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东带着两孩子非常低调的出现在五味楼,没要雅间,点了一楼靠窗的位置,一壶清茶一碟花生米,三人坐在热闹的人群里毫不起眼。
见父亲盯着台子上刚下去的说书人背景瞧,顾长安有些不解,低声道:
“爹爹,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秋东用下巴一指正好奇的东张西望的闺女,姿态闲适,品一口茶,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了让顾长安后背一凉的话:
“不是想知道太子之后的打算吗?听着吧。”
京中但凡有些风吹草动,这地方是最先有反应的。
顾长安面色一凛,顾长念也没了瞧热闹的心思,两人下意识坐直身子,拳头紧握,摆出严阵以待的姿态。
秋东用扇子挨个儿敲两人的大脑门儿,没好气道:
“放松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想来干架的吗?”
顾长念委屈的抱住爹爹胳膊撒娇:
“不管他想做什么,女儿都不会连累家里的,女儿别的没有,硬骨头还有二两!”
自打从兄长口中知道事情真相,顾长念对皇家,对太子的最后一层滤镜彻底破碎,暗暗觉得对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不过的人,且是个品性低劣,没有道德廉耻心,却硬要把自个儿往天下表率上装饰的人。
经过一上午的劳作,她彻底冷静下来后,便下定决心,万一对方再出阴招,她就和对方同归于尽。
秋东哪能听不出傻孩子的未尽之语,拍了拍闺女抓着他胳膊摇晃的手,语气温和:
“可见你还是没想明白,说的都是傻话,在做父母的眼里,儿女的健康平安胜过一切,有爹爹在,岂能叫你事事冲在前头,以性命去冒险?”
顾长安也积极表态:
“爹爹说的没错,阿妹你还有大哥呢,大哥会永远保护你的!”
三人正说话间,中间台子上换了新的说书人,醒目一拍,瞬间吸引所有人目光,只听他用特有的腔调徐徐道来:
“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咱四九城这地界儿啊,风水轮流转,谁都说不准!前儿还传咱们东宫殿下和冯家大姑娘举止亲昵,好事将近,结果今儿就有人瞧见顾府小姐和太子殿下私下相处有说有笑,太子更是对顾府小姐青睐有加,比之冯家姑娘有过知无不及呢!
两位可都是姿容绝佳的美人儿,等将来成了一家人也是一桩佳话哪!”
这话像是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里,将台下众人噼里啪啦炸开了,他们或许对朝堂大事不感兴趣,对这种大人物间的男女关系可太有热情了,瞬间,认识的,不认识的,互相挤眉弄眼,配合着手舞足蹈。
一群人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高谈阔论,对旁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好似他们一个个说出的都是真相。
顾长安蹭一下站起来,要去收拾那个居心不良的说书人。
秋东只用了一只手就给拦了。
顾长安不认同爹爹此时沉默的做法,暗中使力,想挣脱那只看似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手,结果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面色涨红。
然而无事发生。
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爹,手劲儿这么大的吗?
秋东把又一个冲动的傻孩子摁下来,收回手,才轻描淡写的解释一句:
“当你爹这么多年的地都是白种了吗?”
当然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秋东示意他乖乖坐好:
“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顾长安面色铁青,却没反驳,默默握住妹妹的手,无声给她力量,就听旁边有客人高声道:
“顾府我知道啊,不就是保山伯府嘛!前儿他家少爷还被人骂的死臭,谁多跟他说一句话都像是沾上了脏东西似的要被人嫌弃,结果转脸他妹子就攀上东宫殿下了。
他家与冯家关系那般,这将来一同伺候太子殿下,啧啧,可真是……”
说的人挤眉弄眼,听的人连连点头,身上的头发丝儿都在表示“我明白,我都明白”!
看的顾长安拳头都硬了,你他娘的明白个锤子,你甚么都不明白!
“别看人顾家悄没声儿的,背地里可有算计着呢,那顾府少爷被人骂出了花,就连街边要饭的叫花子多骂两句‘顾长安不是个东西’也能多得一个馒头。
大家伙儿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着了,谁承想峰回路转,嗨!好家伙,你说要是他家姑娘转头把冯家姑娘踩下去,可有的热闹瞧了!”
顾长安听他们说的实在过分,试探性的插了句嘴:
“我怎的听说这里面还有太子殿下的事儿呢,太子不点头,冯家姑娘也不敢拉着他老人家作妖不是?昨儿陛下都亲自帮冯顾两家写了退亲书,还叫冯家退还了顾家在姻亲关系期间送去的所有钱财。
顾家明明是受害者呀!好不容易得了清白,离得远远的还来不及呢,怎会让他家女儿主动往太子跟前凑?”
结果就被旁边一肩膀上挂着褡裢卖猪肉的汉子连翻了好几个白眼儿:
“正因为他家是受害者,才逮住机会讨赔偿呢,不趁着冯家理亏,太子面皮薄的时候多多往家里扒拉好处,时过境迁,谁还搭理他?”
顾长安听的目瞪口呆,原来大家的逻辑竟然是这样的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嘴巴:
“把家里姑娘送进东宫,就是给自家扒拉好处?”
这好处他消受不起。
周遭好些人听了两人对话,此时纷纷出言,白眼儿好悬没翻上天去:
“送进宫做娘娘,还有啥比这更实惠的好处?”
万一将来生个一儿半女,那就是几辈子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满朝大臣打破脑袋把家里适龄女儿往宫里送,总得有个原因吧?小老百姓不懂里面的道道,难道大人物们也不懂?
顾长安被挤兑的哑口无言。
秋东扔给小二一两纹银,把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的傻孩子带出酒楼。
溜溜达达上了自家马车,无视两个一脸凝重的孩子,确认四周安全,秋东这才道:
“说说吧。”
出来一趟总得学到点什么,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长记性。
教孩子嘛,总得换着花样儿来,一个招数用老了效果就不理想了。
顾长念抿抿嘴,她今儿是做男子装扮出来的,大拇指上还象征性的戴了一个玉扳指,此刻扳指被她握指尖转了又转,好似她并不平静的心。
“太子想让我进东宫。”
见父亲和兄长都不言语,她垂下眼睑,低声道:
“他从今儿见着我后便生了这个念头,一步步将我往他设计好的方向引。冯少平在中间并不清白,或许其中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至于她的目的,依照我对她的了解,她手里一定有太子不得不娶她为太子妃的把柄,在她能成为太子妃的前提条件下,我一直生活在她手底下,一来可以折磨我,二来可以借机拿捏咱们家,让咱们家为她所用。”
顾长念眼神凶狠:
“她打的好算盘,也要我肯应才行!”
秋东觉得这孩子太傻,动不动就想些同归于尽,一死了之的事,行事作风太粗暴了,一点儿不像他这颗装满了弯弯绕的脑子的人能生出的孩子。
还得慢慢教。
偏头看向另一个:“你呢?”
顾长安对上父亲平静的眼神,猜出部分真相而剧烈波动的心神缓缓归于平静:
“太子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前后两件事串联在一起,引导人往顾冯两家为了儿女婚事互相使绊子上想。而太子本人在这件事中,一定程度上来讲就成了顾冯两家互相别苗头的工具人。
最后不仅白得了两美人儿,还会被人赞一句厚道。如此一来,便能成功将他在这件事里的影响降到最低,甚至扭转局势。”
才一见阿妹的面,太子就能隔空与冯少平互相打配合,想好接下来的一系列安排。之前是他小看了太子,以为他只会在阿妹的名节上做文章,让顾家处于难堪境地。
谁成想太子不仅不想毁了阿妹的名节,还极力捧着阿妹,坐实了顾家送女儿进东宫一事。把他们顾家架在高处,让他们不得不吃了这个哑巴亏。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顾家默默无闻,自然无人看好他家女儿,眼下又是另一番光景。
太子一石三鸟,可真是好算计。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东宫那地方自家阿妹是万万不能去的,可看太子势在必行的架势,怕是他们家前头拒了,后面还有更不要脸的招数等着呢。
一来二去,不仅耽搁了自家阿妹的花信,还将事情传的人尽皆知,将来阿妹可怎么说人家?
秋东见两孩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面上淡然的很,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
“去千佛寺。”
顾长安被他爹的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不明所以:
“都这时候了,您还有空烧香拜佛呢?”
一路非常沉默的顾长念也幽幽来了一句:
“临时抱佛脚,怕是有点晚。”
这傻孩子,正因为这种时候,才更要烧香拜佛,方显诚心呢!
可还是那句话,教孩子嘛,有些事就不能只用嘴去说,得让他们自己看,去理解,才能记得更深刻。
于是秋东亲自带着两傻孩子见了妙法禅师。
这位禅师精通佛法,为人随和,于医术一道儿也涉猎颇深,经常游走四方施药救人,在坊间口碑极好,更重要的是他乃千佛寺住持,平日里虽不管闲事,但说出口的话不管搁在哪儿都挺好用。
秋东作为一个闲散伯爷,有钱有闲,无意间与这位结交,两人日常很能说得上话,眼下请对方帮个小忙,该不是难事。
于是他坐在蒲团上,偏头看向敲木鱼的禅师,直接将目的说了:
“愚弟膝下仅有一子一女,视若珍宝,自是希望他们日子过的和美。私下寻摸了好多年才为小儿定得一婚事,结果不说也罢。
到了闺女这里便想着再慎重也不为过,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要紧,多在家中留几年也无妨,我这做父亲的乐意养着她。”
妙法禅师是个妙人,闻弦知雅意,也不追究秋东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当即便停下敲木鱼的动作,唤站在秋东身后的顾长念过去。
顾长念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凑到禅师跟前,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瞅人家。
大和尚慈悲的摸了摸顾长念的脑袋瓜子,也不知他究竟摸出了什么,很是感慨的来了一句:
“是个好孩子,福气在后头呢,不急,不急!”
然后在秋东“你竟然连我家孩子都忽悠,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的眼神中,禅师很笃定的开口:
“孩子,老衲观你命格贵重,婚姻圆满,一生顺遂,是顶好的命格,唯一的问题便是二十之前不得成婚,切记,切记!”
顾长念本人还没开窍,整日调皮捣蛋,从未想过男婚女嫁之事,能在家中多留几年求之不得呢,高兴的朝大和尚行了佛礼,直念阿弥陀佛,还衷心夸赞人家:
“您神机妙算,回头我做了点心专门给您送来!我做的桃花饼可好吃的,尤其是用您千佛寺后山的桃花做饼,味道一绝!”
听听这是什么傻话?
顾长安差点儿一口气没缓上来,觉得阿妹缺心眼儿的同时,又觉得这大和尚开口也太狠了。
二十岁!那可是二十岁!这年头二十岁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姑娘了,等阿妹过了二十,京中适龄的好儿郎早被人挑完了,剩下一片歪瓜裂枣,他看了都闹心,怎么忍心让阿妹嫁过去受罪?
急切的看向他爹:
“改成十八也行啊!”
阿妹今年十六,拖上两年,拖到太子妃进东宫,太子发现顾家并不能给他带去助力。
在此期间悄悄地帮阿妹相看,两年后低调的嫁人,一切都刚刚好。
可四年后,黄花菜都老了!
秋东就跟没看见儿子表情似的,盘腿坐在蒲团上和人闲聊,为了表示他对这个结果的满意,很矜持的开口:
“你寻了很久的那本药经,我这里有消息了,原版不可能给你弄到手,改天让人送手抄本上来。”
禅师没说话,拿起木鱼继续邦邦邦的敲,节奏感十足,秋东很轻易的就从这木鱼声中听出了大和尚的好心情,这让他离开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相比于上山时,下山途中脚步轻快的又多了一个顾长念。
她知道有了禅师今天这句话,便是太子那里也不好强求她进东宫。想想太子和冯少平的一腔算计要落空,她恨不能当场高歌一曲。
一蹦一跳跟在爹爹身后,突然间便觉得往常看惯了的爹爹背影高大起来,捧着一张笑开花的脸凑上去好奇道:
“妙法禅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动的,去年承恩公想让他家小孙子记在禅师名下做个俗家弟子,禅师硬是没答应,您是怎么和他交好的?”
秋东露出神秘一笑,推开闺女狗狗祟祟凑过来的脑袋瓜子,双手背后,自有一股洒脱风流: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顾长安见两人斗嘴,觉得他为这个家操碎了心,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个家没有我迟早得散”的错觉,终是没忍住插了一句嘴:
“那爹爹您觉得什么可以说?阿妹这一耽搁可就往二十上去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东觉得这儿子真像个老妈子,一天到晚操不完的闲心,他只说:
“那你觉得我这当爹的会害自己闺女吗?”
这倒不会,在顾长安眼里,他爹是当下少有的疼孩子的父亲,手把手将妹妹带到五岁不算,春日里放纸鸢,夏日里赏荷花,秋日登高,冬日堆雪人,哪一样都陪他们干过。
在外面吃到一口好吃的,都惦记让人重新买一份儿回来给他们。
他出事这段时日,父亲几乎一夜白头。虽说如今瞧着满头白发更为父亲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风采,但他这做儿子的看到还是觉得刺目又痛心。
若说这样的爹爹不疼爱他们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好父亲了。
“孩儿只是不明白。”顾长安嘀咕。
秋东遥遥指着在山下一行人,缓缓笑了,十分笃定道:
“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
这个时机不早不晚,当山下那一行人从只有蚂蚁大小,到面对面认出对方是冯少平,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
对方带人堵在路口,很明显是奔着他们来的,秋东和顾长安没动。
顾长念没没好气的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对上冯少平得意中夹杂着看好戏的眸子,嘲讽道:
“竟是我小瞧了冯大姑娘,怎么?害我一次不成,还想再来一次?”
冯少平面上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迷茫样儿,直接对马车里秋东行礼:
“顾伯伯,少平为之前给我们两家带去的不愉快感到抱歉,该是少平的要还的债,少平一分都不会少。今儿特意在此等候,是受人所托,当个中间人,事情成与不成,还得您自个儿拿主意。”
说罢后退一步,让出身后的一脸端方的中年人。
顾长念不明所以,顾长安却是认识的,他不能继续避在马车里眼不见心不烦了,整理衣袍,主动下车见礼:
“竟不知何事能劳烦将军大驾,您有事叫人吩咐一声即可,能办的学生定肝脑涂地去办,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语气很谦恭,话里的意思一点儿都不含蓄,能办的他会办,不能办的您也免开尊口,免得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中年男人似是没听出顾长安话里有话,和气的拍拍他的肩膀,只朝马车里一直没出声的秋东道:
“伯明兄,昔日你我同在先生门下读书,如今我家中子侄在太学也唤你一声先生,你真对我疏离至此吗?”
闻听此言,秋东缓缓掀开车帘,只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克己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必呢?”
李克己苦笑一声:“你都知道了?”
来人正是承恩侯的小儿子,当今皇后的嫡亲弟弟,也是太子的亲舅舅,忠勇将军李勤。
李勤见秋东一头白发,不忍的偏过头,想起家中老母的哭闹,宫里长姐的要挟恳求,心中苦笑,还是将来意说了:
“受太子殿下所托,以殿下长辈的身份来向您提亲,殿下行事不谨,连累了你家中姑娘的名声,很是惭愧。愿以良媛之位,迎您家中姑娘进东宫,结两姓之好,特前来询问您的意见。”
秋东也没下马车,就那么俯视这位小国舅,好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良媛?正四品的位份,殿下好大的手笔。”
将来生个一儿半女,可就是妥妥的四妃之一。
秋东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一直在李勤身后充当透明人的冯少平没忍住接了一句:
“殿下看在先伯爷与先帝之间的情分上,不愿苛待了妹妹,做法极其公道,谁听了不夸殿下一句仁善?可侄女也得说句公道话,此事是殿下有担当,站出来主动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但咱们自家人得心里有数,若非妹妹任性妄为,全然不顾男女大防,也不会叫外人抓住把柄,传的人尽皆知。”
秋东冷冷的打量一眼冯少平:
“受教了。”
李勤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冰冷,索性双手揣进袖中,不说话了,心里不断思量,太子殿下近来行事有失水准,和此女脱不了关系。
祸害。
他在心里给冯少平定了性。
顾长安已经见识过许多次冯少平的无耻,只觉不愧是她。
顾长念不一样,心里存了一肚子的脏话要骂,到头来却捡了最不要紧的一个问:
“你不是和殿下一见倾心吗?还到处帮他拉皮条?”
冯少平用“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的眼神看她,语气竟然真有几分认真:
“我们倾心,也不妨碍东宫进人啊!”
且不论她前世可都活到四十岁了,见着太子,那真跟看儿子是一样的,还怎么倾心的起来。就算她真的倾心,太子还能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不成?
身为太子得子嗣丰茂,难道她得一年又一年,啥都不干,专门给他生孩子?不要命了吗?满朝想送女儿进东宫的人家不得急眼?到时候所有怒气不得全冲着她去?
她想要的是权势,是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享受,太子之位坐的越稳,她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她得确保每一个进东宫的女子,都是她的助力。
不过跟这种啥都不懂的黄毛丫头,她犯不上解释那么多。
她只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敢问伯爷意下如何?”
秋东语气懒散,听不出丝毫歉意:
“好叫二位知道,半个时辰前妙法禅师亲口所言,我家念念命中有劫,需得二十之后再行婚配,否则克人克己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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