到水母，有这种外物提醒，才能知道污染已经开始植入。
“我的污染会让你行动不便利，这些可恶的恶心的小东西，它们虽然可恶又恶心又讨厌，”莉鱼反复重复对水母的厌恶，“但不会对你有影响。”
白谨道谢，而后询问：“你之前说自己的能力在这里失效，现在已经能够使用其他的能力了？”
“不是失效，是被压制啦。”莉鱼纠正道，“但是呢，它攻击我的时候，我偷偷吃掉了它的污染，学会了一点点它的能力，所以从过去把能力借过来了。”
白谨还想要说什么，时间到了。
【00:40:00】
第八个五分钟，没有凶手出现，没有人死亡，但莉鱼消失了。
不是隐形，而是彻底消失。
白谨回到队伍中，描述了一下照射出隐形水母的光，问谁有没有这种类似的东西。
苏闻之冲着白谨眨了眨眼。
白谨：“？”
苏闻之凑到白谨耳边，压低声音道：“之前你告诉我游轮的事情之后，我去搜查资料，感觉这个手电很特别，就稍微研究了一下。”
白谨略过过程：“所以你有？”
苏闻之像个百宝箱似的，从口袋取出手指大小的手电，“并不难得到。”
“照我头顶。”白谨道。
第95章 衔尾蛇［10］
白谨是想要知道她头顶上的水母还在不在, 莉鱼消失，水母又没有血条，只有借着蓝光能看到水母。
苏闻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面上表情消失, 压制着情绪问：“你用自己做尝试了？”
怪不得她只提了一句就让他离开！
苏闻之快被气死了，尤其是白谨脸上还是那副平静表情, 就更气了。
他强忍着情绪, 伸手捂住白谨的眼睛，打开手电, 蓝光照射下，白谨脸上、头顶, 什么都没有。
“看来不行，”白谨遗憾道，“莉鱼消失, 她带来的一切也跟着消失。”
“你就想说这个？”
“你不要命是吗？”苏闻之皱起眉头, “万一你被副本针对呢？”
“副本针对每一个人, ”白谨道，“无论我们做不做, 怎么做。”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是一个小时，”白谨，“你我都没办法预测一个小时后会有什么变化。”
但是从［半小时］的那次变化来看，［一小时］这个时间点，变化只会更大。
苏闻之忽然变得平静下来了。
“下次这种事, 让我先来。”
【00:40:53】
这一次没有莉鱼吸引副本所有的关注，玩家们就要开始警惕这一分钟, 会突然发疯的玩家。
好在之前玩家们将没有苏醒的人都从秒针范围内拉出来了。现在只需要分一分区域，盯着突然苏醒过来的人就可以，不用想着躲避秒针。
【00:41:00】
三人苏醒，一人发疯，距离最近的玩家将其喷晕。
玩家们熟练将喷晕的发疯玩家，搬到属于喷晕玩家聚集地的地方。
白谨在想能不能阻止发疯，或者说发疯玩家到底是有条件筛选出来的，还是随机挑选的。
随机挑选的话，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坏消息。能够随机的前提是，未来某个时间里所有人都污染严重，所以每个人都有被挑选出来的可能。
而所有人污染严重，就意味着他们即将要面对无法反抗的大规模污染。
或许，污染源出现了。
“还是要从源头解决问题。”
白谨缓缓吐出口气。
出现一个问题，分析一个问题，解决一个问题——这太被动了，速度在快也落后于副本。
他们落后一步，一分钟，失去的就是不止一条命。现在白谨还不知道副本里彻底污染的玩家，在这个游戏是否意味着最终死亡。
这就意味着，白谨不可能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他们现在只是一些存储或者融合人类精神意志的数据，死亡之后还能从头再来。
在没有百分百确定之前，这些人都生命就是只有一条的。
就算确定了，白谨也不可能任由他们去死，不会死不代表不会疼，不代表能承受。
白谨看向走动的秒针，一动不动的时针，分针呢？
白谨唯一能想起和分针扯上关系的，就只有在之前一分钟出现一次攻击玩家的金属物。
它是卡着一分钟的时间出现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跟分针有关系的东西。
从秒针跟时针出现，分钟就不再继续攻击，这中间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问题没办法得到回答，想要领先一步找源头，还是要去球体那。
现在要靠近，比之前要难一些，有秒针一直扫荡。
但秒针移动是有规律的，它的位置是固定的，只要没有突发情况，靠近球体也不难。
【00:43:36】
白谨用了两分多钟，靠近球体，中间有两次到点玩家发疯。她是沿着秒针初始的那条线进入，在整分时，她终于看清楚窜出去的圆环是什么——
跟手腕上的衔尾蛇一模一样。
从只有玩家被攻击这点来看，手腕上衔尾蛇的印记更像是个标记，打上标记的会被攻击。
被圆环选中的人，身体里的时间紊乱，污染失控。
秒针的针身上镌刻着无数这样的衔尾蛇圆环，白谨毫不怀疑每一个玩家都有一个对应的圆环。
然而，秒针能够没有停顿地分割一具人体，想要破坏它达到毁掉圆环的目的，几乎不可能。
白谨的视线落在纹丝不动的时针上，时针上爬满了首尾相吞的蛇，跟手腕以及秒针针身上的不同，这些蛇更精致逼真，有蛇眼、蛇牙。
蛇眼比红宝石还要深邃艳丽，金黄竖瞳闪着冷光，大张着嘴巴吞食自己的尾巴，白森獠牙寒气森森。
白谨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是仿佛！
她正将手掌伤口位置往嘴巴凑，如蛇般张口呲牙。
好在伤口崩裂，但她嘴巴还没有触碰到伤口上。
她在副本经历太多这样被迷惑自我攻击的事情，这会儿熟练地调整自身，重新在伤口处贴上新的止血贴。
白谨收回视线，不再注视时针上的衔尾蛇，而是看向两根指针跟球体相连接的地方。
开口跟两个指针相连接的地方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开口要比指针尾端大一圈。
白谨掏出折叠双刃软刀片，打开刀片有手臂长。她将刀身贴着时针的尾端切进去，刀片比时针要窄许多，很轻松顺着时针进入球体内部。
刀片进入二分之一的时候，没有任何阻挡，十分顺畅，过了二分之一，她感受到的阻挡。
触感让白谨有种不好的预感。
秒针即将到来，白谨往外抽了点刀片，听到细微的声响。
秒针来了。
【00:44:00】
秒针一离开，白谨立刻抽出刀片。
血。
刀头上是鲜红粘稠的血。
球体里拥有血液的生命，是衔尾蛇？还是……人？
白谨贴上球体，屏蔽所有外界的声响，她听到了——
“咚”
“咚”
“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
里面是人？
里面有人？
污染源还是什么？
白谨没有再冒然尝试，她收起刀片，将刀片上的血液擦拭干净，目光落在不断移动的秒针上。
到底要怎么做？
难道要切掉带着印记的手腕吗？
白谨取出一张止血贴，放在刀片上，顺着时针入口送进去。
两三秒后，她再抽出刀片，止血贴还在，白谨也不觉得失望，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试探对方的反应，没有反应也算是一种反应。
她收起止血贴跟刀片，取出一根能伸缩的细长针，这是按照之前伸缩杆的样式仿制的。
拉长的针有笔芯细，等人长，而眼前球体也不过是等人高。
白谨将伸缩针伸进去，理论上能抵达球体的另一边。在即将到达刀片被阻拦的位置之前，白谨放慢速度，等到再次触碰到阻拦时，她抽出伸缩针。
没有血，针头上没有丝毫血迹。
愈合？还是里面的存在换了位置？
白谨在针头位置看到一些透明粘稠液体，有股淡淡的腐肉腥臭。
这样的特征让白谨想到蛇，在这个副本看到这样的特征，很容易就联想到球体里或许有一条首尾相吞的蛇，甚至不止一条。
还有一点，白谨一直觉得非常奇怪，要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海岛背景的游戏，在被污染之前，就有关于海洋生物的游戏副本——这点很好推测，上个副本里赵基曾经就提到过，很多年前，会面对全体岛民发布任务。再加上污染出现前的时间里，就有部分海底肉不能食用，联系在一起，就能推测出，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是关于海洋生物实验之类的。
白谨的几次副本，以及从论坛里观察到的副本情况，可以确定目前见过的副本都跟海洋生物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就算是治疗中心的饿鬼也是吃了海底肉被污染，从他的记忆看，他在污染前就已经被污染了。游戏被污染后，主宰进入游戏，贫民窟就被限制了行动，别说接到零活，跑出去捞鱼，大多数人都不会离开自己所处区域。
总而言之，这个副本，目前没有看到任何跟海洋生物相关的联系，衔尾蛇是一种象征符号，硬要说是海蛇，联系就很僵硬。
还有一点就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到血条。
在知道真相之前，血条是需要防备的辅助能力，现在知道自己是系统，血条就相当于她工作的工具。
现在都没有看到血条，是血条怪至今没有出现，还是血条能力失效，又或者是主宰做了什么？
如果是第三种可能，它能够做得无外乎就是从白谨自身或者是外物影响。
前者是入侵她的系统，后者是将她投送到它能够实时监控的副本。
入侵她的系统可以直接排除，如果主宰能够入侵她的系统，修改她的数据，没必要只搞一个看到血条的能力。哪怕有无法伤害人类的限制在，以白谨目前人统结合的状态，清除不容易，控制住还不容易吗？
白谨豁然开朗。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血条怪还没出现，主宰无法将手伸入这个副本里；这个副本是被主宰控制，是模拟真实副本的虚假存在。
【00:45:00】
在白谨极致的思念下，莉鱼再次出现。
“莉鱼，攻击这个球体。”白谨立刻道。
莉鱼在白谨身边浮现，闻言脸上还带着茫然，腰部以下化身成为无处巨大艳丽又斑斓的触手，这些触手避开两根指针，将球体层层包裹住。
她下意识的躲避，可能是因为拥有上一轮出现的记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身为怪的本能感受到了威胁。
秒针切物如空气，时针能够使人失控。
被触手包裹的地方有白色烟雾升起，触手无法绞毁球体，触手吸盘有腐蚀性的黏液流出，在腐蚀球体表面。
有两根触手不受控制朝着白谨位置挥舞。
莉鱼痛苦道：“白谨，我要控制不住它们想要杀死你的欲望了。”
第96章 衔尾蛇［11］
白谨躲开触手。
“是因为你攻击球体？”白谨问。
莉鱼无法回答, 她面容痛苦扭曲浮现出鱼脸的形状，随后又出现了水母、章鱼、其他人类面目的形状。莉鱼的触手颜色愈发艳丽，大部分触手死死绞缠着球体，小部分在空中没有方向的抽打着, 有时打在秒针上, 触手直接被截断。
触手断掉的部分在地面上还在抽动着。
白谨躲开偶尔抽到她身上的触手，看了眼其他人, 见到他们被原陶跟苏闻之组织躲开触手, 将注意力放在莉鱼身上。
莉鱼现在已经没办法沟通，她看起来已经失控, 但她大部分触手仍然在试图毁掉球体——从这点来看，白谨就不相信她真的完全失控。
而她挥舞的触手大部分都在秒针范围之内, 极少情况下抽到秒针范围外。
再又一只触手打过来的时候，白谨没有躲开，她朝着球体方向冲过去, 在即将靠近球体的时候, 一个翻滚倒在旁边, 追过来的触手打在球体上。
眼前一条条斑斓艳丽的触手蠕动着绞缠在球体表面，白色海腥腐烂味从升起的烟雾中往外弥漫。
白谨避开吸盘位置, 掰开触手，露出被腐蚀七七八八的球体表面，她掏出伸缩针尝试顶开被腐蚀的部分，没有顶开不说，针头被迅速腐蚀掉了。
莉鱼触手蛇一般在球体表面游动，越缠越紧。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角落里被忽略的妹妹玩家突然加快了语速。
“白谨！趴下！”
“躲开！”
苏闻之、原陶更多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从身后传来, 白谨没有丝毫犹豫趴在地上，一道风从头顶经过。
【00:46:00】
被削掉的发渣飘然落下, 秒针移动到速度加快了！
白谨看向莉鱼。
她脸上的痛苦与狰狞全都消失了，那些舞动的触手也消失了，她摔在白谨不远处，不知生死。
唯一的好消息是莉鱼掉下来的时候没有碰到秒针。
白谨顾不得看球体什么情况，在“哒哒哒”的语速中，抱起倒地的莉鱼离开秒针范围。
活着。
【00:47:00】
莉鱼的身影从白谨怀里消失。
白谨清楚，莉鱼现在处于隐形状态，人还在她怀里。
白谨保持着姿势，看向球体，球体扭曲不成样子，表面被腐蚀出一片一片的黑斑，但它没有破洞。
一个都没有。
“这都没事。”原陶，“从外破坏球体的几乎没有可能。”
“时针上有衔尾蛇印记，能引发人失控。”白谨快速把信息告诉其他玩家，“球体里戳到血液。”
不等玩家们反应过来，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怀抱，压低声音，“有没有办法……”
【00:48:00】
莉鱼的身影显现出来，她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是疲惫。
“莉鱼，你有上一轮记忆吗？”
白谨问。
“你是说我被这里驱逐的事情？”
莉鱼不解反问。
这就是有。
“你从这里被驱逐后，去了哪里？”白谨问，“是什么样子的状态？”
莉鱼：“我不记得，没有意识。”
“你想知道吗？我下次被驱逐来告诉你啊。”
“来来回回，对你有影响吗？”白谨道，“我还有其他的办法。”
莉鱼笑起来，透过白谨的眼睛看向自己。
“只有突然清醒又突然失去意识，我现在是什么样子的状态呢？好奇怪，但是不是在游轮里醒来，我感觉好高兴。”
【00:49:00】
莉鱼开始往章鱼的方向转变，她远离白谨，苏闻之几人见状走过来。
“50，她是不是会消失？到时候我们想她的话，能不能将她召唤出来？”
苏闻之道。
很明显白谨要用莉鱼破局，但如果是白谨召唤莉鱼，她就需要一心多用，因为莉鱼失控状态下是会攻击她的。
“可以试试。”
白谨没有拒绝，因为她很清楚苏闻之他们不可能召唤成功。
她答应太痛快，苏闻之有些怀疑盯着她，狐疑道：“你还有什么其他计划吗？”
白谨没回答，目光盯着那根加速移动的秒针。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00:49:56】
莉鱼消失的前两秒钟，玩家们惊恐看着白谨失去意识往旁边倒下。
苏闻之距离最近，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冲上去将人接住，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白谨苏醒的速度。
她几乎在倒下的瞬间就恢复意识，睁开的眼睛有片刻茫然。
【00:50:00】
莉鱼消失，白谨茫然的眼眸恢复清明，躲开第二根秒针的扫荡。
就在秒针回到初始点的瞬间，莉鱼消失的同时——
第二根秒针出现了。
在47分里，莉鱼还处在隐形状态下的时候，白谨语速极快道：“有没有办法，清空我的记忆，只保留秒针的记忆。”
根据莉鱼上一轮的经验，她会在五十整分的时候消失，而五十整分又是会出现“凶手”的时间点。
她们打了个时间差。
莉鱼消失前，清空白谨的记忆，只留下关于秒针的记忆，而其他人看到她昏迷大脑会下意识只想着她。
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比记忆里只有“哒”“哒”走动的秒针的白谨，想得更纯粹更深刻。
莉鱼作为怪能够被召唤过来，召唤出秒针的概率就有一半。
一半的概率，又不会致死，完全可以赌一把。
整点莉鱼消失，白谨记忆回归，第二根秒针成功召唤出来。
就像莉鱼出现在这里，要符合她原来的能力一样，第二根秒针也受到自身能力限制，它固定在球体上移动。
这也是只召唤秒针的原因，时针可以引人叩抠群死二贰二雾久义死其。加入看更多完结吃肉文失控，完全可以不受距离限制，分针不确定是什么。
真秒针移动速度很快，召唤出来的二号秒针是正常速度，但两根针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简单来说，它们迟早会撞上。
白谨被苏闻之捞出去，记忆一股脑灌输让她有些天旋地转，脑袋上的神经突突地疼。
其他玩家凑上来，有人关心白谨的身体，更多的还是兴奋。
“太绝了！怎么想到的，召唤出秒针打它自己！”
“大佬太牛了。”
也不是他们太躺，实在是这个副本太空，玩家在这里又太被动。
实际上，如果没有白谨自己折腾，他们进入这种副本，就是自己苟，赌一个不会全军覆没，赌自己能够活到最后。
“快，快！”
“要撞上了！”
白谨缓了缓，感觉头上疼痛缓和了一些，稳住精神，朝着秒针方向看过去。
两根秒针碰撞在一起，同时将对方劈成两半，被劈开的两根秒针没有停留继续走动，而这次它们速度同步了。
但是很明显，秒针走动的速度变慢了。
玩家们：“？”
他们看向白谨，“这什么意思？”
白谨看着分裂开的秒针，闻言回答：“等下一分钟。”
场上没有莉鱼，下一分钟，按照规律会有一个玩家发疯，但是现在秒针针身上的圆环一定跟秒针一起被切开了。
而新出现的二号秒针，出现的目的是杀死召唤者——也就是白谨。
下一分钟，有两个可能：
1.针身上衔尾蛇被切断，失效，这一轮安全。
2.白谨被攻击。
这两种可能是有很大概率同时出现的，这一点也在白谨计划之内，她只是听说莉鱼身体里时间紊乱，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要找源头，这一点就避免不了。
自从秒针开始变速之后，五十分，就不是指五十分钟，而是第五十轮。
这一轮格外漫长，如果之前加速的时候是15~30秒就是一轮，现在白谨数了将近两分钟，秒针还没有走到它的初始点。
白谨趁着时间尽可能恢复自己的状态。
【00:51:00】
秒针上没有东西往白谨身上窜，白谨耳朵嗡鸣，眼前花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视野像疾行的车窗外飞快掠去的景色，离她远去。
白谨感觉自己的身体跟灵魂之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住了。
她轻飘飘脱离沉重的身体，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呼唤她。
白谨顺从呼唤而去，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清晰，越是清晰就越是熟悉。
终于，她听清楚声音了，她听出这声音了——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白谨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镜子漂浮在空中，镜面如水面般时不时荡起涟漪，镜子边框是老熟蛇，首尾相吞，巨大的蛇身框住整个镜面。
她的声音正是从镜面里传出来的。
镜子里是白谨他们在“表盘”空间里的场景，区别在于镜子里时间应该是未来。
有更多昏睡的玩家苏醒，第二根秒针消失，只剩下一个被切成两半的秒针，朝着初始点的位置缓慢移动着。
“叮——”
秒针到了初始点，时针动了一格。
秒针开始反方向移动：
第一分钟，玩家身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出现；
第二分钟，受伤玩家周围一批一批出现新的“人”；
第三分钟，这些突然出现的“人”无差别攻击玩家；
第四分钟，大批大批玩家死亡，有被突然出现的“人”杀死，还有成功反杀后，被“人”死亡瞬间污染，吞食自己血肉的……
第五分钟，那些死去的玩家、“人”睁开了眼睛。
……
白谨看到苏闻之反杀后被污染，看到原陶救人被杀，看到自己引发末世污染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而后，在所有人的尸体上，她清醒过来，吃下自己的血肉。
镜面荡漾，画面又变了，白茫茫什么也没有，很快大雾散去，露出一具具不知生死的人。
白谨在人群中醒来，最先注意到空中弥漫的白雾。
第97章 衔尾蛇［12］
这可以说是一个预言, 也可以说是一段过去。
因为白谨暂时没有办法去判断水镜里的场景到底有没有发生过。毕竟最后一幕可以暗示为：已经经过了一次循环，现在是新的一次开始。
白谨注意到水镜里的自己，手腕上同样有衔尾蛇印记，从外表上看跟她现在手腕上的印记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 用肉眼看看不出什么, 不代表里面就没有什么。
就像发疯玩家的印记，需要去摸去捏才能感受到不同之处。
再细看水面镜最后的场景——
白谨最初在这个副本睁开眼睛有意识的那个瞬间。
从这点看, 有两个可能：
1.这是未来, 在他们走向覆灭之后，她会吞掉自己的血肉, 从而开始新的一轮循环。
2.这是过去，她没有记忆, 每一轮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每一轮都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就是：用秒针切割秒针。
当然, 这些判断的前提是水面镜给出的信息都是真实存在的。
否则就会引发第三个可能, 它利用当下已经发生的事情, 做出了一个虚假的未来，呈现在玩家面前, 以方便它达到某种目的。
白谨静静等待后续发展，在等待过程中思绪没有一刻停下来。
水面镜里的场景，其实在开始猜测有大规模污染出现的时候，白谨就有些预感。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使得所有玩家都被污染。
至于循环，副本衔尾蛇就有这个象征，也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最后惨烈的结局对白谨来说并不需要太过恐慌,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她只需要做好当下。
抛开这些之外, 白谨的重点放在【一小时】后秒针逆转，同时副本里很多东西都会被影响一起发生逆转。
白谨进入这个诡异空间之前，距离一小时只剩下不到十分钟。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水面镜以及整个空间里，播放了一段画面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好像忘记了白谨这位被强行拉过来的“客人”。
白谨的目光落在水面镜边框的衔尾蛇上。
副本空旷，这样一个空间存在副本里，除了类似治疗中心的“梦境”那种情况之外，就只有球体内部以及白雾里有可能了。
白谨直觉这里应该是球体里，而非白雾里。
白雾更像是边界，划出这个副本的范围。
白谨细细打量边框上的衔尾蛇，她之前将刀片伸进球体里的时候，划伤某个存在。衔尾蛇上如果有伤口的话，就说明这里球体里，毕竟这里只有衔尾蛇跟她两个有可能有血液的存在。
这条衔尾蛇是有血液的吧？
白谨刚有这个念头，感觉大脑猛地一痛，脑子里就像人拿了打蛋器在里面搅动，又晕又痛又想吐。
她努力压制这种感觉，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划破她的手臂。
白谨忍着疼痛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往水面镜里回的刀片。
她低下头，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液从口子里渗出来。
白谨怀疑这里是不是像上个副本的电梯，只要想到，就会具象出来。
否则怎么这么巧合？
她刚想这里只有她以及衔尾蛇是有可能被划破的，她的手臂就被划破了。
白谨可以确定，水面镜后持刀片的人，就是之前的她自己。
她清楚自己的行为习惯。
现在暂时确定这个空间是在球体里的，但同时又出现了新的问题：里外的时间似乎并不同步，还是说空间里的时间是错乱的？
没过多久，止血贴压在刀片上穿透镜面送到白谨面前。
要不要接？
不，不能接。
接下止血贴就相当于告诉“白谨”球体里有能够思考的生命体，她后续的行动一定会重点在研究球体里的生命体上，时间来不及让她研究这个。
再者，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就更不能接。
白谨看着止血贴被收回，看着伸缩杆伸进来，她躲开伸缩杆。
同时，白谨感觉身体不再痛了。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疼痛，这看起来有些像海洋馆副本里，白谨被看了一眼，当场失控。
现在她虽然也很不舒服，但没有失控的迹象，这看起来像个拙劣模仿的惩罚，而不是看到不可直视后受到污染。
从这点来说，这个副本就更像是模拟的副本，而非真实存在“污染源”的副本。
主宰控制副本的可能性越来越大，白谨就需要开始思考：副本是主宰模拟而成的假副本，要怎么破局？
之前几次副本，无论副本多么复杂无解，都有时间限制。现在这个很明显就是杀不死就困死在副本里。
可惜，白谨对数据掌控完全没有任何资料跟信息，目前除了五感、记忆、力量、速度……这些数据达到非人的程度之外，她没有任何入侵其他系统之类的知识。
泥人系统对话数据泄露，就说明它被主宰入侵，自身都难保了。
……
水面镜没有新画面出现，空间里也没有变化，这里的时间仿佛是停止流动的。
不对。
白谨站在镜子前，里面没有倒映出她的模样，而依旧是水面的样子，之前那些算是动静吗？
抛开所有时间混乱的东西，单单只看从水面伸入进来这个举动，它在暗示什么？
“暗示这里是出入口。”
暗示这个之后呢？
它的目的是什么？
让她穿过去离开？
还是在这里犹豫？
不，还要再往前想，她被送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她被送到这里，是一个新的变化，还是之前就存在的？——比如，那些发疯的玩家，在其他玩家看来，那些玩家是突然发疯的，假设这些玩家在发疯之前也曾经被带进这个空间里呢？
他们的结局显而易见。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那个结局？
他们在这里经历了什么？是否就像她一样看到了不知过去还是未来的东西？
白谨开始思考：如果我是一个普通的玩家，我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我会怎么样？
会迷茫？不解？
这不至于到失控的地步。
会相信从而感到无望？
白谨尝试代入这种情绪，这对她来说有些难，因为一直以来她所学习以及时刻不放松的东西，就是控制自己，压制因污染而徒生的情绪。
她尝试几次都没办法之后，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利用她身体里的末世污染。
白谨放任情绪暴动，放任体内一切暴虐的情绪跟冲动。
她身体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抽搐着，血管凸起，眼睛猩红，胸口痉挛喘着粗.气。
水面镜上的衔尾蛇开始游动，它保持着原有首尾相吞的样子，围绕着水镜边框开始顺时针游动。
随着白谨情绪的失控，衔尾蛇游动的速度越快，很快它游动了一圈，一颗牙齿从吞食蛇尾的嘴上脱落，滚动到白谨脚边。
水面晃动，水面镜上浮现出新的画面。
镜子里的“白谨”捡起来了蛇牙，在她捡起来的瞬间，这颗牙齿发生了变化，它变得有小臂长，变得通体金属材质的质感，变得更加锋利，变得似曾相识……
它曾刺穿她的小腹，划过她的手背，穿透她的手掌。
那个一分钟出现一次的凶器。
疑似“分针”的凶器。
它居然是蛇牙，秒针呢？时针呢？
画面还在继续——
蛇牙发生变化后，“白谨”用这颗牙齿刺向自己的心脏，她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头发脱落，肌肤上长出鳞片，嘴巴变成外凸，拉长拉扁整个脑袋，鼻子缩成两条细缝，她的身体扭曲着，双手融入身躯里，双腿合为一体——她变成了一条蛇。
她的眼睛还是人类的眼睛，但身体已经变成了蛇。
她在地面爬行，靠近水面镜时，猛地跃起，整条身体穿透水面镜。
镜片破碎融入她的体内。
“白谨”作为一条蛇穿梭在白雾中，在她的眼睛彻底失去人的特征，变为竖瞳之前，她放开副本限制，玩家们离开副本，只有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画面到此结束。
白谨脚下静静躺着那颗蛇牙。
原来是这样的无望。
竟然是这样的绝望！
这让白谨想起游轮副本中，玩家为了不变成怪物，在绝望之下选择跳海，企图让灵魂远离游轮。
但正是这种希望，将他们彻底变为船上人。
而现在，玩家在看到副本会全军覆没的结局后，发现可以牺牲自己，救出所有人。
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怎么选？
他们的选择已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没有变成衔尾蛇解救所有人，他们发疯吞食自己。
白谨蹲下身仔仔细细端详着蛇牙，然后，她伸手拿起蛇牙，紧紧握在掌心之中。
第98章 衔尾蛇［13］完
蛇牙在白谨手中变成锋利的“凶器”模样, 不仅如此，它在吸引她，吸引她跟它融为一体。
但这种吸引程度的污染对白谨来说不算什么，因为她已经有抵抗性了。这类污染中, 最严重的一次, 还是游轮上那次变成鱼。
现在蛇牙对她的吸引，还远远达不到那种占据她全部心神意识, 改变她的认知, 控制她的大脑跟思维的程度。
但这是另一种吸引，另一种污染——
它是带着希望的, 是融入一种自我牺牲就能够救援所有人的希望。它静静躺在你的掌心里，没有任何恐怖的地方, 只是告诉你融入它就能够救下所有人。
还在犹豫什么呢？
还在等待什么呢？
白谨平静地握着蛇牙，她很清楚这个“凶器”是多么的锋利。
他们都很清楚——所有苏醒的、死亡的玩家都很清楚。
白谨缓缓举起蛇牙，却不是对着自己。
声音影响不了她, 希望欺骗不了她, 她举起蛇牙冲向水面镜。
————
“大佬？”
“白谨？”
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谨侧头望去，一张张关心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没事吧？”苏闻之问。
白谨想了想, 反问：“我怎么了？”
“你突然就僵在原地了。”苏闻之道，“僵了将近半分钟。”
“半分钟？”白谨重复苏闻之的回答，“怎么会是半分钟？”
“什么？”
苏闻之不明白，其他所有人都不明白。
白谨没有回答，动了动僵硬的手脚，忽然感觉到什么, 摊开掌心，一颗拇指长的雪白牙齿静静躺着。
她猜到破开水面镜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像之前的每一个发疯的玩家一样，眨眼闭眼睛就回到进来之前的位置，时间差不超过一秒。
第二种可能就是：她真的从水面镜破出。
……
白谨推测“凶器”是分针，而蛇牙是“凶器”，这就意味着分针是蛇牙幻化而成的。
也就是说衔尾蛇在这个副本里，不仅仅是他们之前所猜测的，那些大众认为的象征一类的东西，也不是单指污染效果，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它跟这个副本的场景相关。
分针是蛇牙。
白谨之前看到时针上蛇眼，导致精神污染，时针或许指向蛇眼或者蛇毒。
秒针坚硬锋利，也有可能是蛇牙，但从长度来说，也有可能是蛇身。
推测出这点之后，水面镜又已经证实是在球体内部。
莉鱼也证实球体从外部很难用外物破坏。
而白谨之前伸入球体的刀片等东西，从水面镜中伸进来，可以推测出，水面镜就算不是球体内壳，也与内壳紧紧相连。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只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空间，一个象征意义上能跟外界联系的、浮现预言画面的水面镜。
但它无论是哪一种，它都是出口。
就像秒针只能被秒针破开，想要破坏球体／幻境，也应当只有副本中的锋利的武器才能够做到。
事实证明，白谨的推测是正确的。
利用蛇牙的确能够破出空间／幻境。
但她为什么会僵持半分钟呢？
之前所有发疯的玩家，他们哪怕不是整分后立刻发疯，也绝没有半分钟之久的空白。
更何况白谨的确是在整分后，出现意识混沌。
“这是什么？”
苏闻之跟原陶也看到了蛇牙。
这两人挡住了其他玩家，所以目前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到了蛇牙。
“我感觉好想吃掉它。”
原陶面无表情道，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极力压制。
白谨闻言立刻握紧手掌，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只剩下不到半分钟，来不及解释许多，而且白谨自己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等下一分钟再说。”
白谨道。
苏闻之，“这一轮没有发疯的，只有你僵持了半分钟。”
白谨点头，“应该是攻击到了我。”
原陶跟苏闻之闻言不再说什么。
他们去安排其他玩家，白谨在原地站着看向时针跟球体相连接的位置，也是她之前将刀片送进去的位置。
球体因为莉鱼之前的攻击虽然没有任何破口，但是表皮有损坏，形状也有些扭曲，能清楚看到触手残留的痕迹。
白谨在想蛇牙能否破坏球体表面？按照她的推理，破坏是没有问题的。
在［一小时］之前，如果没有其他办法离开副本，她必须要尝试一次。
想到这里，白谨摸向受伤的手臂，伤口已经愈合，但血痂还在……难道是因为她在里面受了伤，所以才会有半分钟的时间差吗？
又或者是其他人选择顺从污染，而她没有，所以才有时间差？
就在这时，玩家人群响起嘈杂的声音，白谨闻声看过去，发现更多的玩家苏醒了。
不像之前每次只醒来少数几个人，这一次直接醒了十几个玩家，这让白谨想到了水面镜里的场景。
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死去的人以另外一种形式复活
嘈杂的声音里有一道声音渐渐变得更大，将其他人的声音全都盖了下去。
白谨分辨了下声音内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轮秒针走动速度极慢，但也只有一圈，到现在还有10来秒钟的距离，原陶跟苏闻之以及其他苏醒的人，就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但是这一轮里新来的十几个人有一大部分表示质疑，剩下的一小部分中，原陶两人认出几个邪恶公会的成员。
岛上公会有三种：原陶他们所在引导众玩家的正派公会，联系不深的中立公会，以及杀人为乐的邪恶公会。
不过同时各大公会之间又有协议：不能直接杀害玩家，也不能在集体讨论中故意扰乱信息。
这还是白谨第二次见到邪恶公会的成员。
她刚靠近，正好听到声音极大的那位玩家叫嚷：
“她算什么东西？原陶跟苏闻之听她的，我们就都得听？”杜源涛道，“还要把其他人弄晕，笑死个人了，你们自己傻b，可不要带上我们。”
原陶冷眼看着，平静道：“那就不用管，线索已经说了，办法也讲了，仁至义尽。”
有刚醒的玩家犹豫，杜源涛立刻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不会真的相信他们这套说辞了吧？光听听就不觉得非常的可笑吗？什么时候在副本，你晕倒就能万事大吉了？”
“没出事，当然是他们说得准，出事了？天呐，你都死了，难道你还能去找他说个一二三四吗？”
“拜托！不论怎么想，这个办法都只利于他们自己好吗？”
白谨很难不怀疑，这群人是故意放进来的，现在这个时间点苏醒也是卡着点故意的。
否则很难解释清，他们在即将到达【一小时】这个时间点苏醒。
白谨之前还想这一次副本里玩家虽然多，但是都很信服原陶两人，配合度极高呢。
推测到是主宰模拟副本，这一点就格外奇怪，它怎么可能放一些有利于他们的玩家入场？
时间到了，也没有时间给大家争论，当然也没有人争论，在杜源涛放话的时候，之前几轮的人都做好了应对新一轮的准备。
有认出杜源涛几个邪恶公会里玩家的人，还小声提醒其他同伴警惕新苏醒的玩家。
原陶跟苏闻之比白谨更清楚这些人的特性，非常熟练分开盯梢刚苏醒玩家。
【00:52:00】
不出意外，这一轮里刚醒来的玩家发疯了。
白谨捏着蛇牙，看着原陶跟苏闻之压制那群刚苏醒的人，其他因为受伤保持清醒的玩家将人迷晕放倒。
“你们这是干什么？！”杜源涛极其不满，他没想到自己居然醒得这么晚，以至于慢了这些人这么多步。
但是他不觉得这些人好心会真的帮他们，他可非常清楚，这些人对他们可是憎恶得很！
“我只说一次，”原陶毫不畏惧道，“你们如果捣乱，我会直接弄晕你们。”
苏闻之突然抹眼泪，他夸张至极，感动非常，道：“太善良了，原姐不愧是论坛的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原陶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在另一边，顺着目光看到白谨已经窜到球体边了，表情立刻严峻起来。
白谨从没有说过空话，她之前说有事下一轮说，就不会拖到下下轮。
她突然重新回到球体边，是发现了什么？
也说不上是新发现，只是大量苏醒的玩家，让白谨意识到，她不能再拖再思考了。
无论这些人是什么人，在这个副本里又扮演什么角色，水面镜的画面到底有几分真实——她都赌不起。
如果水面镜的画面是真实的，那么【一小时】就要面临死者复生的场景，这些人的死亡是在加重所有人覆灭的可能。
白谨不可能让自己走到失控的结局，更不会因为所谓的所有人都能复活离开副本，而让自己失控——暂且不提这个副本是主宰模拟的副本，也不说这个结局的真实性。
只有一点，她在这里失控，顶着彻底堕落之前放走所有人，之后呢？
她会害死更多的人。
白谨不可能选择这个结局。
白谨来到球体前，手中的蛇牙没有掌心长，她就指腹捏着蛇牙，像捏住一根针一样，往球体表面刺。
很顺利。
原陶他们在控制刚苏醒的人，白谨专心致志，像用针剥开生鸡蛋的蛋壳却不伤害里面那层薄膜那样，顺着刺开的地方，一点一点挑开外壳。
在没有蛇牙之前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别说挑开这种精细动作，就是劈、锤、腐蚀都不会破开它。
白谨的手又轻又稳，动作又快又准，十秒就剥开两块巴掌大的破口，里面有一层黑色的东西。
白谨没用蛇牙，左手拿了个指长小钉子去戳，小钉子迅速被吞噬，白谨松手松得快，她捏住那点仿佛被吸？拉？进去。
白谨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她已经毁坏了球体外壳，而她还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空间里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玩家还在闹，秒针走得还是很慢，妹子玩家“哒”的语速还是跟着秒针，时针还是稳住不动……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白谨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上方，像是想要透过白雾，去看向白雾里、白雾外的世界。
“哒”“哒”的声音，玩家吵闹的声音，副本的紧迫性……一切的一切没有变化的所有一切，都被白谨屏蔽掉了。
她仰头静静看着白雾。
“这才是我的恐惧。”她想。
“这才是我的恐惧。”她说。
白雾围着副本边界，白谨却从未想过要去试探白雾；莉鱼触手被白雾吞噬截断，她丝毫没有意外；她在水面镜空间里，她明明想到白雾，却再次忽略白雾。
她在副本醒来，看到白雾后，感到惊骇，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在水面镜的空间里，看到自己醒来，先被白雾吸引注意，也没有任何想法。
她在下意识忽略白雾，潜意识里合理化白雾的存在，将其当做副本边界。
以她的警惕跟谨慎，哪怕知道白雾有危险，她也不会什么也不做也不想的。
副本有什么必要用白雾做边界？
所有的玩家都很清楚副本在某个有限的空间里。他们只在空间里行动，不会去探索空间外，也探索不到。
就像游轮，哪怕在辽阔的海洋上，离开游轮也走不远，只会无数次被吸引到游轮周围。
白雾跟这个副本里有什么联系吗？白雾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这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畏惧白雾。
只有她。
来自末世的她。
畏惧白雾，恐惧白雾，习惯白雾。
它是末世的源头，是所有末世人悲惨的开始，也是末世人习以为常的东西。
白谨抬头看着空中弥漫的白雾，握着蛇牙的手猛地刺向薄膜，薄膜被蛇牙吸收殆尽，露出球体里的场景。
没有水面镜。
只有一条蛇。
一条巨大的蛇。
一条巨大的首尾相吞的衔尾蛇。
一条只有骨头的首尾相吞的衔尾蛇。
一条由人体骨头组成的首尾相吞的衔尾蛇！
它首尾相吞，没有眼睛，只有一根蛇牙，没有皮囊。除此之外，它跟活着没两样，在球体里不断呈环形游动着。
首尾相吞的地方有一管血条。
血条不厚，只有一滴。
然而在这条蛇组成的白骨上，白谨看到不止一个两个十几个的人类头骨，它们嵌在蛇的脊椎里，毫不突兀的组成这条白骨衔尾蛇的一部分。
白谨用蛇牙撕开更大的口子。
秒针终于察觉到被偷家了，它开始飞速旋转起来，白谨在它切割到自己之前，在球体外壳上破开一个自己能够钻进去的口子，跳了进去。
外面那些玩家静悄悄的，妹子玩家“哒哒”声，杜源涛的争吵声都消失了。
白谨如果回头就能看到他们僵硬站在原地，像一个个木偶一个个雕塑。
但她没有回头。
她握着蛇牙靠近不断游动白骨衔尾蛇。
“薄膜”能腐蚀铁，能被蛇牙吸收，它在这里或许象征着蛇毒。
蛇牙能伤害衔尾蛇本身，蛇毒能毒到衔尾蛇本身。
时间没有弱点，但衔尾蛇不是，它首尾相吞本身就说明了能够伤害到它的只有它自己。
衔尾蛇不断游动着，白谨等到首尾相吞的部分游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握着蛇牙猛地起跳，抓住蛇口中的白骨爬进蛇吞食尾巴的嘴巴里。
大脑“嗡”地一声，如同被棍棒对着脑袋重重敲击了一下，视野一片花白，耳朵嗡鸣不止，温热液体从嗓子里涌入口腔……但这都不算什么，白谨急促地喘息着，眼球上爬上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难以压制的破坏欲跟暴虐情绪，在体内排山倒海地翻涌。
她抓住的骨头嵌入皮肉里，血液染红掌心跟白骨，在她看不见的视野外，血条在缓慢增长。
【2】
【3】
【4】
……
白谨没去管身体的疼痛不适，也没去想压制暴涨的污染，她不断放空自己，清除自己的思维跟情绪，隔绝所有属于“人”的部分。
这并不轻松。
进入游戏世界以来，白谨属于“人”的部分掌控着这具身体，属于“系统”的部分几乎处于休眠状态，只随着她的锻炼跟经历，缓慢调整她的数据。
最先出现的变化的是她的眼睛，爬满红色血丝的黑白眼球变得虚幻，有绿色光芒闪烁，很快，绿色光芒稳定下来是流动的数据流，它们成为白谨新的眼球。
然后是她握着蛇牙的手，每一个指甲、每一个指骨、每一块皮肉、每一滴血液都变得虚幻起来，像一个虚假的投影，而非真实的存在。
她嘴巴一动一动，发出机械般冰冷的声音：
【命令，清除最近污染源。】
【重复，清除最近污染源。】
【重复，清除最近污染源。】
蛇牙在白谨手中再次变成分针的模样，她举起变化后的蛇牙，对准蛇尾切下。
蛇尾被整齐切割脱离蛇首，掉落在地上。
血条极速下降，白谨被甩下蛇身，她顺势从球体中钻出。球体外，秒针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走动。
白谨到时针身旁，举起蛇牙快准狠戳到两个蛇眼上，隐约有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白谨动作不停，蛇眼被毁，空间晃动起来，白雾涌动速度开始加快。
白谨毁掉蛇眼后，用蛇牙将球体外壳毁掉，将白骨衔尾蛇暴露出来。
白骨衔尾蛇已经不再首尾相吞，像一条普通的蛇在地上不断扭曲挣扎着。
血条无限接近于0，且没有恢复的迹象。
白谨走到白骨蛇身边，将蛇牙嵌入它原来的位置上，血条恢复了些许，白骨蛇“看向”白谨的位置。
白谨是投影状态，在嵌入蛇牙的瞬间，人已经瞬移到空间边缘白雾之前。
前后没有相差两秒，白骨蛇带着骨骼不断相撞的响声，到了白谨身后。
白谨没有犹豫，奔入白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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