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女朋友啊?

    许听晚回去的时候, 路过了裴竞序的房间。她在门口驻足了几秒,想起村医的那句话:“大雪封路,搞不好都出不去的。你说他是来干嘛的?”

    又想起卞玉的一番解释。

    她听到有一个答案很轻地在心底回响。

    他是怕大雪封路,手机信号变差。

    因为害怕电子失联, 所以特地过来缩短物理距离的。

    这个答案一锤定音。

    许听晚此时很想敲响那一扇门, 可是屋里不止裴竞序一人, 开会结束后,孔泽也回了房间, 她深知为了抓住那个露阴癖, 两人都没睡好,现在大概率是在补觉。

    她收回手, 没去打扰,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

    回到房间,手机自动连上了wifi,wifi速率虽然慢, 总比手机信号强一点, 勉强能接收消息。

    一回房间,手机屏幕上就不断地弹微信推送,早上为了配合调查, 她都没怎么碰手机。现在得空休息了,她才一一查阅。

    关婧说她的指标趋近正常,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问她这边情况如何, 顺带拍了张和季嘉实的合照给她看。

    照片加载了半天, 都没加载出来, 许听晚回她:“每天秀恩爱。网络都心疼我, 舍不得让我吃狗粮。”

    关婧回她:“那怎么办呢?你有本事就报复回来呗。”

    虽然是文字, 但是挑衅意味浓厚。

    许听晚早就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了,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几天发生事告诉她。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她的同门师弟便发来一条推文消息。

    是隔壁院校学术论坛的征稿启事。

    “师姐。这个学术论坛是不是我们的毕业要求之一呀?”

    许听晚看了一眼,回他:“是的。毕业之前要完成两次学术论坛投稿。但不是投了就行,要有过稿的与会邀请函。”

    “小论文就可以吗?我没投过稿,不知道手里的这篇行不行。能不能麻烦学姐帮我看看呀?”

    许听晚没有拒绝,作为过来人 ,她也曾在研一的时候对着一大堆的毕业要求犯迷糊,这些KPI导师一般不管,全凭自己摸石头过河。

    好在当时有位师姐帮她解释,告诉她应该怎样去完成这些KPI,在师姐的帮助下,她的投稿才得以顺利通过。

    现在轮到她当师姐了,只要不是碰上像钟宿这样的人,她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可以呀。你发我吧。”

    “谢谢师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我说,或者批注都行。”

    估计是为了让许听晚更自在一点,他特意强调了一句:“我不玻璃心的!”

    随后便发来一个文档。

    许听晚登录了电脑版的微信,从电脑那儿点开文件,认真地帮他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直觉这篇论文有些问题,但又不知道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对着屏幕发了十分钟的呆后,微信又有了新的动静。

    裴竞序发来消息,问:【在干什么?】

    许听晚撤下托腮的手,打字回复说:【在看论文,但是找不出问题在哪儿。】

    Re:【发我看看。】

    许听晚去询问师弟的意思,师弟说是根据课程论文修改来的,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可以发给对方。

    得到师弟的回复,她才把那篇论文发给裴竞序看。

    裴竞序隔了一段时间才问她:【多久要?】

    【不急。一周内吧。】

    他回复了个:【嗯。】

    许听晚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正要阖上电脑,微信界面又弹出了裴竞序的消息:【孔泽在睡觉。我一会儿要接个视频电话,借你房间一用?】

    许听晚回了个:【啊?】

    她本来想说,一楼有临时搭建的会议室,会议室现在没人,他如果想要打视频电话,完全可以去会议室打。

    但一转念,她想到了卞玉拿给她看的那条短信。

    ‘女朋友’三个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裴竞序从什么时候默认了这段亲密关系,或许是从在卫生院村医问她这是不是你男朋友,她没有否认的时候开始。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

    许听晚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从裴竞序那儿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她把那行打好的字删掉,回了他:【那你来吧。】

    几乎在消息发送出去的下一分钟,裴竞序就敲响了她的房门。

    太厚的衣服招架不住室内的暖气,此时,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下面搭配一条休闲裤。这种穿搭,与学生时代坐在她旁边盯着她写作业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通常是暑假临近尾声的时候。

    她抱着一摞的暑假作业来不及写。

    栾玉看她赶工似的地补作业,时不时地在家念叨她。她听得耳朵生茧,于是拿着作业去裴竞序家避难。

    那个时候,裴竞序已经上高中了,他没有拖延症,作业早就被他按时完成。

    但是为了给许听晚制造一个学习氛围,哪怕没有其他作业了,他也会坐在一边提前学习下学期的内容。

    她还记得,裴竞序家的书房有一张很长的实木书桌,书桌正对着窗户,窗户占了整面墙,做成推拉折叠的形式。

    许听晚喜欢把窗户齐齐推到左右两边,这样一来,满窗户外景,这是她受困于暑假作业时,寻找自由的另一种方式。

    夏天的天气总是很好,裴竞序就坐在她的左手边,有时支着脑袋看书,有时候检查她做好的题目。

    赶暑假作业或许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她经常盯着自己因为写字而凹下去的中指,可怜巴巴地对裴竞序说:“我手都要写变形了。”

    言外之意太过明显。

    裴竞序通常会看她一眼,觉得她是在借机偷懒,这个时候,许听晚就会继续憋着嘴装可怜,她在外人面前总是拿出一副要强的态度,在裴竞序这儿,她可爱演戏,怎么作怎么来,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她都能闹得裴竞序一点办法都没有。

    揉屁股或许太过隐私,但是揉手指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裴竞序知道自己要是不揉,她又会喋喋不休地说上半小时,浪费更多的时间。

    所以他只能暂时搁置手里头的事,一下下地帮她按摩她那矜贵又娇嫩的手指。

    至少在她读小学的那段时间,她的手指真的没有像同班同学那样长出坚硬的老茧。

    “不让进?”男人的声音拉中止了她的回忆。

    许听晚这才发现自己傻站在门口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晃了下神,说了句‘不是’,侧身让步。

    裴竞序走进去,把电脑放在桌上,问她:“我哪里方便?”

    许听晚指了指那把旋转椅:“位置给你。房间有点乱,我正好去收拾一下衣服。”

    至于‘女朋友’的话题,等他打完视频电话再聊也不迟。

    许听晚走到一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丢满衣服的行李箱。

    实在太乱了。

    她蹲下来,叹了口气,先把东西做了分类,然后一件件地折叠起来。

    另一边,裴竞序接通了视频电话。

    这是他来到旌庄县后第一次以非文字的形式进行聊天,这一刻,他终于感同身受地经历了许听晚打不出语音通话的同等境遇。

    刚接通,画面直接卡成了PPT,一帧帧地切换着。

    “非要视频通话?”他蹙着眉头,看网络卡顿成这样,语气不耐道。

    对方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从扬声器那儿传来,似乎是察觉到这这边的网络状态,好奇地凑到镜头前:“你在什么地方啊?”

    “网络不好。有事手机说。”

    “等”

    一个‘等’字,像被摁下了循环键,唱出了洒水车常放的《致爱丽丝》。

    许听晚愣了一下,回头问他:“你在放什么短视频吗?”

    “没有。”裴竞序看了一眼一动不动地视频,料想对方听不到看不到他这边情况,直接说:“是裴绍在展示他的音乐素养。”

    许听晚没绷住,笑出声,调侃道:“那你们年会一定很热闹吧?”

    “不知道。你感兴趣?”他很少参加,就算去了,也只是露一下面,但是许听晚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想去的话,我带你去。”

    “我不感兴趣。但如果你要上台哼哼《致爱丽丝》之类的话,那我倒是可以赏光看看。”她把姿态放得很高,也知道裴竞序这人从来不在台面上展示什么,这句话她权当是开玩笑,没指望对方认真。

    可裴竞序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不是不可以。”

    “啊?我开玩笑的。”

    “如果女朋友想看的话”

    两句话重叠,许听晚的脸飞速地红了一下。

    他转过椅子,低头看着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的许听晚。

    这是他头一回当着她的面确定这段关系。

    女朋友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暧昧缱绻的况味,声音低沉,听着怪勾人的。

    许听晚有些不习惯,她别过头,假装继续整理东西。

    “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他笑她的反应:“不肯给我名分?”

    “什么叫我不肯给你名分?”

    这人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肯的话那让我喊一句女朋友怎么了?”

    “那我没同意啊。”

    “可你也没否认。”

    许听晚默了一瞬,差点被绕进去:“不是那你不能这么算。”

    “那怎么算。”

    “就是”

    她正要分辨一番,电脑那段突然传来裴绍断断续续的声音:“女女女女女”

    这声音还挺吓人。

    许听晚被带偏:“裴老师又在唱什么歌?”

    “不知道。估计在找调。你别管他,继续说。”

    “哦。就是那天早上,我也没答应什么”

    “朋朋朋朋朋朋朋朋”

    “就这么稀里糊涂”

    “友友友友友友友友”

    聊一件正事的时候,夹杂着奇奇怪怪的BGM,氛围感都被打破了。

    两人被裴绍吵得不耐烦,齐齐回头,对着卡成帧的视频,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别唱了!”

    作者有话说:

    周日快乐。本章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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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

    一声呵斥后, 信号十分配合地减弱,没多久屏幕那端直接跳出“通话终止”的字样。

    房间重新归于安静。

    裴竞序虽然嫌裴绍吵,但他的思绪丝毫未被干扰,通话终止后, 他重新谈起那个话题, 并一针见血地拎出重点:“你是觉得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太草率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太熟了, 从朋友突然过度到情侣,我有点不习惯。”

    她还没适应女朋友的角色:“裴竞序, 你能分得清吗?你能分得清朋友和恋人之间的区别吗?”

    “当然。”他扣下电脑, 起身,在许听晚旁边蹲下, 似是想起什么,问她:“记不记得露营那次的金星合月?”

    许听晚点头。

    “这么说吧。如果是朋友,我会告诉她今晚的天象很好看,也很浪漫。如果是恋人, 我想我会换一套说辞, 我会告诉她,我的眼睛早已见过美丽的维纳斯,她就站在我面前。此刻, 没有什么比这更浪漫的了。”

    “又或者说,如果是朋友,我不介意观星台上到底站着多少个人。但如果我们是恋人,我觉得我有必要使点小心机, 比如说在入口处立一块牌子, 并在上面写下‘正在维修’的谎话。我不愿意别人跟我共享亲密关系中任何一个瞬间, 这就是所谓的排他性。是除你之外, 谁都不行的排他性。”

    “也可以说是在你看到金星合月的瞬间拿起手机, 而我操纵起无人机,你去记录金星合月的运动轨迹有多美的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

    逼仄狭小的单人间内,裴竞序的声音像是自带混响一样,缓缓地淌进许听晚的耳里。他单膝蹲在地上,言辞恳切,眼神直白,以至于许听晚在听到以上任意一句话的时候,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相对应的某一瞬间。

    尤其是听到那句‘你是我看向世界的镜头,以及我镜头之外的世界’的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拿着手机记录天象,而裴竞序则站在她身后,操纵着无人机记录她的举动。

    原来早在露营的时候,裴竞序就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吗?

    说实话,许听晚还挺享受这样的反差。

    谁能拒绝一个毒舌男开口说情话,这就跟铁锅当帽子一样难顶。

    “你现在是在表白吗?”她窃喜。

    “嗯。”他十分确切地点了下头:“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承诺,因为以上的话在喜欢上你的每一刻,都在生效。”

    “你现在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她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充满兴起:“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

    “之前这么说,你不会觉得我有病?”

    那确实。

    她不仅会觉得他有病,还会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

    “那行吧。”

    “行吧什么意思?”

    许听晚没回答,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感受到一阵轻痒,裴竞序低头看了一眼。

    没等他做出反应,眼前的小姑娘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咦。好湿啊。”

    “?”

    她还以为裴竞序当真异于常人,连表白这事都能做的这么沉着冷静。

    没想到,他的紧张全部藏在掌心里,她伸手去探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掌心一片潮湿。

    此刻,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打量着裴竞序:“第一次这么紧张吧?男、朋、友。”

    听到末尾那三个字,他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关于那些调侃,他只好纵着,除了让她在这段感情中继续居于上乘,哪里还有别的办法。

    他眉梢微抬,笑了一声:“是啊。女朋友。”

    然后一把反握住她的手。

    两人十指相扣,热得发粘。

    /

    旌庄县的雪没有想象中来得凶猛,加之村委的应急政策、互助小组的动员号召工作做的不错,这场自然灾害并未给村子带来太大的损失。

    只是,许听晚他们因着天气的原因在这里多耽搁了几天。

    但这几天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她粗略了解到一个团队应该怎样进行调研,也深刻感知到女性在天灾面前的脆弱性。

    等天气稍微好转一些后,团队的工作又重新步入正轨。

    裴竞序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在信号极差的环境下长久地呆下去。

    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就不得不回到京江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走之前,许听晚把他送到上车的地点。

    一辆黑色商务车早早地停在那儿,看样子是他特地安排的车辆。

    司机见到裴竞序,立马拉开车门,前来提行李。

    他的行李不多,放置起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然而,等一切都准备妥当,裴竞序还站在车外,絮絮不休地唠叨着。

    许听晚出门前还带着一点不舍的情绪,经他这么一念叨,那些仅存的不舍都被他一点点地消磨光了。

    “你可以走了。别让司机师傅多等。”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嫌我烦了?”

    “不是。我怕你耽误工作。”

    “行了。我马上就走。”裴竞序笑笑,两手拢着许听晚的衣领,替她拉好拉链。

    拉拉链的时候,手背碰到她柔软的脸颊,脸颊被风吹过,一片冰冷,他顺势托起,一脸凝重:“怎么冻成这个样子。”

    “没有啊。我不冷。”

    “你的脸是冰的。”

    她拍开他揩油的手:“在室外,谁的脸不是冰的?”

    “我的脸是热的。”

    “我不信。”

    “不信你贴贴看。”他恬不知耻地把脸凑过去。

    许听晚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男人的目的,脸一红:“裴竞序你能不能要点脸。”

    裴竞序只是垂眸笑,一边笑,一边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拉入怀里,然后教她把手圈在自己的腰上。

    “过几天来接你。”他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揉了两下:“呜呜会想你。我也会。”

    声音温柔,蛊得要命。

    许听晚仰起脑袋,踮脚,脸颊贴着他的侧颈,蹭了一下。

    这一切都被司机师傅看在眼里,他一大把年纪什么都经历过,却还是被这小年轻的伎俩弄的脸红。

    好在回去路上,车内氛围一直很好。

    他习惯于从后视镜那儿观察后排的姿势表情,他看见裴竞序单手支着脑袋,嘴角掩藏不住喜悦。

    这一天,他从未觉得给裴竞序开车是这样一项轻松自在的工作。

    同样的待遇,不仅体现在司机师傅身上。

    他出现在公司的第一秒,公司上下就发现了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情绪变化。

    有人在低下窃窃议论:“很难想象,像裴总这样阈值高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如此大幅度地调动他的情绪。”

    “或许是碰上什么十拿九稳的项目了?”

    “这最不可能。我觉得他在工作方面的阈值都快拉满了,或许是别的方面,比如恋情。”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能把他哄成这样。怪想认识的。”

    “怎么?想偷师学学本领?”

    “当然不是。”那位员工捻起工位上的串珠,捻了几颗:“我想拜拜。最好我们老板娘天天都有这本事,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把我们公司这种严肃板正的风气好好整顿一下。”

    此时被哄得服服帖帖的男人抬腿迈入会议室。

    会议室内裴绍正在发脾气,他认为风控部在做财务尽职调查的时候出现了工作疏漏。

    可风控部拒不承认,还给出了一大堆的理由。

    裴绍被气得不轻,向裴竞序递去告状的眼神。

    裴竞序解开西服扣子,坐下,没说话,眼神示意他们继续。

    会议结束后,裴绍一脸不可置信地跟在他身后,追着他问:“你怎么了?出去一趟,脾气都变好了?你知不知他们犯得错有多低级,换作之前,你早就会上下他们面子了,这次居然什么话都没说,敢情恶人全让我当呗?”

    “已经让他们重做一份了。”他走到总裁办,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指纹识别锁发出’滴’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

    “还有。你之前一直强调关于人的尽职调查要做得再到位一些,不单要看创始人是否涉及诉讼和大额债务,就连对方的成长经历、名声、个人品质也要多加关注。你看看他们交上来的都是什么?我甚至只能知道这位创始人叫邵凌。”裴绍跟着走了进去,顺手把手里的报告往前一丢,双手撑在桌面上,颇有几分气势:“我当然知道你让他们重做了人的尽调,也在考虑是否要亲自约见他。但这不是重不重做的问题。我只是奇怪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他在那把皮质老板椅上坐下。

    坐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手机消息。

    没看到想看的消息,他这才扣下手机,整个人往后一靠,反问他:“你想我什么态度?跟你算算这几天我不在公司你狐假虎威作威作福的帐?”

    裴绍愣了一下,一瞬间,气势全无。

    “我没有嗷。”他矢口否认,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

    裴竞序哼笑了一声,把他扔在桌面的报告一一捡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人不在公司,但是公司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对此了如指掌。

    裴绍算是明白了,对于某些方面的管理得像放风筝一样,时松时紧。

    摸清裴竞序的态度后,他也没再恼火,而是拉开面前的那把椅子,扬了扬眉:“那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透。把你的恋情给你的好弟弟透透呗。”

    “有机会的。”他风轻云淡地敷衍了一句。

    “什么有机会的?那可是我嫂子,你别搞得太突然,别到时候我什么都没准备你就让我见了,显得我多不尊敬她一样。”

    裴竞序抬眼看他,想起他和许听晚之间的师生关系,眼神定了几秒,好意提醒他:“她比你小。”

    “比我小又怎么了?你都不介意,我在意什么?”

    也是。

    裴竞序心想,既然他接受能力这么强,应该也能接受学生变成嫂子的事实吧。

    他点头:“行。下次带你们见见。”

    有了他这句承诺,裴绍放一千两百个心。

    他起身,打算在家族群里奔走相告裴竞序脱单的事,手指才划开锁屏,他又突然记起一件事。

    “哦对了。过段时间好像有个学术论坛。邀请我和你去当与会嘉宾。邮件已经发给你了,但我看了一下你的那个行程安排,估计你抽不出时间去,我在想怎么帮你婉拒呢。”

    “哪个学术论坛?”

    “就是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第三届研究生学术论坛。他们这届主题多,分会场也多,我记起其中一个分会场是跟绿色金融相关的,所以邀请了不少业界大咖。”

    裴竞序反应了一下。

    他记得收到某篇论文的时候,许听晚好像提过一嘴,她说手头的这篇论文是用来投隔壁兄弟院校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第三届研究生学术论坛的,也正是裴绍说的这个。

    “那个不用拒。”在裴绍推门离开的前一秒,裴竞序叫住了他:“我抽个时间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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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耍流氓

    好像从和浦大的校企合作开始, 他哥对高校的关注度突然有了质的提升。

    裴绍一开始还会觉得意外,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会觉悟很高地认为这是公司正在部署的什么战略合作计划。

    总之, 他觉得他哥这么做, 肯定有他的道理。

    裴绍心思单纯并未起疑, 兴冲冲地说了句‘好’,推开门走了出去。

    /

    之后几天, 许听晚跟着卞玉在村子里走访, 她虽然不是团队的一员,但是团队里的人从不吝啬于向她分享工作经历和调研过程中的趣事。

    在最初进行调研活动的时候, 大部分人都会陷入尬聊的困境。

    许听晚和孔泽也未能避免,他们觉得自己的聊天太过格式化,特别像一出精心设计好的面对面采访,然而这样的采访, 往往没法达到满意的沟通效果, 卞玉和钟媛就会带着他们慢慢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中去。

    在走访过程中,钟媛会告诉他们:“调研的其中一个意义,就在于解释社会现象。去发现一些急需被看见, 被听见的故事,为决策提供依据。”

    因此它不仅仅是为了产出一份报告,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交互。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许听晚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的一份工作, 她喜欢沉下心来去聆听当地村民的故事, 并从中发现气候行动中存在的性别偏见。

    因此, 当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 许听晚还有些恋恋不舍。

    钟媛她们还要在旌庄县呆上一段时日, 许听晚和孔泽却因为学业问题,不得不提前回学校。

    离别前一天,卞玉带着她一一回访了走访过的村民。在得知许听晚将要离开旌庄县的时候,她们热情地拿出了自己腌制的特产。

    “自己家做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带回去吃,弄起来不麻烦的。”

    她一开始不好意思收,却招架不住阿姨们三番五次地推搡。

    和孔泽回到旅社的时候,她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

    SC气候联盟大多数是年轻人,她们看见许听晚大包小包地拎回来,提议道:“我们一起下厨,中午做顿欢送宴好了。”

    中午的气氛很好,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钟媛都向她抛去橄榄枝:“毕业后如果仍旧想为气候变革做些什么,SC很欢迎你的到来。”

    许听晚拿杯子的手一顿,张了张嘴。

    “不是因为那小子的关系。”钟媛的视线落在许听晚举杯的手上。

    她很注重手部保养,哪怕是干涩的严冬,她的的手也是又白又嫩。

    然而这段时间,为了更好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她在一旁帮着干了不少农务。

    手起皮就不说了,甚至还有几处破皮的地方。可这小姑娘愣是没有一句抱怨的话,随意涂了点碘伏,第二天照常去农田跟人攀谈。

    这些表现钟媛都看在眼里,她解释道:“他可没这脸哦。实在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谢谢钟老师。”许听晚笑了笑,倾身去够饮料瓶,想拿饮料敬钟媛一杯。

    她笑起来很漂亮,也很有感染力,团队里的人见着,开玩笑道:“要不别走了,正好让他急上一急。”

    裴竞序和许听晚牵手下来的那一天清晨,大家就对这段关系心知肚明了。

    只有孔泽十分震惊,之后还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听晚:“他就是你嘴里那个毒舌、爱管闲事、长得招摇、心机重的人吗?”

    随便揪出一个点,都对应不上啊。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许听晚没有否认,说:“是啊。”

    孔泽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来旌庄县这一趟,他先是知道了许听晚和裴竞序是相识多年的老熟人,没等他消化完这点,两人又爆出了更惊人的猛料。

    一想到自己曾当着裴竞序的面给许听晚剥虾,在研讨会上对许听晚嘘寒问暖,甚至当着他的面信誓旦旦地说,他不会是许听晚喜欢的类型

    想到以上种种,孔泽当即就问许听晚:“裴总他,记仇吗?”

    许听晚毫不犹豫地说:“挺记仇的。”

    因着这句回答,他惴惴不安了许久,没想到今天梅开四度。

    就在他因为许听晚够不到饮料,好心去拿,顺带给她倒满的那一刻,餐厅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与之伴随而来的是一句:“扣着我的人不让走?没这个道理。”

    孔泽手腕一偏,橙汁淌了满手。

    裴竞序瞥了一眼,没说什么,反而走过去,好意地抽了两张纸,递给孔泽。

    孔泽接过,说了声“谢谢”。

    钟媛看到连正装都来不及换下,仓促地在身上披了件羊毛大衣的裴竞序,出言调侃:“这么早就过来了?是真怕我把她给扣下了吧。”

    裴竞序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站在许听晚的位置旁,一手搭在许听晚的椅背上,正好隔断孔泽递过去的视线。

    “我家早早这么优秀,想扣下倒也正常。”

    “裴竞序。”她在桌底下偷偷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地制止他:“你别乱说。”

    裴竞序反握住她的手,逗弄似的捏了捏她的指骨,面上还是一脸正色:“只是家里的小狗想她了,她再不去哄啊,家都快被拆完了。”

    钟媛没有戳穿他的一语双关,只说:“那你也得等人把饭吃完啊。吃完还要收拾行李,做事总要有章程不是?”

    裴竞序也不是本着“催促”的意思来的,他只是受够了这稀烂的信号,想早点见到许听晚罢了。

    眼下人反正是见到了,其他编排的话就由着她们说吧。

    /

    从旌庄县出发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裴竞序没带司机,而是开了一辆越野车,这是他有私人行程时一贯的做法。

    许听晚坐在副驾驶上,孔泽则拘束地坐在后排。

    一开始车子未驶出山区,手机信号断断续续的,许听晚怕孔泽一人呆在后排无趣,动不动就制造一些话题陪他聊天。

    在这种高压情况下,孔泽并没有很强的聊天欲,他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那儿偷觑裴竞序的表情,确认对方没生气,才敢搭许听晚的话。

    驶离山区后,信号恢复。许听晚倒是不同他搭话了,她用手机连了车内的蓝牙音响。

    她热衷于追剧,歌单里都是一些影视剧的OST,从古装剧、现代甜宠剧到家庭伦理剧,什么类型的都有。

    也正是因为类型太杂,车内一会儿是浪漫的抒情曲调,一会儿是荡气回肠的老歌。

    画风大致是从‘数着一圈圈年轮’到‘嘿兄弟,好久不见你在哪里,嘿朋友,如果真的是你请打招呼’,再到‘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听到车内越来越躁的时候,孔泽讶异地看向裴竞序。

    不是,这都不生气吗?

    他都有点包容不下去了,而裴竞序却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不仅习以为常,他甚至还能接上影视剧中的某些经典桥段。

    这一看就是下了狠功夫的,孔泽不由地怀疑裴竞序到底陪着许听晚追了多少国产剧。

    台词接到后来,许听晚摇头晃脑地说:“子曾经曰过”

    裴竞序很想配合她,但是‘子曾经曰过’的话太多了,他问:“哪段?”

    哪段?

    许听晚自己也不清楚,她正要去检索,音响内的音乐突然被一通语音电话中止。

    这时,车辆已经驶入书院街,离校门不过几分钟的车程。

    这通电话是关婧掐着点打过来的。

    “快到了吧我的宝贝,需不需要你亲爱的室友下来接你啊?季嘉实他们想组个饭局,拉上挑战杯的组员给你们接风洗尘呢。你怎么说,有时间吗?”

    听到这个消息,许听晚看了裴竞序一眼。

    裴竞序特地来接她,又说许呜呜想她了,料想他今天是有别的安排的。

    她总不能真把他当作司机使唤,用完了就丢在一边,这也太没人道主义精神了。

    就在她沉默的那几秒,关婧颖悟绝伦地猜到一点苗头,她还不知道许听晚和裴竞序在一起了,所以在称谓上还是保持原来的说法:“怎么?在耍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竹马哥哥的流氓呢?”

    关婧曾经说过一句话:所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都是耍流氓!不是他耍你,就是你耍他!

    当时许听晚嘴硬,撂下一句就算是耍流氓也是我耍他,从那以后关婧半给面子地拿这件事调侃她。

    怪她听歌听得太嗨忘记切断蓝牙,也怪她一段时间没见关婧,忘了她说话有多炸裂。

    总之别说是再活五百年了,她现在多活五秒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关婧见她不说话,又对她发出了真挚的邀请:“实在不行你把他带过来吧。我这人嘴很严的,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不该公布的事绝对不公布。”

    “我一会儿问问他。挂了啊。”

    说完,许听晚才不管关婧有没有说话,一把挂断了电话。

    音响里继续流淌出《武林外传》的主题曲。

    轻松的曲调并没有打破车内尴尬的氛围。

    裴竞序仍是目不斜视的开车,仿佛没受那句话的影响。

    正当许听晚想要松口气的时候,裴竞序突然开口问她:“刚刚演到哪儿了?”

    多好的一个台阶。

    许听晚立马说出吕秀才的台词:“说到,子曾经曰过。”

    裴竞序“嗯”了一声,很快接上她的话:“子曾经曰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

    以为是台阶,没想到是滑梯。在这儿等她呢。

    她嘴硬:“我演得不是这段。”

    “哦。那是哪段?”

    “”

    吕秀才曰过的话这么多,突然让她想,她还真想不出来。

    她闭嘴不再说话。

    车子很快停在校门口。

    在后排憋久了的孔泽逃似的地下了车。

    许听晚也想去拉副驾驶的手,手还没碰到门锁,就被裴竞序拽了下来。

    裴竞序好几天没见她了,哪怕今天中午见面了,两人也一直没有独处的时间。

    什么大度不在意都是装的,此时车内只有两人,他倾身过去,一把将许听晚揽在怀里。

    衣料摩擦的声音突然放大,随后又归于平静。

    车内气温慢慢攀升。

    裴竞序阖眼抱了她一会儿,感受到分别几天的小姑娘切切实实就自己身边,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开口:“有没有想我?”

    氛围太好,许听晚被他拥在怀里,本能地说:“想。”

    裴竞序勾了勾唇:“下次想的话可以告诉我。”

    她窝在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她彻底陷入这暧昧温存的氛围中贪恋起裴竞序身上的乌木香时,裴竞序突然别有所指地来了一句:“都是男朋友了,又不是不能给你耍。”

    “?”

    作者有话说:

    早早:什么东西?给我耍什么?我说的想是想耍流氓的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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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多晚都没关系,反正我总在那里。

    暧昧的氛围戛然而止。

    许听晚从裴竞序的怀里直起身, 热气流窜全身,然后全数显现在脸上。多么荒谬的一句话啊,他是怎么把它合理化,并且说得这么一本正色的?

    “我们说的是一码事吗?”她拔高声音, 企图把自己浑身的气势都拿出来。

    可声音一高, 便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嗔怪。

    裴竞序偏爱她这幅模样, 他侧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掌心自然地垂着, 刻意逗她:“那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在耍你那没有血缘关系的竹马哥哥的流氓’?”

    “关婧乱开腔的话你也相信?”

    “我只相信, 无风不起浪万事皆有因。”

    他一脸‘要不是你肖想我,你室友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的神情,让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张嘴一噎。

    许听晚瞪了他一眼:“你逻辑这么缜密,之前写论文的论证过程一定很严谨吧。”

    “还可以。”他先是应下这句夸赞, 后来好像是想到什么, 食指一抬:“论文发你邮箱了。需要修改的地方给了批注。”

    “还给批注了。”她本意是让裴竞序大致说一下论文的问题出在哪儿,没想到他这么细致,通篇都做了批注:“那不是挺耽误你时间的?”

    裴竞序想到了那篇结构混乱的论文, 本想说她几句,可他实在不忍心苛责眼前的小姑娘,平日里多风行雷厉的一个人,强压着挑剔的眼光, 重话不舍得说, 甚至怕打击她的积极性, 就连批注上的语气都软化不少。

    “没有耽误。”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违心地说了一句:“写得很棒。”

    /

    晚饭到底还是跟关婧他们约了。

    不是裴竞序没安排, 而是她知道,如果她不跟关婧约,就凭关婧那张能说会道的嘴,转眼就能给她编排出一本三十万字的狗血小说来。

    许听晚也想过关婧的提议,带着裴竞序一起去聚餐,横竖两人现在都在一起了,孔泽也知道了这件事,小范围传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裴竞序还是很识趣地没有过去。

    原因很简单,他说他要是过去了,就不是大家一起举杯,而是轮流向他敬酒了。

    这话也真。

    一顿饭吃得拘束实在没有必要。

    许听晚还是有点过意不去,看他又给自己当司机又帮自己做批注的,难免有一丝心软。

    裴竞序指了指自己的脸:“别总是光说不做。”

    许听晚见他那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最后飞快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她闭着眼,屏着呼吸,跟完成任务似的一触即离,全然忘记体会其中的美妙。

    下车后被冷风一吹,她才觉得浑身上下同过电一样,打了个哆嗦。

    晚上的聚餐就定在离学校不远的东北菜馆。

    菜馆子为了突出地方特色,满眼都是红绿两色的碎花桌垫。

    就连服务员都能说会道的,他们每点一道菜,服务员就会吆喝一句对应的吉祥话。

    关婧有些人来疯,加上她今天心情确实很好,等服务员收了菜单关上包间的门,她立马起身取过雪碧,愣是把雪碧开出了香槟的架势:“Congratulations,首先恭喜我们大功臣许听晚女士和孔泽先生的山区之行圆满结束。其次恭喜我身体康复健康出院,最后,我夹带一下私货,热烈恭喜季嘉实先生通过男朋友试用期,成功转正!”

    这么些话里,大家只抓住了最后一句。

    “那这顿饭是不是该阿实请啊!”

    “哟,兄弟可以啊。让我沾沾喜气。”

    “阿实咱们团队第一个脱单的,我先接好运。”

    大家都在逗趣季嘉实,队里唯二的两个女生也开始说起了小话。

    关婧压低脑袋,半捂着嘴问她:“他都去旌庄县接你了,怎么都不过来一起吃个饭?”

    “他来干嘛?给季嘉实省钱吗?”许听晚顺着大家那句‘请客’的话调侃道。

    关婧拿拳头锤了一下她的腿:“你怎么也起哄。”

    许听晚怕痒,往一侧躲了一下:“他就是怕我们不自在,所以先回家了。”

    “这样啊。那他还挺懂事。”关婧夸赞道:“懂事的男人好,以后不会妨碍我们姐妹组局。”

    说到这儿,她意识到两人还没在一起,改口道:“哦不对,我不该说以后,我应该从当下开始说起。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还在暧昧吗?不是我说你,青梅竹马哎,多好的快速通道,到现在都还没走通。”

    “不是”许听晚想解释说两人已经在一起了。

    关婧没给她接话的空档:“他也是。孔泽喜欢你,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他居然还放心你一个人过来。”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孔泽就普通同学。再说了,他也不是那种乱吃飞醋的性子。”

    今天下午她跟孔泽同车回来,一路上三人没起龃龉,哪怕她跟孔泽说话,也没见裴竞序不愉快。

    许听晚从小跟他呆在一块儿,或多或少地了解裴竞序的性格。他的竹马就是个闷罐子,很少有什么事能牵动他的情绪。

    “那是你们还没在一起。”关婧自诩在情感经历上高出许听晚一筹,她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十分笃定地说道:“在一起之后,你或许就能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许听晚直觉她后边不是什么正经话,立即举起手边的杯子,拔高声音,断了她后边的话:“那先恭喜你和季嘉实了。”

    桌上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纷纷举起酒杯,附和着敬他们团队中的第一对情侣。

    “哎。有人爱情学业两手抓,而我只能两手抓着健身房的器械做推拉。”说着,他有意无意地摸了把自己手臂的肌肉。

    没等他吸引大家的目光,坐他旁边的男生就推了把他的肩膀:“得了吧,就你那两两肉,也好意思说自己做推拉。”

    “你这话兄弟可不爱听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是那两位男生在那里掰扯。

    掰扯了很久,包间里的氛围彻底被点燃,大家这才把话题落回旌庄县的调研活动上去。

    许听晚和孔泽轮流分享着自己在旌庄县的收获与成果,说到后来,孔泽还顺带提了一嘴遇到露阴癖和偷窥狂的事。

    “我靠。你怎么不跟我说?”关婧吓了一跳,一想到许听晚差点出意外,眼眶就不自觉地红起来:“怎么样?人没事吧?”

    她的反应确实有点大,但是许听晚知道对方在关心她,她安慰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关婧缓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幸好有孔泽。不然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

    “我也没派上什么用处。”孔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他实在没帮上什么,也不好意思揽功:“帮忙的另有其人。”

    具体是谁,这毕竟是许听晚的隐私,他没有把别人的隐私到处说的习惯。

    大家也一致认为他口中的‘另有其人’是指旌庄县的其他村民。

    但是经此一事,大家普遍认为许听晚和孔泽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毕竟在危险处境中的双方极其容易产生感情。

    许听晚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段关系解释清楚。

    这是对三方的负责。

    正当她开口解释的时候,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响动。

    她低头一看,是裴竞序发来消息。

    Re:【外面冷。出来记得戴围巾。】

    语境很奇怪。

    但是许听晚没有深究。

    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对方很快发来了一个揉揉脑袋的gif。

    “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她嘀咕了一声,很难将这张可爱的表情包和裴竞序的脸联系在一块儿。

    但在看到这张表情包的时候,她居然真能感觉到有人在揉自己的发顶。

    眼尾的笑意加深,以至于明眼人都看出来她现在心情不错。

    有人看她埋头发消息,问了句:“谁啊?”

    她‘啊’了一声,抬眼,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男朋友。”

    场子一下子就炸了。

    别说是团队里的其他人,就连跟她走得近的关婧都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两人用眼神对话了一个来回,关婧才确定她口中的男朋友就是裴竞序。

    要不是这里人多,她差点就跳起来,发出三句‘我的天哪’的惊叹。

    此时,她只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喜,默默地在桌底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许听晚悄无声息地摁下她的手,开始应付大家的追问。

    “脱单的人请客,是这么个道理吧。”

    没等当事人回答,孔泽率先泼了那人的冷水:“你们不会想吃的。”

    /

    饭局结束在晚上十点。

    十点不算晚,但对于有门禁的大学生来说,像是个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好在今天是周六,没有门禁一说,大家相对来说比较自由,就连出包间的步子都是不紧不慢的。

    季嘉实自觉地去前台付钱。

    他刚报出包间号,收营员便告诉他:“您好,这桌已经结过了。”

    “啊?没搞错吧。”他侧身,向最里面拐角处的包间一点:“是那一间。”

    营业员再三确认:“是的,没有错。”

    季嘉实纳闷了。

    恰巧大家一起从包间出来,他回过头问身后的那群人:“你们谁把钱付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说,“没有啊。”

    收营员扫了他们一眼,没看到结账的人,于是说,“不是他们付的。是从外面来的一位先生付的。”

    季嘉实拨开透明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压根没有收营员形容的那位先生。

    “不会是结错了吧。”季嘉实念了一句:“请问这边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收营员摇头。

    想来也是,这是餐馆,又不是需要登记的娱乐场所,怎么会留下个人信息呢。

    季嘉实又细问了一下男人的容貌。

    在一句又一句细致的描述下,低头回裴竞序消息的许听晚突然愣了一下。

    “您说他戴了一幅银边眼镜是吗?”

    “是的。”收营员十分肯定地回她:“长得还挺高。一米八六七的样子。”

    听到这儿。

    许听晚复又低头,手指上划,去翻和裴竞序的聊天记录。

    直到她看到那条;【外面冷。出来记得戴围巾。】

    ‘出来’两个字,仿佛应证了她心里的猜想。

    她打了三个字过去:【你结的?】

    Re:【嗯。】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聚完了?】

    本宫决不允许女士:【你不是说不来吗?】

    Re:【我说了不聚餐,但没说不来接你。】

    看到这条消息,许听晚控制不住心里的喜悦:【你是根本没走吧?】

    Re:【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听晚摁了锁屏键,把手机握在手里。她附耳跟关婧说了几句话,同大家打了声招呼,然后一路小跑地往街对面走。

    哪怕此时外面寒风刺骨,街上照样是骑着小三轮的摊贩,摊贩面前照样围满了学生,摊贩手上戴着白色棉线老板手套,好像要把这冬天仍旧火炉子似的,然后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又一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一排排热气腾腾地炉子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她站定,看着那张倒映在玻璃窗上难掩喜悦的脸,勉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唇角。

    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地降下来,降到三分之二处,停止。

    里面的人穿着黑色衬衣,袖口折至臂弯,西服和大衣都披在椅背后。

    他单抻直搭在方向盘上,偏头抬眉,好整以暇地看向站在车外的许听晚。

    许听晚没有立时上车,她微微俯身,语气中充满调侃:“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先生,这里不好打车,请问能捎我一段路吗?”

    车门‘咔哒’一声解锁,裴竞序倾身拿起副驾驶上的平板,丢至后排:“我的荣幸。”

    车内打着热气,许听晚钻进去的时候,还有点不太适应。

    裴竞序接过她的外套,放置后排,看她冷得搓手,便将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

    “聚得怎么样?”他问。

    “你早说你在等我,我就不会这么晚出来。”

    她知道开车有多累,他明明可以回家休息,却还是选择在这儿等她好几个小时。

    并且看他拿平板的动作,想必他还在车上处理了一些公事。

    许听晚有些心疼。

    可裴竞序丝毫不计较这些:“我不说,就是想让你玩得尽兴。”

    “可这也太晚了。”她看了一眼中控台的显示屏。

    时间显示在22:15。

    她收回手,去扯右侧的安全带。

    尽管她很想跟裴竞序多呆一会儿,但是比起自己的私心,她还是希望裴竞序能好好休息。

    裴竞序看着她扯安全带的动作,这动作难免有几分催促的意味。可他知道许听晚不是当真在赶他,而是在为自己的久等感到不好意思。

    只是他并不需要这份抱歉,更不需要一些生疏的客套。

    他伸手挡住了卡槽,另一手接过她的安全带:“我是你男朋友,你只是在行使你的合理权利。”

    许听晚愣了一下,“还有这好事?”

    没在一起的时候,他泾渭分明,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早知在一起之后能为所欲为,我就早谈早享受了。”

    “现在也不迟。”

    安全带插入卡槽的声音干脆利落,他抬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恰逢此时有车驶入街道,橙黄色的灯光,从挡风玻璃那儿照射进来,昏暗的车内亮堂起来,像手电筒的光从古币的方孔中打入,那一瞬间,许听晚突然有种被乍然泄入的天光晃了一下的错觉。

    他好像从未说过一句我在等你。

    他只是站在了一个期待被你看见的地方,一向如此且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裴竞序在这儿等了多久,几个月之后,她才从裴竞序口中探听到一些经年的回忆。

    那是他在大洋彼岸第一次看到环地平弧的天象。

    有人曾说,人的一生能最多可以见到两次环地平弧,但你如果有心,日常去观察天空,那么这个次数就会被提高十倍之多。

    “所以,不是因为我足够幸运遇到了你,而是为了等待幸运的降临,曾无数次地仰望天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许听晚才知道裴竞序喜欢了她五年的时间。

    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单向的箭头似乎还在进行。

    他说:“多晚都没关系,反正我总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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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你做啊

    附近摊贩多, 路况差,裴竞序没有提速,车子就这么缓慢地行驶在人群簇拥的街道上。

    路灯时明时暗地从他的身上扫过,大片橙黄色的光, 铺在他的黑色衬衫和西裤上, 往上, 又给冷峭深邃的眉眼上铺了一层暖色,这种丝毫不沾霜寒的温煦, 看着很想让人一头扎在怀里。

    许听晚偷偷看他, 由于车速不快,他的神情也是懒散的, 就连那只指节分明的手都没什么动静,只是那么虚抵着方向盘。

    她以为裴竞序不会发现自己在偷看她,眼神愈发明显了一些。

    谁知在前方路口转弯的时候,他弯起唇角, 冷不防地开口:“我不说你,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他后掌打了个漂亮的半弧,车子驶出鼎沸的街道,在交叉路口转弯。

    许听晚心虚, 本想收回视线,别过头的时候看到熟悉的街景,她问:“这是回学校的路?”

    “还有什么事没做吗?”裴竞序以为她还要去什么地方转一下,他看了一眼路牌, 好脾气地说:“现在调头也来得及。”

    “今天周六啊。”

    “我知道。”他想了想, 反问她:“你有别的安排?”

    许听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她以为这人脱离高校久了, 忘记周六不设门禁这件事, 她提醒他到:“可以不回学校。”

    她没意识道这句话带有浓重的留白意味,就算她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难免引人遐想。

    裴竞序短促地笑了一声,故意逗她:“那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去你家看呜呜啊。你不是说它快把家给拆了吗?”

    “只是看呜呜?”

    许听晚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关婧的话兴许说得挺真的,在一起和没在一起那是两个样,她先前不是没在他家过过夜,但那时两人还没在一起,不会有什么越界过火的想法。

    现在关系变了,从朋友变成了恋人,有些同样的话再度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莫名变了个味儿。

    她抿了抿嘴,企图为自己辩驳:“不是看呜呜那是看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我能想什么?只是前几天阿姨还同我说,她学了几个新的菜式,问你什么时候过去,她做给你尝尝。”

    “”

    不是她想的那样。

    许听晚缄默了一瞬,弱着气场给自己找台阶下:“哦。那呜呜想我,阿姨想我,就你不想我?”

    问这句的时候,裴竞序正好拨下转向灯的控制杆,车内是转向灯的‘哒哒’声,等他在前方路口调头,转向灯回弹后,他才言辞缱绻地说。

    “我最想你。”

    /

    有段时间没见许呜呜,几乎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许呜呜就迈着打滑的小短腿从大厅里飞窜了出来。

    裴竞序帮她拿了棉拖,又从她手中接过挎包,链条在掌心绕了几圈,然后随着臂弯处的大衣一并丢在了沙发上。

    沙发附近有一个用棉絮填充的狗窝,裴竞序在客厅办公的时候,许呜呜就会趴在狗窝里陪他。

    今晚,他发现沙发旁边的狗窝睡垫好像挪了位儿,他敛起袖子,走过去,拎起一看。

    狗窝的前半部分还是好好的,后半部分已经被呜呜咬烂,飘了一地的棉絮。

    说它聪明倒也聪明,知道屋里头一眼乱会挨骂,所以它就把狗窝换了个方向,再把一些棉絮忘沙发后边一藏,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裴竞序最擅长揭露一些掩人耳目的小手段。

    看到这幅场面,他拧着眉头,拎起了呜呜的后劲:“本事见长了啊?”

    许听晚还不知道它做了什么事,一把把它护在怀里:“怎么了啊?”

    它好像知道这个家的家庭地位,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许听晚的怀里钻。

    裴竞序被它那副狗仗人势的模样气着,掐着腰,语气严肃警告它:“躲也没用。”

    “你跟它讲什么道理。”许听晚越过他的肩线,往他身后的狗窝那儿看了一眼,确实有些惨不忍睹,可她实在好久没见着她的小狗,哪里人心上来就骂它。

    她帮腔道:“它还小,谁还没个叛逆期。是吧?呜呜。”

    裴竞序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早在许呜呜第一次拆家的时候,他就咨询过专业人士。

    对方给他的反馈是,呜呜拆家的情况不算严重,但也不能纵着。如果可以,必须让它看着自己的杰作严肃地指出它的错误,并且好好地教育几句。

    很显然,他的教育工作由于许听晚的到来被迫终止。

    “那也不能跟你一样。总共就三个叛逆期,你还一个不落地经历一遍。”

    许听晚直觉裴竞序要念她,她立马转头,双手托着呜呜,恶人先告状地跟它通气:“爸爸好凶,对不对?”

    听到这句话,裴竞序喉线明显起伏了一下。

    被小姑娘的话堵了几秒,说不出话来。

    他别过头,轻笑了一声:“我哪里凶?”

    “哪里都凶。”

    许听晚还在逗弄小狗,裴竞序陪着玩了一会儿,临近十一点的时候,他从许听晚怀里捞过许呜呜,下巴冲着楼梯那儿一点:“先去洗澡,一会儿头发吹不干第二天又要闹头疼。”

    许听晚‘奥’了一声,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她记起自己还没把批注好的论文发给师弟,小组作业的提交单也还没填,趴在二楼的栏杆那儿对裴竞序说:“我一会儿要用一下电脑。”

    “好。我给你拿。”

    二楼客房东西齐全,她每次在这里过夜从来没觉得缺少了什么东西。直到今天洗完澡,她包着湿漉漉地头发从淋浴房出来,视线在洗漱台那儿扫了好半天后,她才发现这里少了一个吹风机。

    室内隔音效果很好,她喊了几遍‘裴竞序’都无人回应,猜想他在洗澡或者在客厅逗狗,许听晚套上一件宽大的T恤,踩着毛茸茸的棉拖就往楼下走。

    楼下也没人,只在茶几那儿放着她要用的笔记本。

    许听晚猜想他在洗澡,便盘腿在地上坐下。

    笔记本带指纹识别和密码输入两种解锁方式。

    前者,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后者,她也不知道。

    但她觉得像裴竞序这样的人,应当不会花很多的心思在密码设置上,她闲来无事,尝试了几个,发现都不正确。

    她冥思苦想了一阵,又试了自己的生日,也对不上。

    就在她叹气想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二楼楼梯那儿就传来了裴竞序的声音。

    “试试1220。”

    许听晚“啊”了一声,一边问:“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一边动手输入。

    密码是正确的,锁屏页面切换到主屏幕上。

    许听晚拿手机登陆了网页版微信,打算先把作业提交单的表格填一下。

    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他洗过澡,身上穿着衣柜里数量最多的黑色T 恤,看着她包着干发帽,还一屁股坐在地上,蹙了蹙眉,折回步子去房间拿吹风机。

    “头发也不吹。”他连接电源,又把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提了起来:“别坐地上,凉。”

    “你还开了地暖的,不冷。”

    裴竞序滑开吹风机的摁钮,打开暖风后,他先是照着掌心吹了一下,确认温度不会过高,才把吹风口对准许听晚的头发。

    许听晚总觉得沙发没有地上舒服,她坐着坐着,整个身子又往下滑。

    裴竞序放下吹风机,又把她托了上来。

    “你干嘛呀?真的不会着凉。”

    “我还不了解你的体质?一点都冻不得。”

    “谁说的?我在旌庄县呆了这么久,天天冒风在外面跑,也没见我生病。比起小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裴竞序没听她狡辩,继续帮她吹头发。

    正巧许听晚也在跟师弟聊论文的事。

    师弟非说她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要把她挂上二作,带她一起投论坛。

    许听晚推脱说自己已经完成了两次论坛KPI,且这批注不是她给的,她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带她不如带其他没有完成KPI的师弟或者师妹。

    可她那师弟一直觉得过意不去,非要挂她名字,才肯罢休。

    许听晚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也就由着他去了。

    处理完事情,她才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整个人往沙发上一靠,伴随着吹风机嗡嗡嗡的声响,懒懒散散地往下滑。

    突然,吹风机的声音突然终止。

    处在沙发边缘的许听晚,扭头看他:“吹完——?”

    一个“啦”字还没说出口。

    她就被身边的男人托起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竞序单腿压住她的脚面,以防她乱动。

    她愣了下神,怔怔地看向裴竞序。

    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去摸她的发梢,从发梢一一往上检查,直到他的掌心从她的耳廓上划过。

    极轻,所以痒得明显。

    她浑身一哆嗦,像是耳尖上的毛细血管破了一样,红成一片。

    而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的男人显然感受了她的反应。

    他撩长发的手一顿:“我什么都没做呢你抖什么?”

    她本来想说“我没有啊”,结果一个着急,嘴一瓢,说成了:“你做啊。”

    说完,空气该死地凝固了起来。

    与此同时,什么室内暖气、地暖、吹风机的导热片似乎开始大功率地运作。

    很快,她的后背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隔着衣服,无人知晓这场潮热。

    许听晚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别开脑袋,企图从裴竞序的腿上下来。

    挣扎了几个回合,毫无用处。

    裴竞序摁住她的腰,光是一只手的劲道,便能让她动弹不得了。

    “我嘴瓢。你信吗?”她睁着一双氤氲热气的眼睛,尽量装出无辜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耗费了裴竞序多少自制力。

    后者觉得自己喉咙发痒,他盯着怀里的小姑娘看了好半晌,才憋出一个:“信。”

    “信得话你就放我下来吧。”

    她蹬了下腿,恰巧踢在他的腿肚上。

    裴竞序垂眸看了一眼。

    她循着裴竞序的视线往下看,意识到自己踢到他的腿,正想开口道歉。

    裴竞序突然截断她的话:“但我这人很喜欢接受别人的邀请。”

    他下颌敛着,是以说话时的声线也沉了下去。”所以,给我划个界限。”他的虎口托住她的下颌,掰过她的脑袋,迫她对视:“我现在可以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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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已经做得很棒了

    都是成年人,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直白。

    恋爱不就讲究一个氛围么,氛围到了,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

    许听晚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却对以上的话深表认同。

    裴竞序若想在此时接个吻, 她也不抵触。可他偏要提前告知她。

    说他不怀好意吧, 他又规矩地询问了许听晚的意见, 说他规矩吧…

    他不规矩的。

    因为此时,裴竞序的手已经扣住了那段暴露在外的细长的脖颈。

    额间互相抵着, 两人优越的鼻尖已经率先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这样做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

    许听晚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循循善诱, 就是为了给她一种紧张害羞的氛围。

    许听晚也是非常不争气,她确实觉得自己呼吸乱了, 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对方应该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

    为了让这居于劣势的处境反转,从而占据主动权,她突然一把扯住了裴竞序的领口,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领口处被她抓起几道褶皱, 像是平静的湖面, 骤然被人撩起一抔春水。

    然而,春水滋润着嘴唇,却也只是打湿了表面。

    她像是一位汲水的初学者, 在有限的学习资料里笨拙地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先动心思的那位反而没给任何的反应。

    他只是敛起眸子,嘴角上翘,静静地看着那只攥着自己衣领的手。

    画面定格了几秒。

    久到许听晚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手腕的劲儿松泛下来。她缓缓地睁眼, 看着眼前坐怀不乱的男人, 才后知后觉自己落入他布下的圈套。

    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裴竞序太了解他的小青梅了, 单是她喜欢逞强死要面子一条, 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她化被动为主动。

    许听晚恼红了脸,她骂了一声’老狐狸’,正打算推开他,后者单手托住她脖颈,盯着她柔软潋滟的嘴唇,把她那些尚未骂出口的话一字一句地堵了回去。

    他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许听晚的唇上,辗转汲取芳泽。

    除了接吻的声音,偶尔能听到几句她趁隙骂人的话。

    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一点儿也不连贯。

    裴竞序一开始还纵着她,后来听得多了,大抵觉得她没进入状态,便停下动作。

    “说不连贯的话要不就别说了。”

    他声音低哑,拇指从那儿浸湿的唇上扫过。

    猝不及防的停止,让许听晚脑袋发懵:“什么?”

    裴竞序没回答她。

    他用行为做代替,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什么叫“说不了话”。

    那个吻攻势汹汹,在撬开对方唇齿后,一次又一次地加深。

    起先,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嘴唇又红又烫。

    再往后,他舌头抵进来。

    许听晚虽然坐在他的腿上,但是身体却一阵阵地发软。

    呜咽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有时还会搭配鼻腔发出撒娇讨饶的声音。

    这个时候,裴竞序就会放缓亲吻的节奏,给她匀气的时间。

    但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前浪尚未安全抵岸,后浪就接踵而至。

    亲到后来,她舌根发疼,偏过头,埋在男人的颈窝那儿。

    裴竞序笑了一声,安抚似的顺着她的背:“已经做得很棒了。”

    从小到大,裴竞序夸过她很多次,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将脸埋得更深,但是嘴不饶人:“谁让你夸了!”

    /

    第二天是周末。

    许听晚本想睡个懒觉,可她的生物钟早在旌庄县的时候就形成了习惯。

    睁眼的时候还是早上7点,她醒着看了眼手机,发现没有紧要的事,一把扯过被子,打算继续睡。

    睡着睡着觉得口干,又觉得嘴唇有点发胀。

    她伸手碰了一下。

    脑海中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皮质的沙发。

    湿漉漉的头发。

    男人坚阔的胸肌和将她抱起来时那劲瘦有力的手臂。

    当然还有躲在沙发后面吐着舌头看热闹的许呜呜。

    说起许呜呜,许听晚一下子没了困意。

    她昨晚来裴竞序家原本就是打着看狗的名号,已经到了遛狗的点,再睡下去,搞得她好像真的别有居心一样。

    许听晚坐起来,醒了会儿神,伸手去够摆在床尾的居家服。

    这套居家服跟裴竞序的那套是同款,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出现。

    也不知道裴竞序什么时候备下的,她拎起来看了一眼,觉得款式还不错,动作极快地换上后,去洗手间洗漱。

    收拾完自己,她往楼下走。

    这个时候,阿姨已经在做早饭了。

    她看到许听晚下来,加快了出餐的动作,跟她说:“马上好了。”

    许听晚环顾了一圈客厅,没发现裴竞序的身影,扭头问阿姨:“阿姨,他还没醒吗?”

    “裴先生吗?”阿姨抬头,下巴冲着外面一点:“估计去遛呜呜了吧。不遛的话,呜呜该不高兴了。”

    “这么早?”

    “平时也是这个点。”阿姨看了一眼摆钟:“估计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大门那儿传来‘嘎吱’的声音。

    许听晚透过右侧的落地玻璃门,看见裴竞序正抱着许呜呜从院子那儿走过来。

    走到院子后,他弯身把许呜呜放下,紧接着,玄柜处的门发出电子锁的声音。

    几乎在裴竞序拉开门的那一瞬间,许听晚立马侧过了身子,装作摆放餐盘。

    裴竞序拉开冲锋衣的衣领,脱下,搭在臂弯处,他先去洗个了手,洗完,才从身后拢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耳朵感受到近距离的声音,许听晚不由地想起两人接吻的场面。

    以及她忘了1220这个数字的含义,裴竞序让她猜,她猜对了才肯结束的那个湿濡而粘稠的吻。

    白天是一个极度清醒的时间段,而在清醒的情况下去想一些面红耳赤的场面,尤其让人觉得害臊。

    尽管接完吻,裴竞序就规规矩矩地放人,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但这毕竟是许听晚第一次同他这么亲密的接触,不习惯很正常。

    她没有转身,手里不停地做着无用功,一会儿把筷子放在筷托上,一会儿把它摆在吐骨碟上

    却在说话的时候故作轻松:“挺好的啊。我还想起来遛呜呜呢,结果我下来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

    “外面这么冷。用不着你去遛。”他掰转过许听晚的身子,低头,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我看看。”

    许听晚拿手背这么一挡,说话咕哝:“看什么呀?”

    “昨晚也不凶吧?”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跟呜呜较什么劲儿?”

    “那不是你说爸爸好凶么?”

    “我说得是你的脾气。谁说那个事了。”

    裴竞序眉梢轻抬,故作疑惑:“哪个事啊?”

    许听晚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此时也不想跟他讲道理,她指桑骂槐道:“就狗咬我的那个事。”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你还挺记仇?”

    “跟你学的。”

    “看出来了。”他一手搭在椅背上,帮许听晚拉开座椅,示意她坐。

    许听晚觉得他没安好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浑身上下都是严正以待的戒备心:“所以我现在是个像样的对手了。”

    裴竞序无奈地笑了一声:“那么我希望你日后有势均力敌的本事。”

    说完,他觉得话不到位,于是又补了一句:“不单是在接吻上。”

    “”

    /

    说是周末,但是两人并未得到完全放松。

    裴竞序好像总有开不完的会议,许听晚打旌庄县回来后也有补不完的作业。

    两人呆在同一个空间,裴竞序开会的时候,视线时不时地落在抓耳挠腮的小姑娘身上。

    他们研二的时候有一门课,叫做环境经济学。

    环境经济学的阶段性作业是一篇小论文。

    课程论文没做严格要求,占分比例也低,一般来说只要交了,那就能达到分数的基准线。

    可许听晚从来不是敷衍了事的性子,她的专业课一直有个非常漂亮的分数。优秀的成绩曾让她拿了四年的奖学金。

    这一切来源于她小时候要强的性格,也与大一时被人造黄谣的事情的密不可分。

    她还记得,奖学金的名单一经公布,立马有人质疑她奖学金的来源。

    为了自证,她截取了评审标准和自己的综测分数。

    这就该是她应拿的档次,一点差错都没有。

    只是这样的行为并没有打消别人质疑的念头,她们开始质疑她的获奖资格、平时分数、期末考试

    当时中伤人的言论太多了,慢慢地,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恶意的黄谣安插在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背后有人故意挑头,也知道那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可她还是一步步地陷入了自证的怪圈。

    所以,那段时间,她不敢有一点疏忽,生怕做错了什么,授人以柄。

    这种习惯保持到现在。

    她已经在书房里看了一上午的文献。

    柔顺的头发都被她揉得拱起几撮。

    裴竞序看着她的背影,转笔的手一顿。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有些焦躁。

    他拢起眉头,定睛观察了几分钟,随即对着电脑那段开会的人说:“暂停一下。休息十分钟。”

    随后他摁下静音键,起身,走到了许听晚的身边。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扭头扯出一个笑:“开完啦?”

    “没有。”裴竞序在她身边站定,弯身去看电脑屏幕。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了几下,与此同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但我觉得此刻,我女朋友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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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大概是色令智昏吧

    他目视前方, 眼睛看着电脑屏幕,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不停地在触控板上滑动,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她高亮的标记。

    “这个, 这个, 还有这个。”他手指在屏幕上虚圈了圈:“都是很好的选题。怎么不往下写?”

    “好吗?”许听晚扭头去看屏幕:“我总觉得差点意思。”

    “哪里不好?”裴竞序偏头反问她, 看到她眼底透出的不自信,顿了一下, 然后极为认真地同她分析她的选题好在哪里。

    许听晚听他列举了一二三点, 他的专业性很有说服力,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没这么糟糕。

    心里有了主意后, 注意力就开始发散。

    她在一旁支着脑袋,视线从他分明的下颌线那儿一路往下看,最终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男人的脖颈不是那么细腻,喉线也因凸出的软骨陡生几分张力。她看着男人说话时时而滑动的喉结, 莫名觉得性感, 于是伸手碰了一下。

    这时,说话的声音突然停止。

    电脑屏幕的光从他的镜脚上一晃而过,像是频闪一下的危险信号。

    原先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男人突然挪眼过来:“开小差?”

    “不是”对上他的眼神后, 许听晚心虚地缩了下手,像极了上课被抓包的学生。

    “不是开小差,那是在干嘛?”

    面对他的追问,许听晚很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或说他喉结上有小蚊虫, 或者说沾了别的东西, 总之, 她得找一个借口, 用以遮掩自己贪色的罪名。

    可她想了半天都觉得那些借口不合理,不仅不合理,还有欲盖弥彰的嫌隙,反正裴竞序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破罐子破摔道:“大概是色令智昏吧。”

    她这么直接,倒是让裴竞序有些发懵。

    几秒后,他屈指在她脑袋上轻叩了一下:“装得什么东西?”

    许听晚一抱住他的腰,眼神微微眯起,阴阳怪气他:“估计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感受到腰腹那儿慢慢被人圈紧,裴竞序哼笑了一声,眉梢轻抬。

    他一把抱起椅子上的小姑娘,把她放在书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哑声道:“现在不太方便。”

    “什么?”

    “得开会。”他扭头,看了一眼背后书桌上未合上的笔记本,语气无奈:“开完会让你耍。”

    “我没说开完会耍。”

    “现在真的不行。”

    “?”

    裴竞序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三分钟。我真的觉得时间不够。”

    /

    回学校后,许听晚没少遭到关婧的调侃。

    她先是:“真的啊?你跟裴竞序真的在一起了?”

    再是:“可以啊许听晚,闷声不响干大事,出去可以说是我关婧的好姐妹了。”

    最后一波就是盘问细节。

    “怎么在一起的?你主动还是他主动?跟这样的优质男谈恋爱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就是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也不差好吗?你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你不差。”关婧趴在床的栏杆那儿,看着还在下面努力赶作业的许听晚:“否则他也不会在书街大道上遇到的第一眼就露出那种喜欢了你很多年的感觉。”

    “少来。当时怎么不说,现在马后炮。””哎。晚晚,你说,你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啊?”

    许听晚被盘问了一整个晚上,嘴皮子就没停过。但凡是关婧想知道的,她基本都一五一十地向她坦白了,只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回答。

    因为真要追溯起来,她好像也没办法精确地定位到某一段时间。

    关婧见她不会说,自顾自地推断着:“他会不会从很开始就喜欢你了?”

    “那应该不会吧。”她矢口否认:“我们五年没联系了。重逢之后也有过一段尴尬期。”

    “万一是暗恋呢?”

    “那更不可能了。”许听晚觉得自己还是比较了解裴竞序的:“他连飞醋都不吃的。才不搞暗恋这套。”

    “也是。”

    别说许听晚了,就连关婧都没办法想象裴竞序这人搞起暗恋会是怎么样的。

    /

    之后一段时间,许听晚又不可避免地忙了起来,但是这种忙碌与先前漫无目的地忙碌不同,她有了多余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符盛不再过分地压榨她,这兴许跟新一届的研一学生有关。

    人手一多,他慢慢地把大多数的压力匀给了研一的同学。

    同门师弟师妹照样苦不堪言,冉嘉同她抱怨了好久,师弟也没少吐槽。

    师弟说成大的环科学院学术会议组委会给他发送了邀请函,邀请他做论文宣讲。

    他一直觉得这份论文有许听晚的一份功劳,于是他把邮件中的pdf下载下来,这是证明学术论坛KPI的有效证明,只有拿到邀请函,才算是完成了毕业要求的其中一项。

    许听晚点开那份文件,她先是看到了首行顶格被邀请人的姓名,上面写着“尊敬的周倡、许听晚女士/先生”,中间介绍了学术论坛的背景、交代了举办方和举办时间,末尾是一段正式的邀请。

    “经组委会专家组评审,您的论文已入选本次会议,诚邀您出席并宣读论文。会议议程电子版及各论坛 ID 将会在成大环境科学学院研究生会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布,请及时关注。”

    她看眼时间,给周倡发:“恭喜呀。那不就是本周五吗?”

    “师姐那天有空吗?我第一次做宣讲,有点紧张。”

    成大与浦大的教学区就隔着一条街,走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许听晚理解他紧张的心情,猜想他是想让自己过去图个心理安慰。别说他在论文上挂了自己的名字,就冲他是自己同门师弟这一点,她都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有空呀。到时候你上去讲,我在下面给你拍照。”

    有了许听晚这句话,周倡安心不少。

    临到周五的时候,两人约好在校门口见面。

    为了这次论文宣讲,周倡一改平时休闲穿搭,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服。他根据组委会的要求做了宣讲的PPT,然后根据公众号上的地址在分会场外做登记。

    许听晚看过研究生处发布的论坛议程,论坛分为四个模块,首先是开幕致辞,然后是颁奖仪式,嘉宾讲座和论文宣讲点评穿插在一起,中间还有茶歇和午休,这些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估计得下午五点才完全结束。

    许听晚记起晚上的约会,本想等周倡宣讲后提前离场,可惜周倡的序号比较靠后,在宣讲名单中排列倒数第二。

    她叹了口气,在进分会场之前摸出手机,给裴竞序发消息:【我今天和师弟去参加成大的学术论坛啦,可能结束得比较晚,你到时候直接发我餐厅定位,我们直接餐厅见呀。】

    与此同时,裴竞序正在与绿色金融领域专家进行会面。

    这是一场系列活动,活动的主题是如何融入绿色金融理念和趋势并助力投资。

    话题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聊得热闹,而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有人把问题丢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总是条理清晰的分享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讨论进行到一半,等轮到他二次发言的时候,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他瞥了一眼,是许听晚的消息。

    她按照惯例简单地交代了今天的行程。

    这没什么特别的,可裴竞序还是从那段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师弟’两个字。

    思绪短暂地停止了一瞬。

    师弟哪个师弟?两人为什么会一起参加论坛?之前他写批注的论文不是许听晚的论文吗?

    一连串问题不断地在脑海中涌现。

    他稍作梳理了一会儿,一把反扣下手机。

    莫名加快了分享的语速。

    /

    进入分会场之前,许听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自己的业界导师裴绍。

    上次研讨会之后,两人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她想起师姐说的,业界导师本来就忙,身兼双职,如果不是涉及校内必走的程序,大概很少有机会见面。

    这话说得不假。但是比起师姐口中的‘不常见面’,裴绍显然负责任多了。

    一开始裴绍只顾着跟身边的人讲话,没注意到她。

    等他落单了,许听晚才带着周倡走过去,同他打了个招呼。

    她始终没法忘记自己在得知裴绍是裴竞序堂弟后的那种震撼感,现在她还没从这种身份转变中适应过来,是以再度开口喊他‘裴老师’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而裴绍显然不知道她和裴竞序在一起的事,他看到许听晚的时候,除了讶异她跟自己同处一个分会场之外,没有其他诧异的情绪,甚至还十分热切地跟她聊天:“这么巧啊许同学?你也投了这个学术论坛?”

    许听晚说:“不是我投的。这是师弟的论文。”

    “那你师弟还挺厉害。一投就中。”

    周倡听着这句夸赞,心里发虚:“没有,其实多亏了师姐帮忙,她还特地找人帮我看了论文呢。”

    “互帮互助好啊。”裴绍将自己的鼓励式教育进行到底:“找人看论文也是发现问题的一个方法,只有发现问题了,才能更好地解决,不是吗?”

    “但其实,很多批注我都没有看懂。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修改了一下,整篇论文还是会有不完善的地方。”

    他只是不好意思二次麻烦别人罢了。

    裴绍只当他是谦虚的说法:“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这是研究生论坛,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水准。要真有不太圆满的地方,一会儿点评的时候,多与底下的老师探讨一下就是了。”

    周倡其实不太敢。

    今日参加论坛的要么是在学术界有一定名声的人,要么就是在业界有一定成就的人。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担不起‘探讨’两个字,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才疏学浅,我向老师们请教。”

    “诶!一样的!我偷偷告诉你们,今天到场的都是学界业界的大咖。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上去就行,别怕。”

    周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谢谢裴老师。”

    “客气什么。问到就是赚到。”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似是记起今日的议程,顺带着问起他们宣讲的场次:“你们是上午场还是下午场?”

    周倡说,“下午场。”

    “下午场就好。”

    “啊?这有什么讲究吗?”他第一次参加,有点木讷。

    “没有讲究。就是有些嘉宾行程比较满,下午才能过来。”裴绍收起手机:“如果上午场的话,你们兴许就听不到他的点评了。”

    作者有话说:

    赔锅:写了半天批注,为他人做嫁衣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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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又要亲?

    周倡认为, 能然裴老师这么夸赞的,对方一定是在某一领域享有盛誉。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对下午场嘉宾的期待。

    这是一场校际间的研究生学术论坛,入选本次论坛的大多是各大院校的研究生同学。犀利的点评当然也有, 但大部分老师, 都秉承着一套先扬后抑的点评之道, 鼓励式教育地夸赞几句,随后话锋一转, 一脚刹在‘但是’两个字上。

    ‘但是’之后的话一针见血, 说得台上的宣讲者哑口无言。

    周倡在下面听着,一边听反思自己论文存在的问题, 越到后面,他心里头越虚,于是拿着电脑上的ppt给许听晚看:“师姐。你说我这一块这么讲可以吗?”

    这个时候许听晚正在回裴竞序的那条:【怎么跟师弟一起?】

    她解释说:【他第一次宣讲有点紧张,想让我陪陪他。你知道的, 我这人一向很好说话, 他又是我同门师弟,我没法拒绝的。】

    更何况她的好师弟之前还帮她当过符盛的炮火,这些她都记在心里。

    发完这条, 她暂时熄了屏幕,凑上去看周倡的ppt。

    “我听了几段老师的点评,这样讲可能不太行。”

    她挪过周倡的电脑,拖动ppt的顺序:“你把研究方法往前放。然后结论那里”

    她连敲了几个回车键:“这样一二三这样标出来, 不要冗杂在一块儿。结论的话概括成短句, 不要大段复制。”

    周倡在一旁点头:“那我先改一下。”

    许听晚制止他:“你先听。中午午休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看看。有时间改的。”

    他说“好”, 继续听一些同学分享。

    许听晚放在一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

    Re:【所以, 这不是你的论文?】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许听晚总觉得他在字里行间中夹杂了一些不爽的情绪。

    但她知道,裴竞序从来都是就事论事的人,她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一句正常的询问:【忘记跟你说啦,之前发给你的是师弟的课程论文。他想修改一下拿来投论坛,所以拜托我帮忙看一下。】

    许听晚觉得自己解释地非常清楚,一点错漏都没有。

    发完这条消息,还倒问裴竞序:【你开完会了吗?累不累呀?】

    裴竞序隔了一会儿才回她:【开完了。原本有些累,看到你的消息就不累了。】

    许听晚强压着自己上扬的唇角:【嘴甜?】

    Re:【又要亲?】

    许听晚看着那借题发挥的三个字,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扣了一个问号回去。

    裴竞序变本加厉:【我以为你想亲自试试。】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像什么吗?】

    Re:【像什么?】

    本宫绝不允许女士:【像那种我说你有病,你说你在关心我身体健康是不是想跟你去婚检的美式男。】

    “美式男”是最近网络上比较流行的一个梗,一般是指成天想着美事,且迷之自信的男人。

    Re:【你是在指责我?】

    许听晚又扣了个问号过去。

    猜测到他要就‘婚检’两字继续发挥,正打算说:【我没想婚检。】

    屏幕弹出了八个字。

    Re:【进度太慢。我的问题。】

    许听晚沉默着,删去‘我没想婚检’五个字,拿食指戳着屏幕,回了他一大串省略号。

    周倡看她动静很大,问她:“师姐,怎么了?”

    “没什么。”她顿了一下,觉得不解气,把他的备注改成‘美式男’,然后气冲冲地说:“推销咖啡的。”

    /

    下午场开始的时候,裴竞序还没回来。他是在下半场茶歇之后,才到的休息室。

    他一进场,就有不少业界人士起身扣上西服扣子同他打招呼。

    在公共场合,他总是一副清隽有礼的模样,回应别人的问候时,语声平缓,并伴随小幅度颔首。

    这种礼貌让一些正在观望的老前辈连连点头,他们以为像裴竞序这样顺风顺水的人,难免会以高姿态示人,可他非但没有这样,还把到场的所有嘉宾的资料都烂熟于心。

    “你知道我?”

    “您在海洋微塑料污染方面可是国内的先行者。”

    排得上号的或者叫不上名的,他都十分了然,不会给人一种虚假的吹捧感。

    上来打招呼的人一多,裴绍是听到动静,才知道裴竞序到场了。

    他放下手中未喝完的咖啡,走上去,把他拉住一旁:“怎么才来?就剩没几个人了。”

    “有事耽搁了一下。”

    “来了就好。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学生交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我那个把你采访刷烂的学生,她好像怪仰慕你的。”

    裴绍只带了一个学生,他说的是谁,裴竞序心知肚明。

    “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说,下午有重磅嘉宾到场,到时候带她认识一下。但我没说是你啊,也算是一个小惊喜吧。”他往甜品台上一靠,顺手拿了个小蛋糕给他。

    裴竞序没接:“她怎么说?”

    “她肯定是很期待的啊。”裴绍看了一眼被他嫌弃的小蛋糕,自顾自咬了一口:“哎,我跟我那学生也算有缘,参加个论坛都能碰上”

    听到‘有缘’两个字,裴竞序扫了他一眼:“为人师表,用词方面需要注意。”

    “不是你别乱猜乱想行吗?我就这么一说,哪里就不注意了?我有为人师表的自觉,且不说我这身份吧不合适吧”他抻了抻衣服:“就算我不是她老师,那她身边这么多同龄人,哪里就看得上我们这样的老东西了?”

    他越往后说,裴竞序的眉头拧得越深:“不要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你比我还大几个月,就认了吧。你看看”他冲着门缝那儿抬了抬下巴:“许同学身边还有师弟陪着,同龄人之间交流学业,探讨论文,多么美好的学生时代。”

    裴竞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报告厅的中后排,许听晚和周倡凑在一起,盯着同一个电脑屏幕。

    不用猜就知道,许听晚在帮周倡修改宣讲的PPT。期间许听晚想开一瓶矿泉水,周倡很主动地伸手接过,替她拧开,两人有说有笑的,就连裴竞序进场在第一排坐下,都未发觉。

    茶歇过后,继续进行论文宣讲。

    做点评的时候,裴竞序跟一些老学者推让着,老学者的言辞也算犀利,他们点评完,台上的学生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低下头去。

    裴竞序没有再去雪上加霜,他只是靠着座椅,转着手里的笔,时而跟身边的人交接几句,并没出声补充。

    直到他看见许听晚的名字和周倡并列在宣讲名单上,而主持人念了下一位宣讲人的论文名字时,他才停下转笔的动作,面露正色地往演讲台上看了一眼。

    论文宣讲人可以是一作也可以是二作,周倡原本打算自己上的,但他到底缺少在公众面前发言的经验,临近的时候,心理素质不过关,出现了肚子绞痛的症状。

    跑了几趟厕所后,症状并未得到缓解,许听晚本想鼓励一下,但是鼓励不见成效,于是最后宣讲的重任,便落到了她的身上。

    许听晚做过两次宣讲,算是练过胆子,主持人一念到他们的论文,她就带着纸质的论文稿走了上去。

    上去之后,她才因为视角的问题隐约滋生出一丝紧张的情绪。

    进场的时候,她坐在报告厅的后排,前面有一众同学挡着视线,看不清前排老师的模样,所以也没有明显的紧张感。

    上台后,往下一瞥,一二排的老师冲她笑了笑,尽管如此,但她看到老师们身着不同于学生的着装,那种正襟危坐的的模样还给她带来了一定震慑力。

    她先是扯出一个笑容,说了句‘各位老师好’,然后从左到右逐一扫视。

    一通扫视尚未结束,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第一排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正好抬眼看她,但他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情,也没有释放出相熟的信号。

    他无动于衷地地坐在下面,以专业姿态示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许听晚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点开自己的分享文档。

    蓝底白字的文档在大屏幕上演示。

    她知道,比起演示文档,老师更乐意看手里头的纸质论文。

    但是其他老师都会在她演示文稿的时候,抬眼看上几秒,甚至投去鼓励的笑。

    只有裴竞序在底下,一边翻着她的论文,一边圈圈画画。

    分享结束后,许听晚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以上就是我的论文分享,请老师们批评指正。”

    底下静默了一瞬,或许是在措辞,又或许是在寻找她文章中的毛病。

    几分钟后,大家开始互相谦让,就在这时,裴竞序突然开口。

    他头也不抬,简明扼要地进行点评。

    点评的节奏有点快,许听晚翻着论文,艰难地做笔记。

    为了避免打压学生的积极性,这些老师在做点评的时候,贯彻了先扬后抑的做法,先说好的地方,再说不足的点。

    很少有像裴竞序这样不留情面地一通批评。

    “我看未必。”

    “没用。”

    “废话太多。”

    “论证浅薄。”

    “意义不大。”

    底下敛声屏气,原来还有交头接耳的同学,这下连翻阅论文集的声音都变轻了。

    作者有话说:

    赔锅:我对事不对人

    周倡:指桑骂槐呗怎么不干脆直接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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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裴绍坐在裴竞序的身边, 听他一顿输出后,忘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没拧瓶盖,掌心这么一捏,瓶口的水涌出来, 湿了自己一衬衣。

    他岔开腿去躲, 动静有些大, 手肘不慎撞到垂眸看论文的裴竞序,裴竞序偏头过去, 裴绍回他一个‘不是故意’的眼神, 在接触到他视线的那一刻,他觉得先前那个一丝不苟、正颜厉色的裴竞序又回来了。

    一般这种时候, 他都不敢继续招惹他堂哥,可现在站在台上的毕竟是他的学生,他算是一个比较护短的人,也心知女孩子面薄, 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批, 心里指不定有多难受呢。

    他咬着牙关,提醒裴竞序道:“差不多得了。”

    裴竞序没搭理他,他将手里的论文一合, 抬眼去看许听晚。

    许听晚刚好做完最后一行笔记,一抬头就对上了裴竞序的眼神。

    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表露出相识的迹象,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阵, 裴竞序没有后话, 许听晚只当他点评完了, 说了句:“谢谢老师批评指正。”

    他没应, 而是比了个手势, 示意让其他老师继续发言。

    反正有裴竞序充当这个恶人,其他老师就不必唱红脸了。他们顺水推舟地附和了几句,最终将她的纸质论文往一旁一垒:“这位同学的问题,刚刚裴老师已经说得很详细了。回去再仔细梳理一下好吧?”

    许听晚没有替自己辩驳,很识趣地说‘好’。

    她顶着底下同情的眼神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时,周倡近乎只想把自己的头藏进桌肚里,羞愧地跟许听晚说了一声‘师姐抱歉’。

    许听晚不以为意,反而安慰他:“这有什么,挨批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他歪着身子朝裴竞序的背影那儿看了一眼:“我没见过这么凶的。他就是裴老师说的重磅嘉宾?”

    “应该是吧。”许听晚也有些不太确定,因为裴竞序从始至终都没跟她提过要参加论坛的事,她也是刚才上台的时候在注意到他。

    “他一开口就把我镇住了,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明明是第一次看我论文,却好像已经把我的论文嚼烂了。而且!他说的那些问题,都是之前批注里出现过了的,只不过批注里的语气比较和善,他的语气比较”周倡本想用‘刻薄’两字形容,后来觉得这样形容师长不太礼貌,紧急刹车后改成了:“犀利。”

    许听晚也有同感,但她比周倡还要懵圈,周倡不知道当时给批注和今日做点评的都是同一个人,但她知道。

    她记得当时裴竞序把论文批注反馈给她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至少从批注上看,这篇论文没有这么不堪,所以她实在不知道裴竞序为什么人前人后两幅模样。

    “可能是高要求吧。”她随意扯了个原因。

    周倡认同这一点:“师姐。你听说过没有,听闻他当时搞科研的时候,人如其名,是出了名的严于律己、雷厉风行,谁都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摆烂划水。”

    许听晚听卞玉提过,说得还挺具象,她的形容跟裴竞序一贯的作风十分熨帖。她没有怀疑过裴竞序严谨的学术态度,她只是不解裴竞序为什么在点评的时候夹杂着一些个人情绪。

    她明明没有招惹他,也明确说了,这篇论文的主笔到底是谁

    “主笔。”意识到这一点,她突然想到一个不切实际的可能性。

    裴竞序这么做,总不能是在针对周倡吧。

    可他跟周倡又不认识,也没瓜葛,为什么要针对周倡呢?

    许听晚想不明白,放弃思考。

    两人又就裴竞序的点评轻声讨论了几句。

    没多久,最后一位同学宣讲结束,本次论坛也临近尾声。

    会场里播放着退场音乐,主持人举着话筒说了一通感谢和祝福的话。

    最后一个字落定后,大家陆陆续续起身,报告厅的座椅回弹的声音此起彼伏。

    很快,前排就被同学们围得水泄不通。

    平时接触不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谁都想凑上去攀谈几句。一开始,他们只是往几个面容和善的老师面前凑,后来人一多,队伍往右侧挪动。

    有人率先开口跟裴竞序搭腔,见他没有想象中生冷,很快引来其他同学的注意。

    他们以行业交流的名义跟他搭话,他就这么靠着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提着书包弓着身子想要逃跑的许听晚身上。

    许听晚身边跟着个周倡,他估计是想帮许听晚提包,伸手的时候两人手指不慎碰到,裴竞序看在眼里,几乎压着怒气喊了一声:“回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正打算从后门溜走的许听晚顿住了步子。

    交谈声戛然而止。

    众人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不断逡巡,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

    许听晚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正想找个话题把这段关系搪塞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就见裴竞序站起身,扣上西服扣子,朝她走来。

    男人气质卓越,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没让许听晚觉得虚浮,倒是然身边的周倡头皮发麻。

    在听到那句‘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以为裴竞序对他的论文仍有诸多不满,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师姐继续顶包,于是站出来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裴老师,那篇论文我是一作,方才听了您的意见”

    裴竞序直接略过他,在许听晚面前站定。

    再度开口时,他已经敛起了生硬的语气,但细听,还是带着一点浓郁的占有欲:“不打声招呼就走?”

    许听晚不自在地摸了把耳垂,放轻声音:“我看你在忙,想着刚好让你分散一点火力。”

    她听到裴竞序哼笑了一声,好像在笑她的那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省得光逮我一人炮轰。”她嗫嚅了一声,抱怨自己的不满。

    裴竞序一改先前严肃的模样,语声温柔,甚至带着点亲密的调侃:“批注都给了,就是不改。你还想我怎么夸你啊?”

    这话一说,周倡敏锐地捕捉到‘批注’两个字。

    他讶异地张了张嘴:“裴老师,这个批注是您改的?您就是师姐口中提到的那位很厉害的朋友吗?”

    怪不得他对自己的论文这么熟悉。

    “朋友?”男人隐在镜片后的眼神微微眯起,审讯一般看了许听晚一眼:“是什么类型的朋友?”

    “就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吧。”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生怕裴竞序当着周倡的面揭穿两人之间的关系,语气急切地抢话道:“你这里还没结束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结束了。”一句话堵死了许听晚的退路。

    “奥。那”

    “回家。”他弯身,从她手里接过黑色书包,拎着。想起许听晚对二人关系的定义,咬着牙说:“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

    走出会场后,许听晚跟着裴竞序走到了行政楼门前的停车位那儿。

    他今天开着那辆经典阿斯顿·马丁,流畅复古的车身,与他身上的剪裁得体的西服相得益彰,他全身上下尽显矜贵,只有手里拎着的尼龙黑书包让人觉得有点出戏。

    而书包的主人耷拉着脑袋跟在他后面,因在校园的缘故,故意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人从车子后边绕了一圈,裴竞序先是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把许听晚的书包丢进去后,才替她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许听晚动作灵敏地钻了进去,看到裴竞序从另一侧上车后,拘谨地抠了抠皮质座椅。

    五点左右,天色昏暗,车子迟迟没发动,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听晚以为他会就‘朋友’两字向她发问,她一路上打了老半天的腹稿,最终却等来一句:“过去要三十分钟。储物箱里有些小零食,饿得话先垫垫。”

    她‘奥’了一声,瞬间松了口气,伸手去开面前的储物箱,并从里面摸出了一个小面包。

    小面包有塑料膜装着,里面填充了氮气,以防食物变质。

    她去撕包装的时候,没用对力,直接将方便撕开的齿痕整条拽了下来。

    齿痕还捻在指腹上,她尴尬地看了裴竞序一眼,裴竞序冲她伸手,示意她把手里的小面包递过去。

    车里连盏顶灯都没开,黯淡的光线下,听觉被无限放大,许听晚听到塑料膜摩挲的声音,甚至都能想象那双好看的手撕开包装袋,推着小面包往上的模样。

    奶黄香从一侧传来,他把撕开的小包面直接递到她嘴边。

    就在她张嘴想要咬第一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家餐厅的定位。

    “不对呀。你刚刚输入地址的时候,导航明明说全程只要十五分钟啊。”

    那家餐厅在她的必打卡收藏夹里呆了很久了,在裴竞序替她预订好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大展身手的准备。

    如果路程只要十五分钟的话,她也不需用面包去垫肚子,面包虽小,但它是实打实的果腹,万一把她的胃填满了,那她一会儿怎么放开大吃?

    “不知道你怎么算的?但我决定先不吃了。”

    她推开裴竞序的手,正打算去系全带。

    下巴蓦地被人扣住,而后唇上传来温热。

    裴竞序没说大话。

    他说是三十分钟那便当真是三十分钟。

    除去十五分钟的路程,剩下的十五分钟,他们接了一个促狭又绵长的吻。

    要不是后来裴绍打电话询问两人的去向,又帮许听晚说了一番好话,许听晚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吃上那顿晚饭。

    作者有话说:

    裴绍:我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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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都是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许听晚之前就听她堂哥许京珩讲过, 他说第一次接吻就舌吻的男的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一般是情场老手,三五句话就能把哄得小姑娘晕头转向。

    裴竞序能不能把她哄得晕头转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车内窒闷, 她的空气被眼前的男人无限度的攫取, 再亲下去, 她真的要因晕头转向到失去支力点了。

    她别开脑袋,额间抵上他的胸口, 缓缓地匀气, 软声说了一句,“等会。”

    裴竞序应她请求没有继续, 他的手贴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上,碰到到她耳廓的敏感之处时,手腕劲道有意放松,掌心的纹理恰巧从小绒毛那儿扫过,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明显浑身一抖, 嗔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右侧一躲,整个身子都陷在副驾驶座位里。

    他看着旁边的怂气包, 只是笑笑,用掌心揉了把她的发顶。

    三分钟后,许听晚差不多缓过神来,她看着挡风玻璃外完全洇黑的天气, 扭头问裴竞序:“要出发了吗?”

    “继续吧。”

    “啊?”

    “啊什么?”

    “你不能前一秒还在会场里俨乎其然地批评我, 下一秒就就乱亲!”她捂着嘴, 说话声音有点含糊。

    但是裴竞序听得一清二楚。

    “都是朋友亲一下怎么了?”

    “朋友?哪样的朋友会在车里干这种事啊!”

    “对啊, 哪样的朋友?”裴竞序扣住她的手腕, 下拉,摁在座椅上,语气中翻滚着浓郁的醋意:“哪样的朋友会被咬得面红耳赤,像赖皮鬼一样的窝在怀里不肯抬头?”

    “裴竞序!你才赖皮鬼!”她想伸手去捂对方的嘴,刚抬手,就被人一把拉入怀里。

    裴竞序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阖眼,最终宣告战败似的叹气:“哪样的朋友会开了一天的会还想着来接她回家。”

    听到这句话,方才的那点赧色慢慢化开,像是太阳爬上海平线,冲破云层,赫然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许听晚翘了翘唇角,扯着他的身前发皱的黑色衬衣:“裴竞序。你是在吃飞醋吗?”

    不知是默认还是出于嘴硬,裴竞序没说话。

    “所以你在针对周倡。”许听晚推断着:“那些点评是特意说给周倡听的吧?”

    “针对?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但你给我批注的时候,语气分明很好。”她顿了一下,故意挑衅:“哦。这难道也是朋友的优待吗?”

    又是听到‘朋友’,裴竞序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不会说话的话,要不还是别说了?”

    “他是我师弟。我帮他一来是因为他论文带了我的名字,二来是因为他帮我挡过符老师的炮火。”许听晚主动地圈住了他的脖颈,撒娇卖乖:“我是在还人情。”

    裴竞序瞥了一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虽然对许听晚的主动十分受用,但嘴上仍是不依不饶:“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还人情?”

    “你怎么这么记仇!”她想了一会儿,凑上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这样算不算还人情?”

    “算。”

    裴竞序捏着她的下巴,正要凑上去加深这个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紧接着,震动声从中控台那儿传来。

    裴竞序垂眸看了一眼,看到裴绍的名字,不假思索地摁了挂断。

    “怎么不接?”许听晚问他。

    “不管他。”

    然而,话音刚落,裴绍的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过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裴竞序不耐烦地解锁屏幕,摁了外放。

    “哥。你去哪儿了?晚上还有还要一起吃个饭呢,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走了?”电话那头还有些喧嚣,听着背景音,看来裴绍还未离场。

    “有点事。”他不起波澜地回了一句,顺手发动车子。

    车灯直射出去,像炙热的火球,在行政楼面前的石砖地上烘烤着。

    见状,许听晚扣上安全带。

    大抵是听见这些一系列的响动,裴绍想起他带着许听晚出去的场面,猜想两人现在还呆在一块儿,他满腹疑惑地问:“不是你有点事就有点事,把我学生带走了是怎么一回事?刚刚泛能源的刘总还问我,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我随意编了一个理由帮你搪塞过去了。”

    裴竞序并未就此感谢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有别的事?”

    没有就挂了。

    “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俩也不熟啊?怎么就一块儿走了?”

    他抬手摁下档位按钮,车子引擎的声音稍稍盖过裴绍的声音。

    坐在副驾驶上的许听晚一听,立马双手合十,朝裴竞序拜了一拜,用口型比了一个‘别说’。

    裴竞序挪开眼:“你不是想介绍我们认识么?正好她的论文问题有点大,我单独跟她吃个饭。”

    说着,车子缓缓地驶出停车位。

    “原来是这样。”他语调上扬,洋洋得意:“看在我的面子上是吧?”

    “挂了。”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许听晚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事慢慢同他说吧,我怕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毕竟降辈了。

    裴竞序笑她:“你还挺体贴。”

    “那当然。”

    只是这种体贴并没有维持多久,裴绍在公司撞破她和裴竞序关系时的那副神情,不管过去多久,她都觉得记忆犹新。

    那是期末周的时候。

    学校开始走各式各样的流程。

    班级群通知不断,最近大家在忙同一件事。

    【@全体成员  研究生指导手册的到一教A211汪老师那里领取,截止日期到明天。拿到后根据研工办要求,完成5+1次指导记录,在导师签字盖章后于12月31日之前上交给各个方向的负责人。】

    关婧拿到指导手册的时候,就吐槽了一句:“这个指导记录为什么要我们写?这不是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么?”

    “那总不能让导师去写。”许听晚翻了翻厚厚的空白页,看到指导类别丰富,什么学业指导、读书指导、科研指导、实践指导,就连思政、生活、就业都被囊括在了里面。

    往下一栏是指导摘要,指导摘要占了2/3的篇幅,全让导师去写似乎也不切实际,更何况,他们学校向来是秉着能麻烦学生就不麻烦老师的态度,她叹了口气:“得抽个时间去找一下裴老师。”

    “啊!还要业导记录!我业导最近好像要出差了。”说着,她立马掏出手机,发了串消息出去。

    说到出差,许听晚也慌了一下。

    研工办那儿催得紧,这本指导手册四天后就要上交,要是裴绍也去出差了,那这签字多少有些麻烦。

    她跟关婧同步点开对话框,各自给业导发了一条消息。

    没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裴绍的回复。

    【我就明天一天在公司,你急的话,明早过来吧。】

    “还好我问了。”她一边回复,一边跟关婧说:“不然真不一定能签上。”

    “怎么?裴老师也要出差?”

    “对啊。就明天一天在公司。”她回完消息,收起手机。

    “你怎么不让你家那位顺路带过去啊?裴老师不是君达的吗?”

    “那多不礼貌。我过去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过去一趟也不错,还能见到男朋友呢。”关婧冲她挑眉,调侃意味浓厚。

    许听晚倒是没往这处想,被关婧一提,她在犹豫要不要同裴竞序打个招呼,一起吃个午饭什么的。

    后来想想,她找裴绍是学业上的事,裴竞序在公司也要公事要办,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两人借着这个名义假公济私终归不太好。

    所以她也没跟裴竞序提,第二天打了个车,直接去了集信大厦。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君达,走进一楼的时候,她轻车熟路地去做了登记。

    保安校对了一番预约信息,确认无误后,帮她刷开一楼闸机口,并领着她进入电梯。

    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电梯门阖上,显示屏的数字一路上升,最终停在24楼。

    君达标志正对着电梯门,十分瞩目。

    公司没有安装感应门,需要刷卡进入。她尝试着联系裴绍,裴绍倒是回消息了,只不过他说自己还在开会,会有人过来带她。

    许听晚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一个佩戴蓝色工卡的小姑娘替她刷开玻璃门,问她:“请问是裴经理的学生吗?”

    “我是。”她点点头。

    “跟我进来吧。”她领着许听晚往前走:“裴经理还在开会,可能需要等个十几分钟左右。我看看有没有空的会议室,我们去会议室等就行。”

    君达的会议由四块透明玻璃隔开,里面有没有团队在开会一目了然。

    女生带着她走了一圈,最终在角落找到一个刚使用完的会议室:“就在这儿等吧。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人预定。”

    “谢谢呀。”

    “那我先去忙啦。”女生抬手往斜前方的工位上一点:“我坐那儿,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过来找我。”

    女生的态度很好,说话时稚气未脱,带着大学生独有的礼貌,一看就是新入职的实习生。

    许听晚点点头说‘好’,目送女孩离开。

    等女孩回到工位,她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一群人捧着电脑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为首的男人看到会议室里有人,蹙起了眉头,扭头质问身后的人:“怎么回事Bailey,不是说这个会议室没有被预定吗?”

    “稍等我看看。”被称为Bailey的人往里探了一眼,立马托着电脑查询,估计是确认自己预定了这间会议室,再度开口时,底气十足:“是呀。我预定上了。这个时间段就是归我们使用的。”

    “那怎么回事?”他把电脑放在长桌上,宣誓主权一般地拉开座位:“怎么会有其他组的人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员工。我在这儿等人。”许听晚听到对话,站起身,她的视线落在几人的工牌上,与带她进来的女生不同,他们的工牌是黑色的,想来是正式员工。

    Bailey附和着扫了她一眼:“是谁带她进来的?不知道要在OA上预定吗?真是耽误时间。”

    猜想是实习妹妹刚入职没多久,对某些章程有些陌生,为了不给实习生妹妹添麻烦,她拿起自己包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出去等。”

    说着,她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这时,实习生闻声赶来,她看到面前这一状况,上来就道歉:“不好意思,人是我领来的,我前天才办理入职,还不太熟悉流程。”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道歉也道了,会议室也腾出来了,可是为首的男人还是一脸刻薄:“人事的培训什么时候这么不到位了?”

    听到这句话,许听晚就知道这人将生活与工作上的所有不愉快都撒在了她和实习妹妹的身上。

    “不是人事的问题,是我没看仔细。”

    “所以你的错误,我们买单?”

    “我不是这个意思。”

    里面的人一边落座,一边又借题发挥了几句。

    许听晚和实习生互看了一眼,她们一致认为,处理这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对此充耳不闻。

    两人抵着玻璃门出去。

    正此时,最里面那间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袖口半挽,伸手去接后方递来的文件。

    刚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便听到前方传出几句讥诮的话。

    他本想问发生什么事了,一抬眼,就看到许听晚和一个实习生满嘴‘抱歉’地从会议室里倒走出来。

    文件又落回助理的手里。

    他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在一起。

    许听晚还在措辞怎么开口。

    裴竞序就已经挪开了视线,漠然地往会议室瞥了一眼。

    “谭琦你处理一下。”

    毫无波动的声音自会议室外荡开。

    谭琦上前一步,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他横在中间阻挡了视线,与此同时,裴竞序的视线又落回许听晚身上。

    再度开口时,声音终于有了起伏。

    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诱哄。

    他单手抄兜,下巴往前一抬:“跟我过来。”

    作者有话说:

    早早:不是?过去干嘛啊?

    赔锅:坐着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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