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尔也会有别的神仙来云楼宫,在门口瞧一瞧我这个乌龟。先前说到过的七仙女也来过,紫衣格外喜欢吸龟，还总拿好吃的过来诱惑。
比如吃两口她的梅花饼,就要变回原形给她盘个爽。如果我开个吸龟摊位,会不会赚一笔啊。
总是被吸,哪吒有时候会得意洋洋地炫耀,有时候又会插着腰不高兴。
这次值日回来,看到紫衣还在搓我,哪吒一把将我夺过去,然后举高高，不让仙子像个痴汉那样狂摸。
跳两下也跳不过哪吒的紫衣哼了声，“三太子,可真是个小气鬼，不愿意给人摸,那你别拿出来炫耀呀。”
哪吒：“喂,紫衣,你今天摸得够久了,我都没怎么摸！”
紫衣据理力争：“反正小龟在你家,晚上你有的是时间摸！我就这会儿不值班，才来吸一会儿！”
我：“……”
依依不舍地离开后,紫衣说下回再见。哪吒将我放到树下的石桌上,将我嘴边的饼渣给抹掉，恨铁不成钢地教育。
“我是少你吃的了？你怎么这么气短，几口吃的就让你变回原形,任她玩弄？”
说就说，像是不解气，他还戳着我的壳子，在上面写笨字。
心安理得又从盘子里叼了一块糕点吃，我也懒得变人形，一会儿还想去水里泡泡，只悠哉说，“哪吒太子，紫衣仙子很喜欢乌龟，让她摸摸也没什么。”
“她哪里只是喜欢乌龟，别被她的花言巧语给哄骗。她还喜欢玉兔、笨狗、青牛，谁的灵宠坐骑她都要多看两眼。”
懂了，是个博爱的动物爱好者。就算我不是毛茸茸，紫衣也很喜欢，能体会到她的情绪。
“三太子，二郎神在门外。”
有仙丁来传话，还盘算着教导我的哪吒神色一变，眉梢轻挑，“只有杨二郎一个？”
“还有哮天犬。”
“我就知道这蠢狗也在。”
我一边吃一边拍马屁：“是的是的，三太子料事如神。”
“还不都是你沾花惹草。”
突然被他嗔怪，我一头雾水，“又是我的错？我招谁了？”
“蠢狗八成是来找你的。”
死鱼眼地看着哪吒，我有点气不过，伸出前掌，把他套在脖子上的乾坤圈转了一圈，义正言辞讲道。
“如果不是你把他打失忆了，我又怎么会捡到他，这缘分真要说，还是你给我招惹来的。”
“……”从理直气壮到底气不足，哪吒的脸色涨红，避开我的目光逼问，只拍开我的前掌，“让他们进来，看看那臭狗要干什么。”
嘁，没道理了，就转移话题。
我变回人形，对着水汽凝出来的镜子照了照，确保自己形象没什么差错。
哪吒绕着我走了一圈，“你干嘛这么注重衣着打扮。想给发财看啊？”
“作为过客般的主人，虽然我与二郎神是云泥之别，但也别太寒酸，至少做到精气神要好。”
“你不是害怕这种暴脾气的么，而且他还没脑子。”
“……”
到底要强调几次他没脑子哦，我扫过哪吒的面颊，他抬手生花，将一朵含苞待放的单瓣莲别入我的发髻中。
抬手抚弄这朵将开未开的花，我也习惯了这样，并不摘下。却又听到哪吒闷闷的声音。
“那蠢狗虽然讨厌，但他并不是注重外物的性子。金钱名誉地位相貌，不足以撼动他的好恶。他喜欢你，你就是丑八怪，他也稀罕。他不喜欢你，你美若天仙也得不到摇尾。”
意外于哪吒地这番评价，他的坦诚也是对哮天的另一种肯定。
“哪吒太子，你觉得，他讨厌我吗？”
哪吒撇过头，嘀咕道：“我又不是狗，我怎么知道。”
说这话时，他没看我。像是不想我继续追问这个好恶问题，某人腔调一转，拿我开始问罪。
“唐小龟，你不害怕这种性子了吗？你连我都怕了这么久，怕到现在，可你还有点期待见蠢狗，这对我公平吗？”
控诉着我的一些双标，哪吒的面庞闪过疑惑，还有落寞。
“可能是相遇太美好，心底里还是有着狗狗滤镜。”
“那我是输在一开始了？”
“哪吒太子和我的初见就不是很愉快，我咬你一口，你给我壳子撞个缺口。”
想起曾经还觉得有点胆战心惊，不过如今能这么坦然，与他提起当初压根不敢提的邂逅，我俩的关系到底是变得更亲厚了。
我不再是一味地想与他划清界限，也没有再带着摆脱冤孽的沉重心情。
“哼，蠢狗倒好，以一种受伤好接近的姿态靠近你……”
露出嗤之以鼻的态度，哪吒猛地停住话头，他似乎觉察出点什么，一拍自己的脑门，“原来敖丙是这个意思。”
怎么忽然提到敖丙了？
哪吒的桃花眼亮得惊人，领悟出的道理使得他更为神色复杂。
“不愧是在女人堆里摸滚打爬的泥鳅，他说你们喜欢会装柔弱，百依百顺的男人。还真是没说错。可笑我当时还觉得他脑子有病。”
“……”我嘴角抽搐，“你是要拜敖丙太子为师吗？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啧，这种事不用和他学，而且装柔弱与我作风不符！打死不做这等丢脸事。”
还挺有骨气。
随便吧，根本不清楚哪吒怎么思想劈叉到敖丙的教学上去了，不过师父肯交，也要徒弟愿意学。
这莲花明显不是乖徒弟。
约莫两刻钟，二郎神与哮天进来这莲花苑的范围。哪吒看到狗了，当即将我拨到自己身后，对着银发的男人调侃着。
“嘬嘬发财”
这叫狗的姿势，这贱贱的语调，想来他是没少招惹对方。
哮天犬哪能容忍自己的黑历史被哪吒调戏，当场面目狰狞地冲过来。
眼看是要花狗大战，肯定还是哮天吃亏，我又不敢劝，绕到柱子后面躲藏。
只是这一架没干起来，杨戬眼疾手快地一把扭住狗弟的胳膊，将人轻松扣下。
杨戬看我一眼，只说：“哮天，吓着唐小龟了。”
“胆小鬼！我又不是要揍你！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哮天瞪向我，眉头拧得死死的，对于我后退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哪吒是知道我胆子不大，但也埋汰我。
“你跑那么远，是觉得我护不了你吗？”
这是什么肉夹馍地狱模式，前有暴躁哪吒后有凶残哮天。
我脸上露出颓废之色，别人是命里犯桃花，我是命里犯凶煞。
眼前三位天人之姿的俊男，竟是激不起我一分少女心，只有一种想躲想静静的心思。
还是冷淡的杨戬一针见血地说道：“唐小龟，哮天找你。”
虽然不热情，但有话直说也是可以的。我当即端正态度，看向揉着胳膊的青年。
他的尾巴还在，并没有收回去。以前我摸这条尾巴，那是想摸就摸，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的，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留意到我的视线在尾巴上，猜到我又在忆往昔，哪吒冷笑出声。
哮天犬吞吐着，刚要说话，垂在身后的尾巴被悄无声息绕后的哪吒给一把抓住。
“唔汪！”
直接将哮天抓出母语，男人疼得青筋暴跳，一爪挥向身后。哪吒轻盈避开，残影晃过眼眸，红绫翻飞，他人已落在院中的树梢上。
光影浮动在他眉眼，彰显出少年的顽劣与天真。
“发财，尾巴露出来，不是给人摸的么？这么凶可不好啊。我家小乌龟喜欢温柔的傻狗。”
“李哪吒！你这瘪三！”
“哈哈哈，可是不喜欢发财这个名字？我倒觉得唐小龟给你的这个名儿可爱极了。”
“老子今天就要把你骨头咬得邦邦响！”
“来啊来啊”
翻手变出武器绣球，顶在指尖转动，哪吒笑得更是肆意。还是杨戬过来接了球，平息了哮天的怒意。
“哪吒，我陪你玩玩。”
“我不，我要和发财玩。”
“他不，他要找唐小龟。”
“杨二郎！”
“嗯。”
这俩打起来了，突然，我胳膊被大力拽住。
一股蛮力将我拉到院子走廊，是哮天拉着我。哪吒见状蹙眉，混天绫飞射而出，立即被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给勾缠住。
法器被卷，哪吒本想砸金砖下来。瞧他那多出来的一条手做出投掷的动作，我连忙用出气盾，挡在哮天犬头顶。
哪吒：“……”
那一刻，哪吒的脸色难看至极，金砖掂量两下，又收了回去，有种投鼠忌器的为难。他只得咬牙切齿地和杨戬打成一团，只不过，没有再寻机会揍狗了。
发现自己被我的气盾护着，哮天满脸不悦，我说：“放心吧，我虽然攻击很弱，但是遁甲格外坚固，可是经过哪吒太子考验的。”
“老子不要你救。”
“可是我救都救了。”
“我这次来天上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想好没有。”
“嗯？”我要想什么？
“老子欠你一个人情，你想好要我怎么还了没有！”
看我不上道，哮天恼怒地提高声调，所以大老远往天上跑，就是想要还我人情？
也是，哮天犬好像不喜欢欠人情。
被这惊人的气势唬得后退几步，拉开了安全的距离，我苦恼地说：“那、那，你装一次发财的样子，让我摸一刻钟，就算还人情了吧。”
“……”
哮天的脸色凝固住，犬牙龇出来，眼里冷得结冰，“你耍老子是不是？”
“不、不是！我是不想让你觉得一直亏欠我，那我也是真的有点怀念你发财时候的状态。”
“老子原本这个性子就是不讨喜哈，真是对不住你！”
“……”
干嘛和哪吒一样无师自通阴阳怪气这个属性，还这么凶残，杀伤力简直翻倍。
靠着应对哪吒的经验，我以一种处变不惊的老练态度说道。
“你没有对不住我，我一开始觉得发财是发财，哮天是哮天，现在想来，你还有发财的记忆。其实……也不能那样完全分开看。”
“你想讲什么狗屁，老子听不懂。”
“意思就是，我好像没办法将你和发财完全区分，也无法去讨厌你。”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话音落地，只听到哪吒那边打出巨大的动静，一处假山被他的绣球砸得粉碎。
再这么乱打下去，这院子就要维修了。
哮天犬愕然地望着我，垂在身后的尾巴不自觉地左右摇了摇。
他咬着下唇，厉声说道：“老子反正只有二哥一个主子！你休想抢这个位置！”
“我并不想抢这个主人当，我也抢不过二郎神。我只是觉得，你如果一直认为亏欠我，那我就说点什么，好让你早点摆脱人情债。”
哮天犬半晌没说话，他有点不懂了，烦躁地抓起头发，又恶狠狠瞪着我。
“老子只要给你摸，就算还人情？”
“……”
“你这么想摸老子？”
“……”
这两句话哪里不对，细究一下，觉得我是什么色魔，毕竟哮天的身材又是肉眼可见的优秀。
“唐小龟！你今天敢摸他一下，我就让你出不了这莲花苑！然后剁了发财喂仙兽！”
某霸王花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在我头顶炸开。他那兵器库使出来，一直游刃有余的杨戬也拦得辛苦。一个分神不备，斩妖剑化作万千流光，编织如网，密密麻麻地将哮天给围住。
只要哪吒一声令下，狗就会变成刺猬。但是哪吒没下令，在放垃圾话。
“好你个不要脸的发财，来我家勾引人是吧？对着你二哥尾巴摇不够？”
杨戬：“别过分了。”
哪吒：“是发财别过分了！”
哮天：“你才发财！老子不是！你云楼宫都发财！”
哪吒：“哦。谢谢啊。”
哮天气得喉咙里发出低吠。
杨戬掐诀一指，哮天嗖的原地消失，恍神间，就整个人瞬移到了安全的莲花苑门口。
我也连忙对着天上招手，“我不摸人的样子，是说犬的形态！我只是想摸毛茸茸！”
这场差一点就完成的撸狗还人情想法泡汤了，哮天犬被杨戬劝住，不再过来与我对峙。
临走时，杨戬说哮天犬欠的人情，他来还也行，毕竟我也算救命恩人。说实话，听到救命恩人这个形容，搞得我有点心虚。
哮天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说着，没有我救，他自己也不会死。
有种白捡了一次抱大腿机会的感觉。原来攻略二郎神，从哮天犬开始，也是行得通的，一种玩游戏的既视感。
杨戬带着哮天离开了，走之前，哮天一直盯着我，脑袋都快转成猫头鹰。
他们来一趟，就是为了还人情，结果还没还上。现在还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哪吒气得六只手叉腰。
我本是有些忌惮，他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结果看到他这六臂的样子，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看到我笑，气哼哼的哪吒神色愣怔，像是被打断了生气的进度条。从一个胀鼓鼓的河豚姿态，变得松懈下来。
锐利的眼眸渐渐软化，可还是抿着唇角，不爽地瞪我。
“哼！招猫逗狗！你这个小混蛋！”
这次他不打算和我解释什么心情，一甩发辫，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杵在原地，甚是无辜。
等我反应过来时，哪吒有两天没和我说话了，一来是他总往校场和军营跑，二来是他有意和我学冷战。
这次像是打定主意，要让我先开口。这有什么的，哄他对我来讲，是个熟练活。
今日，哪吒在书房涂涂画画。
透过窗棂，我鬼鬼祟祟地偷看。少年趴伏在桌案，无人给他磨墨，应该待在笔架上的笔横七竖八地丢着。
这哪里是练字作画，分明是来捣乱的。
睡着了？为什么不去榻上休息，这书房中设有雅间，用屏风隔起，走几步就能睡得更舒服。
既然在睡觉，我还是不打扰了。
转身要走，一支毛笔不知何时绕后偷袭。饱蘸墨汁的笔，来势汹汹，快得惊人。我一个没防备，就被笔在脸上涂画。
等我化出一簇水流打开笔杆，那旋飞出去的笔落在了少年修长的指尖。
“哈哈哈哈！”灵动的少年翘着腿坐在窗台上，指着我的脸大笑，哪里还有打瞌睡的迷糊。
凝出水镜，我看到自己脸上被画了个大乌龟，寥寥几笔，活灵活现。随着我挤眉弄眼，这乌龟就像在我脸上爬。
能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也不用怎么哄了吧。
“哪吒太子，你看。”
我故意做了几个鬼脸，吐着舌头装吊死鬼，把少年逗得直拍腿。
看他笑得花枝乱颤，我就去莲花池畔将脸洗干净，哪吒的混天绫游过来，像是擦脸布那样给我擦了擦。
我嫌弃地抓住红绫，“这是你用来捆绑打架的，你现在给我擦脸。”
哪吒气得嘴角扯出笑容：“不脏，这等法宝如何会脏污，可比到处打滚的发财还要干净。”
咋还拉扯别人。
我看了看，的确是很鲜艳的红色，不褪色，不脏乱，估计像洗衣机那样有筒自净的功能。
忽的，一声巨响从下界传来，响彻天宫。
哪吒立即落在我身旁，警惕地巡视周围，却并没有什么人擅闯莲花苑。
在他臂弯间一脸茫然，我抬头问道：“哪吒太子，刚刚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的确是来自人间的声响，还有很强大的灵气荡开。”
让我在家里待着，哪吒跑去找千里眼、顺风耳问。我向来是比较听话的，并不会在此刻彰显叛逆，于是乖乖坐在家里吃东西。
想和我冷战是一回事，但每天的衣食住行还是被他管得好好的。
吃饱喝足，我化了原形，在池子里消食，游了好几圈。这才慢慢吞吞地爬上晒台晒壳子，对于我这种躺平派来讲，被养着的感觉也很不错啊。
混吃等死其实很幸福，得过且过也挺好。
我太能适应了。
头顶一道阴影落下，另一处大晒台上，哪吒赫然出现。我伸伸脖子，好奇道：“可听到了什么八卦？”
哪吒手欠地弹了弹身旁的莲花，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没什么，不过是下界一仙石炸裂，生出一石猴。”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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