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因为他是太宰治啊。”
无论什么时候,风总是不停歇的,它会经过高山,会掠过宽海,也会在某一刻宽慰坠入深渊的人。
海潮随着夕阳坠入地平线变得越加的汹涌,而昏暗的礁石上,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人。润湿的空气带着海的咸腥,交易达成的魏尔伦从檀真昼口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复。
按照计划,他这时应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港口黑手党,用最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度找到兰波——然而,他却不想动。
一种名为近乡情怯的感情促使他依旧停在这里,这种难以压抑的感受堆积在胸膛内,短暂的消磨了他所有的行动力。
这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能让他驻足的情绪。在这之前,他心里只有萦绕不散的孤独感,真正的孤独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宇宙中独自飞行的彗星,周围是真空,绝对零度的虚无。既没有被人看到的可能性,也没有被人接近的可能性。能陪伴他的是凄凉与寂静——这种感觉驱使着他,让他更坚定带走中也的信念。[15]
夜风依旧,四周已经完全变暗了。
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魏尔伦,檀真昼露出了一点困惑,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先走一步,去吃个晚饭再找太宰的时候,魏尔伦说话了。
“你是我见过最不像人类的人类。”
檀真昼:“……”
“我见过许多的人类,”沉浸在思维里的魏尔伦皱起眉,他继续说道:“权势、富贵、名声,知识、自由、理想,人类自降生于世起,就会不停地在花团锦簇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生存的意义,为了得到这个意义他们会像迷途的野犬一样穿行在泥泞的道路,把自己弄得无比狼狈,而后才会得到一点点眉目,但你不一样,你就像是越过蹒跚寻找的路途,直接拥有了无比坚定的信念,这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困惑不仅仅存在魏尔伦的心里,在这座城市的更遥远的地方,灯火通明的街道里,结束了任务的太宰突兀地停下脚步。
前面的中也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自己的搭档落在身后了。
“喂,混蛋青花鱼,你在发什么呆啊?”
夜风呼啸,潮水拍击着海岸。
檀真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斟酌很久,才从礁石上一跃跳下来,站到离魏尔伦足够远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的话,”檀真昼脸上是和魏尔伦完全不一样的,没有感悟到人生真理的谦虚,“我也不是一直很坚定,因为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思考阿治应该怎样度过他的人生,在我看来宇宙最好的他应该得到宇宙最好的东西,而我会将所有的一切捧到他面前,但后来某个深秋夜里,他独自一人越过森林,沉进了种着桃花树的水池里。”
对于津轻来说,那是个非常寒冷的深夜,池水离结冰只有一步之遥,他把太宰从水里捞起来之后,太宰一言不发地躺在林中仰望天际,但天上也是一片漆黑,他们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那时的他看起来失望极了,如果能像漫画书一样画下来,那些浓烈的情绪可能会把整座森林都染成黑色,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变得开心起来,就好像体会到了什么别人看不懂的世界运行规律。”
在黑夜里,在檀真昼眼中,衣领下的窃听器依旧闪烁着红光。
“我试图理解他的想法,后来发现理解不了——他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但我理解了另一个东西,那就是我真是太傲慢了,一个人的人生,应该自由地过成他自己想长成的样子。”
这是离开津轻的那天,他无比坚定地向太宰承诺无人能将他私有的原因。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驻足停立的太宰忽然笑了出来。
“什么嘛,这不是挺会忽悠人的嘛……”
“哈?”不明所以的中也头顶大问号。
“没什么,”太宰长长地拖着尾音,“只是一件我都快忘记了的小事而已。”
中也:“……”
中也:“???”
海边。
魏尔伦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神情:“你刚刚是不是试图通过很长的一段话转移话题?”
檀真昼:“……”
“没有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但这并不是我询问你的问题的答案。”
檀真昼顿了一下。
“哪有什么答案,因为他是太宰治啊。好吧,按照你的说法,上帝在创造人类之时,会依照他们的能力设定值得追逐的理想,于是生下来的人一生都会为此努力为此痛苦为此挣扎不休——这就是人类圆满自身的过程。我其实也一样,只是我的圆满就是满足太宰治。”
魏尔伦:“……”
终究是不得不肩负起精神导师的职责,檀真昼开始叹气:“所以说,如果你是像中也那样的社畜,或者像我一样,你根本就不会有时间背叛挚友。”
魏尔伦:“……”
所有的情绪一瞬间死掉了,魏尔伦恢复面无表情:“中也就算了,你?”
檀真昼挺直胸膛:“我怎么了?我也超忙的!而且我得提醒你,再不行动的话,兰波的情报就不那么准确了。”
魏尔伦继续面无表情:“不用,我知道他会在哪里。”
“啊,这样,那这不是挺挚友的嘛!”檀真昼欷吁起来,“我认识另外一对挚友,其中一个读完一套厚黑学后,另一个连他的尾气都找不到,唉……”
魏尔伦:“……”
与此同时,离港口不远的小坡上,横滨内最有象征意义的地标之一的红房子依旧灯火通明,特别是四楼的武装侦探社。
抱着零食坐在窗边的乱步侧目观望窗外,离他最近的窗户没有阖上,风一阵一阵地吹来,忽然,某一个瞬间,那双碧绿的眼眸睁开了,他刷地扶着帽子站了起来。
“通知安吾,该行动了。”
织田作点头,走进安静的休息区开始给安吾打电话。
裹着棉被的田山花袋看着手里的还没有动静的电脑,又看着刚刚刮过窗外的风,露出无比地困惑的神情:“就,这样??”
端着水杯从他身边经过的好友国木田独步解释道:“这是乱步先生他们的暗号,据说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闲着无聊的时候研究出来的一套独特的传讯密码。”
田山花袋:“……”
与谢野晶子笑了起来:“声明一下,这种传讯密码我们是接收不到的。”
打完电话出来的织田作也点头,这种通讯能力,除了在一起生活的最久也最聪慧的太宰和乱步,没有人能察觉出前一阵风和后一阵风的区别,更不用说从中读出有用的讯息了。
乱步嘟囔着:“这是很简单的事情嘛!”
就在这时,社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高级官员打扮的中年男士走了出来,出来时见到乱步,忙几步走过来,亲切又不失礼地说道:“乱步先生,真是许久不见了!”
“哦,是你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不错!自从三年前您提醒我躲避竞争对手的暗算之后,我竞选成功……啊,不说这些无趣的话,这次我过来是想通知各位,后续援助已经就位。”
简短的叙话之后,高级官员满脸笑容地离开了。
田山花袋看向好友,神情更困惑了,什么时候官员的态度变得这么好了?
国木田独步看了看乱步,低声道:“侦探社成立的这几年,乱步先生帮助了许多有能为的官员,让他们能够安然度过难关,因为这些举动他收获了许多官员的友谊,这次三方会谈能这么顺利的展开,就是因为乱步先生出面联络的原因——也就是说日政方会全力支持这次异能特务科的行动,而我们现在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任务就好了。”
田山花袋转头看着忙碌的侦探社,下一刻,异能‘棉被’发动,链接着整个横滨监控设备的电脑上,跳出关键画面,那是一个无人的巷道,一道人影缓缓走过。
“怎么是这里?!”
“这里的异能者……”
乱步瞬间站了起来,碧绿的眼睛一瞬不瞬,“通知港口黑手党的中也君,立刻改变位置,那里离涩泽太近了。”
……
没有灯光的黑暗巷道里,本应待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兰波慢慢地走着。
如果是从前,这么寒冷的夜一定会让他冷得缩成一团的,但现在,他站得笔直,夜风扬起他的长发,露出欧洲人俊美的面容。
很快的,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前方。
在他的前方,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吧门前,身姿挺拔的魏尔伦正侧目看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有点安静。
兰波笑了起来:“果然,是檀真昼给你的资料?让我想想,你们的交易是,你以后要无条件为太宰办一件事?他那样的人,也就只有这种事能买动他了。”
魏尔伦沉默了片刻。
兰波也没想过会得到答案,他率先走进这家足够安静的酒吧,点了一杯玛格丽特。
“果然,横滨只有这里和记忆中的那间酒吧相似,”兰波端起了那杯玛格丽特,“不过,这里没有旧杂志,真是可惜了。”
魏尔伦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也对着调酒师道:“来一杯玛格丽特。”
声音落下,兰波骤然回头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尔伦: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像人类的人类。
檀真昼:……你为什么骂人?!
hhhh,对,檀某人——一个不屑于当心灵导师的人(他只有在太宰面前,才会自然地表露情绪。)
[15]出自小说《STORM BRINGER》。
第82章 “到底哪一个是目的。”
和缓的音乐在耳边流淌着。
“玛格丽特,一款以纪念为基调的鸡尾酒。”
冰块磕着调酒器发出脆响,安静的酒吧内,调酒师低声地为手中调制的酒做出解释。
“传闻,制作它的调酒师是为了纪念因流弹而死的恋人才调制出了这款鸡尾酒,酒中柠檬汁的酸味代表心中的酸楚,盐霜则意喻怀念的泪水……”
无论是兰波还是魏尔伦,两个人都没有制止的意思,哪怕蕴含着在内的流弹两个字让他们本不和谐的气氛变得更沉重。
最后,这杯玛格丽特被摆到了魏尔伦面前。
气氛变得无比安静,体贴的调酒师消失在视野里,整个室内就坐着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却隔着两个位置,这样遥远的距离是曾经的他们所不能想象的。
但之前的他们是怎么样的呢?
兰波回忆起被封闭了八年的旧时光。
在接手名为‘黑之十二号’的人造异能体时,他其实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引导他人的能力,当然,现在的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
当年的他为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但最后,他还是接受了。
他以迎接新生的方式,为他命名,不是寄托些什么,或者期待什么,他只是纯粹地高兴着。然后他开始教他学习,教他为人处世,教他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谍报人员。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快地就以他搭档的身份开始出任务,之后很短的时间里,他们联手闯出赫赫威名,并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
他们是同伴,是搭档,更是最信任对方的挚友。
渐渐地,需要出动他们的任务变少了。
闲暇的时光里,他们窝在住处读书作诗,偶尔也会去丛林里逛逛,如果遇到好看的花或者叶子,就带回去做成能保存很久的书签。他们很少会去人多的地方,因为保尔很讨厌别人看他的眼神,那种带着畏惧与戒备的眼神。
他曾不止一次向他表达过自己的看法,他对自己的诞生有着许多的困惑,但这些困惑形成的隔阂无法轻易用苍白的语言破开,而他也没有付出足够的关注。
这是他的失职,做为引导人的失职。
一杯酒饮尽,压下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怨怼和委屈,兰波将空酒杯放回吧台上。
魏尔伦看向他。
“保尔,”兰波转过头看他,灯光为他的长发打下一大片光晕,光晕打造出的阴影下,是那双总显得有些阴郁的眼睛,“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谍报人员的最重要的守则是:如果不能抛弃感情那就无法完成任务。你这次来到横滨的目的是什么?”
魏尔伦没说话。
“是发泄对人类的憎恨,还是要带走弟弟然后带着他去旅行,到底哪一个是目的,如果还没有明确目的就直接行动,等待你的只有失败的结局。”
但怀念旧时光的安静与和谐也走到了终末。
兰波起身朝着室外走去,明明不算远的路,却像能无限拉大他们的距离一样。
门阖上的声音传了出来。
沉寂的吧台只剩下魏尔伦一个人,他的姿势还维持在目送兰波离开的模样,他张口好几次都没有问出来的话,就这样永远地沉回了他的心里。
不该来到这里吗?
不啊,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很明确,他只是忽然无比想知道他心里的夜空还有几颗星星。
但这个问题没能问出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询问的资格。
……
深夜的横滨,兰波平静地走着。
寒冷的夜风从他身边吹过,都不能引来他的一点注意。
“搞得很狼狈啊,兰波。”
兰波抬起头看到了远远走来的中也。
“嗯,是啊。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中也捏了捏拳头,露出狠厉的微笑,“当然,为了报仇,我可是等很久了。”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开始,浓重的雾气随着风笼罩这片区域。
然后,死一般寂静的街道里,响起了第一声喊叫。
激烈的打斗声响起了,然而却没有引起任何异动,和往常别无二致的街道,变得死一样沉寂。
距离雾区不远,一辆低调的卡车内。
“目标位置校正中……”
“目标已定位。雾区全面覆盖已超过五分钟……”
辅助人员的汇报一声接一声,安吾看着眼前电脑界面闪过的一项项矫正后的行动指标,疲惫地捏了捏眉头。
就在这时,行动辅助官拿着一只手机低声示意。
“长官,是涩泽先生的电话。”
安吾接过,涩泽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经做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卡我的申请已经卡了一个月了!”
涩泽的声音很愤慨。
安吾的声音很敷衍。
“等事情完结之后再说。”
“啊?等等,还要等吗?你不会让我白打工吧?这个月你已经连续驳了三次我的手工申请了。”
带点委屈的声音成功让安吾额角爆起青筋,他甚至都顾不上在旁边装鹌鹑的辅助官。
“哈?你还敢提!你这个月的开销是上个月的两倍,整个组织除了檀真昼就是你最会花钱了!”
涩泽沉默了一下,变得震惊:“……不能够吧,檀真昼他居然还会花钱吗?!”
安吾冷漠:“他为太宰花。”
涩泽:“……”
安吾愤怒:“他连给太宰选一次性筷子都要选世界最贵的!”
涩泽:“…………”
……
浓重的雾气中央,街区安静的让人害怕。
魏尔伦一走出那家酒吧就意识到事情不对。
首先,如臂指使的力量不见了。那个从他出生起就存在的发散着自我矛盾型奇点的能量从他身体里消失了,他带着无穷无尽的重力异能变成了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正对着他发动着攻击。
那些攻击虽然都是冲着杀死他,但威力不够。因为被剥离出身体的异能仅仅是最初级的状态。
就如同一个‘门’可以被钥匙打开一样,他的异能按照指示式分层,最初的状态是按照意愿使用重力;再进一步是摆脱人格式的控制的‘兽性’模式,‘兽性’可以依据另一道指示式关闭,而最后的状态是再也无法控制的终极形态‘魔兽吉拉’。
其次,除了一心一意要杀他的异能之外,还有许多看起来很狼狈的异能者们。
作为谍报人员,魏尔伦几乎瞬间明白自己的处境,浓雾并不是普通的雾,而是异能‘龙彦之间’,传闻中能将异能者拖进异空间,然后剥离异能并使其追杀原主的异能——在这样的异空间里,越厉害的异能者,就越容易被自己的异能杀死。
至于,另外的异能者们,他们是来杀他的。
如果没有猜错,这些异能者是先他一步踏入雾中,并成功在和自身异能的决斗中取得胜利,如今通过打斗声成功对他进行围堵——如果放在别处,这些异能者甚至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战胜自己的异能,再来到这里,以异能者的优胜姿态对被异能拦杀的他进行干扰围堵。
不得不说,这样的计谋实在太精妙了。
只可惜,站在他们面前的除了是个超越者,还是个‘暗杀王’。
只要对自己的异能足够了解,那么异能体对本体发出的攻击也不是不能预测,这一路过来的路上,魏尔伦已经足够了解这个没有智商只有本能的异能体了,只是就像它杀死自己很难一样,自己杀死它也很难。
但面前的异能者给魏尔伦带来了一点转机。
在躲避异能体排山倒海的攻击间隙里,他利用异能体对他的仇恨心一个一个将偷袭者送到重力球下,直到他即将杀死最后一个偷袭者时,一道重力因子行成的黑球直冲他而来——不是他的异能体。
魏尔伦侧过头,昏暗的街道尽头,一个同样狼狈的身影走了出来。
“我说过的吧,”中也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我会回来报仇的。”
魏尔伦沉默了片刻。
“为那几个差点被我杀死的黑手党?”
中也露出狠厉的笑:“现在,会被杀死的是你啊。”
简短的对话里,魏尔伦的异能体再度发起了攻击。
中也也动了起来。
就像上一次对战一样,两种截然不同的重力互相扭曲着,极致的破坏力几乎将这个空间摧毁成平地,房子坍塌了,脚下的水泥路龟裂成无数的碎片,不见天日的泥土倒翻而出。
在裹挟着浓重杀意的攻击里,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魏尔伦变得无比狼狈,他踉跄地站起来,停在街道的中央,在他的身后是异能体搓出来的重力球,身前则是中也爆发出狠劲的极致压制,浓重的死亡压力扑面而来。
“还真是……”
魏尔伦笑了起来。
下一瞬,三声轰鸣声交叠到一起。
和暗红色的重力因子不同,第三道能量是璀璨的金色。
中也愕然地回过头,看到了缓缓走出来的兰波。
第83章 “如果我是兰波的话。”
“兰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兰波,中也差点没跳起来。
走到光明处的兰波先是用亚空间将魏尔伦和魏尔伦的异能体关到一起,然后才和煦地转向中也,示意不用着急,魏尔伦突破自己的异能至少还需要十分钟,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梳理现状。
“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兰波微笑道,“不然,难道异能特务科要靠那几个异能罪犯笑死魏尔伦吗?”
中也:“……”
“所以,准确的说,我就是本场异能特务科投放的,除了涩泽龙彦之外的,唯一打手。”
兰波的声音有些疲惫,身上的装扮也狼狈,看得出和彩画集的异能体对战的痕迹,但和无数次死里逃生的魏尔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中也比起来,他看起来优雅地像收拾一下就能出席五星级酒店一样。
中也沉默了,他想起出门前,森先生把他喊到首领办公室,和他说虽然组织同意了他以个人的报仇意愿协助异能特务科行动,但为了组织未来的发展,让他有机会务必把魏尔伦偷回组织。
“所以,”中也艰难地吐出话来,“异能特务科是意识到了港口黑手党的打算,所以提前收买了你?”
这二者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与合作,但一个归属白天一个归属黑夜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他们也永远不会停止竞争和互相算计。
“唔,差不多。不过你可以想得再深一点,比如,从你们砸了我家的那天开始想。”兰波瞥了一眼还在异能体的攻击下艰难逃生的魏尔伦,用哄小孩的口气说道:“不提别的,你能察觉到吧,太宰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
中也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比起港口黑手党,太宰的身份总是更倾向于小别墅的,所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檀真昼。”
早在去年咒术界内乱,关于檀真昼不分白昼黑夜地运转着‘风的眷属’的情报就已经传遍横滨——这也是五条悟在第二次对手时,笃定檀真昼没日没夜给自己加训了的原因,而这种方式是他六岁之后就维持的常态。
这种异能的极致运转就像呼吸一样,能保证他的战斗能力而又不至于损伤身体,偶尔使用过度,还有每月稳定为他提供体检的医生,所以,如果非要说副作用,那只能说过度使用异能增强了他对风的感知。
风是能带来很多讯息的,虽然大部分讯息都杂乱无章无法取用的,但只要其中某一个要素足够强,檀真昼就能提前察觉到不对劲。
就比如突然出现在横滨的魏尔伦。
攻击性过于强烈的超越者就像不定时炸弹,他踏足横滨前,试图购买情报带起的等一系列的举动,就已经被敏锐的檀真昼所感知到了——虽然那时的檀真昼自己都说不上来具体缘由。
“所以,同理可推,你也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号称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态度了吧。”兰波继续点拨,“他和太宰的主张是一样,只不过一个剑走偏锋,一个主张平和,据说他们为此想了两套截然不同的方案,然后靠猜硬币选择,这回剑走偏锋的太宰稍逊一筹,输给了主张平和的江户川乱步。”
虽然现在的局面也称不上多平和就是了。
只能说,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仨。
至于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这两方恨不得把自己的意图写在脸上。
那么,从目的往前推,那么所有人的行动都会变得合理起来:太宰和乱步是为了檀真昼推动三方商谈,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为了人手不惜下血本通力合作,而被迫苦逼打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吗?”兰波发出社畜的声音。
中也:“……”
维持着最后的倔强,中也瞪着眼睛不肯踏入兰波的阵营:“那你呢,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的目的就更简单了,你要一个人去打他?”兰波指着前方。
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金色的亚空间内部,魏尔伦独自站着,重力异能体已经被他杀死,黑红色的光以他为中心如同藤蔓一样爬满金色亚空间的四壁。
中也收回目光,怒道:“哈?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让我一个人去打他,你没看到他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而且他看起来已经气得要死了!”
兰波:“不,中也,不止要你一个人打他,你还要一个人打败了他,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谁询问你,你都要这样回答。”
中也咬牙切齿:“……你们这群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他还想要再问,但已经没有时间了,金色的亚空间瞬间在面前崩塌,重力和魏尔伦一同袭来。
重新吸收异能的魏尔伦攻击性变得更强了,行动间的每个动作都带着能把人送到黄泉彼岸的凌厉感,没人敢说自己能百分百接下这样的攻击,而兰波不愧是能和魏尔伦齐名的人,金色的亚空间再次升起,空间内部的一切都悬浮了起来,无数的金色立方变成子弹一样的高杀伤性武器,它们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和重力因子碰撞到一起。
几乎是随着呼吸流转,黑红的重力场和金色的亚空间互相碰撞,互相交融,谁也不让谁,巨大的冲击力把一切物体都消融了。
发出攻击的两人在半空对峙着,另一边是中也,因为这两个人的攻击性都太强,中也也只能在远处协同攻击,一边帮兰波防守他兼顾不到的地方,一边在魏尔伦抽不出手的时候近身补刀。
魏尔伦变得更愤怒了,怒火从他眼里冒出来,就好像面前的一幕让他无法接受一样。
兰波却很平静,“保尔,我教过你的,无论做什么,先确认自己的目的。”
魏尔伦:“所以,你还是会阻止我,是吗?”
兰波没再回答,但愤怒的魏尔伦已经从他的行动中读到了答案,风暴降临了。
完全插不上手的中也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没有力量的孩童突然遭遇父母互殴,人微言轻阻止不了,甚至还不能报警,只能忍着刺痛的良心干看着。
原本就残破的街道连碎石瓦砾都找不到了,能看到的只有光秃秃的地表和数不清的坑坑洼洼,某一个瞬间,忽然地,中也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这对挚友为了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目的当场反目的现场。
金色的亚空间里,重力因子不停地撕扯着,某一刻,势均力敌的冲突发生偏移,漫长的战斗时间让魏尔伦的行动还是变得迟缓,然后他被击中了,就像八年前,他曾用子弹击中兰波一样。
魏尔伦坠落地上,身体在废墟中拖出长长的痕迹。
兰波也落了下来。
“结束了?”
中也刚想走过去。
“等一下。”
兰波的话刚出口,废墟的另一边,带着愤怒和憎恨的声音响起了,如同吟唱诗句般。
“汝将仇恨、麻木、绝望……”
在中也震惊的目光中,魏尔伦变成了另一种模样,这时候的他与其说像人,不如说更像怪物。
“战斗才要开始啊……”
兰波低声说道。
*
与此同时,港口黑手党总部。
能俯瞰整个横滨的巨大落地窗前摆着两张沙发。
“看来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了。”森鸥外晃动着手里的葡萄酒杯,亮如白昼的灯光下红色的葡萄酒如同绸缎一样诱人。“说起来,我还真是被兰波君摆了一道呢,太宰君此前有发觉什么痕迹吗?”
“说出这种话的BOSS真是叫人伤心啊,”另一张沙发上的太宰懒洋洋地升了个懒腰,“虽然偶尔摸鱼,但我可是很真心想要帮助港口黑手党获取战力呢。”
森鸥外:“……”
太宰旁边凶狠的檀真昼缓缓探出头来。
森鸥外义正严词道:“并不是怀疑太宰君的意思,而是,明明提供衣食住行的是我们港口黑手党,但兰波君还是轻易地就被异能特务科收买了,真是太叫人伤心啊。”
檀真昼打了个哈欠又神色恹恹地缩回去。
森鸥外:“……”
警报解除,但已经没有心情摇酒杯了,森鸥外冷漠地把红酒搁回茶几上,“呐,太宰君,你说兰波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问出这种问题的时候,森先生你自己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吧。”太宰瞥了他一眼:“兰波先生是一个明面上已经死去的人,他现在的身份是雷钵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但是魏尔伦不一样,他在欧洲的暗杀事迹让世界瞩目,所以无论他能不能从横滨带走中也,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正义追杀,而兰波的目的,很明显,他是要杀死‘魏尔伦’。”
准确的说,他是要让中也杀死‘魏尔伦’这个身份,然后再通过和异能特务科合作,赋予魏尔伦新生——就如同多年前,他在欧洲赋予魏尔伦新的人生那样。
森鸥外没有说话,他确实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只是不太能接受。
兰波的态度翻转对他来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多疑的人总是相信人心多疑,兰波是被背叛的一方,森鸥外可以接受兰波因为憎恨扔垃圾一样将魏尔伦扔掉,并导致港口黑手党的行动失败,但他却很难接受他摒弃前嫌,一心帮助魏尔伦。
再强大的人是存在弱点的,森鸥外想,魏尔伦曾朝着兰波开枪,兰波也曾像丢垃圾一样把魏尔伦丢掉,那么,以彼此为根基的太宰和檀真昼呢?
这两人的终点又会落在世界的哪一条道路上?
“这么说来,兰波君确实是个很温柔很浪漫的法国人,就和檀君一样。”森鸥外低声笑道。“啊,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太宰君了。”
森鸥外起身离去。
遥远的城市霓虹透过落地窗照进眼眸里。
准备迎接谢幕的檀真昼站起身,却很久都没等到太宰。
“阿治?”
“啊,”太宰恍然回神一般,跟着朝电梯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森先生的眼光变差了呢,真昼和兰波哪里像了,完全不会!”
檀真昼思索了两秒:“确实不像,他是欧洲人的长相。”
太宰:“不是说的长相!”
檀真昼:“性格也不一样。”
太宰:“……”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是兰波的话,你不用拿枪,拿枪太累了,你只需要动一动念头,我就能从你的眼神里察觉到,然后率先一步把那什么基地轰成平地的——只有这一点完全不需要质疑。”檀真昼一边说一边试图用动作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比划着手,太宰的目光也落在他的手上,忽然,太宰伸出了手。
两只手交叠在半空中,就如同第一次沉入津轻的水塘一样。
熟悉的温度传出来。
平稳下降电梯变得十分安静。
“轰成平地什么的,等以后再说吧,现在先休息一下,这几天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吗……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太宰的声音依旧平稳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檀真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低着头晃了晃自己的手,太宰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忽然想起还在津轻的时候,那时候你就很讨厌牵手放学,所以每次下课,我都要卡着时间占据倒数第二的位置,然后把最后的位置留给你,在只用牵着我的情况下,你才不会变得不高兴。”
太宰侧目看向他,就好像也看到了那些冬夏流转的画面。
“欸,你就只记得这些事情了吗?在你脑海里记得最清楚的事情居然不是我考试考第一名吗……”
抱怨声远远的传来,最终随着少年们吵闹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港口黑手党的大厅外。
*
还是那片厚重的雾。
中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以他为中心,周围三千米区域的建筑都变成废墟了——如果这里不是涩泽的异空间,这里或许会变成第二个擂钵街。
在中也前面的是同样狼狈的兰波,他的衣服和洁白的兔毛耳罩都沾满了灰尘,黑色的长发也无比凌乱,他走到躺在地上的魏尔伦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保尔?”
魏尔伦怔怔地看着遥远的夜空,无数的情绪涌上来,又随着逐渐冷却的身体落下去,身上的伤口很多,都是‘彩画集’造成的,最致命的是擦着心脏的贯穿伤,那道伤口几乎让他去掉半条命。
疼痛传来,血液流逝,魏尔伦能感觉到自己就要死了,但此刻他逐渐迟钝的思绪想的却是,这道伤口或许能比得上他对兰波开出的那一枪的十分之一了吧。
“有。”魏尔伦的声音很沙哑,“你询问我今天晚上出现的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想问问你你的夜空里还有几颗星星,你能回答我吗?”
兰波停了很久,久到魏尔伦都不再期待了,说起来,他本就是不被祝福的降生,而唯一带给他温柔的是被他背叛的兰波,但兰波也不想理会他了。
算了,就这样吧……
魏尔伦平静地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进无边的寒冷的黑暗里。
盘桓着的大雾终于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小学鸡檀真昼(排队,然后起跳挥手):这里!阿治,回家了!
小学鸡太宰(施施然出来,看到位置,露出不太明显的高兴):那行吧。
老师和其他小学鸡:……
今日更新,下一章必定是魏兰的爱情终点站和宰昼的起点站,我保证!
第84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
…………
魏尔伦又做梦了。
梦里是他们在北欧的落脚点,一栋靠近山脚下的木房子,房子里有个壁炉,他们最常做的就是坐在炉边读书——在过去的八年时间里,这样的场景他梦见过无数次。
梦里的兰波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少年的模样,戴着保暖的兔毛耳罩,捧着书,读到开心的地方眼睛会发光,然后就光着脚在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保尔保尔。
阳光会透过窗檐洒进屋里,让尘埃都变得无比耀眼,少年的兰波会一间间推开木房子,然后找到躲在某个角落的他,然后陪着他一起蹲下,他们会开始谈话,会说早上出去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又对他露出畏惧又排斥的让人讨厌的目光,兰波就会一遍一遍地强调你就是人类,你的反应就是人类会有的样子。
怎么会呢。
他不是人类,他并非来自父母孕育,也是不被神祝福的存在,兰波并不能理解他,尽管他一直在努力。
但这些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已经死了,他无法再在那栋木房子里愤怒地对兰波表示自己的观点,兰波也不会再一间间房子的寻找他……啊,是啊,因为那一枪,这个世界上唯一会腼腆地笑着为他庆生的人,这个人……他再也不会低头眷顾他。
只有梦里……等、等等!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做梦?!
这个念头就如同破晓之光,顷刻击碎所有的黑暗——
——
魏尔伦猛地坐了起来,躺久了的晕眩感让他无法看清周围,但嘈杂的声音已经自顾自地在耳边响着了。
“……宫野先生?宫野先生?您还好吗?”
魏尔伦终于看清了周围,在他面前一脸担忧地是穿着护士装的女士,她脸上还有些惊讶的神色,显然是被猛地坐起来的他吓到了。
“宫野先生?您……没事吧?”
魏尔伦愣了一下,“宫野?你在叫我?”
“对啊,”护士对照了一下病例表,“宫野先生,请放心,我们是专业的公立医院人员,绝对不会弄错病人的身份的……”
护士还在说着,但魏尔伦已经不在听了,许多念头闪过,但很快地又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中也。
探病的中也抱着一束向日葵,看到醒着的魏尔伦还愣了一下,然后才遣退护士。
“你说名字吗?兰波那家伙替你办理的,由异能特务科提交,经厚生省盖章,真正的合法身份。以后你可以携带着这个身份出入世界的任何地方,啊,当然那什么英国女王的皇宫什么的,那种地方就算了。”
魏尔伦低头看着中也给的代表身份的证明,证明上的照片确确实实是他本人。
而后,中也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说明,包括兰波的计划,也包括‘魏尔伦’身份的死去。
因为忙碌,中也并没有太多的探病时间,很快到了道别的时候。
临离开前,中也回头看着拿到证明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的魏尔伦,叹了口气,“我说,你这个家伙也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对比于同类来说,已经幸运太多。”
魏尔伦抬头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中也指着自己,“我‘出生’的时候可没有同伴满怀期待,更没有人给我名字替我庆生……偏偏你这个幸运的家伙一点都不珍惜,以后可长点心吧。”
魏尔伦没有说话,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露出了孩子般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门阖上了。
魏尔伦抓着那张代表兰波最后的眷顾的身份证明,耳边是中也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已经无法拥有过去了,那为什么不大步朝着前方走去呢?
只要走得够久,当现在成为过去,当有足够多的伙伴在等你,那你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魏尔伦没有说话。
他踉跄地爬起来,朝着门外跑去。
与此同时,清晨的朝阳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距离小别墅不远的地方有一栋很简单的木房子,它面积不太大,小小的客厅里还带着一个精巧的壁炉,大夏天的壁炉里居然还点着柴火。
蒸腾的热量扑散出来,太宰觉得自己的甜筒都要变成冰淇淋水了。
“真的有这么冷吗?”
太宰旁边的兰波还是那副打扮,兔毛耳罩,防寒大衣,还有厚厚的毛靴子手里还有一本厚厚的意大利文书籍。
“很冷啊。海边的房子哪里都好,就是这点让我……”兰波打了个寒颤,“让我没有办法接受。”
但谁让它免费呢,这已经是异能特务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房子了。
太宰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呢,已经是社畜的模样了,以后就要像安吾一样不停地为异能特务科工作了。”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是很不合规的工作量的话,”兰波叹气,“没关系,我是法国人,我们法国人最擅长的就是罢工了。”
太宰:“……”
兰波无辜地耸了耸肩。
太宰撇开头,嫌恶地把彻底融化的冰淇淋甜筒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不甚在意的问:“这样真的好吗?你做了这么多,但按照魏尔伦对人类的厌憎程度,他可不一定会感谢你。”
兰波转过头去看他,“难道檀真昼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人与人的交往中,不是所有的投入都期许得到回报,檀真昼不是,我也不是。不,我甚至不能和檀真昼比。”
檀真昼对太宰是一颗真心向明月,但他对保尔不是,作为一个引导者,他本应该更早体会到保尔的情绪变化的,但他没有。
因为那段时间,他的情绪比保尔还要混乱。
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情愫就像雨季暴涨的雨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垮他所有的理性防备
兰波沉默了很久,才露出一点苦笑,太宰异常的安静,鸢色的眼眸映衬着火光,纱布一圈一圈地缠在手中,像随时准备发起的攻击的蛇一样。
“你今天一大早来找,不是为了帮我暖宅的吧?”兰波的声音很轻,“虽然也有可能是森先生委托你打探情报——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保尔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感情,身为谍报人员,我知道那是不对的,我们可以是搭档,可以是挚友,可以是世界上最信任彼此的人,但唯独不能越过那条线……”
越过线的他再也无法用平常心对待保尔。
所以,他没能引导好保尔,确实是他的失职。
太宰抬起眼眸看向兰波。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能轻而易举窥探世人的想法,所以也一定在找我之前就有定论了。不过,太宰君,不要试图从我身上总结定论,我是个失败者,但世界上或许会有其他成功的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室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太宰看着跳跃的火光,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津轻,想到那个冬天的放课后,想到在木制的廊下将草莓大福递给他的檀真昼。
炉火烧尽,兰波站起身送客。
太宰跟着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中也大步地走了过来,“我刚刚收到情报,魏尔伦他不见了。”
“怎么……”
太宰的声音猝然停下,因为消失的魏尔伦已经出现了,就跟在中也身后。
中也:“……??”
利用弟弟的屑人没给其他人一点眼神,径直地朝着兰波走去。
夏日的午后,清风徐徐,远处的海浪泛起白色的浪花,自由的海鸥迎着蓝天远去。
这栋普通的木房子的门前,终于明白过来的中也震惊且愤怒。
“我那样帮他,他居然利用我!”
“算了,反正兰波也没说过什么再也不见魏尔伦了之类的话。”
虽然兰波确实把重伤的魏尔伦丢到医院就再也没管过了。
中也想了想,也是,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他想了半天,诧异地转头看太宰。
“等等,你今天……居然一句阴阳怪气的话都没说。”
太宰:“……?”
时间一点点推移,木房子的门始终没有的打开,曾目睹过两人大打出手的中也忍不住担忧起来,“要不,我进去看看……等等,好像有声音了,不会真的打起来了吧?”
中也忍不住附耳聆听。
房子里确实有了声音,声响还不太大,需要仔细凝神才能听到,一开始这个声音是普通的争执,偶尔还有些推搡,但慢慢地,这个声音忽然变了个方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因为太过聪明,一瞬间反应过来的太宰脸色一下变得无比僵硬,但是,完全没有察觉出区别的中也还在来回地踱着步子。
“要不这样,我冲进去把他们拉开吧。”
“……不,不太好吧。”太宰斟酌道。
“那你说个办法?”
太宰沉默了。
就在这时,街道转角,突然出现的檀真昼扬起手。
“阿治,晚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太宰厉声道:“关闭异能!”
风倏忽间止住。
檀真昼的反应异常迅捷。
太宰又喊道:“站在那里别动。”
檀真昼停下脚步,然后就看到太宰蹬蹬蹬地跑过来,一言不发地直接上手帮他捂住耳朵。
“快,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太宰无比认真地叮嘱,“从今天开始,你出门玩必须离那栋房子至少一千……不,至少三千米!”
檀真昼歪着头:“好哦。”
听到那句话的中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喂,你……这么过分的要求,别这么快同意啊!起码挣扎一下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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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捂住耳朵,表情严肃):今天起你不能走近这里,不能跟兰波玩了。
檀真昼(点头)(掏出小本本认真标注):好的。
中也(恨铁不成钢):你倒是问一下理由啊!
ps:宰昼算发车了吗?(如果不算,一定是我太菜了!)
再ps:原作里,人工异能是不会做梦的!文中是私设!
第85章 “今天的天气很热吗?”
时间倒回三天前。
重伤的魏尔伦还躺在病床上,但他‘死亡’的消息已经传遍世界,曾受到魏尔伦死亡威胁的欧洲各国立刻组成调查组,并只用了三天就抵达横滨,异能特务科负责接待他们。
调查组的组长是一位中年绅士,他在抵达后的第一时间就要求赶往现场。
负责接待他的种田长官有些犹豫:“不太好吧,时间太晚了。”
调查组的要求更强烈了,种田长官只好一边摆着蝙蝠扇一边欲言又止地把这群人带到小别墅门口,态度诚恳又谦卑的按响门铃,在调查组一头雾水,正准备为被薄待而大发雷霆时,小别墅的门开了,开门的是织田作。
种田长官先是问了好,然后说明来意,最后才询问小别墅的主人檀真昼在不在。
檀真昼三个字一出,不知为何调查组就像歇了火的哑炮一样,然后他们就看到面无表情的织田作扫了他们一眼,点头,让开进门的路。进了门坐到客厅里,见到了一身正装坐在主座上的檀真昼,种田长官再次说明来意,檀真昼表示理解懂得一定配合。
然后,拎着剪刀的涩泽就一脸躁郁地被从手工桌拎到客厅。
接下来半个小时,调查组全员听到了世界上最离奇的死亡故事,因为他们去不到魏尔伦的死亡现场——倒不是说他们之中没有异能者,而是就算他们进入‘龙彦之间’,这个龙彦之间也已经不是魏尔伦死亡的那个龙彦之间了。
唯一可以算得上证据的,照片的中央是尸体状的魏尔伦,还有击溃了魏尔伦的满身伤痕的中也,照片的四周全是重力因子轰炸出的废墟——可以说,全世界除了魏尔伦本人没人能制造出这种恐怖的痕迹。
“就如同调查团各位知道的那样,保尔-魏尔伦在抵达横滨之后表达出非常强大的攻击性,甚至还一度对横滨市民造成危害,为了保护脚下的土地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这位涩泽先生只好使用异能将魏尔伦隔离开——涩泽先生的异能是能将异能者带入独特的异能空间,然后剥离出魏尔伦的异能……”
“你在糊弄谁,这个涩泽明明就是你们日政成……”
调查组里一个心直口快的成员愤怒出声,但话还没说完就被组长制止,这位绅士的组长不着痕迹地看了檀真昼一眼。
种田长官也看了檀真昼一眼,然后带着虚假的惋惜:“唉……是这样的,虽然涩泽先生曾经为政府工作,但也许是我们做的不够好吧,就在两年前,涩泽先生脱离政府,加入了檀君的组织。”
调查组:“……”
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涩泽愤慨道:“长官,我现在可是热心市民啊!”
种田长官忙不迭点头,然后从身后的安吾手里接过热心市民小锦旗递给他。“这是我们官方以及广大人民对阁下的认可。”
调查组:“……”
涩泽美滋滋地接过旗,带着自己的剪刀又上楼了。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说了,调查组如坐针毡地待了一会儿,只能起身告辞,种田长官依旧很谦和地将他们送到大使馆下榻酒店,这次安吾没有再跟着去。
下班的安吾拉开小别墅的门,还没走进去就看到檀真昼和涩泽两人乐呵呵地探出个头,手里还拿着两张巨额申请单。
安吾:“……”
安吾捂着开始头疼的额角:“拿过来。”
看着安吾签下那张‘太宰每月下午茶申请’单,檀真昼连蹦带跳的上楼,“阿治!!明天开始可以选定下午茶了,你是想吃每天从意大利新鲜空运的半熟芝士呢,还是俄罗斯里海出品的最高级鱼子酱呢?”
房门被拉开,刚洗过澡的太宰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思考了三秒。
“那就吃中华街路口第一家甜品店的大福。”
檀真昼:“……”
太宰没有改口。
檀真昼塌了肩膀应了一声好吧,然后越过太宰进门,在犄角旮旯里翻出吹风机。吹风机的运作声在房间里响起,温暖的灯光从头顶洒落,太宰坐在床沿边,半跪在床上的檀真昼熟练地给他吹头发,一边吹一边还不死心地试图推销他看了很久的下午茶种类,太宰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无人察觉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留下两个人几乎融成一体的影子上。
……
虽然没能调查现场,但调查组并不死心,又找上了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也很配合,作为首领的森先生甚至也接待了调查组成员,亲自带着他们去医疗室看望重伤在床的中也。
被裹成木乃伊躺在床上的中也很惨,但也很配合,只是复述出的情况和种田长官交代的事情过程分毫不差——要不是他们一个是政府组织,一个是黑手党,调查组都要怀疑他们互相勾结了。
最终,没有办法的调查组只能无功而返。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横滨的前一天,那位很绅士的调查组组长脱离团队,独自一人来到小别墅外的咖啡厅里,等了近两个小时才见到檀真昼。
檀真昼是出门吃早餐的,咖啡厅店长按照惯例端上他常吃的早餐,那位绅士的组长将魏尔伦死去时留下的照片按在桌面上,移到檀真昼的面前。
“如你所见,我和叛逃前的魏尔伦一样,都是来自欧洲的谍报人员,”绅士的组长开口,“组织内部对于魏尔伦和早已死去的兰波的冲突一直有很多的猜测,但无论哪一种都不能改变现在的事实——组织失去了两位有能力的成员。”
组长说着,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摆在桌上,那是一个小巧的锦盒,盒子里装的是一枚橄榄枝的银色徽章。
……
十分钟后,檀真昼离开了咖啡厅。
咖啡厅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欧洲调查组的另一名成员——就是那位心直口快地成员匆匆赶来,“组长,那位……”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被留在桌上的徽章。
成员露出不满的神色:“虽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接触这位新生的超越者,随后才是调查魏尔伦的死因,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识抬举。”
绅士的组长朝着他摇头。
“上位者总是更傲慢的,”组长将锦盒收了起来,“在很久之前,欧洲各组织都收到关于檀真昼的情报,但没有一个组织派出人员进行接触,因为在他们眼里日本是异能战争的战败国,这样的国家里能出现什么样的强者呢?”
就是这样的不屑,檀真昼度过了柔弱的成长期。
成员露出一点难看的神色,甚至还带起了一点杀心。
组长无声地摇了摇头:“这里不是我们的战场,走吧,该回去了。”
在将调查组送离横滨的那天,天高云阔,隐姓埋名的兰波成为了异能特务科的编外人员,待遇相当于绫辻行人,只不过他身边并没有二十四小时持枪监控人员,毕竟这样一个异能者,如果他真心要跑,再多两个连的监控人员也拦不住。
拦不住就只能人情收买。
他们按照兰波的要求,为兰波安排了住所。
兰波搬进去后,第一个来到这个住所的是受森鸥外委托的太宰。
同一天,被遗弃在医院的魏尔伦清醒了过来,并通过没有防备的中也成功找到了兰波的住所。
半个月后,仿佛没有尽头的燥热夏季再一次有了降温的迹象。
檀真昼再次变得无所事事,不过,这次他有了新爱好——钓鱼。
虽然钓友兰波被定义为不可来往对象,但檀真昼依然对钓鱼这件事抱有极大的热情,一天,他拿着鱼竿,戴着小草帽,抓着依然在减肥路上的小樱花准备出门钓鱼,刚到地方就看到了起钩的兰波。
依旧钓鱼钓了很久的兰波侧过头,神色恹恹地看着他。
这一眼让谨记太宰交代的,准备蹑手蹑脚离开的檀真昼停了下来,他咳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问道:“好久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
这句话,就如同当头棒喝般,让兰波沉默了下来。
所有不合时宜的混乱场面一起浮上脑海,壁炉的碳火都比不上的热度,勾连日夜,混沌时间……过了很久,兰波才咬牙切齿道:“没什么,在家休息罢了。”
檀真昼点了点头,又很迟疑:“原来是这样嘛,但是你的耳朵很红啊,今天的天气有很热吗?”
兰波:“……”
兰波面无表情:“你还小你不懂。”
檀真昼:“……?”
与此同时,港口黑手党总部。
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路上的太宰打了个哈欠,站在他前面的是来讨债的森先生,而森先生面前站着的是负债人魏尔伦,以及带着魏尔伦过来的中也。
——魏尔伦被遗弃在医院时的所有花销都走港口黑手党的帐。
随着‘魏尔伦’这个身份的死亡,他能调动的所有资金都不能再使用了,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和曾经的兰波一样,是擂钵街出身的流浪汉,流浪汉怎么会有很多钱呢?
于是贫穷的魏尔伦站到了这里。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太宰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魏尔伦,因为对他来说手工西装已经成了奢侈品,现在的他只穿着简单的家居装,露在白T之外的脖颈还带着一道道新鲜的抓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太宰猛地撇开视线。
“并不是携恩求报,而是,我们毕竟是黑手党,有投资就要有回报,”森鸥外道,“我也知道阁下是个喜好自由的人,所以,只要你能教会中也使用能力,我们之间的债务就能一笔购销了。”
魏尔伦本就有教导弟弟的打算,很快便同意了。
商定好细节后,魏尔伦跟随中也去往训练室,首领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
森鸥外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对着身侧的太宰幽幽道:“对比起异能特务科,总觉得这件事的回报不够丰厚——听说兰波君为了把魏尔伦赶出房子,还特意在自己的家门口使用了异能力,你说我们是不是能趁机将魏尔伦纳入组织呢?”
“森先生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明明就知道魏尔伦不是会加入黑手党的人,于是学着异能特务科的样子,利用他对中也的感情一边促使他训练中也,一边加深他对港口黑手党的友善度,期望他能在未来对港口黑手党有所助益——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还不满足吗?”
被戳穿了心思的森鸥外捂着心口:“太宰君的话还真是伤人啊,是心情不好?不过话说回来,太宰君你这是要去哪里,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啊!”
黑色的大衣衣角划出优雅的弧度,太宰已经拉开办公室的门,他摆着手,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
社畜形状的森鸥外低头看着还没处理完的紧急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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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使用异能,框住房子):滚出我的家!
魏尔伦(贫穷,且无家可归):……
第86章 “但那又怎么样呢?”
檀真昼发现,最近,太宰有点忙。
具体体现在,他出外勤的时间变多了,偶尔他去港口黑手党探班,居然十次有五次遇到太宰在出外勤!
这个比例证明……事情有点严重。
拎着新鲜的冰奶茶的檀真昼表情森严地站在港口黑手党总部大门前思考,扑面而出的杀气下,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黑手党都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纸片贴到墙上。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去向干部尾崎红叶求助。
尾崎红叶刚从拷问室出来,一听,心想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打不过檀真昼,然后语重心长地对着一米八黑衣猛男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中也?”
“去了,但是地下室只有魏尔伦先生一个人,魏尔伦先生还说中也先生今天请假,好像是要和旗会的大人们一起重办周年庆祝会什么的。”
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冷漠:“那就只能去请首领了。”
一米八猛男一顿,顿时泪眼朦胧起来,朦胧之中又发现自家干部大人往窗边走走,正奇怪,忽然见她探头往外看了看,大概是在比对一下高度,觉得可以承受,于是一拉窗户跳了下去。
平稳落地,落点是距离大门最远的离开黑手党总部的路。
落地的尾崎红叶拉平有些凌乱的和服袖子,优雅地沿着路下班回家。
楼上窗口边,猛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泪流得更汹涌了,但找首领是不可能找首领的,只能回去继续装纸片人贴墙壁这个样子。
就在整个港口黑手党一片哀默时,在大门口思索了半天的檀真昼悟了,虽然不知道的原因,但一定和森鸥外脱不了关系,于是,他把手里的探班奶茶往前台寄存。真诚的港口黑手党前台小姐姐当着檀真昼的面,颤抖着把那杯奶茶锁进保险柜里。
檀真昼对着她露出温和的笑,然后风一样消失在眼前。
几乎是下一瞬,消失的檀真昼出现在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门外的长廊前,尽职尽责的首领护卫察觉到异常,刚要举起枪,就被放倒在地。
厚重的大门内。
完全是社畜形状的森鸥外察觉到了一点异常,刚要询问情况,忽然,一阵危机感涌上心头,本能驱使着他离开位置,果不其然,下一瞬,一柄打刀挥过。
“哦呀,差一点点。”
摆在办公桌前的红木椅平整地分成两半,握刀的檀真昼出现在门前。
森鸥外吸了一口凉气,在看到檀真昼的瞬间,他就明白了檀真昼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等等,这不是我的问题!”
檀真昼歪着头看他。
在展露攻击性的时候,檀真昼眼中的疏离感会被放大,这个时候的他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穷途末路的畏惧感。
“真的,你也知道,魏尔伦虽然‘死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森鸥外痛惜地看着那张红木椅,“之前为了应对魏尔伦的攻击,港口黑手党集调了大部分人手,这导致我们没有多余的武力继续压制诞生于黑暗的非法武装组织,这让他们得到成长——虽然现在不能称之为危害,但再继续下去就说不定了。”
这是龙头战争的前兆。
檀真昼握着刀,有些被说服了。
但他来都来了,总不能只劈张凳子就走,那样不太礼貌,于是他开始组织语言讲道理:“阿治是脑力派,脑力派要有脑力派的样子,你为什么总是让他出外勤呢?”
森鸥外:“……”
森鸥外崩溃了:“……你是不是对太宰君有什么误解,他虽然看起来确实是很柔弱的少年,但是像黑蜥蜴那样的精锐部队,他一个人能打一群。”
檀真昼:“……”
檀真昼又说:“但是他最近心情很不好啊,一定是因为工作太多的问题!”
森鸥外露出一种近乎悲愤的神情:“但他这周就只认真地上了一天班,就是今天!”
檀真昼:“……”
……
离开了首领办公室,刚好遇到回来了中也和旗会五人,檀真昼打了招呼。
中也眼眶有些红,但表情却很高兴,檀真昼盘算了一下,大概是旗会五人将调查到的中也的身世全盘托出了吧。这样一想,檀真昼也觉得挺高兴,毕竟对比起魏尔伦,中也比小可怜还要可怜,要不是旗会存活,他现在连哥嫂都没有。
说起来,也是因为旗会存活的原因,他对魏尔伦没有心结,而魏尔伦在和兰波袒露心声后,也有解开心结缔造新羁绊的迹象,主要表现在他除了认真地教导中也控制自己的力量外,也有了教导弟子的打算。
虽然他的弟子是四个小学鸡。
对,就是芥川兄妹和伏黑姐弟,他们四人的体术老师原本是国木田独步,但是最近国木田独步要准备升学考试,实在没有时间,连侦探社的兼职都停了。
然后安吾手一摊,直接领着四个人去了隔壁找魏尔伦。
小别墅的隔壁曾经被魏尔伦买下来,但后来一系列的问题被闲置了,后来中也用了一点黑手党的手段把房子通过自己的名字送还到魏尔伦名下,让流离失所的魏尔伦终于又有了落脚点。
魏尔伦很感激,但魏尔伦不care,现在的他对住处完全没有要求,反正他晚上又不睡这里。
所以,现在这栋房子白天归属魏尔伦,他会在闲暇之于教导四个小学鸡学习体术,晚上这栋房子就会变成中原中也的落脚点,虽然很多时候社畜人中也完全没有休息时间。
得知了身世的中也很高兴,忍不住多聊了几句,旗会也在其中。檀真昼和旗会不算熟,但因为太宰的关系,勉强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的小弟,是见了面可以打打招呼的程度,亲和力拉满的公关官甚至还邀请他去喝一杯。
就在这时,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一道颀长的身影懒洋洋地靠到檀真昼背上,那披着黑大衣的肩膀是完全放松的状态,裹着纱布的脑袋从檀真昼肩上探了出来,露出一只鸢色的眼睛,“欸,要去玩吗?方便多带一个我吗?”
扬起的语调和不带情绪的眼睛十分不符。
旗会众人对视了一眼,架着真的试图邀请的中也快步离开。
太宰把必要的工作报告丢给属下,又从前台的保险箱里领回了檀真昼寄存的奶茶,在领取奶茶时还表示奶茶和金条放在一起容易变味,并叮嘱她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向森先生提议再多装一个保险柜,这样她以后也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奶茶装进保险柜里。
前台小姐姐崩溃的表情满是‘奶茶和金条放在一起会变味这种知识点是我能知道的吗’以及‘我的奶茶算什么东西它凭什么待在保险柜里’。
从港口黑手党出来,时间已经是黄昏了,因为存放的时间太长了,冰奶茶变成了常温,檀真昼原本想给太宰买新的,但太宰看了他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算了吧,这杯就挺好的。”
“但是现在的天气还很热,啊,说起天气,五条悟最近给我打电话了,他咬牙切齿地问我有没有办法弄到夏油杰的地址。”
檀真昼踩着高处的石阶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他为什么要找夏油杰?”太宰问。
“我也觉得奇怪就问他,他告诉我,最近苦夏,虽然咒灵不如往年多,但咒术师协会也还是很忙,但是夏油杰领导的诅咒师老是跟他们对着干,不是抢先一步击杀咒灵,就是对着新生代的咒术师一顿打让他收到了很多的投诉。”
太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所以他问地址是要去揍夏油杰?”
檀真昼沉默了片刻:“不,他说他要给夏油杰送钱,他还说一定是夏油杰在诅咒师的阵营混得不好才一直捣乱的,身为挚友他不能看着夏油杰痛苦。”
太宰:“……”
空气沉默了一下。
很久。
太宰才点评道:“他可能有点大病!”
檀真昼十分认可:“嗯,不过这好像是咒术师的基本操作。”
太宰:“……”
太宰沉默了一下,又想起了魏尔伦,继续点评:“异能者也都有点大病。”
檀真昼:“……”
檀真昼惊恐。
檀真昼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宰。
太宰也看着他。
四目对视。
远处长风拂过,吹动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公园里都是散步的居民,海天交接的地方是与白天不同的深蓝色,高空的海鸥掠过海面,鸣叫声伴随着潮汐流动,遥远的夕阳落在檀真昼的身上。
鸢色的眼睛猝然收了回来。
太宰低头看着脚边的映耀光辉的路,这是一条他们一起走过无数次的路,但不知为什么,唯有这一次,这样平常的夕阳,他却觉得有些缱绻。
“阿治。”
檀真昼的声音传了过来。
太宰抬起头,就看到檀真昼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下来,扑到他肩上,把他扑得一个踉跄。
笑声清晰可见,连同遥远的海鸥振翅的声音。
“你说的没错!异能者确实有些大病的,”檀真昼一边说一边笑起来,“但那又怎么样呢!我的话,只要能和阿治一起,就什么都可以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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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试图蒙蔽自己):嗯,一定是今天的夕阳格外好的原因。
檀真昼(不明所以,但发现宰情绪变化):只要是和阿治一起,无论怎么样都可以。
太宰(被暴击倒地):……
第87章 “你还有别的想做的事吗?”
太快了。
心跳得有些太快了。
太宰试图控制,但并没有效果。
他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不管目光落在海面上,落在飞鸟前,落在无尽的阳光里,最后都会不自觉移回檀真昼身上,他就像不受控制的笨蛋一样,无论如何都只能看到檀真昼一个人,无序的风翻涌着,夕阳落下的光很温暖,檀真昼挂在他肩膀上,耀眼的笑容就像毒药一样,要将他引进歧途里……
也许是沉默的太久了,檀真昼歪着头刚要说话,太宰忽然一个踉跄,就好像站不稳一般将他抵靠在一旁的灯柱上。
‘人间失格’还在生效,檀真昼背后靠着灯柱,肩膀上是太宰放弃抵抗一样显出一点丧气的脑袋。
“你是笨蛋吗?”
太宰瓮声瓮气地问。
檀真昼没说话,他只是轻轻地侧头靠着太宰丧气的脑袋,重量被分担过去,却不压抑,反而让人有种可以安心了的感觉,下一刻,太宰猛然抬双手扼住他的双腕,随着他的动作肩上的黑手党的大衣展开,看起来像是要将他们两人完全覆盖住一样。
“你还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情吗?”
太宰又问。
檀真昼思考了三秒钟。
“想带你去重新买一杯冰奶茶算吗?我还是觉得这样热的天气应该喝凉一点的,刚刚那杯已经不凉了。”
太宰没回答。
大概三十秒,笑声响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太宰靠着檀真昼的肩膀上,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你果然是个笨蛋啊。”太宰笃定。
他一边说一边直起身体,再露出面容的时眉眼里已经完全放晴了。
夕阳落下地平线,四周昏暗,头顶的灯柱闪烁了两下,终于亮起温暖的光。
檀真昼望着面前的鸢色眼睛,在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看到有风吹起自己的头发,也看到自己正笑着的模样。
“其实也还好吧,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起码还是比五条悟聪明的!另外,魏尔伦应该也比不上我,他已经笨成木头了吧!啊,这样一想,兰波君还真是很可怜啊……”
“说的也是,兰波可怜得多了。”
太宰想了一想,语气又变得懒洋洋起来。
远来的风再度扬起,吹动树梢,重新迈开了脚步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
九月转瞬就到了。
开学的一周里,檀真昼每天下楼都能听到安吾崩溃的声音。
“12X21这样简单的两位数计算题,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答错!”
“可是,在下……”
“知道圆形的半径,只要套进公式里就牵只狗来都求得它的面积吧!”
“不,在下……”
安吾咆哮的声音里,芥川银飞快地按住自己哥哥,并在哥哥的挣扎中用上巧劲维持他的土下座姿势——要不是身边没有刀,她甚至要手动帮助她哥哥切腹谢罪了。
但强扭来的愧疚没得到安吾的一丝怜悯,愤怒的安吾转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同样在开学考试中不及格的伏黑惠,伏黑惠也同样跪坐在两面敞开的榻榻米上,手里捧着刀,表情十分严肃。
安吾深吸了两口气,觉得自己不能打击小孩子的信心,他斟酌了一下,叹气:“惠啊,要不,留级吧,反正你年纪……”
安吾的话还没说完,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拔出手里的刀就开始往肚子捅,躲一旁哭成蛋包泪的津美纪扑过来,“不要啊,惠惠!留个级而已!”
伏黑惠面无表情:“不。”
留级还不如死掉!
安吾:“……”
被按住的芥川龙之介终于挣脱了妹妹的控制,他一脸欣慰地看着伏黑惠,说道:“不错,在下也是这个想法。”
芥川银:“……”
啊啊啊哥哥!你长点心吧,你已经留了两级了!要不是学校是异能特务科管辖的,他们早把你赶出去了!
隔着半个客厅,露台边的太宰和乱步各自抱着半个西瓜,面前摆着的是伏黑惠和芥川龙之介的考试试卷。
“怎么会有人连两位数的乘数都不会算啊。”
“说的也是呢,算面积什么的,等等,过程?什么过程?这不是一看就能知道答案的吗?”
同样蹲在边上的檀真昼:“……”
就在这时,消失了一天的涩泽龙彦超开心的推门进来,手里还牵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拐回来的白毛,等等,白毛——檀真昼手里的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摔碎前被太宰接住。
但这些檀真昼暂时顾及不到,他颤抖着手,指着抱着涩泽大腿的显得十分胆怯的孩子,嗯,白毛,紫金渐变的眼睛,年纪和芥川银差不多……是中岛敦!!
涩泽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然超开心地举起中岛敦,对安吾说,“安吾安吾我可以再养一个孩子嘛!”
安吾:“……”
众人:“……”
涩泽:“反正养两个也是养,养三个也是养。而且津美纪搬去和晶子一起住之后,我的房间还有一个可以打地铺的位置呢!”
被举在半空的中岛敦有些瑟缩,眼里盛满恐惧,但却没有反抗的意思,因为孤儿院的生涯让他学会了顺从。
安吾:“…………”
众人:“…………”
“而且而且!你们不知道他居然还是异能者,是个带斑纹的大白猫!一个月前他掉到龙彦之间里,居然还成功活了下来,真是——泰裤辣!”
涩泽眨着红色小眼睛,满脸都写在‘它好棒,想收藏’——涩泽沉迷手工太久,以至于他们都忘了他还有个收藏的癖好。
安吾抬起手努力想控制暴跳的血管,但无济于事,他只能让自己在中风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混蛋!!你又是从哪里偷回来的小孩啊!!”
三分钟后,土下座的涩泽成功融入伏黑惠和芥川龙之介之间,并以体型的优势担下安吾的绝大部分怒火。
“……不,不是偷的,是在孤儿院捡的。”
安吾:“哈?你办手续了?”
涩泽:“……”
安吾离喷火龙只剩一步之遥:“没办手续还说不是偷!!!”
涩泽:“…………”
涩泽也不敢说话,只能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中岛敦已经被吓得有些发抖了。他并不认识涩泽,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被关在孤儿院的禁闭室整整一个月了,严厉的院长并不喜欢他,会对他说一大堆的斥责的话,他每天都感到很害怕,但离开孤儿院来到这里也让他很害怕,所以他只能努力地缩起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这也很难,因为他面前蹲着一个太宰一个乱步。
“看起来完全是小孩子的样子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完全是不认识的样子,呐,真昼你认识他?”
檀真昼:“……不认识。”
太宰收回目光:“居然真的认识吗?”
檀真昼:“……”
“那要收留下来?”乱步无所谓地吃了一口西瓜,“反正都是涩泽照顾,我无所谓哦,可以投赞成票。”
太宰抵着下巴思考了两秒,“既然乱步桑同意的话,唔,那我也同意好了,毕竟看起来完全不是真昼的孩子啊。”
檀真昼:“…………?”
安吾没忍住,转过头去喷他们:“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简单啊!先不说惠的感受,而且这个孩子是孤儿院的孩子,如果丢了一定会让孤儿院院长担忧的!”
“欸,担忧什么的,应该不会的。”太宰指着瑟缩的中岛敦,“你看,他一看就是被虐待很久了的样子,身上的伤口都还很新鲜呢。”
安吾愣了一下,目光顺着太宰的指引,果不其然看到了满身新鲜的伤痕。
“是过得非常不好的样子呢。”乱步补充,“应该是被关在地下室里,连饭都没有得吃,每天都还会被欺负。”
空气一瞬间有些哑然。
“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孩子带回来。”安吾收回目光,语气平复了一些,但依然很僵硬,就在这时,有人拉了一下他的手。
是伏黑惠。
“我们收留他吧,如果缺钱的话,”伏黑惠蹬蹬蹬跑上楼,又拖着自己的书包跑下来,从乱七八糟的课本里翻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安吾,“这是五条老师带我做任务时给的工资,我可以用它来养他。”
安吾捏着卡,但完全没有变平和的意思,甚至变得更生气了,气得就像是发现有人薅崽的鸡妈妈一样。
“五条——五条悟!!他不是答应过在你上高中之前绝对不会带你出任务的吗!!!”
远在东京,一栋足够繁华的灯火通明的商业大楼办公室内,趴在办公桌上的五条悟猛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立刻传来尖叫声,“五条悟!!!那是马上要用到的开会材料!”
五条悟捏起那张不明纸张,仔细辨认了好久,“欸,居然是真的啊!”
顶着一副黑眼圈的七海建人头都要气爆了:“什么叫做居然是真的!身为咒术协会的会长,就给我端起会长的样子啊!”
五条悟又懒洋洋地趴下:“不~要~,我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跳起来:“你说的加班难道就是每天坐在这里,连开会材料都不认得吗?你还不如回家里躺着!”
五条悟语气还是拉得长长的,甚至开始撒娇了:“啊,这个不行不行,人家得努力起来,杰都那么努力了……”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同样加班到窒息的灰原雄立刻拦腰抱住他:“冷静!要冷静!!你要是气坏了,这些工作就更没有人做了。”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木着脸:“灰原,要不你下次别安慰了吧,听着就好想毁灭世界。”
灰原雄:“……”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安吾最终还是同意将中岛敦留下,不过要走正常手段。
他在询问了中岛敦的意见之后,请了一天假专门带着他回到孤儿院办理领养手续,当然,户口还是挂是涩泽的名下。
来到小别墅的中岛依然很怯懦,碍于他的防备心理,安吾暂时没有给他办理入学,只是嘱托四个小学鸡尽可能带着他一起玩。
可能是小孩子带来的压迫感小,中岛敦渐渐融入了孩子堆,四只小学鸡每天上学挣扎学习,放课就回家带着中岛敦去找魏尔伦,魏尔伦看见中岛敦也没多问。
檀真昼偶尔也会去给小学鸡们探班,魏尔伦教完就坐在边上和他一起看学生练习,“新来的身体不好,进度跟不上。”
檀真昼知道他说的是中岛敦。
“唔,先让他随便练练吧,反正也没抱什么指望。”
魏尔伦看了他一眼,“如果说暗杀天赋,这五个人里,银的天赋是最好的,芥川龙之介不行,他的异能太强,不适合暗杀,伏黑惠也是,津美纪虽然也不错,但在隐匿气息上做得不如其他人。”
这样的点评很中肯,和檀真昼在内心的评价几乎一致,但他奇怪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魏尔伦的称呼,“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银和津美纪啊。”
魏尔伦没有否认,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她们擅长理解。对了,港口黑手党那边也准备派些人过来学习。”
檀真昼:“……”
“给工资的。”贫穷星人魏尔伦补充道。
于是第二天檀真昼再去时,魏尔伦的小学鸡教学班又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和惠差不多大的梦野久作,两年多不见,他长大了一些,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因为实在没有人手,森鸥外一改原作的态度,对待梦野久作就像对待亲人一样。
精神良好的梦野久作虽然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异能,但也没有了在手臂上缠刀片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陋习。
除了梦野久作之外,还有几个眼生的孩子,年纪和银、津美纪差不多大,这几个应该是森鸥外准备培养的港口黑手党后备役。
一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
十月的天,依旧有些炎热。
恢复了日常的檀真昼早晨醒来,在出门和宅家中,选择了带着减肥成功的小樱花去散步,蔚蓝的海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沿着海岸线走了一圈,最后走进咖啡厅——虽然店长现在已经是厨艺大师了,但应附近居民的请求,他的咖啡厅依旧保留了下来。
檀真昼点了一杯玛奇朵,刚要往里走,忽然,眼角余光里一个人影走过,檀真昼猛地顿住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五条悟(摸鱼ing):我一定要努力给杰看!
七海建人:……
灰原雄:……
第88章 “别人有,宰宰也要有!”
风雪帽,白披风,魔人费奥多尔?
檀真昼一瞬拉开门出去,门外人来人往,有散步的老人,有推婴儿车的妈妈,甚至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擂钵街小孩,他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就好像刚刚是他的错觉一样。
风流卷起,也没有任何异样,檀真昼想了想,一抬手,肩上的小樱花飞了出去。
重新回到咖啡厅,店长已经将他点的咖啡端上来了。
在咖啡厅一直待到下午,飞走的小樱花又飞了回来,落到檀真昼肩上嘀咕了两声,檀真昼有些失望。
“是嘛,没找到也很正常。”
毕竟是诡计多端的魔人。
“算了,先不管他。咱们得去接你二爹,这件事比较重要,不过去之前再到中华街打包几份冰奶茶吧,”檀真昼一边走一边说,“自从上次喝过一次之后,阿治就一直很喜欢喝那家的奶茶呢。”
港口黑手党一如既往,檀真昼踏进大厅,前台还是那个小姐姐,檀真昼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甚至还把给森先生带的奶茶递给了她。
前台小姐姐很是受宠若惊,一叠声的感谢着,又带他去了前台部门的办公室,檀真昼走进去发现这里居然还真的加装了一个保险柜,保险柜上还写着他的名字。
前台小姐姐将写着密码的信封双手奉给他。
“首领说,这个保险柜是专门为您开的,你可以随意使用,密码只有您和太宰先生知道。另外,首领还说,请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们前台部门全员誓死与这个保险柜同在。”
檀真昼:“……”
檀真昼震惊:“倒也不必。”
和前台小姐姐道过别,檀真昼又拎着奶茶往太宰的办公室走去,路上遇到许多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他们对檀真昼的出现已经完全不觉得奇怪了,甚至还会很尊敬的停下脚步弯腰鞠躬。檀真昼认得其中一个一米八的肌肉猛男,上回遇到太宰出外勤时,就是他去找红叶干部,但没找来还哭得梨花带雨的。
檀真昼叫住了他。
猛男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身边的同伴早退出八百米开外了,他发怵地踱步到檀真昼面前:“您、您有什么吩咐吗?”
檀真昼:“我记得你是红叶姐的属下?”
猛男立刻挺胸立正:“是、是的!鄙人是红叶干部拷问小队一员,姓名:村上一郎,编号是:562318,进入港口黑手党三年零一个月又十八天,目前负责的工作是……”
“……等一下,”檀真昼表情裂开,“这个就不用说,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跑个腿,这份奶茶是给你们红叶干部的,啊,对了,这个是给中也的,你顺便也帮我送去吧,中也在哪儿你知道吗?”
猛男点了点头,下意识立刻开口:“中也先生正与旗会的大人们会面……”
檀真昼:“……”
檀真昼面无表情:“你们组织这个保密工作真的可以吗?”
猛男:“……”
猛男已经快切腹谢罪了,檀真昼也不好为难他,只能给他一点钱,让他再跑个腿,多买几份奶茶给旗会的人一起送过去,如果资金有富余那就让他自己也给自己买一份,权当跑腿费了。
说完刚好电梯也到了,檀真昼走入电梯。
电梯的门阖上,猛男颤抖着双腿,一抹脸上的虚汗,刚刚跑走的猛男同伴们又跑了回来,歆羡地瞻仰着他手里的几张纸币。
“这就是超越者附魔过的纸币吗,啊——好刺眼,它好像会发光!”
“好幸运!那可是超越者!不仅实力超强,还愿意镇守横滨,简直是大家的偶像,呐呐,我能用我的纸币跟你换吗?我想将它们带回家裱起来。”
“我也是!我可以用双份的金额换!!”
猛男谨慎地将纸币放回钱包里,又从钱包拿出同等的金额,然后露出走在路上忽然见到偶像正版同人的表情,“滚蛋,谁也别想从我口袋里把我的传家宝拿走!”
……
电梯一路升到太宰的办公室楼层。
檀真昼踏出电梯门,就看到太宰的辅助官高岛新志等候在电梯门口。高岛新志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中年绅士,据说异能战争之前还留过学,后来家道中落后就顺势加入了港口黑手党,这两年因为工作十分出众,就被太宰提到辅助官的位置。
“檀先生,”高岛将手举到胸前,恭敬地行礼,“太宰先生正在等你。”
檀真昼点了点头,走进太宰的办公室,太宰正坐在办公桌后……打游戏。
“真昼……等一下等一下,我需要把这个难关突破掉,啊,不妙,这个人怎么会弯道超车……吃我一个迫击炮!”太宰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按着游戏按键,一时间办公室里都是按键音。
檀真昼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到他旁边,混乱的文件摆在办公桌上,签名的没签名的都堆在一起。檀真昼先把奶茶拿出来,插上吸管,找了一圈发现实在没有可以放奶茶的位置,只好先把奶茶递给太宰,再把堆叠到一起的文件收一收。
收到一半,忽然一份宝石收购的文件跌了出来。
因为文件案头附带着一张非常精巧的翡翠照片,檀真昼不由地多看了两眼,照片里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纯净度很高的玻璃种无色翡翠。
“你喜欢这个?”已经打完游戏的太宰抱着奶茶靠过来,“我看看,供给意大利的货源,回头让中也把这个留下来。”
“可以吗?”檀真昼问,“那么,你是喜欢弄成扳指,还是做成普通的戒指的款式戴着食指上?”
“我吗?”太宰有一瞬的愣神。
“嗯。”檀真昼点头,用意料之中的表情转过头看着太宰,“这两年意大利一直在收购宝石,成批成批地制作戒指,我也想委托他们给你做一个。”
太宰在檀真昼转过来前飞快敛去脸上不合时宜的神情,他吸了两口奶茶,才抱怨道:“可是意大利方制作的戒指全都内部消耗了。那位据说能点燃死之气的负有盛名的黑手党教父一直都很低调,甚至很少离开他们的总部,就连森先生发出的合作申请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呢……嘛,毕竟彭格列是意大利最老牌的黑手党之一,他们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完全在意料之中。”
檀真昼想了想,也觉得合理,“不过,总是有机会的吧。”
“算是吧。毕竟那样庞大的宝石交易……”太宰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手里的奶茶随意地搁在文件上,然后去翻身后的文件收藏柜。
檀真昼看着奶茶瓶上流下的水珠将文件的字迹晕透,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为马上要熬夜加班的高岛先生默哀一下。
“哦呀,找到了!”
太宰举着文件走回来。
“横滨最大的宝石收藏家,很富有的一位异能者,据说身价超过千亿,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就给彭格列供应了百分之十八的宝石生意,是很受彭格列欢迎的一位合作商呢,而他半个月后会举办一个宝石晚宴,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
檀真昼看着太宰递过来的文件,又想到了彭格列大批制作戒指的原因,如果他没有记错,戒指只是表象,彭格列正在研发的是四世纪前的科学家杰贝特?罗伦奇尼的超自然超科技仿生学兵器构想——简单来说,就是匣兵器,是运用科技制造仿生动植物并进行辅助战斗的工具。
在彭格列的原作设定里,人的身体有七种不同的气,人们可以凭借信念将气点燃,点燃的气可以通过戒指打开匣兵器——虽然不知道异能者身体里有没有气能不能点燃匣子,但不管能不能开,别人都有,宰宰也要有!
“嗯,一起去看看吧。”
答应了之后,太宰叫来了高岛,让他去处理剩余的事情,高岛接过任务的同时看到了那份被奶茶霍霍的文件,完美无缺的表情有瞬间的开裂,那是一种混杂了痛苦和绝望的社畜表情。
带着为数不多的良心,檀真昼目送着他恍恍惚惚地离去,然后接过太宰递过来的游戏机,开始准备联机。
两盘游戏下来,到了下班的时间,太宰卡着时间拉开办公室的门,在高岛绝望的目光中,拉着檀真昼的手走向电梯。
看着电梯的字数跳动,忽然,檀真昼想起了早上的事。
“阿治,我好像看到了魔人。”
话音刚落,周遭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无比沉滞。
太宰回过头,眉头轻微地蹙着,脸上像是在思考原因,又像是十分的不悦。
“还敢来,看来是伤养好了又按捺不住了呐……”
电梯到了,太宰走进去。
檀真昼没动,也没说话,目光落太宰身上。
太宰也望向他,笑意浮现。
“放心吧,为了算计他们弄伤自己这种事情,不会了哦。”
檀真昼顿了顿,走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合。
铺着红毯的空旷长廊里,留下两人最后的对话。
“那你要保证?”
太宰又笑了起来。
“嗯,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檀真昼:宝,这个宝石很漂亮,做个戒指吧!(能点燃意大利炮的那种)
太宰(……):咳,也、也不是不可以。
六一快乐呀!!
今日重点:千亿身家、彭格列教父、戒指以及不太重要的(太宰如是说)魔人。
第89章 “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吗?”
因为魔人费奥多尔时隔两年再次现身,太宰又变得忙碌起来。檀真昼原本想跟着一起去,可太宰拒绝了。
考虑到剧本组的算计和筹谋里,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虽然不情愿,但檀真昼还是退让了,他一个人带着小樱花找到中也。
收到消息的中也,将他带到港口黑手党的珠宝店,各式各样的宝石在面前展开,檀真昼一眼就看到了他为太宰选中的翡翠。
“你眼光还挺不错的,”中也捡起那颗翡翠抛给他,“这颗翡翠是我从缅甸带回来的。”
因为担任管理港口黑手党内部宝石流通,中也花费了许多功夫学习宝石品鉴,效果也显著,不说一眼鉴定真伪,但宝石产地、品质、用途,是否有收藏价值等等现在的他信手拈来。
檀真昼对宝石品鉴一窍不通,看着翡翠在手里散发光芒,好奇地问:“那这颗能做戒指吗?做什么样的戒指款式最好?”
中也问:“你是用来做戒指吗?戒指的种类比较繁杂,爪镶、柱镶、包镶,工艺多种多样,你有特别喜欢的偏好吗?”
“唔……”檀真昼思考了三秒,怀着虔诚的心,又问,“哪一种最适合阿治?”
中也:“……”
中也愤怒:“啊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别总这么惯着他!!”
檀真昼无辜:“没惯着!主要是意大利那边的小朋友都有!”
中也:“……”
中也还能说什么,中也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又从宝石堆里捡了三个品相很好的宝石,其中一颗比较大的红宝石丢进檀真昼手里。
从宝石店出来,两人绕道去了一家高级俱乐部,等在里面的是被五条悟念念不忘的夏油杰。
因为是私友聚会,三人都穿着常服,檀真昼依旧是一身卫衣休闲装,中也也换上了他的机车套,夏油杰没再套显眼的袈裟,而是穿着一身简单的嘻哈风,头发一半披散一半梳成丸子。
进了门,中也把手头另一颗蓝宝石抛到夏油杰手里,这是一颗非常璀璨的蓝宝石,在光下散发着苍天般的蓝色。
夏油杰有些诧异,看向檀真昼,檀真昼把自己手里的同样闪耀的大的红宝石展示出来。
中也有些别扭地扭开头,“只是刚好看到,觉得合适你们而已。”
在不悟化的情况下,夏油杰还是一个很亚撒西的人的,所以中也一开口,他就明白了,于是笑着问:“那,我这个要怎么配?”
这是中也的领域,他打量了一下夏油杰,说:“蓝宝石比较衬你,可以弄成袖扣或者领夹。不过你好像不穿西装,唔……那就弄成类似胸针的饰品吧,至于真昼你的红宝石,就弄成领夹吧,过几天不是要去宝石晚宴吗?正好能用得上。”
话一落音,夏油杰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这么巧。”
中也:“?”
檀真昼:“?”
夏油杰指着自己,“如果你们说的是十天后的横滨宝石晚宴,那,我也是受邀者。”
中也:“……”
檀真昼:“……”
中也震惊:“为什么你也是受邀者?”
夏油杰耸了耸肩:“大概因为这位宝石商是个大善人吧,他委托我创建了一个儿童资助中心,所以也顺道邀请我参加他的晚宴。顺便一提,咒术协会也在受邀行列里——悟发信息告诉我的,他还说他就是出席人。”
据檀真昼所知——因为五条悟太过‘努力’,在咒术协会已经没有社畜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于是,在没有人倾听的情况下,他只能把所有的话都攒在一起,等到周末对着没有反抗力的弟子伏黑惠一顿倾泻,伏黑惠小小年纪承受了太多,回到家后果断选择黑化,并把吃下去的垃圾话原封不动的又吐了出来——所以,据檀真昼所知,因为咒术界全面改革,五条悟领导的咒术协会已经平稳度过发育期,虽然他们还是总被诅咒师骚扰,但竞争促进双赢,咒术协会和诅咒师的实力都在稳步提升,只有可怜兮兮的咒灵在夹缝中生存。
没有强力的咒灵,就用不到强力的咒术师。
所以,最强咒术师理所当然的失业了。
不肯转行处理协会内部杂事的五条悟百无聊赖之下只能去骚扰夏油杰,他一骚扰夏油杰,夏油杰就会派人暴打他手下的咒术师,被暴打的咒术师就会回家投诉告状,被投诉的五条悟就进一步骚扰夏油杰,夏油杰就再派人去殴打咒术师……于是,就这么无限的恶性循环着。
檀真昼欷吁:“你没问题吗?”
夏油杰一挑眉,手里摆弄着那颗蓝宝石,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问题哦~毕竟,要是在会场上我没忍住暴打他的话,身为好友,你们也一定会帮我套麻袋的,对吧。”
檀真昼:“……”
中也:“……”
厚黑学竟恐怖如斯!
*
十天一转眼就过去了。
宝石晚宴当天,檀真昼换上了涩泽赶制的新衣在楼下等太宰,没一会儿太宰也下来了。
太宰身上穿的也是涩泽的作品,是一个款式的西装三件套,只不过在领口和衣袖上虽有细微的区别,另外的不同是檀真昼领带上别着一只红宝石领夹。
下楼的太宰也打量着檀真昼,然后头一次对涩泽表示了赞许。
檀真昼一眼看到了太宰没有装饰的领带,然后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为什么不戴,是觉得不好看吗?”
檀真昼接过锦盒打开,露出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领夹,领夹的款式也和檀真昼身上的一样。
在和中也和夏油杰的私人聚会之后,檀真昼带着中也的馈赠回到小别墅委托涩泽帮忙制作领夹,涩泽比划了半天,说:“这颗宝石的品质确实很适合制作领夹,不过石头太大了,可以从中间裁开做成两个,要裁开吗?”
檀真昼想了想,两个领夹,两个人戴,也就是说他可以戴,阿治也可以戴!不过宝石是中也赠送的,如果要转送的话得先问问中也的意见。
于是,他拨通了中也的电话。
忙碌的中也听完,恨铁不成钢的表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选这么大的宝石给你?”
按照他对檀真昼的理解,他早就考虑到如果送小的宝石给檀真昼,那檀真昼势必会为了给太宰做个升级款而奔波,忙忙碌碌到最后还不一定能找到,那不如索性由他一起送出。
檀真昼悟了,最后,就有了这两枚领夹。
太宰的目光落到檀真昼的领带上,黑色的西装配着同色的菱纹领带,耀眼的红宝石就像点睛之笔一样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很好看的,只是想到是黏糊糊的中也送的,就忍不住难受。”
因为实在昧不下良心说贬低的话,太宰的语气恹恹的。
檀真昼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帮他别上,别好后又示意了一下自己胸前。
“一样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太宰闻言又看了看檀真昼的领夹,然后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同样色泽的宝石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太宰别开头。
“再不出发的话可能要迟到了。”
太宰一边说一边率先往门外走。
门外,负责接太宰的车已经到了。
宝石晚宴的地点定在横滨最高的帝政酒店上。受邀出席的宾客举着酒杯穿梭其中,等待着主人的莅临。
因为还带着港口黑手党的任务,太宰不得不先和中也去处理一些必须要处理的事,檀真昼没一起,而是独自出现在晚宴上——虽然来往的人他都不认得,不过认得他的人却很多,许多人想和他打招呼,又实在畏惧他的实力,只能踟蹰地停在角落频频张望。
檀真昼也不去管他们,站在甜点桌前犯起选择困难症,草莓蛋糕太甜了,阿治不喜欢,黑森林的巧克力太浓,阿治也不喜欢……
“如果芒果不过敏的话,那款芒果布丁也许会符合太宰君的口味。”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檀真昼转过头,三米开外,一位梳起白发的做绅士打扮的老人正站在甜点桌外微笑地看着他。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河原木稚生。”
檀真昼了然,他在文件上看过,河原木稚生就是那位和彭格列有宝石生意来往的异能者。
“初次见面,我是檀真昼。”
互相致意之后,河原木先生走了过来。
“早就想见您,只是听闻您对晚宴一直没有兴趣。主办这次晚宴时,心里想着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所给太宰先生多发了一张请帖。”
“最后的机会?”檀真昼不解。
河原木稚生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觉得人生存于世,是有什么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吗?”
檀真昼:“……”
“请原谅我的唐突,”河原木稚生露出了一点病容和疲惫,继续说道,“但如果您愿意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我会在死后将所有的财产都无条件赠送给你。”
檀真昼:“???”
河原木稚生说完,有礼地致意后,转身慢慢走远,不明所以的檀真昼看着他一边走一边咳,直到消失在不远处的休息室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檀真昼(可怜表情包):中也,宝石我能分一半给我的宰吗?
中也(翻白眼):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挑大宝石给你?
ps:不是干部A,,也不是涩泽啦,是一位引发龙头战争的大善人!
第90章 “讨厌没有距离感的人。”
必须在此世生存下去的理由吗?
如果是六岁之前回顾前生,他的答案一定是没有,如果是现在,檀真昼仔细想了一下,有且仅有唯一一个答案:人活着就是为了太宰治。
但,这种答案并不适合写在价值千亿的答题卡上。
很明显,出完题就累到不得不返回休息室的考官,他需要更契合他内心所想的答案。
那么,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檀真昼不得不像拿出高考学子的态度,在晚宴的角落沉思起来。
在他思考的间隙里,太宰带着中也一起穿过了广阔的会场,走进了一间休息室。在这里,他们见到了想见的人,一个黑发黑瞳的青年,得体的黑西装内是修身的马甲,肩上停靠着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黄色小鸟,身后还跟着一个梳着飞机头的属下。
——这就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沢田纲吉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
太宰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展开。
隔着休息室的静谧空间,双方的视线对撞着,第一印象就此建立。
……
夜色淹没横滨,觥筹交错的宝石晚宴才刚刚开始。
檀真昼依旧坐在角落里拿着答题卡自闭。
老实说,他非常讨厌没有距离感的人,比如说这个河原木稚生,为什么会有人一上来就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探讨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啊?
啊!为什么啊!
哦,为了千亿财产啊。
那没事了。
养家糊口,不寒碜。
檀真昼再一次叹气,叹到一半又忍不住指使小樱花飞起来去帮他叼零食。
减肥成功的小樱花穿梭在人群中,没人看到它就飞一段,有人看着它它就停住装木偶,终于不负众望地替自家烦躁的大爹叼来了一小碟水果和一小份芒果布丁。
远处自诩上流的宾客们举着红酒杯三五成群的汇聚在一起,低低的交谈声通过流动的气体传进耳朵里,没有人对久不出现的宴会主人感到不满,就好像宴会主人不出现才是常态。
这是河原木稚生的宴会的常态。
檀真昼用牙签戳起半片苹果啃起来,一边啃一边回想起太宰在来晚宴的车上和他过说的话。
因为不在意,檀真昼并不关心横滨界内有多少星罗棋布的异能者,但太宰不一样。
太宰擅长洞察,见微知著,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超出他头脑的事,他对横滨,甚至是横滨之外的一切讯息都了如指掌,所以,他理所应当的也知道一些关于河原木稚生的事迹。
河原木稚生是一位突然出现在横滨的异能者,初来时身无分文,却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积累下客观的财富,无数的人感叹他的能力慕名而去,希望能拜见他或者被他指教几句,但他对这些名利来往丝毫不关心,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断绝里断绝了与人一切的来往,一心一意地把自己关在家中。
“如果非要说的话,”车厢里,太宰思索了片刻,“他就像一位修心的苦行僧一样,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要去往哪里,目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会偶尔做些好事,像神明一样救济着出现在面前的落难的人。”
太宰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那双鸢色的眼睛就好像在斟酌思考着什么,他的手中拿着两份邀请函,这两份邀请函是河原木稚生送到黑手党的,高岛检查无误后派送到他手中的,其中一份写着他的名字,但,另一份写的却是檀真昼的名字。
邀请檀真昼的请帖,却送到他的手上……
檀真昼凑到他面前去看附夹在请帖中的河原木稚生的资料,资料上的大部分内容和太宰说的一样,除此之外,资料中更多的是他做过的好事,就如同他划出大把的资金援助夏油杰创办儿童资助中心一样——被他资助的人各式各样,几乎没有共同点,就好像河原木稚生真的只是随心所欲花了点钱做好事一样。
“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大善人。”檀真昼思考了一下,“不过,和我们也没关系吧,毕竟我只是想委托彭格列打造一个戒指而已。”
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完全和他们没有关系——唔,除非他们想要炸横滨。
“……噗,”虽然身在港口黑手党,但不是日常摸鱼就是在日常摸鱼的路上的太宰想了想,“说的也是,该为这种事情烦忧的,应该是种田长官或者森先生才对。”
没有了值得烦恼的事,不知怎么地太宰忽然靠着檀真昼的膝盖躺下来,真皮的车座足够大,坐两个少年绰绰有余,但一个坐着一个躺着就显得有些狭窄了。
檀真昼挪开了一点位置试图让他靠得舒服一点,但躺下来的太宰也不安分,一手勾出他压在西装外套下的领带,车窗外霓虹流逝,微弱的灯光里,红宝石的领夹一晃而过。
太宰伸手把这个过分晃眼的领夹拉到跟前,因为领带的束缚,檀真昼不得不顺势俯下身。弯折的身躯让本就不大的后座似乎变得更小了。
窗外的光线照不进来,但檀真昼却能看到太宰藏在黑暗里的眼睛,那双他看惯的鸢色的眼睛此时就像最柔软的蜜糖一样,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确实是很好看的精品呢~”
檀真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那换一个吧。”
太宰定定地看着他。
“你今天一直在看这个领夹。”
太宰的笑意收了起来。
檀真昼更低地弯腰抵住太宰的额头,“虽然我很想和你戴同样的饰品,不过,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那我就不戴了。”
过了很久。
太宰才嘟囔道:“才没有不喜欢。”
“唔……那是因为最好的朋友有了别的朋友,”檀真昼歪着头,“所以你不高兴?”
太宰:“……”
檀真昼唔了一声,更近的贴着太宰的额头。
太宰沉默了一下,露出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表情。
……
角落里。
“等等,所以说阿治其实还是不高兴的吧,”虽然捏着千亿答题卡,但檀真昼做着不相干的思考,“最近这段时间,我每次和中也说话,他都会很快出现,所以说,果然还是有一点不高兴的吧!”
忖度着,檀真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高兴,高兴着又猛地被啄了一口。
檀真昼抽了一口气,就听到了小樱花恨铁不成钢的叫声。
檀真昼抓起小樱花放到面前,表情很严肃:“我知道现在需要思考正事——问题是答题太难了,而且这千亿遗产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我们丢了千亿——但是,你忽然这么啄我啄出伤口,你二爹看见了会把你从顶楼丢下去的!”
小樱花:“……”
小樱花:“!!!”
檀真昼叹息:“最近他已经很不高兴了,你是儿子你要体谅一下他。”
小樱花沉默了一下,然后愤怒地嘎了一声。
檀真昼顿了顿,然后换上崩溃的表情:“在思考了已经在思考了,但什么样的答案值得千亿遗产啊!”
*
就在这时,不远的另一栋大楼上,顶层的安全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清冷的月光倾洒在这片安静的区域内,凉爽的秋风迎面扬起带着毛边的防寒披风,掩盖在风雪帽之下的病弱少年坐在没有防护栏的沿边,他的脚下是几十层楼的高空——这样的高度,哪怕是异能者摔下去也会变成一坨肉酱的——但风雪帽的少年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畏惧,他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在他的眼里,笙歌燕舞的酒楼就像笼罩在一片晕紫的雾中。
“世界就是这样,生活在其中的人们一旦开始思考,就会忍不住生出许许多多的困惑,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困惑都能拥有与之相配的答案……”
呢喃一样的声音散落进风里。
同一时间,帝政酒店下,有一辆车停住。
一身袈裟的夏油杰才刚下车,旁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又要跑了呢杰。”
夏油杰转过头,白发、西装、黑布条蒙着眼睛,一身正装的五条悟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旁。
“我为什么要跑?”
五条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也想知道……”
话还没说完,五条悟的声音就顿住了。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扯下蒙住眼睛的黑布条,就好像看到什么不可置信之物一样看着夏油杰胸前。
夏油杰顺着他的目光落到衣领上,那里别着一枚蓝宝石胸针——收下中也的馈赠之后,他也很快找人设计了这枚胸针。
“眼光很不错嘛。”五条悟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
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光的蓝色宝石就像……就像五条悟的眼睛?
夏油杰:“……”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我说真的,这宝石真好看,你在哪儿买的?钱还够吗?我也要,有同款的紫色吗?”
夏油杰面无表情:“别人送的。”
五条悟:“…………”
五条悟:“!!!”
夏油杰没再管他,迈开脚步朝着宴会走去。
大厅等候的侍者接过他的请帖,验证信息后恭敬地将他们引进电梯,五条悟还在聒噪的说着话,夏油杰听得很头疼,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好像又回到了高专念书的时候,洋溢着愚蠢气息的少年们穿梭在那片老旧的校区里……
“悟,”夏油杰揉着眉头,“安静一点。”
五条悟顿了一下,还要说什么,忽然,一股奇怪的仿佛穿过了不知名结界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地转头看向夏油杰,夏油杰也正皱着眉看向他。
“有古怪。”
“小心。”
说完,电梯滴答了一声。
门展开了,宝石宴会的觥筹交错感扑面而来。
第91章 “首先排除答题卡。”
闲谈声,酒杯磕碰声,形形色色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因为是宝石宴会,会厅四周还摆着许许多多的展柜,各色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了一眼,走入其中,捧着托盘的侍者来回的走着,两人拿了两杯香槟,然后远远看到了在角落里冥思苦想的檀真昼,夏油杰走进,打量了他两眼,忽然非常好奇,“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因为走动带来的气流,檀真昼很早就察觉到了夏油杰的靠近,但他没有想到夏油杰会问这样的话,于是愣了一下,“开心?”
他明明很苦恼啊。
夏油杰又重新打量了他一下,语气更坚定了:“是啊,眼睛里的笑都快跑出来了。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檀真昼沉默地和恨铁不成钢的小樱花对视了一眼,首先排除答题卡,虽然河原木稚生说会给很多,但这种一听就很不靠谱的事情,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开心——唉,好难,这种人生命题,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小樱花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就像美好未来化成泡沫消失在眼前一样,黑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光,然后扑上去不管不顾地疯狂开啄,把檀真昼撵得上蹿下跳的。檀真昼还真不敢怎么样,他的鸟儿子虽然不会说话,但遭不住它三爹乱步是剧本精啊,所以告状什么的,它是真的会!
所以说,偌大一个小别墅,只有他家阿治是无条件偏向他的!
可恶,他也要告状!
回了家就告诉阿治,小樱花啄他!
就在这时,一旁被勒令安静的五条悟看着檀真昼的领夹幽幽地吐出一句话,“啊,原来他也有,那也就是说不是他送的。”
这个语气带着点酸,又带着点天凉王破的凉,让人听得格外无语。
“悟”,夏油杰露出杀机四伏的微笑,“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去忙吧。”
虽然这里确实是宝石宴会,但刚经过电梯时遇到的类似结界一样的东西还没有考证,你是怎么有时间在这里思考宝石问题的?
五条悟:“……”
时间紧迫,五条悟只好慢吞吞地走开。
虽然不会喝酒,但作为咒术协会的精神领袖,他是河原木稚生酒宴的常客,对整个帝政酒店的格局十分熟悉,他佯装无意地穿过会厅,途中还和几个商业大鳄闲谈了几句,约好时间上门清理小咒灵,而后才做出疲累的样子走进休息室。
帝政酒楼足够宽敞,除了遍布宝石的会厅之外,余下一大片地方都是休息室。
五条悟沿着长廊往前走,六眼之下,无数的信息涌进脑海里,但那股在电梯上察觉到的诡异感觉就像溪流入海一样完全消失了。
送走了聒噪的五条悟,檀真昼也总算在小樱花的绝望突袭中幸存下来,夏油杰才问道:“中也呢?”
“和阿治一起去处理工作的事情了。”檀真昼死死抱住怀里还在挣扎的小樱花,最终还是决定为了组(太)织(宰)牺牲个人,他痛苦地继续寻找线索:“夏油你和河原木先生有生意来往,那你知道他的一些往事吗?”
“往事吗?算是知道一些,比如现在外界盛传的河原木先生重病不治,巨额遗产没有继承人之类的,哦,对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他正在筛选继承人之类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檀真昼:“……”
夏油杰:“你怎么了?”
檀真昼掩饰般咳嗽了两声,“如果没错的话,应该,确实是正在筛选继承人。”
夏油杰:“……?”
檀真昼把过去半个小时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
夏油杰:“……”
夏油杰:“哈?!”
空气沉默了很久。
“这种事怎么听都不算好事吧,光是想象都能知道前方有数不尽的坑。”檀真昼开始叹气:“所以,你有什么提示?”
夏油杰忍不住有点酸,哀怨的气息几乎化成实质。
“虽然但是,为什么咒术界就没有千亿富豪缺乏继承人呢?我可以!我真的可以!手底下那群诅咒师简直就跟吞金兽一样!!”
檀真昼很明白他的心情,毕竟他也总处在薛定谔的破产边缘——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把该死的答题卡丢到垃圾堆里去了。
两人蹲在角落自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夏油杰虽然很酸,但也觉得好友很可怜,因为这已经是大写的请君入瓮了。
“关于河原木先生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领着檀真昼往休息室走去,休息室不算小,内部装饰走的时候轻奢风,墙上还摆着几幅线条简约的挂画。“你也许不知道,其实整栋帝政酒店都是河原木先生的私产,从我们所在的楼层往下是营业层,往上则是河原木先生的私人空间,听说他来到横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上面,行踪轨迹很正常,唯一一点就是他拥有超过两支功能齐全的医护小队,这只小队并不服务于他,而是一位在病床上躺了近二十年的被照顾得很好的植物人。”
“植物人?”檀真昼思索了许久,“和河原木先生一般年纪的植物人吗?”
“嗯,河原木先生还情切地称呼他为挚友。”夏油杰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一般的挚友,毕竟河原木看病人的眼神,让我觉得很……很复杂。”
夏油杰的语气是斟酌的,就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使用这个形容词一样。
檀真昼思考了好一会,也没从这些零碎的消息里得出有用的结论,手里的答题卡仍然无从下手。
“算了,我想去看看。”檀真昼说道。
夏油杰想了想可能遗漏的地方,随即想到了他们上楼时电梯发生的事情。
“本来以为是咒术界的结界——以前就有企业家们为了打压对手闹出手搓咒灵的事,现在看来,应该是冲着你们去的。”
流动的风淌过,檀真昼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发觉这里有使用异能的痕迹,不过出现在这里的已经不仅是异能者和咒术师,还有来自意大利的彭格列——那是世界上最后一种超自然力量体系死气之炎的使用者。
说起来,这时候的意大利已经在研发匣兵器了,那么,也就是说,彭格列的死敌,著名棉花糖精,米尔菲欧雷家族首领白兰-杰索应该也在研发匣兵器。
还有出现在横滨的魔人费奥多尔,很难说摆在面前的事没有他们的手笔。
“感觉不太好。”
檀真昼站了起来,眉眼里难掩戾气,他拿出手机想拨打电话,很快又发现这里被屏蔽了信号。
“小樱花托你照顾一下,我去找阿治。”
说完,檀真昼消失在房间内。
就在他离开房间的瞬间,无人在意的会厅里,摇着酒杯的宾客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装满香槟的酒杯磕在地毯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夏油杰以及他怀里的小樱花都克制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距离此地不远的另一栋高楼上,费奥多尔依旧坐在高楼沿边。
风从他的脚下掠过,隐藏在黑发之下的耳麦传出米尔菲欧雷家族联络员的声音,他们用欣喜的语气高声欢呼着,好像有什么伟大的实验正在走向成功一样。
费奥多尔听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就把耳麦摘了下来,碾碎,扬进风里。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异能力和死气之炎的融合这种事情,一听就知道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啊……”
果不其然,就在他的话落下的那一刻,盘绕在帝政酒店的紫色雾气凌然翻涌起来。
檀真昼已经能感觉到不对了,首先,四周太安静了,那些总是盘绕在耳边的觥筹交错的声音不见了,甚至就连无处不在的呼吸声都变得无比微弱。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还能感觉到太宰的所在。
那种风被阻断的空白感就在他楼上不远的距离。
太宰在楼上,楼上是河原木稚生的住所,也就是说,太宰和河原木稚生待在一起?
脑海里敏锐的感知正在发出警报,未知的力量盘绕在他的周边,檀真昼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和夏油杰、五条悟之所以没有能提前察觉,很大的可能是这是死气之炎的雾属性匣兵器,而且是范围作案。
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整个大楼都被匣兵器覆盖了。
在所有的攻击力,精神攻击是最悄无声息的。
死气之炎里的雾属性,分为幻觉和有幻觉两种,都属于精神攻击的一种——原作中,将这两种幻觉应用到极致的六道骸正被关在某复仇者监狱里装凤梨罐头呢。
一般来说,能量发动总是有迹可循的,就比如异能者能感受得到咒灵的存在一样,死气之炎的发动也能引发异能者和咒术师的感知,但匣兵器不同,首先它归属于兵器,除了在发动的瞬间有能量波动之外,其次因为新型兵器,大家对它还不熟悉,因此也没有防备手段,才会轻易中招。
通往楼上的电梯出现在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安全梯。
檀真昼没有轻视之心,虽然敏锐的感知还在,但他还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中幻觉,没提刀,也没有坐电梯,而是从安全梯走了上去。
推开安全门,入目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高级酒店,而是……
津轻的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夏油杰:为什么咒术界没有千亿富豪需要继承人啊?
五条悟(跳起来):看我看我!!
第92章 “你是存在的吧?”
檀真昼是清醒的。
从他推开安全门,看见津轻的森林开始,他就知道他中了幻觉。
那么,该怎么出去就成了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
身后的安全门已经消失了,面前的森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春末的雨水在沿途的石壁上砸开,细碎的水沫溅得到处都是,檀真昼停在林中想了想,没有沿着近路离开,而是绕道往森林的更深处走去,直到流水声出现。
山林的桃花开得晚,这时正盛,粉红的花瓣随风舞落到水潭中,而幽深的水潭深处,一个幼小的身影孤独地漂浮着。
他看着不大,甚至有些羸弱,但檀真昼认得,他甚至能精准地说出他的年龄——这个模样的太宰,应该九岁了。
檀真昼想也没想跟着跳了进去,他的动作没有激起一点动静,连水流波动都没有,水里的太宰理所当然没有发现他,但他依旧坚定地握住了太宰的手,然而就在他握住太宰之时,太宰猛地睁开了眼睛。
破水而出之后,太宰自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他像是完全看不见身边突然出现的檀真昼一样,笨拙试图拧干衣服上的水,但因为常年缺乏足够的营养,他的力气不够,他想了一想,也不挣扎了,拖着一身水往家走,反正等到家水也差不多滴完了。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本应该还刺骨的风,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膜,再也吹不到他身上一样,他低着头,将思索的鸢眸藏在深处。
傍晚到家,等待着他的是死一般沉寂的古宅。
檀真昼趁着太宰洗澡吃饭的时间四处转了转,果不其然,这个津轻没有檀真昼,难怪……
难怪他一个人在水里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人接他。
檀真昼长呼一口气。
津轻的街道上,沿途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起,那些透着炊烟的火光在黑夜中像怪物睁开了眼睛一样,檀真昼莫名觉得很冷,在这里,他的太宰甚至连接他的人都没有,这样的想法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念头,愤怒的情绪从内心珍藏的角落里熊熊燃烧而起,像是要把目之所见的所有一切都焚毁殆尽一样。
但,他依然冷静地站着。
他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是谁。
幻觉是依照他的感知制定出来的非现实,但,他的感知里却没有他——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说,这里不是他的幻觉。
理清这一点时,檀真昼猛地转身奔跑起来,他迫切地想见到太宰。
风从耳边掠过,娴熟的能力运用让他几乎下一个瞬间就出现在太宰面前,他蹲在他年幼时常蹲的太宰的墙头上,看着才回到院子的太宰不受控制地将晚饭吐出来,令人烦躁的咒灵游荡在腐朽的木制庭院内部,他一个人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月光照在脚边,离他仅有一线之隔。
他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月光,就好像那是什么值得期盼钻研之物一样,直到夜深人静。
整个津轻变得安静了,令人惧怕的灯火接连熄灭,警惕着世人的孩子获得片刻的安宁,檀真昼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有些踉跄,他走到太宰身边,轻轻地抱住他,无人察觉之处,‘人间失格’的光辉照耀着,被间隔的风一下四散开来,太宰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冷一样,不停地发起抖来。
“该睡觉了,”檀真昼没有松手,说出口的声音落在太宰耳边比草丛的蚂蚁路过还要轻,“再不睡,明天会没有精神的……”
没有人回答他。
就连风都没有。
……
…………
“居然就这样察觉到了异常吗?”
装扮温馨的房间里,拄着拐杖的河原木稚生露出一点赞赏,他的面前是一张病床,床上是一个仿佛睡熟过去的老人,也许因为太久没有苏醒过,即使使用着最昂贵的医疗设备,也无法挽救老人身上散逸的生机。
河原木稚生就坐在这样一位濒死者面前,目光温柔而缱绻。
“我说,不会真的有人把他当成笨蛋吧。”
空气中一声嗤笑,是太宰。他正站在房间的一角,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前方的白墙上,白墙正投影着檀真昼经历的一切。
十分钟前,他还在休息室和远道而来的彭格列代表云雀恭弥商量宝石生意的事,但忽然出现的匣兵器打断了他们。
很了解匣兵器的云雀恭弥顷刻进入战斗状态,中也也是,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应对匣兵器之时,另一种来自精神的攻击悄无声息地发动了。
再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面前的河原木稚生就像最和善的老人那样摇着头。
“不必如此警惕,你也正是知道我没有恶意才愿意带着檀真昼过来的,不是吗?”
太宰没说话,压低的鸢眸透不出一点光。
米尔菲欧雷家族的一个团队在横滨研发匣兵器与异能力结合这种事,太宰是知道的,他之所以不介意是因为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就像不能将猪的脑袋砍下来嫁接到狗的身体上一样,异能力、咒术以及死气之炎三种超自然能力本就是不互通的三种东西,不然欧洲各国也不必打得死去活来,直接你融合我我融合你就好了。
那么,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他知道,觊觎旁人的老鼠当然也知道。
但费奥多尔依旧推行着这样看似明牌的方案,目的无非是为了得到河原木稚生的支持——作为彭格列宝石供货商,河原木这个姓氏背后是横滨所有非法武装组织都希望得到的金钱和权利——这种事情,他必然不可能让费奥多尔一个人把水搅浑。
而作为港口黑手党的BOSS,森鸥外当然也无比希望得到,或者说,在重病的河原木病逝后继承到和彭格列交易的渠道,为了得到这颗美味的果实,他甚至不惜堵在太宰的办公室门口蛋包泪哭了三天,还许下港口黑手党旗下的宝石永远对檀真昼开放的承诺。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美味的蛋糕也会咬人。
河原木稚生是个异能者,还是个足够强大的精神系异能者。
“我的异能力名为‘选项A’,”河原木稚生解释道,“其实不是什么有攻击性的能力,只能在需要选择的时候发动,发动的效果是通过改变某个选项,从而看到这个选项改变之后的事态发展。”
“是吗,”太宰又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正在使用异能让来到这个晚宴的人看到之后的事情,比如你死后,无主的遗产引发无限的斗争之类的事?但,恕我直言,费奥多尔就是你引来的吧,米尔菲欧雷家族的研究团队也是,你甚至允许他们以你的异能为基础进行实验,你想做什么呢?不会是想救你身后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行之将木的人吧?”
河原木稚生没有说话。
他停了很久,才苦笑般说道:“确如你所说,我曾经有所妄想,米尔菲欧雷家族和费奥多尔君利用了这个妄想,而且费奥多尔君还试图利用这个幻想将未来的横滨带入泥沼中——我没有继承人,我死后遗产归属必然会掀起风浪。”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你已经选定了继承人,”太宰冷冷地看着他,“不,或许他想到了,但那不是更好嘛,毕竟当利润超过300%时,再弱小的人也会不择手段,然后檀真昼就会变成被蚂蚁咬死的大象。”
河原木稚生默然。
“你的临阵倒戈也完全被费奥多尔君算透了呢。”太宰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情绪。
过去的两三次交手里,太宰一直都是略胜一筹的那个,但这一次,费奥多尔打的是明牌,朴实无华的手段,利用的却是人心之中无法根除的贪婪劣性。
“那么,现在,”太宰的眼睛变得像不可凝视的深渊一样,“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檀真昼。”
……
春天过去,津轻的夏天到了。
令人烦扰的蝉鸣声从清晨响到傍晚,檀真昼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陪伴在太宰身边,哪怕他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太宰确实看不到,他能感受到的是,夏日变得清凉了,炎热的太阳会被温顺的云朵遮蔽,冬天则反过来,刺骨的寒风无法穿过他单薄的衣衫,甚至,在每个他无法吃下东西的夜晚,他都会在木廊外捡到可爱的草莓大福。
真奇怪啊。
他就像突然被神明垂爱的孩子。
“所以说,你是存在的吧。”
十二岁到来前的某个深夜,月光依旧,没有睡着的太宰忽然低声地问着,守候在旁边的檀真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太宰捂着心口笑出声来。
“真奇怪啊,我心里浮现的是期待的情绪吗?”
没有人回答他。
没有人能回答他。
哪怕廊外的风不停翻涌,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也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第二天,是个温暖的晴日。
太宰照例辞别充斥着腐朽与衰落的宅院,被咒灵依附着的人在他身边走过,他微笑着背着书包在无人察觉的时刻,登上了逃离的电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费奥多尔:这局该我出牌对吧,那顺子飞机接王炸,最后一张牌了,你要么?
太宰:……
接下来是宰厨上分时间(开窍倒计时?),冲鸭——
再ps:为了防止大家困惑,这里提前解释一下,檀哥和其他所有人中的都不是雾匣制造的幻觉,而是名为‘选项A’的精神系异能,其他人正在经历的是龙头战争,檀真昼经历的是一个没有过激宰厨的宰的人生(可以类比原作宰或者if宰),另外小小一提,五条心大,他经历的也不是龙头战争。
第93章 “这样强烈又纯粹的感情。”
——一直以来,人们都在追求着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义才能支持着大家在如此怪诞不经的腐朽世界生存下去呢?
这样的问题从太宰诞生自我意识起,就一直困惑着他。
迷茫与思考驱使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前寻找,寻找的过程又让他产生更多的不解。
没有啊。
即便是苟且偷生也值得追求的东西,一个也没有啊。
……
漫长的冬日过去了。
在春天到来之前,太宰抵达了横滨。
横滨的天空依旧是铅灰色的,刺骨的春雨和翻涌的海面一样让人看一眼都会瑟瑟发抖,清冷的枪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之下不得不出门的行人恨不得把自己融进阴影里,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的流淌着的河里,一个仿佛没有声息的少年静静地被水流带远。
直到一个声音穿了进来。
“咦,怎么有个孩子?”
檀真昼闻声抬头,然后看到了那个落拓的医生打扮的熟悉的面孔,他将溺水的太宰拉上岸急救,不知过了多久,太宰睁开了眼睛。
鸢色的目光静静地望着森鸥外,就如同命运的湍流无端急促了一瞬。
檀真昼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有种宝藏被人捡走了的错觉,于是,风翻涌了起来,树梢摇动,海浪翻涌,遮天蔽日的风暴变得无比骇人。
差点被吹走的森鸥外勉力站直,声音困扰:“奇怪,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日有风啊。”
稳稳站立着的太宰幽幽地看着水面:“谁知道呢,也许是个妄图将什么人私藏的可笑神明吧。”
森鸥外:“……”
就这样,太宰加入了森鸥外的阵营。
再然后与森鸥外合谋,杀死让横滨变得混乱的前代,森鸥外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再到调查荒霸吐,加入港口黑手党,在森鸥外的授意下制裁无数非法武装组织,开辟新的商业通道,着手打下了港口黑手党的根基……
一切都那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命运的长河仿佛在此刻被纠正,绝望的少年在深渊中再一次沉沦,这是他的所求,却也不是他的所求。
他并未在此间找到必须存活下去的意义,他依旧像条迷途的野犬,从他的灵魂里响起的求救声随着风响彻旷野。
却无人听得见。
没有人救他。
没有人能拉他一把。
没有人能给这个求救的灵魂一点点温暖。
……
还是那间房间。
‘选项A’的推演依旧继续着,河原木侧过头看向太宰。
太宰依旧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鸢色的眼眸倒映着檀真昼痛苦蹲下的身影,那些响彻灵魂的悲鸣都被风听见了——作为是唯一能感受到太宰变化的人,檀真昼比太宰还要痛苦。
目睹这一切发生,太宰从始至终都没再说话。
“虽然檀君察觉到了面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河原木忽然开口道,“但他还不知道面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太宰侧目看向他。
“‘选项A’是通过修改某个选项,以达到观测未来发展的异能,”河原木稚生叹息道,“每当需要抉择的时候,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放在你面前,A还是B呢?无论选择A还是选择B,它所带来的可能性,都像蝴蝶煽动翅膀一样改变着未来,这一系列的改变,引发的后果,直至死亡都不能消除,那么当你能知道你人生的每一条岔路口的结局,知道每个选择为你带来的得与失,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太宰嗤笑了一声:“真是可怕啊,但如果是我的话,在发现觉醒这种异能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立刻死去的。”
河原木沉默了很久。
“是啊,我曾经也是这样觉得的。”
知道每一个结局发展变化就像是拿到一张‘人生’答卷,其余的人都在兢兢业业的斟酌思考,只有你的答卷上印满答案,你不需要去反复忖度思量,因为所有的利益得失都已经清晰无误地展示在你的面前,所有的喜悦和伤悲也都在顷刻间提前降临,等待你的不是站在人群巅峰的骄傲和自得,而是无意义。
余生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没有意义的人生该要怎么生存下去呢?
还有生存下去的必要吗?
“我怀着这样的心情想要死去,但不过竹野内救了我,他把我从枪口下拖了出来,自己却中了流弹。”河原木稚生的声音带上不可遏制的颤抖和怀念,“他是个很好的人,就像檀君一样,他本应该拥有怎么样的可能性呢?我做过无数次设想,如果他没有救我,那他会得到一个怎样的未来?我妄图通过‘选项A’去观测,但我做不到……”
因为他的思想早就死去。
再优良的医疗团队都无法拯救脑死亡的人。
“你问我为什么选择檀君——请把它当成一个濒死者的最后请求吧,哪怕是虚假的美梦,我都想知道,他应该得到一个怎么样的美好未来。”
太宰猛地看向他。
愤怒仿佛无法遏制,连一向沉稳的脚步都忍不住发生了偏移。
“但你失败了。因为檀真昼并不是救了你的竹野内先生。”太宰的声音就如同打破美好幻想的重锤,“如果你想通过檀真昼观测竹野内的可能性,那你应该修改的选项不是‘消除檀真昼’,而是‘消除太宰治’,只有这样,你才能看到没有‘河原木稚生’的竹野内的未来。”
但现在观测到的既不是竹野内的可能性,也不是檀真昼的,而是太宰治的。
这是属于太宰的一种可能性。
如果没有檀真昼,太宰想,他确实会走上被观测到的道路,那之后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现在的他。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基于,他拥有一个檀真昼。
窒息般的沉默在室内蔓延。
河原木稚生就仿佛一瞬间被剥夺了生机一样,衰老的死气透了出来,此时的他看起来比病床上的竹野内还要衰败。
“是的……”
河原木稚生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
“确实应该像你说的那样,但不行……”
“我尝试过许多次,都无法做到,”河原木稚生继续说,“无论怎么样,只要我将‘太宰治’这个选项抹消,那么,无论再怎么修改,檀君都没有未来——只要他没有在六岁那年见到‘太宰治’,那么他就一定会毫无求生意志的死在同年的冬天里。”
瞳孔骤然缩紧,脑子里嗡的一声。
哪怕有所设想,但听到这个结果的那一刻,太宰还是克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
‘选项A’打造的世界里。
太宰已经长到十六岁了。
命运的长河在此刻分出两支,代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向左是太宰走进未知的书店拿到那本世界起源的‘书’,向右是他与中也一起在龙头战争中一战成名,然后迎来织田作的死亡……
未名的情绪在心间翻涌着,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是檀真昼无法接受的。
直到这个时候,檀真昼才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已经做不到继续旁观了。
他还是清醒的,他知道,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中了未知的异能,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面前的太宰只是依照他的思想缔造出来的,他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太宰,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也无法接受这个不偏爱太宰治的世界。
如果世界不能偏爱他,那世界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风暴卷了起来。
就如同最骇人的凶兽一样。
整个地表都为之晃动起来,惊慌失措的哭喊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害怕极了。
唯一不受困扰的太宰从一家旧书店走了出来,相比于进去之前,他手里多了一本不起眼的书,书册封面整洁,看不出一点痕迹,如果这是有人能从他身边经过,一定会很好奇,他为什么在看一本没有字的书。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飓风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太宰停在街道上,仰头看着那道风暴,他看不见风暴前拎着长刀的檀真昼,没有人能看到檀真昼。
但太宰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里。
呢喃的低语散尽风里。
“是叫……檀真昼嘛?”
……
异能的破除只用了一瞬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帝政酒店的人都苏醒过来,醒来的他们还没来得及整理脑子里多出的信息,就被脚下的晃动和坍塌的楼层惊得不得不拿出武器。
坍塌的废墟之上,是搅动的风暴。
强行突破精神系异能的反噬让檀真昼分不清这里是哪里,他停在半空之中,令人惧怕的天青色打刀在漆黑的夜空里闪过。未名的警报声一声接一声,遥远的异能特务科、港口黑手党,甚至是武装侦探社,所有大大小小的组织,或远或近都看到了这一幕。
某条不知名的暗巷里,费奥多尔扶着帽子抬头看。
“哦呀,这么快就能突破吗?是因为已经完全无法接受沉堕在迷茫失措里的挚友,所以不惜损毁自身也要强行破除异能的影响吗?虽然是预料之中,但这样强烈又纯粹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
费奥多尔低声地笑了起来。
但是啊,维持着这样感情的檀君,又何尝不是一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
要击溃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何其简单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走。
“嘛,现在已经能确定‘书’的存在了,接下去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檀真昼:这是什么?嗯?一个不偏爱太宰的世界?呵,(当场掀桌)毁灭吧混蛋!!!
ps:本来想朝着原作宰或者if宰的方向再冲一冲的,但……臣妾做不到啊!!过激宰厨的我,实在敲不出那样让宰伤心的字!哪怕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所以,一切就停在命运转向之前吧!
第94章 “如果不能,那就不能。”
这里是哪里呢?
檀真昼茫然四望。
强行突破精神系异能的反噬让他的脑袋只剩下灼烈的刺痛,由太宰而生的情绪没能剥离,反而因为看清了眼前的横滨而变得更加激烈。
——这是个不能偏爱他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出,高天之风立刻喧嚣起来。
一时之间,就仿佛末日到来般,林木伏倒,高楼震颤,狂风如同咆哮的凶兽卷起的城市里的一切,遮天蔽日的海浪从几乎要将整个横滨都淹没。
被迫从床上醒来的兰波用最快的速度抵达海岸,金色的亚空间铺展开,惊涛骇浪的余威还没消除,下一波浪涛又来了,同样不得不起来的魏尔伦半跪于城市的中心,黑红的重力尽可能地将一切不牢固的物体锁在地面上,但失控的风暴范围太大了,不止是横滨,就连横滨之外的地方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
一切风暴的中心。
帝政酒店的废墟之上。
清醒过来的中也和夏油杰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得先让他冷静下来。”
中也怒声吼道,但风暴里他的声音甚至传不出一米,好在,夏油杰领悟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就像曾经在擂钵街合伙进攻不愿意参加特训的檀真昼一样,翻出武器一左一右地对着檀真昼攻了上去,一同冲上去的还有抓着浮萍拐的云雀恭弥。
檀真昼踏在风里,手中的打刀仿佛能扭曲空间般,搅动的风带来无限大的助力,进攻的三人行动也变得困难起来了。云雀恭弥此时还没有匣武器,也没有对空战手段,中也和夏油杰有倒是有,但他们本是冲着缴械来的——两人的本意是互相配合,让夏油杰吸引注意力,中也则伺机通过触碰将重力附着在檀真昼身上,然后通过重力让他失去作战能力,但他们想的太轻松了。
失去控制的檀真昼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夏油杰还没靠近就觉得五脏六腑一片刺痛,先行的咒灵更是还没出手就被打刀武力超度了,中也也没比他好多少,倒是窥见时机的云雀恭弥踩着被中也操控的石块跳到半空中给了檀真昼一拐。
被打中的刹那,檀真昼敏锐地闪开了。
失去支撑的云雀恭弥跌了下去,然后被操纵虹龙的夏油杰接住。
“就像刚刚那样,把石块铺开。”
云雀恭弥露出一点战意盎然的血腥笑意,没等中也回复就飞似的跳到半空中。
中也被吓得赶紧跟上。
“喂,你这家伙,他能锁定你肺里的空气——”
他的声音又被风吞没了。
展露攻击性的檀真昼不带一丝情绪,脑海里剧烈的疼痛下,天青色的眉眼连眨都没眨,当啷一声,打刀和浮萍拐撞到一起,飞速跑跳的云雀恭弥刚停下,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云雀恭弥:“……?”
第一次见面,还不太熟,但这一刻,云雀恭弥已经意识到刚刚中也说的是什么了。
剧痛的感觉从肺部蔓延出去,云雀恭弥反手一格,踩着石块后跳出去,但没有用,疼痛感没有消减,反倒更疼了,中也接住了他,但中也也在吐血。
“没有用,他精准锁定的距离是300米。”
300米之内,被他抢先手就是个死,300米之外的远程攻击会因巨大的风阻而偏移,偏移的攻击无法使他停下异能的运转。
云雀恭弥:“……”
这种话你倒是早点说啊!
中也:“……”
云雀恭弥还想说话,但一张嘴血就吐个不停。
中也读懂了这位倔强的彭格列战神的想法,他在夏油杰的掩护中,拉着云雀恭弥飞快退出300米的极限范围。
“冷静!冷静!除非你能把体内的气体完全排干净。”
云雀恭弥顿住。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开口安慰:“其实不是所有异能者都像他那样,而且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云雀恭弥冷漠。
“可恶,得想想别的办法,再这样下去,城市就要变成废墟了!”中也烦躁的擦干唇角的血迹,“太宰那个混蛋到哪里去了?他家的恶犬都把人咬成这样了他也不管管吗?!”
“等一下!”
听到中也的话,夏油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身侧,所有的动作都停住。
“等等,五条悟呢?!”
关键输出五条悟去哪里了?
五条悟这家伙能边打边治,属性被克制得少,能最大程度消耗檀真昼的战力。
——所以说,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废墟般的帝政酒楼内部。
厚重的钢化玻璃因为过于强烈的内外风压而碎裂,跌落的碎片散落在房间四处,一个高挑的人影迈开步伐走了进来,时有时无的电流滋生的火花发出的光虚弱地照亮他纯白的头发。
房间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躺着两个人,因为风灾太过突然,几乎处于灾难中心的河原木稚生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床上挡下所有冲击。
五条悟没有在意,他上去要抓起生死不知的河原木稚生,但下一刻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能借个手机吗?我的被刚刚的玻璃碎片砸坏了。”
五条悟转过头,璀璨的苍天之瞳暴露在光线中,抓着关掉的屏蔽器的太宰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双叠加着疯魔的眼睛。
“我需要知道关键的信息。”
“可以,但是我得先打个电话。”
同一时间,异能特务科内,全员集结完毕。
身为指挥的种田长官不停地接受灾害升级电话,还有来自上层的询问,不同政见的人有着不同的看法,数不清的电话拨到他的手里。
本就无比烦躁的种田长官陪着笑应付完上一通电话就啪地一声把电话线扯断,同时翻出私人手机拨通了安吾的电话。
“想办法让涩泽开启异能……”
“老师——!!”
“安吾,这是必须做的事情。难道你要看着城市彻底消失吗?”
小别墅里,就在满身抗拒的安吾不得不妥协时,乱步的手机响了。
“太宰!”
“啊,是我。”太宰的声音传了出来,“情况有些紧急,安吾在吗?”
安吾立刻接过电话。
“太宰,现在情况——”
“你听着安吾,立刻挂断种田长官的电话。”
安吾的呼吸不可遏制地一止,等反应过来,手机已经挂断了,异能特务科那边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回拨过来,安吾的手悬在接通键上,以难以言喻的幅度颤抖着。
“情况有些危机,真昼中了精神系的异能,现在也许认不出人,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大程度的遏制这次的灾难,你需要做的是,说服异能特务科并带着他们布防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遗产争夺战争。”
安吾张了张嘴,很久,才吐出一句干涩的话来,“如果你无法遏制呢?”
那横滨将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但,这个时候释放龙彦之间无异于谋杀檀真昼。
“如果不能,那就不能。”斩钉截铁的话说出来,太宰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漠,“涩泽是小别墅的人,没有我的调度他不会释放龙彦之间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乱步一步挡在了涩泽龙彦的面前,晶子也紧随其后。
织田作看了看两边,沉思了片刻,对着安吾调停道:“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太宰。”
安吾:“……”
安吾深吸了一口气,暴躁地喊起来,“我知道了,我——我会做到的。”
*
失控的风暴就像一个信号。
就仿佛这一刹那,横滨界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富豪河原木稚生的死亡,随着他的死亡,其名下据说足足五千亿的遗产变成无主之物。
掩盖在黑暗之下的贪婪私欲蠢蠢欲动起来。
但太宰此刻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事情,他穿过摇摇欲坠的废墟酒店,一脚踹开安全梯的铁门。
半空之中,因为是需要呼吸的人类而被克制的三位战神,只能远远地憋屈地打着远程攻击,这些攻击不重但很烦人,本身精神受损而失控的檀真昼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丢弃防守,更暴躁的攻击起来。
因为注意力的转移,远方的风暴稍稍止歇,与之相反的是近处的风比刀子还要让人窒息。
正面受创的中也、夏油杰和云雀三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肺摘掉,但他们依然不敢停手,只能尽可能地拉开两者的距离,并保证自己依然处于快速移动状态下,否则一旦心脏被锁定,那可能就要领便当了。
只一眼,太宰就看清了局势,他踏出顶楼,猛烈的风迎面而来,又在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变得和顺起来。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檀真昼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精准地侧目看向他。
夜色里,风暴里,四目相对,天青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点不确定的光亮。
太宰没有犹豫,一步一步往前走,边走边说:“下来。”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要被风吹散般。
身后舞成飞花似的的三人看见机会反身进攻,呼啸天地般的攻击从半空落下,檀真昼没有去看,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太宰,直到远方的攻击降落的最后一刻,才不得不引动风暴往后挥去。
轰然炸开的冲击波将双方弹开,檀真昼跌落到顶楼上,他踉跄着要站起来,但是太宰遏制了所有的动作。
太宰用几乎称得上凶狠地动作把他扯进怀里,牢牢环住,微不足道的抗拒都被强制压下,下一瞬,‘人间失格’亮了起来。
风声消止。
失控的檀真昼一头栽在太宰肩上,抱着头痛苦地长吟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檀真昼负面状态:(失控)、(受伤)、(昏过去)
太宰(狰狞):你的王炸打完了吗?到我了吗?
第95章 “嗯,我都知道的哦。”
五千亿的遗产就像炸弹般在横滨引爆,贪婪的人心顷刻浮动,才安逸没多久的横滨又混乱了起来。
虽然有安吾的尽力斡旋,但异能特务科毕竟是政府组织,行动难免拖沓,等到反应过来时,事态已经进展到难以控制的程度了。
各种非法武装遍布横滨街头,枪声、爆炸声,各种各样的械斗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兴起又落下,无论白天黑夜,荷枪实弹的人随处可见,血腥气息经久不散,恐惧又笼罩了这座城市,人人自危之下,街道商铺关闭,学校停课停学,还有不知名渠道传出了‘风的眷属’檀真昼因精神受损一蹶不振的消息,无数非法武装组织狂妄到想通过进攻小别墅从中获利。
但他们都失败了。
小别墅甚至只派出了五个被迫放假的小学鸡:芥川龙之介、芥川银、中岛敦、津美纪和伏黑惠。
伏黑惠本来是要去东京的,但他那不靠谱的老师不知为何突然贴心地给他放了长假,小小年纪承担太多的伏黑惠差点感动得哭了。
他们跟随魏尔伦学习体术的时间不算长,但名师就是名师,教导的方法不同,小学鸡五人组学习的概念也不同,等到反应过来,这五个人已经朝着赛亚人的方向一路狂奔不见踪影了。
除了守卫之外,小别墅内就只剩下晶子一个人,安吾到底还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需要奔波在最前线,织田作作为护卫保护他,乱步则在社长的陪同下试图寻找并拦截罪魁祸首魔人费奥多尔——这本应该是太宰负责的,但太宰摆烂了。
因为檀真昼因精神受损,已经昏睡了两天。
‘选项A’不是进攻型异能,它只是一种关于未来的推演,只要能安然地观测到结局,它不会给人们带去一点点伤害,但檀真昼没有看完。
因为无法接受那个有可能给太宰带来伤害的世界,他选择使用绝对的暴力——暴力摧毁世界,就相当于暴力摧毁他自身的精神力,这是他的受到反噬损伤的根源。
晶子留在小别墅是为了防止檀真昼的情况恶化。
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檀真昼因为精神紊乱和过度疼痛的原因,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力,暴走的风暴只能靠‘人间失格’进行无效化,这也是太宰留守,派出乱步的另一个原因。
好在,虽然缓慢,但檀真昼崩坏的精神力确实是在恢复的。
又是一天清晨,阳光穿过露台。
靠在沙发上浅眠的晶子在小樱花的催促中睁开眼睛,她揉着疲惫的额角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小袋面包和一瓶牛奶后,才拎着药箱登上二楼,轻轻敲响太宰的房门。
没人应答,晶子停了片刻,旋开门把手。
门内,晨光透过阳台,昏暗的室内只点着一盏小灯,仅有的一张床上,檀真昼无知无觉地躺着,旁边是牢牢握住他的手,给他带去安宁的太宰。
晶子重新检查了一下檀真昼的状态,“虽然偶尔的疼痛无可避免,但看恢复状态,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意识了。”
太宰点了点头。
晶子把带上来的早餐移到太宰能拿到的位置,不放心,又多嘱咐了两句才关上门离开。
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阳台洒落的光越来越亮,太宰的目光如同过去两天一样落到檀真昼的身上,檀真昼没有反应,初秋的薄被浅浅地搭在他的腰腹,交握的双手就搁在床边,思绪飞散,太宰凝望着卡在自己指缝中间的细长手指。
因为讨厌携带超重量的物品,檀真昼很少使用武器,就算要用,也是使用异能,形成利用空气分子对流形成自带杀伤力的刀,因此他的手上没有任何茧子,细白修长,乍一看上去就像无害的玩具一样。
散逸的思绪还没凝聚,太宰就已经下意识以食指摩挲起檀真昼的指腹,肌理覆盖之下,异样的温暖浮上心头。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无数的微弱电流窜过心脏,太宰还没来得及感受,躺在床上的檀真昼忽然脸色一变,像做噩梦一样,痛苦地挣扎起来。
人间失格的光亮了起来。
房间里的风还没成形就消散下去。
太宰已经很熟练了,他松开檀真昼的手,拉开被子翻身上床,薄被扬起到半空又落下,将两人完全地盖住。
挣扎的檀真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向。
按照往常,他会再睡下去,深度的睡眠能有助于修复他的精神,但这一次他没有,不知是什么样的梦魇,让他不肯安然睡去,甚至露出要清醒的迹象,太宰尽可能地贴近他,轻柔的声音靠在耳边极尽安抚。
但檀真昼浑浑噩噩的,还是挣扎着要醒来,太宰不得不用手掌覆盖他颤动的眉睫。
“……阿治?”
檀真昼的声音有一点虚幻和干涩。
“是我哦,是做噩梦了吗?”
过了很久很久,才有应答。
“嗯,”檀真昼抽了抽气息,带着还没清醒的混沌感,嗓音变得哽咽和委屈起来,“那些人,他们好讨厌啊。”
就好像还沉浸在讨人厌的梦里,精神的刺痛感还在,檀真昼没能完全清醒,选项A遗留的画面一帧帧在他的脑海闪过,他挣扎着,用尽全力地想要拥抱那些沉在水里的身影。
但他面前并没有那个虚幻身影,有的,是真实的存在的,就在他身边的太宰。
被抱了一个满怀,太宰顿了顿,却没有任何挣扎,甚至从前往后环抱住檀真昼,让他抱得更舒服一点,额头互相抵靠着,缱绻的气息交融在一起,靠近的温暖变得灼热起来。
不知为何,太宰觉得所有的词句都变得有些扎嗓子。
“是谁很讨厌?”他问。
“所有的人。”檀真昼又开始皱眉,“他们一直一直在问我为什么活着,问得我有些生气了。”
太宰没有接话,但檀真昼还在继续。
“他们一直一直在问,我不想告诉他们,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只想告诉你……”
“……我活着,一直以来,我想要活着的原因,一直都是因为阿治。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
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安静的室内只有檀真昼细微的声音,他嘟囔着,吐出口的话比呓语还要轻。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才传着同样轻的,却无比坚定的回复。
“嗯,我都知道的哦。”
薄薄被子下,光线无比的昏暗。
鸢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停在檀真昼脸上。
也许是得到了回应,又或者是盘绕周身的是最熟悉的可以依赖的气息,那些困扰着檀真昼的问题变得不再重要,沉堕梦中的他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意识沉入虚无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落在唇角的,轻如羽毛的触碰。
……
受伤的第四天,檀真昼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头疼无可避免,但人是清醒的——至少已经不会有毁天灭地的想法了,异能也能自己控制了。
清晨的大家聚在一起,土下座的檀真昼壮士断腕般为自己的罪行陈词。
“我知道错了!”
虽然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情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檀真昼无辜地眨着眼睛。
几天没能睡觉的安吾捂着额头痛苦叹息,斥责的话在舌尖几个来回都说不出口。
同样顶着大大黑眼圈的太宰懒洋洋地吸着纯牛奶,“但是,这也不是真昼的错吧。”
乱步顷刻附和:“没错没错,这完全不关真昼的事情啊。”
安吾:“……?”
你们要不要再去看看废墟一般的横滨再说话?
太宰理直气壮:“真昼只是制造了一些废墟,但现在的问题明明是无主的遗产和因为遗产变得贪婪的人,还有那个总是想着浑水摸鱼的老鼠酱。”
“虽然因为这几天没有动静,”乱步啃着面包,“但是乱步大人马上就能抓住那个混蛋了!”
几句话的功夫,太宰和乱步交换了彼此掌握的信息,而后又做了一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跳跃式的推测。
头疼的檀真昼啃着面包,艰难地回想起那个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他缓缓举起手。
“说起来,河原木先生说过要把财产给我欸,”檀真昼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在哪儿?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回答他的答案了!”
客厅的空间沉寂了一下。
所有人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檀真昼:“……?”
太宰把手边的吸管拿起来,插进温好的牛奶杯里递给他,声音就像哄小宝宝一样,“所以,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一直在说‘遗产’这个词呢。”
檀真昼:“…………”
太宰笑了起来:“虽然确实是很难过的事情,不过河原木先生或许永远没有办法听到你的答案了。”
檀真昼倒吸一口凉气。
“五千亿!”
就像不可接受一样,檀真昼抱着疼痛的脑袋哀嚎起来。
“安吾妈妈,我对不起你!呜呜呜,那可是五千亿啊——”
安吾面无表情,唯有手中切面包的刀划过餐盘发出的刺啦声,能表达他的一丢丢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檀真昼:对不起我错了,但下次还敢!
太宰:这也不是真昼的错吧!
乱步:这也不是真昼的错吧!
安吾(震怒):早晚得把这些人都杀了。
第96章 “阿治我想学这个!”
因为还处在虚弱期,檀真昼被勒令居家。
龙头战争已经拉开序幕,盘踞在这片土地的组织和个人都被拖入局中,港口黑手党也不能幸免,或者说这正中森鸥外下怀。
上半年,魏尔伦在横滨引发争端时,港口黑手党就因战力不足导致许多非法武装组织成立,而今,这些组织也因五千亿遗产下场,正是港口黑手党清理异端,树立威严,并全方位巩固三刻构想的时候。
因为这些诸多的理由,在檀真昼清醒并逐渐恢复后,摆烂的太宰就不得不繁忙起来——属于他和中原中也的时代正徐徐展开。
于是,按照太宰出门前的交代,檀真昼不能离开小别墅一小步,甚至不能打游戏或者看书,因为那些会消耗他的精神,延长他的恢复期。
所以,檀真昼能做的事情除了睡觉,就只能和五只小学鸡玩耍。
但小学鸡们也不是一直有空玩耍,他们还需要布防小别墅四周,保证檀真昼的人生安全,人形天灾檀真昼蹲在小别墅门口感动的人都要哭出来了。
好在小学鸡有五个,而小别墅只有四个路口。
所以,为了能更好的帮助檀真昼消遣无聊的时间,也顺便完成太宰布置的盯梢任务,最靠谱的银酱和津美纪一起弄了一张值班表,轮流布防,休息的那个负责哄檀真昼开心,首轮轮空的是中岛敦——因为他的体术是最差的。
毕竟只学了两个月,转到小别墅时身体状态又不算好。
涩泽这家伙说不上会养孩子,他之所以能成功收养中岛敦,纯粹是惠惠的功劳——惠惠把自己和涩泽照顾得太好太好,好到让安吾产生了涩泽他可以的错觉,等到安吾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
值得庆幸的是,惠惠一如既往的靠谱,腼腆的敦酱在他的感化下变得开朗了起来,说话大声了,吃饭夹菜也敢跨盘子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也有不好的方面,比如因为太过融入小学鸡团体,在那群单推人的渲染下,他走上原著的老路,和芥川龙之介一样变成了极致的宰推。
同为宰厨单推人,檀真昼倒也不是不开心,毕竟论单推程度,没人能比得上他。
过激宰厨就是这么自信!
值得一提的是,和原作一样,这俩同班小学鸡——对,虽然芥川年长两岁,但因为头实在太铁还是被安吾留级了,现在,他和中岛敦一个班——两人还是会时不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打起来,不过虽然总是打架,但关系还是一直在推进的。
毕竟,谁能拒绝一只小天使牌大白猫呢?
头铁如芥川龙之介也不行。
他檀真昼当然也不可以!
所以——
“檀先生,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喝冰奶茶了!”
檀真昼还没回头,手里的奶茶就被抽了出去,同时一张适合深秋的小薄毯递了过来。
“但是,”檀真昼开始挣扎,“这个奶茶就是阿治给我买的!”
中岛敦:“太宰先生说那只是给你看的,不能喝。”
檀真昼:“……”
“太宰先生还说,如果你再喝冰奶茶的话,你关注很久的那款的新游戏就绝对不可能到你手上了。”
反驳的话完全吞回肚子里,檀真昼整理表情:“好的。”
区区奶茶,不喝就不喝!
很是开心的敦宝头一歪,露出天使表情包,自带背景飘花:“那么,不如我们来玩躲避球吧,很好玩的哟~”
檀真昼:“……”
痛苦地丢了一早上的躲避球——一开始的时候是中岛敦丢,檀真昼躲,但中岛敦发现他一丢球檀真昼会用异能闪避,而现在檀真昼不能使用异能,于是就变成了檀真昼丢,中岛敦躲——于是,痛苦地丢了一早上的躲避球,檀真昼终于等来了换班时刻,下午留守小别墅的换成了靠谱的伏黑惠。
靠!谱!的!伏!黑!惠!
看到惠惠的那一刻,檀真昼再一次捂着嘴感动的哭了。
伏黑惠:“……”
把午餐蛋炒饭端上桌,伏黑惠把勺子递过去。
“谢谢呜呜……”
感动的檀真昼更感动了。
午后是晴天,伏黑惠趴在客厅里写作业,无所事事的檀真昼发了半天呆,最终还是磨蹭过去,开始闲聊打发时间。
“为什么你不去东京了?”
并不是很想聊天的伏黑惠放下笔,“不知道,五条老师说他最近会很忙,让我多休息一段时间,吃多点长高点,具体的上课时间他会另外通知我。”
震惊的檀真昼头顶冒出一个大问号。
“他?很忙?他一个除了摸鱼就是摸鱼的人能忙什么?”
伏黑惠沉默。
一直在摸鱼路上的你别只说别人啊!
“不知道,”伏黑惠仔细想了想,然后也震惊了,“这次……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震惊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三分钟,檀真昼翻出手机开始给五条悟打电话。
没有打通。
然后又给夏油杰打电话。
这次打通了。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各种招式来回轰炸的爆破声,过了很久,夏油杰的疲惫又愤怒的声音才传出来。
“喂,真昼。”
檀真昼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目的了,“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夏油杰当场开始咬牙切齿,“五条悟他简直有毛病!!”
檀真昼:“……?”
“从横滨回来,这家伙就不知道在发什么疯,把所有的担子一撂就开始追杀我,一边追杀还一边问我我的理想是什么——你说他是不是有大病!!”
檀真昼:“…………”
夏油杰:“我那好不容易开始起步的新盘星教!当场就被他砸了!当场,砸!了!我这次不把他狗头打爆,我就不叫夏油杰!!”
愤怒的声音穿透听筒,檀真昼和伏黑惠对视了一眼,想着毕竟还是有点革命友情的,正准备劝说一二,忽地,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变。
“哟,真昼嘛?下午好啊。”
檀真昼:“……下午好,悟酱。”
五条悟娇羞地呜唧了一声,在无情的爆炸声和夏油杰不可置信的暴怒的声音作为背景下,开开心心地说道:“啊,对了,因为最近没时间去横滨,所以,拜托你帮我和太宰道个谢,就说他送出的情报我已经接收到了,五千万的情报尾款也已经打过去了哟~”
五千万!
痛失遗产的檀真昼一个战术后仰:“……冒昧一问,是什么样的情报呢?”
五条悟:“欸,你居然不知道吗?太宰没有告诉你吗?”
檀真昼:“……”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欸,太宰君居然没有告诉你嘛,真是——那你当我没说,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给你打过电话哦!”
檀真昼:“???”
电话啪地被挂断。
留下檀真昼和伏黑惠面面相觑。
电话的另一端,东京某处茂盛的森林深处。
狼狈不堪的夏油杰在爆炸的灰尘里踉跄起身,在他的对面,五条悟正抛着刚刚靠瞬移从他手里抢走的手机。
“你特么——”
夏油杰的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面前的五条悟敛去了所有不正经的神情,那双璀璨的苍天之瞳暴露于光下,坠入深渊般的眼睛仿佛带着旁人不能理解的痛苦和疯魔。
“杰,光这样是不够的,这样的你是无法完成理想创造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的。”
夏油杰一口气差点没能提上来。
“——神经病啊,谁特么说我的理想是创造没有普通人的世界?!!”
五条悟没说话。
夏油杰努力地平复自己,但失败了。
“悟,我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夏油杰做出召唤的手势,宝可梦咒灵倾巢而出,遮天蔽日般将森林笼罩。
两个当世最强咒术师的对战没能给混乱的横滨带来一点点影响。
吃过晚饭的檀真昼在房间里发着呆等了很久,才等到满身硝烟的太宰。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晚归的太宰推开房间门,第一眼就对上闲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檀真昼明亮的眼睛。
“怎么还没睡,晶子不是让你多休息?”
白日枪战的气息还附着在衣袖上,太宰径直朝着浴室走去。
檀真昼飞似的从床上跳下来,殷勤地接过太宰手里的外套,“下午睡得太久,现在还不困,你是要去洗澡吗?我可以也一起去吗,我也没有洗,我给你搓背!”
太宰的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檀真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样的暴言,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浑身僵硬的太宰推进浴室里。
进了浴室又忙不迭地把太宰的外套丢进衣篓里,然后开始给浴缸放水,忙完回过头,看到太宰还站在原地。
太宰望着檀真昼,那双天青色的眼瞳倒映着他的身影,明亮清澈且毫无邪念。
“什么事,直接说。”
檀真昼乖巧。
檀真昼立刻把五条悟卖了。
“五条悟他说你靠一个情报卖了五千万欸!阿治我想学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五条悟(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卖掉哦!
檀真昼(点头应承,转身看到太宰进浴室,欣喜地冲进去):阿治,五条悟说——
第97章 “啊,又流鼻血了。”
温暖的水汽涌上来,水流声淙淙不断。
平日总是掩盖在衣着下的躯体暴露在视野之内,附着骨骼的肌群不会过分显眼却柔韧而有力量,与黑发形成反比的白皙皮肤,在剥落绷带后,露出许多细碎的疤痕,这些疤痕的每一个起源,檀真昼都比他本人更清楚。
太宰有些呆滞地凝望脚下的地砖,他忽然想不起情况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明明只是打算冲个澡,为什么他身后会站着一个檀真昼?
不知名的曲调在身后响起,流水轻柔的打湿他的头发。
“柠檬海盐和白茶要用哪个?”
围着浴巾坐在花洒前的太宰恹恹地抬头,面前鼻子塞着两团棉花的檀真昼正举着两种和过去完全不同的香波,瓮声瓮气地询问他。
太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先是在那两团泛着血迹的棉花上停留了两秒——十分钟前,他被檀真昼推进浴室,刚脱掉上衣不到三秒,檀真昼的鼻血就流了下来。
嗯,只能说预料之中。
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止血。
明明已经到了这种情况——指两个人都无比的艰难,檀真昼却仿佛越挫越勇一样,塞上两团棉花又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在不能出门且没有娱乐活动的情况下,精神力不足但体力拉满的檀真昼已经到能拆家的程度,太宰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围上浴巾坐到花洒面前,带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看向香波。
“你出门了?”
“没有……好吧,只走到大门口而已,”檀真昼眨着清澈到让太宰窒息的眼睛,逼出流进去的氤氲水汽,“因为发现香波用完了,就指使着龙之介和敦去买,结果他们买回来两种截然不同的香波!我看着好像都还不错,应该是你会喜欢的味道。”
太宰顿了顿,更郁郁了,他不置可否随手点了柠檬。
檀真昼也觉得柠檬好,不会过分浓郁的香气,闻起来比风还要轻盈。
压出香波揉散,掌心带着搓出的泡泡覆盖上散乱的黑色头发,修长的指尖穿过发根,带起轻柔的感知被一瞬间放大,连同身后檀真昼哼出的调子一起,变成细密的电流穿过大脑皮层,太宰控制不住瑟缩了一下。
檀真昼感受到了:“是太重了嘛?”
没能即刻得到回答。
檀真昼低头要看,就听到了太宰有些低哑的声音,“……不,刚刚好。”
“真的吗?”
檀真昼歪着头。
“嗯。”
檀真昼还有些困惑,但遏制着心跳的太宰已经转移了话题。
“五条悟还跟你说了什么?”
开心的过激宰厨没有一丝丝防备,顷刻被带跑了思绪,“就是说尾款打给你了,还跟我说如果有疑问就直接问你。”
“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嘛?”
“没有哦,反正如果是需要我知道的问题,那你一定会告诉我的!”
檀真昼说的理所当然,回应他的是太宰最为轻柔的笑声。
“我明白了,”被顺毛的太宰鸢眸一闪,“五条君该不会因为和夏油君吵架了,所以心理阴暗地希望我们也吵架吧?”
“是、是这样的吗?可是五条悟没有这个脑子吧!这种谋略应该只有精读厚黑学的夏油能想到……等等,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就为了骗我们吵架!哇!这个社会,人心也太险恶了吧!”
完全信任的檀真昼一边困惑一边逻辑自洽,然后握拳击掌恍然大悟,又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不用三堂会审就能完全地给夏油杰定下罪行。
这次,太宰沉默的更久了。
但他很快收拾好了表情。
“你说的没错,所以,下次不止五条悟的话不要听,夏油杰的也别听,他们要是向你抗议,你就让他们来找我。”
檀真昼不住点头。
一边点头一边用花洒帮太宰把泡沫冲掉,确认洗干净后坐到一旁,背对着太宰,“到我了到我了!我想用白茶的!这样我们就能试试哪种味道更好了!”
檀真昼一边说着,一边自己给自己打湿头发。
萦绕鼻端的柠檬气息充斥着在浴室的每个角落,檀真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太宰的动作,忍不住要催促,下一刻,就听到太宰轻呼了一声。
“啊,不小心摁错了。”
檀真昼回过头就看到洗干净的太宰蹲在两瓶香波前,手里拿着的是刚刚用过的柠檬香波,被挤压出的流体聚在太宰的掌心,檀真昼露出一点可惜的神色。
太宰敛下眼中的有但不太多的惋惜,走了回来:“先用柠檬吧,明天再一起用白茶。”
一起两个字安抚到了檀真昼,他点了点头,愉快地转过身去,又哼起那不成曲欢快调子。
好不容易洗干净,檀真昼跑摘下鼻子上塞着的棉花,匆匆跑去到门边丢垃圾,再回来看到恹恹的太宰已经在浴缸里,于是,他也很高兴地把自己塞进浴缸里。
溅起的水声哗啦啦的流淌着。
深秋的夜晚凉意浸人,温度正好的泡澡水让顶着毛巾卷的檀真昼不住喟叹出声,他叨叨絮絮地说着白天的趣事,说起中岛敦以不能使用异能为理由迫使他丢闪避球,说起伏黑惠宁愿写作业也不跟他玩,还说起芥川龙之介为了让中岛敦接受自己选的香波用罗生门戳坏了客厅的餐桌……
太宰没有接话,目光停在檀真昼身上,安静地倾听这些不足道的小事。
说了半天都没听到太宰的总结和回应,檀真昼侧过头,同样顶着毛巾卷的太宰倒映在眼里,此时恰好一颗晶莹的水珠从太宰鬓角淌下,顺着下颌滴入水面,湿润的头发垂下,展露出来的是以往没有的凛冽感和攻击性。
檀真昼忍不住呆愣了一下。
等到再反应过来,就听到太宰有些惊喜的声音。
“啊,又流鼻血了。”
檀真昼下意识吸了吸鼻子,果然有血腥气。
“欸?怎么……是上火了吗?”
再度喜提两团棉花的檀真昼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浴缸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再次响起,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靠着的太宰能明显地感受到再次活跃起来的心跳。
这样昭示意图的心跳超过了平常应有的幅度,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等等,安静?
太宰猛地睁开眼睛,但下一瞬,檀真昼已经带着灿烂的笑扑到了他的身上,贴近的身躯带着少年应有的热量,就像火焰一样。
“啊,终于开心起来了!刚刚回来的时候都不太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工作太烦了?魔人很烦人吗?”
水波侵扰,顶着的毛巾卷已经跌到水中了,没有间隔的贴在一起的皮肤几乎要让太宰炸毛,他长吸了一大口气,目光不自觉有些深邃了。
“不是,你先松开。啊啊——我说我说,虽然有魔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就和遗产只是导火索一样,贪婪的人心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而现在混乱已经完全升级了,除非能找到河原木稚生的大笔遗产,能确定它的归属。”
太宰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就好像是繁杂的工作太扰人了一般。
过激宰厨不疑有他,沉思片刻,“那,需要我帮忙吗?要是我能早点回答河原木的问题就好了,或许就没有这件事了。”
“不关你的事。”太宰摇头,“你现在不适合作战,妄图抢夺遗产的人不止有普通人,也有很多异能者,其中也不乏精神系,他们会加重你的伤势。”
又想起了那份巨额遗产,檀真昼耷拉下肩膀有些自闭。
太宰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么说有些早,但据我和乱步的调查来看,那笔传说中的遗产是否存在还有待商榷,所以,无论你有没有回答河原木稚生的问题,费奥多尔都必然会迫使事情朝着混乱的方向发展,不过,以后要是还有人问你这些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太宰的声音忽地顿住了。
那个镌刻在脑海里的静谧午后重新浮了上来,混沌的昏暗,交织的气息,永远无法满足的距离,梦呓般的剖白,还有……
“欸——等等,阿治!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红,水温太高了?还是泡太久了?啊!脸也完全红了!!”
檀真昼慌忙地站起来。
太宰蜷缩在水里,一动不动地,恨不得当自己没存在过,但檀真昼已经要过来拉他了,装死的他只好在水里扑腾起来。
“等、等等,等等等一下——”
“你别过来,我没事!!”
“你先出去,把头发吹干!躺好!”
“可是……”
“不许说可是——”
……
被赶出浴室的檀真昼茫然四顾,裹着的浴巾已经掉了,但身上的水还没擦干,不过,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踱步到衣柜前拉开,檀真昼看着满柜子的衬衫和西裤,才恍然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是太宰的房间,但这也不是大事,他翻了翻,找了一件太宰不常穿的套到身上,然后才去吹头发,吹头发的间隙里,他好像听到浴室里传出声响,但仔细一听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常年使用异能,但最近被禁止异能的檀真昼沉思了三秒,最后笃定是窗外的风声。
吹干头发,又躺在床上滚了两圈,体力终于消耗殆尽,损伤后的精神倦怠感涌上来,檀真昼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到太宰从浴室出来的声音。
“太慢了啦阿治……”
他挣扎着要起来帮太宰吹头发,但太宰按住了他。
手掌覆盖住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幽深的鸢眸停在被随意翻折起的衬衫上,暴露在光下的腰腹像是会发光,过了很久很久,太宰才叹息出来,“头还会疼吗?”
“一点点……”
檀真昼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
“睡吧,”见檀真昼还是不安心,太宰又补充了一句,“我会自己吹干头发的。”
得到了保证,檀真昼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过了很久,直到檀真昼彻底睡熟,太宰才拿着吹风筒准备到檀真昼的房间吹头发。深夜的小别墅一如往常的沉静安详,房门在身后阖上,但太宰却没再往前走,他垂眸和蹲在走廊边的碧绿眼眸对视着。
空间安静了许久。
乱步竖起一根手指,闷闷地说道:“一年的粗点心。”
太宰顿了一下,也蹲了下来。
“十年。”
乱步的眼睛顷刻就亮了,他快乐地拍着太宰的肩膀,就仿佛刚刚的,被幼驯染们排挤了的心情都是假的!
“一言为定!很上道嘛太宰,你放心,真昼一辈子都不会从我口中得到真相的!”
太宰:“……”
倒……也不用捂这么久!
“不过,”乱步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魔人找到,哦,对了,要我帮你吹头发吗?”
想起乱步自己的头发都是晶子帮忙吹的,太宰一脸严肃地表示了拒绝。
“好吧,”乱步有些遗憾,但还是一蹦一跳地回房间,推开门还爽朗地对着太宰挥手,“晚安了,你要快点睡,明天要一起去抓老鼠哒!!”
太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某日,檀真昼快乐地回家,看到乱步和太宰蹲在角落商量。
乱步:一年。
太宰:十年。
乱步(眼睛一亮,抓过檀真昼塞进太宰怀里):成交,那我就把他给你了!
檀真昼(茫然):……发生了森么??
第98章 “只好……一起下地狱了。”
送走乱步,再吹完头发回到房间,天已经快亮了。
黎明前的昏暗在房间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但太宰还是一眼锁定了檀真昼——这个穿着他的衣服,睡着他的床,还毫无自知之明的混蛋正大刺刺地抱着他的枕头,薄被已经被他踢到窗边了,低声的呓语是室内唯一的声响。
太宰走了过去,安静地躺下。
柠檬的气息萦绕鼻尖,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牢牢将他和檀真昼聚拢在一起,变成不可分割的状态。
准确地说,乱步的察觉,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就算这样也仍然像一把利剑重重地划开他试图掩耳盗铃的掩饰,内在深不可测的不能告人的私欲与妄念暴露出来,这些曾一度被压制下去的黑泥一般的东西在今夜之后就会变成沼泽、变成深海,一路拖着他坠下不可回头的道路。
不,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经不可回头了。
——不要害怕,我会在这里,我会一直在这里。
——知道了知道了,下辈子一定。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有值得花费一生追逐求索的人的。
——只要能和阿治一起,我什么都可以……
……
他是一点点被蚕食掉的,从视线交叠的第一面开始。
那是命运的牵引,是他们二者得以存活的唯一生路。不知名的热量从心口里泛开,太宰忍不住蜷起身体,无声地呻-吟出来,罪魁祸首就躺在他的身侧,坦坦荡荡又无知无觉的样子是对心怀不轨的他的最大嘲弄。
怎么能这样呢?
他明明已经将前半生后半世都奉献到你的面前,但你贪得无厌一般想要的更多更多……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他不可以索取更多呢?反正檀真昼永远不会拒绝他,如果有需要他甚至愿意为他赴死,那么——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从他身上索取更多?他为什么不能让檀真昼更彻底地为他的所有,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互相依赖,永远不分割。
……他可以的啊。
如果不是他又能是谁?谁能越过他走向檀真昼?
但——
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他太宰治从来不是愚钝的人,过人的头脑和自我审视的习惯让他比谁都更早的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但——正是这样他才不得不……不得不更加警惕。
檀真昼百分百地信任着他啊。
鸢色的眼眸在夜色里重新睁开,微弱的光亮里,有困顿有犹疑,甚至有畏惧,许许多多的不确定聚拢在一起,恰好这时,一直平躺的睡熟的檀真昼忽然翻了个身,额头面对面地抵靠在一起,呼吸再一次交织到一起,鸢眸里的犹疑一瞬间凝滞成深不可测的幽海,波涛翻涌起来,融合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攀升,隔着薄薄的衣服,身体又变得奇怪起来。
呼吸沉重了,遏制不住的心跳就像无声竖起的白旗,才刚刚筑起的一点防线又一次溃不成军。
苦笑在唇角扬起,就像是遇到无法翻越的高山,无法攻克的难题,他怀着报复般的心情重重地把无辜的檀真昼拢进怀里,拢到最后又克制不住地温柔起来。
朝阳的光辉穿过地平线,最深的黑夜已经过去了。
“最后一次,最后的机会……”
抵靠的额角亲密地摩挲着,曾经被他穿在身上的衬衫卡在檀真昼的腰间,甚至不需要他费心筹谋就能肆意侵入,只是那散逸出的温度就像是能把他的指腹融化掉,鸢眸如同囚困魔鬼的深渊那样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可是精神不济的檀真昼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太宰呢喃出声,如同最温柔的耳语。
“如果你不能改变这个现状的话,那就只好……”
只好……
一起下地狱了。
*
檀真昼醒来之时,已经临近正午。
因为还在恢复期,受损的精神力难免刺痛,但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的多了,檀真昼对自己的恢复速度极其满意,粗略一估算,大概还需要两三天他就能恢复到最抛瓦的状态。
想到这里,他开开心心地爬起来。
起来一看,太宰的床已经被他弄得乱糟糟的了,连枕头都变成奇奇怪怪的形状,檀真昼有些心虚,赶忙七手八脚的整理,整理好后,又发现身上的衬衫已经也变成咸菜了,于是又忙不迭去换衣服洗衣服,等到下楼,刚好是吃饭时间。
一般般靠谱的中岛敦端着午饭上桌,还非常热情地将一份冰奶茶送到他的位置上。
把下定决心不喝奶茶的檀真昼吓了一跳。
“今天的午饭是茶泡饭哒!太宰先生出门前说,因为檀先生昨天很乖,所以今天可以喝奶茶啦~”中岛敦面带微笑双手合掌,“不过,游戏还是不可以玩,书也不能看,太宰先生还说,如果我没能盯好您的话,让你再跑出门的话就把我赶出去呢~~”
檀真昼:“……”
“那么,说好了,今天绝对绝对不可以像昨天那样啦,”中岛敦一秒变脸,“就算只是家门口也不可以!”
檀真昼:“…………好的。”
吃过午饭,喝完奶茶,无所事事的檀真昼瘫在露台边思考,思考是昨天哪个‘很乖’的动作为他换到了一杯奶茶。
如果他今天再努力一下的话,是不是……就能换到一只游戏机了?!
有戏!
寻找到生机的檀真昼冥思苦想起来,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哪个动作让阿治变得开心了,给阿治放洗澡水,洗头,哄他开心,给他吹头发——哦,昨天没来得及给阿治吹头发,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把头发吹干才睡觉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事情都很平常啊,一点深度都没有,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让阿治变得开心从而让步的。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呢?
“唉……”
无论怎么都想不出答案的檀真昼叹起气来。
中岛敦看他实在苦闷,就翻出跳珠棋和他玩。
这种走一步能看十步的小儿科玩具对檀真昼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但谁让他现在是受损状态呢,于是,他就围坐在露台边,和中岛敦下了一下午的跳珠棋。
直到傍晚,小别墅的人陆续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等到大雪从天空落下之时,檀真昼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但,龙头战争还没有要落幕的意思。
以横滨为舞台,以贪婪、恐惧、偏见、仇恨为刀剑,各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事情已经是完全不可控的样子了,只有等待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完全爆发,并全部消耗掉,才能有一丝收官的可能。
太宰变得更繁忙了,连带着乱步一起,就连涩泽都不见了踪影。
因为这些混乱不堪的局面,檀真昼的恢复期被无限制地拉长,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需要休息,晶子什么还列出了七八条什么长年累月使用异能带来的危害——这些早年完全被她排除隐患的问题,来制止檀真昼使用异能。
檀真昼一脸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表情,最后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使用异能力’为代价,得到了可以偶尔出门逛逛的批准。
批准人:太宰。
被关在家里一个月的檀真昼当场感动哭了,他抱着太宰的腰,述说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呜,虽然当初你受伤我关了你三个月,但你现在却没有关我三个月,呜呜,太好了,你真的太好了,我永远爱你呜呜呜……”
太宰:“……”
太宰面无表情:“我能收回批准吗?”
话还没落音,生怕太宰反悔的檀真昼已经飞似的跑出去了。
值班轮休的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四周,带着古武士的肃穆对太宰下军令状:“请放心,就算是死,在下一定也会保护好檀先生的安全的。”
说完,在太宰无语的沉默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追出门。
一个月不见,横滨的街……咳,一个月不见,横滨的废墟变得更废墟了。
冷冽的风从海面来,呜咽似的穿过大街小巷,檀真昼忍不住皱起眉来,尽管没有使用异能,他也能感受到风里浓烈的硝烟气息和血腥气,芥川龙之介如同影子般,‘罗生门’的衣摆高高竖着,凶狠地目光盘踞四周,警惕着每一个潜藏在昏暗角落里的不轨者。
檀真昼不太喜欢这样连个大福都买不到的环境,但又实在不想回家,原地思考了三分钟,觉得应该去找著名罢工星人联络一下感情。
这样冷的天气,兰波理所当然的罢工在家。
虽然他自称境界跌落,但懂得都懂,社畜嘛,谁还真的把工作当真了呢!异能特务科明白兰波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非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会轻易来烦扰兰波——虽然他们才是给工钱的甲方。
总之,出于各方面的理由,檀真昼带着芥川龙之介出现在了兰波的家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是第一次进门的檀真昼看了一圈,真心实意的赞叹起来:“你家真不错,就是为什么多了这么多不符合你风格的东西啊,比如挂在门后的那件薄外套——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啊?!”
兰波:“……”
恨不得把自己裹成棉被球的兰波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别问,问就是你还小你不懂。”
檀真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多年后,摆烂罢工组聚会。
兰波(看着檀真昼,扼腕):你也不是笨比啊,怎么被吃干抹净了都没反应过来?
檀真昼(从一开始就把大脑寄存给了太宰):唉,你不懂。
兰波:……
第99章 “这也是挚友必做的小事?”
你还小。
你不懂!
檀真昼:“……”
被敷衍了呢!
除了太宰,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这么明显地被敷衍。还敷衍了不止一次!
隐藏的反骨一下子占据上风!
檀真昼:“我十六了。”
兰波抬眸觑了他一眼:“哦,才十六啊。”
檀真昼:“……”
一口气上不来,但檀真昼转头看到了十四岁的芥川龙之介,又觉得还可以再撑一撑。
兰波摆摆手,语气带着一点普普通通的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蔑视:“都还没成年呢。”
檀真昼深吸一口气:“我只是问你家里为什么会有不符合你风格的衣服,这种答案,难道是成年人才能听的答案吗?”
兰波:“……”
檀真昼:“……”
檀真昼不可置信地瞪着兰波,拜托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诡异的沉默啊!
兰波也瞪着檀真昼。
一脸茫然的芥川龙之介:“???”
壁炉内的干柴在熊熊的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响声,围坐在壁炉面前的三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更深的把自己埋进大衣里的兰波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家里有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嘛!你都十六岁了!难道就因为没有上学,所以连生理卫生课程都不学了吗?!”
檀真昼:“……”
兰波痛心疾首:“生理课程啊!了解自己就是为了更好的参与战斗,你连自己都不了解还怎么痛击你的敌人?”
檀真昼:“…………?”
芥川龙之介——在校期间连逃两节生理课的某头铁人顷刻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的吗!”
檀真昼开始沉默了。
虽然遥远的上辈子是个忙碌且清心寡欲的社畜,又死的太早,所以成为了一位伟大的魔法师,这辈子转生到二次元后也因为一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追星没空思考风花雪月,但,他朦胧又依稀的记得,生理课程讲的不是什么伟大的实战技巧吧?
但渴望变强的芥川龙之介已经诚挚发问了:“那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强呢?”
兰波:“……”
檀真昼:“……”
兰波尴尬地咳了一声:“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号称移动的百科全书了。”
于是,就这样,兰波小课堂开课了。
一张崭新无暇的小黑板摆到客厅上,唯二两个学生并排坐着,芥川龙之介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小笔记本,用励志期末考试拿一百分的态度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与之相反的是完全茫然的檀真昼,他记得……他一开始明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外套而已!
这种闲聊的话,不回答也完全没关系的啊!
但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檀真昼思考片刻,外边的城市四面八方都是械斗和枪战,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他能逛的地方太少了,总不能真的让芥川龙之介保护他吧。
所以,比对一下是在这里无聊的上课还是回小别墅无聊的发呆,檀真昼想了想,选择在这里上课。
兰波也不含糊,发了两本儿童版小人书,就着黑板开始以科学的态度分析人类青春期身体变化,从身体,外貌,自我意识,说到体内的激素变化,还有随着年龄增长的诉求——说到这里时,无知的芥川龙之介很茫然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诉求?”
兰波侧目看了一眼檀真昼。
芥川龙之介也看了过来。
只是突生反骨并不是真的想上生理课的檀真昼思考了两秒,斟酌着选了一个芥川龙之介一定会喜欢的答案:“大概是展示自我的诉求?毕竟刚刚兰波老师不是说了嘛,青春期的成长是身体产生质的飞跃的必经之路,这个时候人的体重,肌肉力量都会得到提升!”
兰波老师:“……”
才上课不到半个小时,兰波老师已经想关闭学堂了。
多想不开才会认真教书啊!
窗外鹅毛一样的大雪落了下来,呼呼吹着的海风光听着声音就能让兰波发抖,这种天气如果把这两个散发着愚蠢气息的人赶出去的话,第二天,不,今天凌晨,太宰就能伙同一干人等让他凄凄惨惨的流落街头。
算了,温暖的壁炉要紧。
“咳,诉求什么的不是考点,其实看电视也一样的,我以前教保尔的时候也是靠电影的。”兰波老师咳了一声,敷衍地带着他们去到家庭影院。
因为对教书育人的彻底失望,兰波已经不指望教会他们什么了,想着随便敷衍他们看一部科幻大片,让他们安然待到雪停,然后再把他们赶走就差不多了。带着这样的心情,他在选电影碟片上也十分兴致缺缺,循着记忆翻出自己收藏的电影大作,随便选了一张连看都没看塞进播放仪内就起身离开。
重新回到壁炉边的兰波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舒适地完全忘记这个家不止他一个人在住,沙发、衣柜,甚至电影院,包括那个收藏大作的碟片藏柜都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用……
家庭影院里,毫无防备的檀真昼和还拿着笔记本的无知芥川龙之介就这样被一脚踢进深渊。
起初,他们还是很认真地在观看剧情的,不得不说,虽然电影是无声的,但两个男主的眼神交流很到位,看得出是关系亲密的伙伴——想到兰波老师的挚友魏尔伦,心怀敬佩的芥川龙之介甚至靠着前面十五分钟的微不足道的剧情,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十件挚友必做的小事,然而,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因为大雪忽降,其中一个男主不得不在挚友家停留,再然后,莫名其妙的,两人就在温暖的客厅亲了起来。
完全没有设想过这种发展的檀真昼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
空气沉默了很久。
檀真昼率先从精神攻击里回过神来,秉承着先怀疑再怀疑的态度,他看向了芥川龙之介:“这也是挚友必做的小事?”
芥川龙之介也沉默了很久,心情大恫之下,话都开始结巴了:“可、可是,这也许是兰波老师的教育课程之一?”
檀真昼还是质疑:“但是挚友的……”
芥川龙之介应激般跳了起来,目光带上了头铁人的狠厉:“不不不,不可能的!就算是挚友,只要中岛敦胆敢来犯,罗生门就会把他撕成碎片的……”
檀真昼:“……”
虽然但是,你是怎么想到中岛敦的!!你们才认识不到半年,就已经是挚友的状态了吗?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快的嘛?那半个月前光荣牺牲的客厅餐桌算什么?当初的他为了太宰,可是花了好几个春夏秋冬才把好感度点满的!
空气又开始凝滞,没放完的影片就停在那儿,两人沉默的更久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兰波就这样惬意地烤着火翻着书,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傍晚。
雪还是没有停的意思。
横滨的街头,持续不多的械斗声稍止,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穿过长街,最后停在路口,司机疾步上前拉开后座车门,在司机恭敬的目送走,撑着伞的太宰绕进前方的居民区,然后在转角猝不及防的遇到了魏尔伦。
魏尔伦乍一眼看到太宰也有些惊讶,走了两步,发现两人还同路。
太宰也意识到了魏尔伦的目的地。
龙头战争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想象,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非法武装组织们不停的互相倾轧,魏尔伦受雇于港口黑手党的临时工,偶尔也会帮忙不过来的中也处理一些不足道的小事。
太宰扫了一眼魏尔伦的衣着就知道,他也是刚从一个枪战械斗现场回来。
“还真是很忙碌呢。”魏尔伦率先开口。
太宰恹恹道:“算是吧。”
魏尔伦又问:“遗产还是没有找到?”
太宰:“毕竟觊觎蛋糕的老鼠还藏在暗处。”
魏尔伦耸了耸肩,兰波的小房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太宰敲开门,然后接到了精神恍惚踉踉跄跄的檀真昼和芥川龙之介两人。
天色很晚了,太宰没有久留的意思,兰波将他们送走,才想着去收拾一下家庭影院。在浴室洗完澡的魏尔伦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兰波回来,走进家庭影院一看,他很喜欢的那张影片还在播放着,自闭的兰波缩在墙角。
“完了,一切都完了——”兰波抱头痛哭,“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一个面朝大海的家,却因为一张影片马上就要失去了!”
魏尔伦:“……??”
*
回到小别墅的太宰发现,今天的檀真昼有点子乖。
让干嘛就干嘛,奶茶不喝了,游戏不玩了,吃过饭就和芥川龙之介一起猫在露台发呆,别人一靠近就会像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
就,很怪。
短暂的休闲娱乐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因为之前需要防备异能失控,太宰就将受伤的檀真昼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现在檀真昼好了许多,没有了异能失控的风险,但他也没提出让檀真昼搬回自己的房间,被禁止使用异能的檀真昼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完全恢复,索性就继续住着。
洗过澡,太宰拎着本书靠在床边等了很久才等到磨磨蹭蹭檀真昼从浴室出来,檀真昼看到他有些震惊。
太宰手中的书一合,微笑:“今天出门玩的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兰波老师小课堂开启之后:
檀真昼(扶着腰):我变强了!
芥川龙之介(用罗生门切开人虎):我也变强了!
ps:芥敦纯纯社会主义兄弟情,永不变质。(高亮!!)
再ps:檀真昼怎么可能是木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不是说好了吗,接下来是过激厨的上分时间呀!
第100章 “都是革命的友谊啊。”
“今天出门玩的开心吗?”
闲谈般的问话,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檀真昼就是觉得好心虚,从内到外各种意义上的虚,虚到他不敢去看太宰的眼睛,就算在心里默念清心经都没用。
他觉得他就像是失足走进牛郎店,还不小心点了两个香槟塔的正经人,全身上下都要坏掉了,而且,白天不小心看到的画面像被电焊到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更重要的是,主角还换了脸!
这怎么可以!
呜呜——
这样的他怎么对得起太宰的栽培啊!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太宰不让他跟兰波玩了!
正经人谁会在家里放这些东西啊家人们!
明天就得去把兰波家扬了呜呜呜……
“真昼?”
很久得不到回答,太宰站了起来,但他脚步刚迈开,檀真昼就像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还……还可以。”
檀真昼背过身捂着脸开始颤抖。
太宰:“……”
檀真昼:“……”
空气沉默了一瞬,檀真昼破防了,他怀着破釜沉舟的心情原地土下座,努力屏蔽着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张口就要把兰波卖掉时,太宰忽然打断了他。
“你——”
檀真昼抬起头:“……?”
太宰沉默了一下,然后像是被打败了一样,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两张绢丝手帕,俯身轻柔地擦拭着檀真昼滴落的鼻血,因为姿势的问题,檀真昼仰着头看到室内柔和的灯光落在太宰的肩上,柔软的黑发也被渡上一层温暖的颜色,那张隽秀的面容在光影交界的地方变得无比温柔。
檀真昼……檀真昼更愧疚了。
呜呜,他的宰被养的这么好,对比起来,更显得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太宰看着手里完全被染成血红色的手帕,又看着还在源源不断流鼻血,甚至已经躺下开始摆出安详去世姿势的檀真昼,沉默了片刻,选择拨通晶子的电话,晶子原本都睡了,粗一听檀真昼出事立刻坐了起来,再细一听,哦,流鼻血了,于是打了个哈欠又躺回去了。
“他每个月都要对着你流两三次鼻血,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并且能处理得很好了吗?”
太宰沉默了一下,刚想形容一下这次的不同,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同,于是只好挂断电话。
躺平的檀真昼已经开始自闭了,自闭前还记得爬到医疗箱里掏出两颗棉花塞住鼻子。
太宰蹲下去看他,他也不敢看太宰,就闭着眼睛装死。
“冬天了,地上冷,去床上装。”太宰说。
檀真昼:“……”
檀真昼没动,内心活动过于复杂的他原本只打算纠结两分钟,但没等他纠结完,忽然,啪嗒的一声,房间的灯被关了。
没等他适应突然而来的黑暗,周身又猛地一空,人被抱了起来。
从体型上看,他其实和太宰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有太宰把自己的和服让给他穿的事情,但,在他的心里,宰宰还是曾经那个过于聪慧敏锐的柔弱少年,他是需要呵护的,怎么能徒手把他拿起来,伤到手怎么办!
大惊失色的檀真昼顿时就要挣扎,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挣脱,愣住,下一秒,被放到了床上。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反射出的雪光,檀真昼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太宰掩盖在睡衣之下的手,神色很复杂,“你,没事吧?”
太宰:“……?”
太宰:“看来,你还有很多话想聊?”
檀真昼:“……”
檀真昼即刻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然后安详地躺下。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昨夜积雪堆在道路两旁,因为做了一晚上噩梦睡得不太好的檀真昼蔫蔫的下楼,客厅里只有一个同样蔫蔫的睡得不太好的芥川龙之介。
檀真昼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芥川龙之介解释:“本来应该是小银过来的,但她看在下没什么精神,主动替在下去守西街了。”
檀真昼了然。
两人平静地吃完早餐,又坐在露台边发呆,一边呆一边叹气,叹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行,得自救一下。
于是,对视了一眼,互相下定决心。
三十分钟后,兰波的家门被敲响了。
提心吊胆担忧了大半天的兰波同样顶着黑眼圈来开门,然后看到了拿着笔记本不复昨天傲气的檀真昼,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让开进门的路。
热咖啡端上桌,三人各自窝在沙发边自闭了半个小时。
兰波受不了了:“所以,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昨天还说着要扬了这栋房子的檀真昼谦虚地站了起来:“兰波老师,是这样的,我和龙之介……”
“等等,”兰波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已经开始叫龙之介了吗?”
“唉,都是革命的友谊啊……”
兰波:“……好了,你继续说。”
檀真昼停下令人泪目的感慨:“哦,是这样的,我和龙之介都觉得,恐惧源于未知,一定是我们了解的太少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芥川龙之介也站了起来,诚挚地弯腰鞠躬:“所以,请继续教导我们变强的办法!!”
兰波:“……”
兰波:“???”
*
与此同时,横滨的某个商业区的巷道内。
以某个爆炸声为起点,无数的子弹夹杂着火光飞射出来,重火力的机枪随着按动的扳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一时之间,子弹击穿人体,弹射到墙壁上,甚至打破摆在边上充当掩体的各种障碍物,火药味和血腥气一同散逸出来。
这是某个中型非法武装组织的根据地。
失控的龙头战争发展至今已经快一个月时间了。
到了这种时候,失踪的遗产在哪儿,能不能找到遗产已经不重要了,更多的人拿起武器是为了抢夺他人的财产,占据他人的领地,甚至还有以剥夺他人生命为乐的存在,扎根于人性中的恶意在这片土壤里扎根发芽着。
就比如面前这个组织,十二个小时前居然妄图冲进港口黑手党的仓库抢夺武器——当然他们抢到了,可是抢到了不等于赢了。
枪火还在闪着光,但已经是终点了。
黑红的光亮起,各种各样的子弹浮在半空中,没等这个组织的成员诧异,傲然的少年音传来。
“杂碎,你们胆子很大吗?连我管理下的仓库都敢偷——”
持续许久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立在倒下的人群中央的中也掸了掸外套上的灰尘,回过身,“喂,混蛋青花鱼,所有的物品都已经追回了吧?”
在他的身后,被阴影覆盖的角落,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太宰打了一个哈欠:“嘛,算是吧。”
中也:“…………我说你这个家伙,给我认真一点工作啊!你昨天不是很早就下班回家了吗?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这个没下班的人还要困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中也:“哪里正常了?!”
太宰没再接话,很正常啊,身边躺着一个不停做噩梦,然后不停蹭过来的檀真昼,睡得着才不正常吧。
两人顺着布满血迹的巷子往前走,走到一家不起眼的酒馆门口,走了进去,内部也是一片混乱,嚣张的不法组织成员因为失去抢来的武器而惊恐地瑟缩着,提前抵达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负责押送着这些人,太宰扫视了一眼四周,刚要说话,忽然,一个看着十分瘦弱的孩子抽出一把匕首,用带着恨意的眼神冲向太宰,动作之迅速,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
那一刹那,锐利的锋芒逼近眼前,太宰侧过身,刀刃擦着衣服的纤维划过。
大衣扬了起,中也猛地一惊,冲过来打落小孩的匕首,“喂,你——”
话刚出就落下了,他的目光停在太宰被划破的衣服上,没有血迹,他没受伤。
中也松了一口气。
太宰侧目看了看那件衣服,声音毫无变化:“BOSS交代的任务已经达成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太宰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走出酒馆门口,太宰把划破的外套丢给下属,才独自一人走向巷子口,原本还算繁华的商业区,此时变得无比沉寂,远处乌云压顶,又是一场风暴与积雪。
“唔,要不要去找真昼呢?才出去玩了一天就有了小秘密什么的……”
太宰停在无人的十字路口,未说完的话藏进冬日的寒冷里,风扬起他细碎的黑发,沉静如水的鸢眸总算带出了一点不高兴的个人情绪。
远在遥远的兰波家,结束了一天的兰波老师小课堂的速成‘课程’,檀真昼和芥川龙之介吐着魂迈着虚浮的步子跌跌撞撞地离开。
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们,得要销毁证据,于是,他们停在垃圾回收点边,把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拿出来,又让芥川龙之介用异能把笔记本撕得粉碎,撕到什么都看不出来,才丢进垃圾桶里。
看着消失的笔记本,两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抄近路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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