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厉修的书房在四楼,是家里最高的一层。他工作时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四楼除了他的书房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房间了。
他还没吃完饭,覃舒沅便先行一步去了他的书房。轻轻推开半掩着的门,深棕色的书桌以及满墙的书柜,和她十五岁那年刚来到这个家的印象是一样的。只是成年后离开家读了大学,她就很少再上来过了。
手指摩擦过书桌的纹路,缓步走到书柜前,抬头张望一下大伯平日里都会读写什么书。覃厉修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但他的身上却是有很浓重的书卷气,他已年过半百,但还是时常告诫覃舒沅以及自己的儿子,人生在世,还是得多读些书。
覃舒沅踮起脚想伸手想拿下那本有关心理学的书,但在余光中她瞥见了站在门口的大伯。她转过头,覃厉修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眼里含着慈爱地笑。
覃舒沅停下手中的动作,甜甜地朝覃厉修喊了句:“大伯。”
覃厉修的嘴唇上扬走进了屋内,顺势坐在了里边的单人沙发上,并拍了拍一旁的大沙发,对她说道:“过来沅沅,大伯有事要跟你讲。”
他的眼里看不出其他的表情,嘴角依旧挂着笑,但覃舒沅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总是暗暗的,觉得似有事情要发生。
她坐在覃厉修旁边的大沙发上,看着他耐心地问道:“有什么事吗大伯?”
覃厉修望着她,不知怎的,眼里好似闪过一丝愧疚。他声音缓慢但却带着几分沉重:“沅沅,我知道这几年你在这个家受了不少委屈。越鸣被他妈宠坏了,经常对你说一些不尊重你的话,大伯知道,你一定很不开心。”
覃舒沅望着大伯的眼睛,忽然低头浅笑了一声,紧接着抬头说道:“我只当越鸣是小孩子,我不会和他计较的。大伯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是知道的,要不是当年大伯收留了我......”
提及当年,覃厉修的神色多了几分黯淡和忧伤,他鲜少将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但每每提及当年那事,他就不由得感到悲痛万分。他的声音越发沉,对覃舒沅说道:“沅沅,你别这么想。你是大伯的亲侄女,大伯理应对你好。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大伯有的一切,你都可以拥有。你不用觉得越鸣是我的孩子,你就让着他,你是她的姐姐,比他还要早认识我十年呢,你凭什么要让着他。平日里大伯很少在家,也不能经常管教越鸣,但是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在这个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你是覃家的人,想用什么想买什么想吃什么,都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受欺负了就尽管骂回去,天塌下来有大伯给你顶着。”
她的鼻头一酸,眼眶渐渐红了。她低垂着头,不想让覃厉修看到她的异样,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大伯。”
空气似乎寂静了好半响,过了好一会,覃舒沅听到了重重的叹息声,她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覃厉修,关心地问道:“大伯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这时候覃厉修看向覃舒沅的眼神里有些躲闪,他微启嘴唇然后又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说道:“最近公司周转出了些问题,有些棘手。”
覃舒沅有些诧异,赶紧继续问道:“那会很难解决吗?”
覃厉修缓缓点了点头:“嗯,有点难。公司的产品出了些问题,撤资的合作商有很多,资金一下子出现了周转困难的问题,要想挺过这次难关,需得有一家资金雄厚的公司肯合作才行。”
覃舒沅心里有些不解,生意上的事情其实覃厉修很少会在家人面前提起,更不会向这样单独的把她叫到书房里谈及此事。不由得覃舒沅的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算了沅沅,不讲这些公司上的事情了。对了,你今年也二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你跟大伯讲一下,有没有男朋友啊?”覃厉修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覃舒沅的恋爱情况。
她虽然感到这话题转的有些突然,但是也实话实说地说道:“没有男朋友。”
大伯听到肯定的回答,他突然开心地笑了,眼神一亮对她说道:“那大伯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贺家,有一个儿子,比你大上几岁,但是长得一表人才。大伯见过他,小伙子长得很高而且很有礼貌,最重要的是,贺家的老爷子也非常喜欢你,一直想着跟我们覃家做亲家来着。之前大伯觉得你年纪还小,就一直没和你提起这件事,但你也快过二十四岁生日了,也该到了交男朋友结婚的年纪了,所以大伯特意来问问你的意见。”
覃舒沅的眼神微怔,贺家?她有听说过,是三代经商的大家族,在络城颇有势力,是个集势力财力于一体的大家族。
她缩在衣袖里的手指揪在了一块,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而后抬起头却是淡淡一笑,懂事地回了句:“好啊,我愿意的。”
覃厉修没想到覃舒沅这么痛快地便答应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灿烂:“那真是太好了,那明天我和贺家约个时间,我们两家一块吃顿饭,谈一下你们的婚事怎么样?”
覃舒沅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伸了出来,指腹上红红的,带着一点弯弯的甲痕。
她松开了手,嘴角微微地笑道:“好啊,都听大伯的。”
覃舒沅走出书房,手掌摩擦着护栏的把手,一路走到了楼下的花园。花园里的花依旧开的娇艳,在暖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婉迷人。即使玫瑰花上有房檐遮挡,但还是有不少雪花飘落至了上头。盛开在皑皑白雪里的荆棘玫瑰,热烈且纯洁。
她单手提着裙摆向前弯腰,手指捻住花枝用力一折,一支玫瑰落在了她的手上。
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清冷,花枝上刺将她的手指刺破,几滴鲜血染红了雪地。她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皎洁的月亮旁边今晚多了两颗星星,璀璨的星光似要盖过月亮。
她垂下的手依旧拿着玫瑰,刺破手指的鲜血顺着枝叶滑落到花骨,花瓣也变得越发艳红。
她眼里噙着泪,比刚刚在书房里还要难过几分,但她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难过。是因为即将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是她对这件事早早的就有了心理准备。生在豪门,她很清楚强强联姻的意义,她在很早就知道了婚姻是她无法选择的。或许是难过即将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又或许是难过,即使明明知道自己的婚姻无法选择,但是她还是希望这段婚姻能够由她爸妈替她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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