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本是带着歉意上门,走的时候却憋了满肚子的火,不欢而散。
事情解决他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顺势跟贺庭屿道别,回了自己家。
贺庭屿在房东走后闭着眼沉思半晌,心想面对脸皮薄的年轻人,他果然还是应该再委婉些。他摘掉眼镜细细擦拭后放在茶几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桌上的纸袋,最终缓缓伸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四个透明塑料盒,每个里面装的都是不同类型的饼干,摆放的很整齐,大小也刚好贴合塑料盒,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贺庭屿拆开最上面的盒子,取了一块金黄的酥饼。饼上撒着细细的白芝麻,纹理清晰层次分明,外皮酥脆泛着温润的油光。
贺庭屿咬了一口,表皮脆而不碎,口感香甜可口,丝毫不显油腻。
倒是好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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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很快过去,房东也回归了日常外出跑车的生活。
他对自己工作的要求就是上五休二,周末一般在家休息或者出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平时作息也比较规律,和当下的年轻人一点也不一样,偶尔还会随机给自己换个工作,也因此他的工作微信上有很多人,都是他在各行各业打零工的时候认识的。
周三,房东临时接了个工作,给学校送水。
他以前给s大送外卖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头,就是在学校里送水的,有些宿舍楼没有电梯,桶装水就要人力送到每间宿舍楼门口,还有一些老旧的办公楼,用的依旧是饮水机,也要送水上去。
房东不清楚这老头多大,不过看着应该都有五六十岁了,皮肤黝黑,眼神却很清亮,裸露出来的皮肤爬满了沟壑,像是附着在骨头上一样,人看着干瘦干瘦的,但力气还挺大,在s大干了好些年。
他今天突然感冒了,所以叫房东来忙一把,替一天班。
他们送水的有专门的三轮车,桶装水统一由卡车送到楼下,然后送水的工人就要把足量的水卸下来,挨个送到各个房间。
房东替的老头负责的是一座办公楼,据说已经有好些年的历史了,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学校一直没有拆除盖新楼。
他在楼下工具室找到扁担,照着登记的单子挨着送。
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很热,房东穿了一身黑。黑色耐脏,干活的时候弄脏了也不会特别明显。
扁担中间光滑圆润,跟两边的粗糙一点也不一样,整个木头呈现一种弯曲的拱状,一眼就能看出一定是使用了很多年的。
房东最开始还不会用这东西,是老头一点点教他技巧,怎么用才能最省力,现在他也能姿势熟练的使用这东西挑水了。
办公楼一共就四层,要送的水不多,按照房东以前的经验,一次可以挑两桶,很快就能弄完。
现在估计是上课时间,楼里的人不多,老师应该都去上课了,房东健步如飞,挑着两桶水依然能一步跨两阶楼梯,走的飞快。
房东先将每一层的水都送上来放在楼梯口旁边的空地上,然后拿着单子一间一间的挨着对信息。办公室和学生宿舍不一样,宿舍的水统一放门口,不会直接给换上,办公室里面有人就要进去把水装饮水机上,没人再放房门口。
三楼比下面两层还要安静,走廊上看不见一个人,寂静无声。
安静无人的氛围反而让房东更加自在,漫不经心的溜达,比对信息的样子显出几分懒散。
记住哪些办公室要送水之后,房东就拎起了扁担开始送水。他像平时一样,先敲敲门,有人应声就等着开门进去,没人应声就放水走人。
敲到最后一间时,里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稍等一下。”
片刻后,木门向内打开,露出一张带着无框眼镜,面带笑意的脸。
两人目光相接俱是一愣。
贺庭屿的视线在他挑着的担子和两桶水上一扫而过,了然的侧身让开了门口空间。
“先进来吧,”他说:“今天李叔怎么没有来?”李叔就是送水的老头。
“他生病了,身体不太舒服,我替他一天。”房东把水提了进来,顺手就换了水。
“放着我来就……”贺庭屿有心要拦却没来得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虽然他们住对门,但这几天还真没遇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不欢而散导致的。
“李叔身体怎么样?”贺庭屿问。
房东随意点了点头,不怎么想搭理贺庭屿的样子,“还好,好像就是感冒了,提不起劲,别的没什么。”
贺庭屿点点头。
换好水房东就准备离开了,他还有一层楼的水没有送,却被贺庭屿叫住。
“喝口水再走吧。”贺庭屿抽出一个纸杯,饮水机还在亮着红灯“咕噜咕噜”的烧着水,现在是夏天,所以他直接接了凉水,看了一眼房东干燥的唇瓣递给他,“天气热,润润嗓子。”
挑水毕竟是个力气活,房东这一趟下来也出了不少汗,看起来就是热的不行的样子。
“谢了。”贺庭屿都递到跟前了,他不接也不太好,何况确实有点渴,于是房东三两口就将水喝了个干净。
贺庭屿动作很快的接过空杯子又接了一杯递给他。
“……”房东不得已再次接过。
看着他喝了水,贺庭屿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房东的时候,没来的及送出去的那杯水。
现在倒也算是弥补了当时的遗憾。
喝完这杯,房东眼疾手快的将纸杯压扁,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贺庭屿轻笑。
他哥家里养的乌龟也不爱喝水。
房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瞥眼看了贺庭屿一眼。
他觉得贺庭屿这个人有点复杂,看不透。有的时候能感觉到贺庭屿似乎不太喜欢他,有的时候又没有那种感觉。但从态度上来说,贺庭屿一直都笑眯眯的,言辞上也没有不喜欢的意思,房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间歇性的错觉。
不过上次警告他离贺警官远一点,想来应该确实是不太喜欢他的。
想到这房东皱了皱眉,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正好我也要去上课,”贺庭屿拿了桌上的东西,跟房东一起出门,“我们一起吧。”
房东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还要上楼,暂时不走,但贺庭屿动作太快,他还没说出口,贺庭屿就已经推着他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等他再想开口,已经错过了最佳时间,仿佛已经默认了似的,再开口他觉得有点尴尬。
但事实证明该尴尬还是要尴尬,这是逃不掉的结果,因为房东迟早要走到楼梯口和贺庭屿分开。
“……我还要送一趟四楼的水,你先走吧。”他绷着脸说。
贺庭屿一愣,遗憾轻声道:“好吧,是我考虑不周了,再见。”
房东点点头,沉默地上楼,逃离这尴尬的氛围。
但在贺庭屿眼里,房东的表现却是少年的一些不可言说的敏感情绪。
年轻人好脸面,送水这个工作完全就是体力活,还是在学校里,多少会觉得有些丢了脸面。今天突然撞到了他,还在他面前发生了刚刚的事,估计是心里不好受了。
他叹了口气,第一次见面时,他以为房东条件不好,但后来看到那辆凯迪拉克,本以为房东开得起那辆凯迪拉克,条件应该还不错,但现在再想想,那辆车虽然保养的不错,但也是老型号了,细看还能看出很多历史的痕迹,可能是二手的。
再加上房东平时开出租车,送外卖,好像什么都干,他还会修水管,估计以前也干过这个,家庭条件恐怕没他想象的那么好。
贺庭屿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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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庭屿在学校做了一天的实验,晚上和贺元良一起出来吃了宵夜,回家时天已经大黑了。
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坐着,贺元良却频频低头看手机。
“怎么今晚手机格外吸引你?”贺庭屿揶揄的笑笑,“难不成你终于要给我找个嫂子了?”
贺元良嘶了一声,瞪他一眼:“想什么呢?”
“是房东。”
贺庭屿勾起的唇角微僵,随即很快拉平,语气有些僵硬,“你们都聊了什么?”
贺庭屿诧异的看他一眼:“就普通聊天。”
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贺庭屿和贺元良虽是兄弟,感情也很好,但他们都更加注重自己的空间,几乎从没有探听对方隐私的行为。
遇到事情他们绝对可以相互扶持,平日里感情深厚,却绝对不会相互看对方的聊天记录。
贺元良明显显露出不想细说的态度,贺庭屿自然不会追问。
相同的境遇下,贺庭屿也不会说,但这依旧让他心情不太好,房东似乎一点也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让贺庭屿路上眉头紧蹙。
他一路思考着,直到走到单元楼门口,一个漆黑的身影从身边窜了出去。
“别跑!”
咬牙切齿的声音很是熟悉,正是他刚刚在想的主角。
贺庭屿皱起眉,意识到估计是出事了,楼道里一直到四楼都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
他在上去看看和去追房东之间犹豫片刻,还是先进了楼道。
一进单元门,就见门口的地上跪坐着一个女人,脸上还带着惊吓过后的余韵。
“你没事吧?”贺庭屿快步上前,他刚搬来没多久,不认得她,估计是楼上的某个邻居。
“没事!包,我包被抢了!”女人似乎是崴到了脚,一直握着脚腕站不起来,她的神情由痛苦转为焦急,拽着贺庭屿的胳膊急道:“你别管我了,有刀!那个人有刀!”
贺庭屿心下一惊,来不及多问,转身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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