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鲜一向都是开开心心的,离别对她来说并不是难题。
早晨，她很愉快地欢送我，还唱着我教会的歌曲大花轿。虽然这歌完全不适合现在的氛围。
以前不会飞，所以是走的海路。现在会飞了,自然要加强新学的本领。
我从灵山天池起飞,也不着急赶路,每到一处风景好的地方,我就停下来歇息半天。有时候甚至会过夜,在周围玩个一两天。
也不知道哪吒现在是还在灵山，还是去了天庭。
“嘿。”
在我头顶坐着的小藕滚落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光滑的藕身沾了不少草屑泥土。
我一边给它清理干净，一边叮嘱着：“你不要乱跑，小心被别的精怪抓走。”
“噫——”
它害怕地拱到我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我很久前就想说了，哪吒造出来的小藕，随机分配性格,但几乎都是可爱挂的。
这只用来做种的藕人过于乖巧会撒娇,很容易激起人的母性，和哪吒是两个极端。
躺在石板上晒太阳，我戳着依偎在怀中的小藕，心血来潮地逗弄道：“你是不是他生的啊，一点都不像他。”
“嚯。”
“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藕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人类的大致形体,它歪头瞧着我，将呆萌发挥到底。
来的时候是一只龟，回的时候多了个小藕，倒算是有个伴。飞飞停停，我用时半年才跨越山海，到达水晶宫。
回来这天，龙王老板给我举办了一场欢迎会，算是接风洗尘。主要是给龟丞相面子，再顺便恭喜我成功渡劫，摆脱被哪吒找茬的悲惨命运。
对于哪吒的复活，大老板敖广也没什么不爽，以前的旧怨也不提了，只要你瘟神不再来东海捣乱，怎么都好。
而且大老板消息还挺灵通的，知道哪吒是佛祖复活，天庭那边还眼巴巴地等着要回去。犯不着联名上书，抵制重生，以后不触那大神的霉头就好。
现在看来，敖丙的圆滑，可能也是来自老爹敖广。
酒足饭饱后，我回到几十年未回的房间，这里的布置都没变，而且还很干净。
进屋后，袖子里的小藕跳出来，跟着我进来的龟丞相，眼睛一瞪，瞅着这胖藕。
“好外孙，这是什么小精怪？”
“哦，是——”
“啊！难不成，你和哪吒太子已经私定终身，生了孩子？他为了去天庭当差，抛弃了你们娘俩？”
“……”
龟丞相颤抖的胡须，激动的表情，以及朝着我指着的手指，都表明着他被自己的猜测给震撼到了。
我连忙搀扶住老人家，将他送到桌前坐下。也没来得及备些招待的吃食，只好将乾坤袋里自己做的水煮藕、莲花樱桃羹等等拿出来。
“外公，你多虑了。这小藕是哪吒太子送给我当种子，种植莲藕用的。来，你尝尝这些，可好吃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在我镇定地解释中，龟丞相呈现出一种微妙的神情，好似有些欣慰，又有点遗憾纠结。
到底是想我怎样。
在自我一番拉扯中，龟丞相拿起一块凝固的莲子糕吃起。这些都是我回来的路上，自个儿琢磨出的手艺。
“好吃。”
“嘿嘿，外公，我这次外出一趟回来，还是学得不少本事，我现在飞得和游得一样好。”
“哪吒太子还是教会你了，难怪这次回来要快一些。”吃完，他从袖子摸出一方手帕擦擦手，又道：“今后可有什么打算？你现在是我外孙，就算还想做伺候主子的事，也不该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了。”
“那应该是什么？”我将莲子羹几口扒干净，痛快问道。
“目前是三条路，一来是伺候大公主，一来是伺候敖丙三太子，三来就是跟着我学龙宫管理。”
以想要往上爬的卷王心态来看，毫不犹豫选三，以后就是龙宫的龟丞相一代。除了龙族，自己就是话事龟，掌管水晶宫大小事务。
这条路适合奋斗者，我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所以我摇头了。
小藕坐在桌子上，滚来滚去，我用手指逗着它，轻松谈着：“谢谢外公厚爱，但我是这般想的。”
我把自己想继续攒钱，以后寻花果山定居，安稳躺平的计划讲了出来。龟丞相听完，也不斥责我没出息，反倒豁达地一笑。
“当个自在小乌龟也不错，不一定非要出人头地，这是你的心愿，外公自当支持。”
“谢谢外公体谅。”
“这样的话，目前你就跟着敖丙太子去吧，他对女孩子出手很阔绰。”
“……”
绕了一圈，还是被安排到伺候敖丙这一环上了。不过赚钱嘛，有什么好挑的，而且以前也是接触过他的，非常好说话，性格也好相处。
我点头应了这件事，可一想，今日接风宴，都没看到这少东家，便问道：“今日宴席上没看到敖丙太子，他还在深海宫殿吗？”
“嗯，还在养伤。”
哪吒对敖丙造成的持续伤害可真是太大了，以前也说过，要么几十年要么几百年，才能彻底恢复。
“这两日你先休息，过些天去深海宫殿给敖丙太子作伴吧。”
“知道了。”
“如今你能化人，还能腾云，明日要不要和外公去逛逛凡人市集？”
“要的！”
听到我欢呼，小藕也爬起来抱着我的手指头，生怕我丢下它。我戳戳它的肚皮，表示不会忘记它的。
第一天去城镇，我斜挎了个绣花的大钱袋，把小藕安置在里面。买了不少吃的，和龟丞相一边逛一边吃。他让我去成衣店多看几身衣裳，我也象征性地买了两套。
从城中心一直逛到城边上，望见一家门庭冷清的香烛店。头发花白的老板在门口折纸花，由于年纪大了，手指不太灵活，所以做得慢。
但每一朵拉开的花都非常漂亮。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当年我经常采购的那家香烛店。并且连年迈的老板也是当年的那一人，给我一条龙服务，还有上新优惠。
竟是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这么一对比，我才发觉凡人和精怪的不同。
龟丞相也认出了这个老板，他说，“这家店的生意挺好的，你没买了以后，这老板还念叨过你。”
毕竟我是大肥羊。
还是忍不住过去和老板聊了几句，顺便买几根寻常的蜡烛，问问他的生意。
“姑娘，不瞒你说，当年可是有乌龟精来我这里买东西。我这的香烛是城里最好的，妖精都来买。”
当事龟听了只想鼓掌，这个广告打得不错。
“可惜啊，那个乌龟精后来不来了，也不知道她还做不做噩梦。”
竟是从老板苍老的声音中听出几分关怀，我笑着说：“放心吧，她已经不做噩梦了。”
“爷爷，你在和谁说话呀？”
铺子里传来清脆的小姑娘声音，不一会儿，老板的家眷都出来了。
我没有再聊什么，与这诸亲六眷点点头，便与龟丞相顺道出城了。
过得两天，我自觉休息足够，也该去上工了。我计划着再打工几百年，做好准备，再辞工去过自己的日子。
敖丙也看不上我这相貌，这么一看，去他身边稳赚不赔，也不会陷入桃色绯闻中。
“小龟啊！”
听到叫唤，清点东西的我回头，看到一身华服的东海龙王大步走来。
“在，请问龙王有何事吩咐？”停下手上动作，我连忙行礼。
“我刚从天庭参会回来，你猜我看到谁了！”
“哪吒太子。”
“哦，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我俩都有渊源的对象，大老板又怎么会单独找我，还一副八卦的样子。
“不说这些罢了，天庭要给机会，让那小子降妖除魔建功立业。”
“这是好事。”
“但是我听顺风耳说，那小混蛋一去天庭，就打李天王去了，好多神仙去劝架，热闹极了。”
“哇。”
我像个捧哏的，敖广说一句，我回一句。
为什么我觉得龙王的语气是在幸灾乐祸，就是那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既视感，他甚至惋惜自己没有前排围观。
这些八卦估计都是前阵子发生的，毕竟天池一别后，我和哪吒就没有联系了。天庭什么动向，我一个精怪又怎么晓得。
头回听到敖广说这事，还有种恍惚感。以前我和哪吒形影不离，现在他的消息，却要从别处听说。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解脱了的，我现在是自由小乌龟。
“你怎么没点反应。”老板疑惑地瞧着我。
“我听完了，在想哪吒太子还是这么凶悍。”
“没了？”
“还挺健康的，挺好。”应该不会轻易散架了吧？
看我这收拾的包袱，敖广又道：“前几日龟丞相还对我说，你要去照顾我儿敖丙。”
“是的，打算今日就动身前往深海宫殿。”
“养花和养龙，哪个更轻松？”敖广竟是一脸认真地问。
我飞快在心里对比了一下两个三太子，马上答道：“小龟认为是养龙轻松些，敖丙太子为人温和风趣。”至少和他在一块，我不会太提心吊胆。
“这么看来，你虽与那小混蛋相处数十年，关系也不是很好。”
“……”那就默认吧。
“不懂你们小辈的事情，但今日那小混蛋在散会时揪住我腰带，非要我把这瓶仙丹给你。”
原来龙王成了快递员，敖广把小瓶子放在桌上，又嘱咐道。
“这是太上老君的固心丹，一月一粒，能吃三年。有稳心健体，疏通筋脉之效，能让你打牢身体基础，对修炼大有益处。”
太上老君的丹药是稀罕物，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小丸子，只要出自他手，那就是好东西。
不过好东西里面也分三六九等，这丹药应该不是太上老君丹炉里最高档次的那种。我应该还得起哪吒，不至于白拿他人情。
把自己攒的金银财宝送过去吧。
将药瓶分外珍惜地收藏起来，我说道：“有劳龙王了，还请龙王替小龟谢过哪吒太子。我这里有一箱攒下的财宝，不若就当是买下来的仙丹。”
“呃，那个小混蛋猜到你要这么说了，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请讲。”
“笨乌龟，谢个屁。”
“……”
别说，敖广学出来的口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老板是有点幽默在身上的。
“小龟不用介怀，虽然老君的丹药难求，但这固心丹的确不是什么上乘之物。你的身体也受不住太强效的丹药，先吃这种固本。心安理得收下，你就当是小混蛋还给水晶宫的慰问费。”
我：“……”还能这么自我安慰吗？
被敖广宽慰几句，我果真没那么心虚了。确实是哪吒自己想送的，我想收就收下。
“你身上这龙鳞是我儿送的吧。”
敖广的长指甲指着我胸前悬挂的鳞片，它这次安然地存在了很久。回来的路上的确为我保驾护航，驱散不少蠢蠢欲动的妖魔。
我颔首，“是的。”
“哎，这小子日日送龙鳞出去，也没见引哪个姑娘回来看看。”
“别担心龙王，广撒网，总有一天敖丙太子能找到意中人的。”
老父亲碎碎念着，颇有些无语，转头又告诉我，“小龟这次你去照顾敖丙，让他好好养伤，别动不动就损耗法力去帮助女妖。否则，这旧伤何时才能复原。这天上海里多少女子，他能顾得过来？”
我脑子里想到海王的自我修养这种话题，我明明是去给敖丙打工的，怎么现在还多出了教育他的职责。
他还是教导我御水术的师父，我怎么能大逆不道。可是看看大老板的表情，我又不能不接腔。
算了，尽力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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