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昱安,你别着急,我会好好为你进补的。”◎
二人一时都有些情.动, 半晌之后,郁棠才气短地拽了一把季路元脑后的发丝,呜呜咽咽地示意他适可而止。
季世子勒紧缰绳, 难得听话地向后仰了仰颈,兴风作乱的舌.头顺势退了出来,薄唇却还贴在她的唇角边,意犹未尽一般地反复轻缓摩挲着。
“阿棠这是什么毛病?总是喜欢拽我的头发。”
他抵着郁棠的下唇半真半假地怨怪她, 说话间唇瓣开合, 有一下没一下地含过那一小块嫣红滚烫的馨香软.肉。
“照这样下去, 你迟早要把我拽成一个秃子。”
郁棠顺着他的话稍稍联想了一下,当即便弯着眼睛轻轻笑了起来。然而很快的, 她就又被季世子说话时的热气惹得一阵战栗,于是只能忙不迭地偏头去躲他尤在作怪的嘴唇。
“谁让你总是亲得这么凶?”
郁棠心虚地辩解了一句, 抬手替他按了按后脑的发丝,“我, 我是受不住了才会拽你头发的。”
季路元略显轻佻地挑了挑眉,“如此阿棠就已经受不住了?那倘若日后……”
他倏地一顿,及时将这不堪入耳的后半句风.流话咽回了口中,
“总之我没有亲得很凶,再说了,阿棠若真觉得我亲得不好,那下次由你主动来。”
他端着个严肃又正经的语气,显得十分善解人意似的,
“毕竟我可比你要好伺候多了,不管你是要选床.榻间的那种亲, 还是酒楼里的那种亲, 亦或是你我二人几日前在马车里的那种亲, 我都能够……”
“季昱安。”
郁棠顶着满脸的绯色强行截断了他的口无遮拦,
“方才重光寺的和尚在小树林里发现了半截断臂,你知道这事吗?”
“……”
“断臂?”季路元眸光轻闪,却是很快恢复了正常,“此刻听你说起才知道。”
他神色平静地抖了抖缰绳,白马便又踢踏着四蹄缓慢跑动起来,“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
郁棠向后靠进他怀里,
“我也是在你离府之后才想起来的,这重光寺似乎是当年先皇后初至都城时派人修建的,算是与郁肃璋渊源颇深的圣寺,可眼见立储在即,寺中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是否会对即将到来的册封大典有所影响。”
季路元嗤声笑笑,
“影响倒是不会有,但定然会让郁肃璋烦躁好一阵子。凭空出现半截断臂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断臂属于何人,且在这断臂之后,是否还会继续出现些旁的东西。毕竟未知的威胁才是最为折磨人的。”
他说到此处停了一停,垂首蹭了蹭郁棠的发顶,
“不过说起来也是他罪有应得,谁让这混账那日在世子府的旧宅门前给你苦头吃。老天有眼,让他尝些教训罢了。”
郁棠若有所思地扬眸看了他一眼,唇瓣微抿,没有答话。
思虑间季路元已经纵马驶出了山林,他问郁棠,“要直接回府去吗?有没有什么想玩想买的东西?”
“没有。”郁棠摇了摇头,莞尔冲他笑笑,“直接回去吧。”
*
冬日里天黑得早,尽管白马逐日追风,可待到他们归了府,天边却仍是渡上了一层浓郁的暗色。
晚膳依旧是二人待在房中单独用的,菜式还是每日惯常的菜式,可不过只经历了几日短暂的分离,两人之间的相处状态却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郁棠眉眼弯弯地望着季路元,将今日与冯灿云的一番对话仔细讲给他听,末了又叹息一声,连连感叹道:
“我从前总觉得自己读了许多书,可经过今日与冯家小姐的一番交谈,却发现自己竟是个只会坐而论道的空架子。”
季路元笑着替她夹了一筷子鱼肉,
“别这样说你自己,更何况冯灿云也并非是一般的寻常女子,她的父亲当年不过冠岁便状元及第,后因不满朝堂时局又主动致仕暂避锋芒,与他那固守成规的死脑筋亲家可是完全不同。此等进退可度又识时达务的聪明人,养出冯灿云那样的女儿诚然也没什么奇怪的。还有……”
他顿了一顿,“阿棠,你是怎么了?为何从回府后便一直看着我笑?”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且还笑得如此的绚丽璀璨,明亮的半月眼中光华盈盈,直惹得他心猿意马,神荡魂摇,筷子都要握不住了。
“有吗?”
郁棠将拣过刺的鱼肉夹回到季路元的盘子里,丝毫不觉此刻自己的脸上正带着些小女儿怀春一般的羞愉之态,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都冷眼给你脸色看似的,我对你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季路元哼笑一声,“一直如此?公主也就这一句是句真心话了,诚然你平时里确实没给过我脸色看,可却经常会在背地里暗戳戳地翻我白眼。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五日前的晚膳上你就……”
郁棠偏过头去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人果然无时无刻不在记仇和翻旧账。
“啧。”
季世子立时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瞧你又来了,给我把头转……”
“话说回来,”
郁棠突然打断他,身体向前倾了倾,鼻尖抽动,小狗一样凑到季世子的脖颈处轻轻嗅了嗅。
“季昱安,你这三日在喝药吗?”
方才在重光寺的密林间她便闻到了,这人的身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甘苦药味,这气味熟悉得很,从前在郑颂年的如意书斋,她与季路元脸贴着脸藏在书架间的狭缝中时,也曾在这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离府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
季世子话音一停,慢吞吞地放下了筷子。
“也不是身体不舒服……”
知道她已经发现,自己再强行辩解也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季路元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随意扯谎道:
“只是最近天气转凉,所以我让十一为我熬了几帖补药。”
“……啊,”郁棠唇角一撇,“这样啊——”
她颦起眉头,担忧的语调拉得又细又长,望向季路元的目光里即刻便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怜爱。
时近冬月,京城的气候确实在渐渐转冷,然府中最为年迈的孔嬷嬷都无需在此刻便抓药进补,年轻体壮如季世子却早早就开始饮起了那涩苦的药汁。
数月之前的蹴鞠赛上,季路元明明还是逸群绝伦身姿卓异,现下不过短短数月,这人便已经一脸微恙之容,连补药都需得喝了。
——他果然还是被辛令仪舅舅下的那味毒药伤了根本。
郁棠如此想着,一时愧从中来,疼惜之情更甚。
“无妨的。”
她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敛了袖子款款起身,轻怜重惜地主动上前抱住了季路元。
温热的掌心慢而轻缓地抚着他的后背,郁棠用着一副‘我都懂得’的口吻和语气,小心翼翼地安慰他道:
“季昱安,你别着急,这事急也急不来,我会好好为你进补的。”
季路元:“……?”
*
与其同时,隆北大街一间奢靡的宅邸之中,郁肃璋眉头紧拧,正一脸怫然地转着手上的白玉扳指。
江禄海躬身垂首,引着孙大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殿下,孙大人来了。”
孙大人上前一步,“禀殿下,今日之事臣已经亲自去查过了,重光寺内的半截断臂暂时还无法确定出自何人,观音殿外的小树林也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郁肃璋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体,“孙大人,来,你过来些。”
他勾着唇角,待到孙大人跼蹐不安地走近了,这才抬手攥住了他的前襟,隔着一张长桌,将他的半边身子拉到眼前来,
“我怎么瞧着你最近胖了不少呢?嗯?大抵是京城的饭食太过美味……”
阴鸷的眉眼间隐约透出几分压抑的暴戾,郁肃璋眸光渐冷,
“这将咱们的孙大人养得脑满肥肠,整个心思都被糊了住!”
他霍地向前扬了一把手臂,袖摆顺势垂落,又猛地将桌角茶盘一具扫到了地上。
“你还有脸和我说没发现任何异常?下回是不是要等尸体放在我窗下,放在我榻边,放在我眼前,你才能发现异常!”
他语调震怒,细听之下甚至还有些愤激引起的轻微颤抖,
“你们这群饭桶!那是母后的重光寺,是母后生前最为尊崇的观音殿!眼下竟因着一截来历不明的断臂染了污浊!”
描金的瓷盏碎了一地,孙大人被郁肃璋推得后退两步,茶叶茶梗落在头上,他却也不敢抬袖去擦,“殿下恕罪,是臣的疏忽,是臣的过错!”
他撩着袍子跪在地上,“殿下前些日子让臣去盯着季世子身边的两个近卫,然那二人过于狡猾,臣不得已才将京中的几个高手都调派了出去。”
涔涔冷汗合着滚烫的茶水徐徐从他头顶淌下来,“但好在臣于此事上尚有所获,这才没有辜负殿下的一番信任。”
“……”
郁肃璋阖了阖眼,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怒火,“发现什么了?”
孙大人道:“臣发现季世子身边那位较为年轻的侍卫十日前偷偷离京,似是要沿着官道一路北上。”
“北上?”郁肃璋睁开眼,“回平卢?”
孙大人摇了摇头,“那侍卫的行踪极为诡异,还不能确定此行是否就是平卢的方向,但臣发现,他似乎沿途都在寻找一位道士。”
道士……
“不管什么道士,你也跟着去找,务必要在这人之前找到。”
他顿了一顿,又阴恻恻地笑起来,
“然后,直接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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