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朝殊感觉自己躺在柔软带着一点刺痒的山坡,上方是蔚蓝色的天空,耳边是窸窣的风声,夹杂春日的温暖,撩起他的碎发衣角,他阖眼,享受这一幕。
倏然,一道带着轻笑的声音,刹那间,把他卷入到陌生的房间,他诧异睁眼,入眼便是看不清相貌的高大男人,手里拎着什么东西,向他慢慢走来。
朝殊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的情绪,让他紧绷全身,而双腿被害怕死死钉在原地,他就像一个被制作出来的木偶,乖巧地站在原地方,直到男人忽然,站在他的面前,唇角的笑意像是经过周密的计算,让人感觉无害。
可朝殊此刻却不敢抬头看看,眼神落在他手里握着的金属木棍上。
这是什么?
为什么他手里拿着这个?
他是要揍我吗?
可是为什么?
朝殊脑海里一连串的疑问,可他却感觉自己忽略什么,还有一道声音,不停地在提醒他,快跑。
快跑——
朝殊在这一声提醒中,害怕的想逃离,可是男人很快来到他的面前,阴凉的手指触碰,想被爬行动物给缠住,让人瑟缩不停。
特别是当男人将手里的金属木棍,交给朝殊,一种恐惧,让朝殊的心脏像紧绷的气球,开始一点点膨胀起来,直到男人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语气温和地说,“朝朝,别怕。”
这句,犹如暴雨时分,无数电声敲击森林中的树干,雨声也顺势落下,以雷霆万钧的力量,冲刷青石砖的阶梯,还有敲打窗户边缘,剧烈的动静,像是要洗刷掉人世间一切的污浊,露出内里的干净,不停冲刷一遍遍。
朝殊恍惚间,感觉自己变成了被操控的木偶,无法控制,只能站在原地的树木上,接受一遍又一遍的恐惧。
“不——”
朝殊努力张开嘴,试图阻挡这一幕,而原本脆弱的人,身上突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而随着他一声声的不甘,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幻起来。
干净整齐的病房,男人躺在病床上,眼神温柔地看向他,“朝朝,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这句话,让朝殊不受控制地回应他,“是的,我推你出去看看。”
“好。”
很快,朝殊扶着男人坐上轮椅,此刻朝殊心里多出了一种愧疚感,这愧疚感让朝殊觉得迷惘,很害怕。
可他无法做出任何回应,陪着男人去医院后院晒太阳。
路上,他们遇到住医院的小朋友,他们蹲在角落里,一起玩石头,好奇地玩弄蚂蚁,再往前,是坐在长椅上的老人,身边是耐心跟他说等下要吃药的温柔护士。
朝殊给他找了一个靠近树荫的地方,刚好能晒到太阳,又不会太强烈,而他站在男人身后,身形在橘黄色的阳光洒落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朝朝,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不麻烦,如果不是我……”朝殊想到这里脸色惨白,可男人察觉他的欲言又止,体贴地伸出手覆盖住他的手背,温柔地说,“没关系,朝朝只是喝多了。”
可朝殊心里生出无限的反驳声,“不是的,不是的,是他故意的。”
可这道声音很快就消失,因为朝殊听到坐在轮椅上的陈柘野说:“其实我很开心。”
朝殊以为是他晒太阳才开心,提议,“明天我再推你出来。”
“好。”男人含笑转过头看他,也许是陈柘野笑得太过温柔,朝殊在他偏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大片的金黄色洒在他脸颊上,像是披上一层圣光。
起初,朝殊想过,这个人跟自己身份太悬殊,两人是云泥之别,所以对于他的接近,朝殊是警惕的,可他没想到因为自己喝醉,会导致他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男人却还能对他这样和善,甚至温柔的不可思议。
朝殊的心脏,不可避免地跳动一下。
后来,陈柘野问他,“朝朝,你想过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生活?我想要一个简单安稳的生活,很普通的就好。”
陈柘野桃花眼泛着笑意看他,“为什么?”
朝殊原本冷冰冰的脸颊侧,多了几分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粉黛色,“我喜欢简单的生活,太激烈的生活,不适合我。”
“朝朝,你没试过,你怎么不适合。”
“直觉。”
“?”
“因为我的出身,还有……”一些难言的过往,被朝殊藏在冷漠的表面下,原以为能平静地说出来,可他却没有勇气跟其他人诉说这段往事。
可陈柘野的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神色担忧又认真地说,“没关系,不用说出来。”
那一瞬间,朝殊心脏又跳动了好几分,心虚得都不敢看他,可余光却总能瞥到陈柘野含笑注视自己的模样。
那段时间,朝殊感觉陷进了奇怪的世界,被温柔的风包裹,不敢试图拥抱,怕风会被吹走。
可越是被小心翼翼藏在岁月缝隙里的记忆,越容易像一颗糖被人剥开,露出内里苦得发芽的味觉。
曾经的美好,温柔不可思议的陈柘野,毫不留情撕下自己美好的假象,一步步向他逼近,还带着不理解的目光说。
“朝朝,你为什么害怕?”
“明明,我很爱你。”
记忆像陈旧的电影卡带,被人狠狠切开,撕碎,无法回想。
是啊!
你爱我,可是为什么要用温柔的假象欺骗我。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拘束我的自由,步步为营地让我的世界只有你。
因为,你爱我?我就要接受你的一切吗?
可是,带着欺骗的爱意,还要让我不能拒绝的果实,让我怎么能吞咽下去。
脑海里的声音,不断重复在朝殊的脑海里回响,早就紧绷的理智,已经在这一连串的回忆中,逐渐陷入崩溃边缘。
可直到,脑海里再度重现熟悉的声音。
“朝同学,不要紧张,反正你抗拒他,所以对他施加一点惩罚,有什么问题呢?”
熟悉的声音,差不多的话。
像一道道控制他的枷锁,困住他的理智,妄图操控他的思维。
只要他稍微动摇一下,枷锁困住他的理智会越来越深。
让他坠入湖水,而陈柘野在下方拉着他脚踝,让朝殊陪他一起溺死其中。
可朝殊不甘心,回想记忆里被束缚的人生,还有欺骗,在这一刻,朝殊被棉花塞满的大脑骤然清晰起来。
“不——”
朝殊也几乎在陈柘野抓他的手腕,正要动手的那刻,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一双琥珀色眼眸也迅速睁开。
原本胜券在握的陈柘野,眉眼轻佻,惊讶朝殊这个时候怎么醒了过来。
可惊讶不过一秒,随即噼里啪啦的重物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响彻在客厅里。
陈柘野没想到醒来的朝殊第一件事,居然是扔掉手里的金属木棍,然后扑倒他,坐在他的腰上,想要揍他。
他自然不能任由朝殊的摆布,想要挣脱朝殊的束缚,可朝殊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双腿夹住他的腰,控制他的腿不能动,改为手上动作进攻。
陈柘野没有回击,全程都是在接住朝殊的动作,顺便好奇地问,“朝同学,你醒得可真快。”
“是你给我下的东西太拙劣。”朝殊难掩愤怒地注视他,想要用尽全力,将上辈子对他的积怨,一次性报复清楚。
可陈柘野带着趣味还有认真的意味说,“看样子,下次我要多准备一手。”
朝殊没想到陈柘野暴露了,也不掩饰,直接说出往后的打算,原本冷漠的眉眼浮现的神色,让陈柘野不由自主伸出手,想要抚摸。
结果,被朝殊一巴掌呼过去,拍掉他的手,“你想要干什么?”
陈柘野却突然神经兮兮地笑起来,“因为生气的朝同学,很漂亮。”
什么鬼?
朝殊气得想继续揍他,可陈柘野手掌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一发力,这让朝殊当场脸色惨白起来,倏然,眼前一黑,等朝殊再度回过神。
陈柘野一手撑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摩挲他的下颌。
两人的离得很近,躺在下方的朝殊,望着压着他的陈柘野,想要推开他,可陈柘野动作很快,一只手就握住他的双手,两人的力气悬殊的过分,朝殊气不过,干脆一口咬在陈柘野的手腕处,结果陈柘野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突然好奇地探进去。
“牙真尖。”
湿漉漉的触感,在口腔里漫不经心地摩挲,像是在探寻什么。
朝殊感觉非常诡异不停地挣扎,而陈柘野顺势凑到他的面前,两人呼吸都快贴在一起,周围的气氛也瞬间缱绻起来。
“混蛋。”朝殊气的琥珀色眼眸死死盯着他,可陈柘野无辜地说,“我只是帮你检查有没有蛀牙。”
说完,他刚巧想要往喉咙处探去,一种犹如被侵犯的感觉,让朝殊脸色惨白。
却因为怕陈柘野真的触碰,万一自己不小心用力,咽喉处受伤怎么办,只能不停地“呜咽”,试图用脚踹他。
可惜,陈柘野像找到新奇的玩具,乐此不倦地探索关于他口腔的秘密。
朝殊则是满脸羞红,气得像在砧板上的鱼,跳动起来,可无论怎么挣扎,陈柘野都有办法控制他,到最后结束,陈柘野还苦恼都说。
“你口水好多。”
朝殊闻言,那还能忍,用尽全身力气趁他不备,用脚一踹,然后赶紧爬起来,迅速地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在他身上。
可惜没有砸在,不过看他慢悠悠地站起来,想要拍灰,却因为手上还有他的口水,脸色很迟疑。
朝殊理都不理他,转身来到玄关处,推开门,结果这公寓是人脸识别才能开,尝试几下都推不开,这让朝殊生气拍了好几下门。
陈柘野已经坐在沙发上,好心地提醒他,“这一层只有我们两个人住,楼下也没有人住,上面也没有,闹的动静再大,都不会有人注意这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朝殊余光注意到地板上的金属木棍,这才意识到,要是自己没醒过来,是不是要重蹈覆辙。
陈柘野姿态惬意,手上的口水很明显被他处理掉,双手交叉,下颌抵在手背上,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恶意,还有唇角的笑意。
“我能做什么?”
“你别装无辜,如果你没想对我做什么?那刚刚你是在干什么?”朝殊眼神示意地面上的金属木棍。
陈柘野从容地说,“只是试试。”
“试什么?”朝殊追问他。
可陈柘野轻笑出声,言语轻松,完全不像被揭穿心虚的模样,从容不迫地说,“朝同学,你觉得我能试什么?”
“比如?”陈柘野用愉悦地口吻看着他,完全没有落入下风,反而又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重新掌握着话语权。
朝殊深呼吸,坐在他的对面,情绪冷漠地说,“比如,你想做坏事。”
“我能做什么坏事。”陈柘野出色的相貌在灯光下,照耀得愈发好看,就像记忆力的在阳光下的一幕。
朝殊收起所有的清晰,冷淡地说,“一些变态该有的潜质。”
“什么?”陈柘野不理解地看着他。
朝殊面无表情,眉眼浮现一丝厌恶,“就像你刚刚用手触碰我的口腔,让我觉得很变态。”
“可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
“你确定是检查,而不是有别的用途。”朝殊反问他,可陈柘野眉眼趣味浓浓,看起来很欣赏眼前产生不同情绪的朝殊。
“是吗?”朝殊突然站起身,在陈柘野饶有兴趣的目光下,朝殊走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捏住他的下颌,“我这样对陈先生,你什么感觉。”
陈柘野看着居高临下的朝殊,心情不错地回答,“不错。”
毕竟温热的触碰,让陈柘野陡然升起几分留恋。
这是朝殊第一次主动碰他,眼底的趣味愈发浓烈起来。
朝殊自然注意到他的变化,带着余温的手指慢慢从他的下颌,一直往上,在薄唇的位置上,朝殊停顿了一下。
空气也紧张起来,连带着陈柘野已经病得不行的心脏处,也开始猛烈收缩,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想要让他留下来。
朝殊停顿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往上走,从高挺的鼻梁,到那双漂亮的眉眼处,朝殊这才彻底停住自己的所有动作。
陈柘野:“朝同学,你这是在体现自己的变态吗?”
“不——”朝殊俯身,故意凑到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我可不是变态,我刚刚这样做,是因为——”
他故意拉长语调,发现陈柘野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也顺势抛下一枚炸弹,不顾及身后陈柘野的反应如何,轻飘飘地说。
“因为有个变态,曾经这么对过我。”
刚刚还云淡风轻的男人,因为朝殊这句话,脸上阴沉下来,原本占据上风的陈柘野,就此失去了主动权。
朝殊余光注意这一幕,重新坐回沙发上。
陈柘野情绪很快收敛起来,唇角含笑地说,“你骗我。”
“我调查过你,你身边没有任何亲密的存在。”
陈柘野也不在乎自己暴露多少,在朝殊说出这些话后,他已经失控的扭曲起来。
可朝殊听到陈柘野这句话,心里没由来放松下来,这句话其实是试探,试探陈柘野对他还有没有那种扭曲的爱意。
果然,这辈子的陈柘野跟上辈子一样,浓烈的爱意和占有欲,藏也藏不住。
特别是听到陈柘野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疑问,可是那藏不住的阴暗,还有手掌攥紧的动作,早就出卖他。
“你觉得,一个变态会暴露自己的踪迹吗?”朝殊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垂下眼帘,适当流露脆弱,害怕,还有回忆。
果然他这副样子,让陈柘野神色更阴鸷起来,但他还要挤出笑容,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是吗?”
“我跟他是在学校认识的,他不跟我同校,他只是来送朋友上学,我跟他对视的第一眼,他就过来向我打招呼,他看起来很温柔,但我不喜欢,总觉得他是中央空调,还有他家里很有钱,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热情对待我,所以我对他一直很有戒心……”
朝殊开始半真半假,将上辈子的经历掺杂进来,顺便改了一下断腿内容,改成男人为了救他出车祸,于是他就去照顾他。
陈柘野听到这里,浅笑地说,“救人还让自己受伤,他可真废物。”
朝殊莫名的感觉到一种阴阳怪气的行为,不过他还是接着往下讲。
讲到在医院发生的故事,也讲到他们感情升温起来,而朝殊的语气也越来越柔和,直到他话锋一转,“可是我突然有一天,发现出车祸是他自己安排,就是故意接近我。”
陈柘野对此嗤笑:“这手段,真低级。”
“我们开始争吵,我想离开他,可是他不肯,我夹在他窒息的爱里,走不出来,我每天都很痛苦,很快,我发现了他喜欢监控我的生活,喜欢在卧室放监控器。”
陈柘野眼神危险起来。
“我很快知道是他做的,所以我跟他大吵一架,后来……”朝殊沉默了一下,在陈柘野饶有兴趣,甚至恶意在想,那个家伙是不是死掉的时候。
朝殊说:“他死了。”
呵,废物。
“可他是为了我死的。”
陈柘野眼神阴暗下来,居然用死让朝殊永远不要忘记他。
勉勉强强让他眼前一亮。
朝殊接着说:“后来我低迷了一段时间,可是我没想到在开学典礼上,我看到了你。”
陈柘野挑起兴趣来了,往后靠了靠,没想到朝殊眼里流露出崩溃的情绪,艰难地说,“你跟他长得很像,我把你当成了他,所以我很害怕你的接近。”
这么离谱的剧情,朝殊也不管陈柘野相不相信,自顾自地说,“我很害怕你跟他是一样的人,所以我前面很讨厌你,到了后面发现你。”
“果然跟他一样。”朝殊说完,眼眶都有雾气,真情实感的样子,让陈柘野从一开始不相信,觉得离谱,不可能,到现在真的是这样子吗?产生了怀疑。
而且,陈柘野的脑海里有谁在撕扯他的大脑,疯狂地对他说,“他说得没错。”这道声音让他难以控制地拧着眉头。
一些细碎,令他怀疑的线索一遍遍浮现出来。
为什么朝殊一看到自己,这么害怕。
还有朝殊心底的秘密。
可当朝殊说完这句话后,抬起眼眸看向他的目光,复杂,怨恨,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一眼,陈柘野无法控制的站起身,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温和假象,阴鸷的语气像狂风暴雨的来临,恐怖的气息开始在他们四周蔓延,“你在骗我。”
朝殊:“我为什么要骗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前面这么怕你,还有,为什么我对你这么警惕,为什么这么了解你的想法,就是因为你很像他。”
他这有理有据的一通话下来,实在让陈柘野无法接受。
这让陈柘野胸口有什么炸开,疯狂敲击他的心脏,眼神阴狠,浑身的戾气像是要杀人,这让朝殊蹙眉,想要往后一退。
才退一步,朝殊眼前一黑,只见陈柘野将他的后背压在沙发扶手上,眼神阴郁可怕,带着杀意地说。
“为什么?”
朝殊被他的动作力道弄得脖子很疼,疯狂开始敲打他的手背,可陈柘野像是陷入某种臆想,喃喃自语,“你是不是骗我的,你怎么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咳,你松手,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又怎么?”朝殊疼得说不了话,又想要用脚踹他,可是陈柘野死活不肯松手。
朝殊的脸色原本就没有多少血色,这次被他压在沙发背上,手还死死攥紧他的肩膀,令朝殊的脸色愈发惨白下去。
可陈柘野突然松手,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惨白,没有任何点缀,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揉弄。
陈柘野心里怒火中烧,朝殊察觉到他的视线,心一狠,脚往后一踹,并没有急着离他,因为他吻了一下陈柘城。
湿润的触感,一触即消。
让陈柘野的怒火被熄灭了大半。
朝殊趁这个机会,离他身边远了一些。
“你们还做过其他事吗?”陈柘野回过神,没有急着去抓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朝殊上辈子跟陈柘野结婚十年了,肯定什么都做过。
不过朝殊看他被自己刺激的模样,还是退让一步,“没。”
陈柘野神色勉勉强强正常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还是真的信了朝殊的话。
朝殊见他神色松动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我其实对他很讨厌。”
“哦?”陈柘野被这句话吸引,刚刚不是还是还表现对他很有感情吗?怎么现在又说了讨厌。
“谁会喜欢变态。”朝殊说着话,抬起头,眼神落在他那双桃花眼里,明明说着最普通冷漠的话,可陈柘野却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其实陈先生给我的感觉很像他,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陈先生。”
陈柘野视线与他交织,焦灼的氛围开始萦绕在他们身边,朝殊却调转语调。
“可是,如果陈先生的态度变成正常人,让我没有那么抗拒,也许,我就不会讨厌陈先生。”
朝殊在这场虚构的半真半假的谎言里,终于暴露出自己的目的,他虚构,也不算虚构。
他构造出一个假恋人,并且对陈柘野说。
“你很像他。”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这一点。
所以,对于朝殊接下来的话,陈柘野肯定能听进去一点,至于听进去多少,还需要朝殊抛出一点诱饵。
就像陈柘野曾经对他所做的一样,先施压再给蜜枣。
这次,朝殊学着他的手段,设置了自己的目的,看起来还不错,起码陈柘野现在开始沉思。
朝殊也不急,对待猎物上钩,最耐心的手段,是即将要上钩的一幕。
果然,陈柘野语气轻松,“朝同学,你这话具体意思?”
“意思是,我在给陈先生,一个机会。”
至于什么机会,朝殊淡漠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在等待他的回复。
陈柘野眼睛微眯,修长的指尖敲打沙发背上,一下又一下,墙面上的指针发出,“滴答”的声音。
最后,陈柘野身体前倾,乌黑的眼眸里更是藏着让人看不清楚的情绪。
“你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朝殊学着他的样子,无辜得很。
陈柘野:“你说的话很真诚,感情流露得也很好,可这里有个问题,你的生活轨迹,从小到大的资料,我都看到过,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有时候,资料并不能代表一切。”朝殊淡定地说,身体往后靠了靠,“况且,我也不在乎陈先生你信不信,毕竟我真的不喜欢跟他有任何相似的人。”
“你说你讨厌他?”
“是。”
“如果我不像他,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陈柘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而朝殊毫不意外地注视他,在空气流逝的时间里,他缓缓地说:“是。”
*
自从那天他们在公寓谈开后,陈柘野放他回去,朝殊感受到陈柘野对他的态度隐忍起来。
起码,不会时时刻刻地偶遇什么的。
不过这一点归功于朝殊说的那句话,“我不希望你像他。”
陈柘野看起来在笑,可朝殊感受到他的心情很糟糕。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是替身,所以陈柘野为了改变在朝殊心里的看法,表现得愈发像个君子。
可朝殊明白,这只是暂时。
他暂时躲过。
但他虚构出来的人物终究会被戳破,所以他要撑过这段时间。
即使他还去调查,怀疑,他必须要蒙混过去。
然后等着明年出国留学,再也不见。
至于陈柘野要是知道自己被骗后,是什么感想,朝殊不得而知,毕竟那时候他已经走了。
而苏戎也在一个星期后,主动打电话给他。
“朝殊,我明天就要回南城了。”
“你不在这边继续待吗?”
另一头的苏戎咬着下唇,眼神惶恐不安地看着盯着打电话的夏驹。
“我……我没事,我就是想回去了,在……在这里待太久了,我该回去了。”
苏戎说完,迅速挂断电话,而夏驹这才满意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苏戎,这几天我找不到你,我都急死了。”
“我……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戎害怕地看向他,可夏驹非常淡定地说,“我猜的。”
骗人,他怎么能猜到自己在哪里?
苏戎只是因为撞见他亲自己,一时难以接受跑到这来,可是他没想到,才一个星期,夏驹就找到了他,这莫名的让苏戎有种被恐怖笼罩的害怕。
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对夏驹从未有的警惕。
可夏驹并没察觉他的惧怕,反而兴致高昂地说,“苏戎,你这几天待在这里是不是很烦闷,我陪你去玩玩,算了,还是回南城,这里的人总是让我不喜欢。”
夏驹想到这里,拉着苏戎去办理了退房手续,苏戎试图想要说什么,可余光瞥到他阴森森的笑容,还有那句,“苏阿姨还在家等你。”
他一下子就泄气了。
另一头的朝殊,听着耳边挂断的声音,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于是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刚好,张承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纸袋子,兴高采烈还带着一种八卦的意味,将里面的饭盒取出来,放在朝殊的面前。
“你给我带的?”朝殊看了一眼,张承怎么知道他没吃饭。
可张承摇头,“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饭,这是我刚回学校,陈柘野身边的助理塞给我的,说你没吃饭。”
助理?
朝殊也明白了过来,他确实没吃饭。
张承看他了然的态度,一下子八卦之心浓浓升起,“上次我问你,你跟陈柘野什么关系?你不告诉我,现在人家助理给你专门送餐,这关系……”
张承“啧啧啧”地说。
朝殊:“哦。”
张承:“你这么冷淡的态度,可就没意思了。”
朝殊思考了一下,还是给张承一个答复,“算是,朋友。”
“真的吗?”张承凑近他面前,“可我感觉你们不像是朋友。”上次看他们在一起的氛围,剑拔弩张,可偏偏张承却感觉这份凶险的表面下,还有一层更为复杂的关系。
不过张承想不到那层关系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感觉他们的关系很不对劲。
可朝殊死不承认,只是很敷衍地说,“朋友。”
两个字,让张承的好奇心得不到回答,抓耳挠腮地走来走去。
朝殊懒得理会他,刚想回房间,没想到自己的手机传来一通电话。
他看了看屏幕显示来电人是朝涔。
朝涔?
他怎么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朝殊疑惑地想着,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朝涔明显在开会,过了几秒钟,他才听到朝涔的声音。
对话一开口,直白地说,“听说你最近跟陈家走得很近。”
“你听谁说的?”朝殊莫名想到那天在公司里遇到的朝父。
朝涔的答复也给了他验证,“是父亲,他说他看到你在陈家的公司,而且上次朝和在监狱里的事情,陈家也插手了,我调查过,是因为朝和想找你借钱的原因。”
“这样子,那大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朝殊冷漠地说。
“我想问下你跟陈家的关系如何,我们朝家公司项目组最近出了一点麻烦。”
“是吗?不好意思,我跟陈家关系并不算很好,抱歉。”朝殊拒绝了他的要求。
朝涔也不急,生意人总是有自己的行为方式,他语气放软地说,“我知道父亲最近这段时间对你不太好,可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冻结的卡我都已经帮你解了。”
“从小到大,我们朝家没有亏待你一分,我也把你当成弟弟看待,现在公司出了事,我已经熬了好几天通宵。”
朝涔叹气地说,可朝殊全程很平静,最后淡淡地说,“我知道,大哥你辛苦了。”
“可是我跟陈家根本没有关系。”
见朝殊这么坚定,朝涔后续也只是跟他简单聊了一下,很快挂断电话。
张承在旁边听着,好奇地问,“那是你大哥?”
“嗯。”
“听起来怪有意思的,说得好像朝家对你有大恩,可你本身不就是朝家人,照顾你不是天经地义,怎么现在说得好像你应该要感恩戴德。”张承托腮,在这个圈子待太久,有些东西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朝殊:“你看得还蛮深刻。”
“当然,你当我吃白饭长大的,我和你说,下次他还是找你,你别答应,毕竟你跟陈柘野只是朋友,有些朋友涉及利益,就很难做朋友。”
张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让朝殊多看了几眼,“知道了。”拍开他热情伸出来的手,自顾自地回房间。
朝殊回到房间后,便收到了陈柘野打来的电话,经过上次他们说开后,陈柘野对他的态度也变得很体贴,很难看到他强势的一面。
他心知这是假象,不过能维持一段时间,他也挺乐意,于是在陈柘野打来电话,询问他吃饭没,他态度也不再那么抵触。
“我正在吃。”朝殊看了一眼手里的餐盒,而陈柘野在那一头,轻笑地说,“能拍给我看看吗?”
这个要求让朝殊一愣,“我没你社交平台的账号。”
“那我们加一个。”陈柘野提议。
朝殊同意,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后,便拍了一张图发给陈柘野。
可陈柘野看到朝殊发过来的照片,犹豫一下,还是跟他说,“我看不太清。”
这时候朝殊才反应过来自己拍的图片太模糊,正想重新开,没想到对面的陈柘野温柔地问。
“可以视频吗?”
朝殊迟疑了一下。
“只是视频一下,应该没问题?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听陈柘野的语气看起来只是单纯想开个视频,看看他有没有吃饭。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但朝殊还是同意了视频要求,画面很快接通,朝殊发现陈柘野身穿黑西服,快要跟身后的黑色背景融为一体。
“你这是在办公室吗?”朝殊疑惑地问。
陈柘野:“嗯,我刚结束一场会议。”
朝殊听完后,随口说了句,“陈先生,你好忙。”说完,他就拆开一次性筷子,发现是楠木黑筷,上面的logo好像是北城最有名的会所餐厅标志。
“这是云旧阁的饭菜,不知道合你胃口。”陈柘野贴心地回答。
朝殊握着筷子,夹了几口,“还不错。”
“那就好,那我不打扰你用餐,我挂了。”
这么快,看起来是真的只是为了看他吃饭。
朝殊心里闪念这个想法,便想抬头说什么,结果身旁的玻璃水杯被他一下不小心打翻在桌面上,让朝殊惊得站起身,拿起抽纸擦拭桌面,然后擦拭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上衣被沾染了水,湿漉的触感贴近他的身躯,弧度被完美地呈现出来。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想要换一件,可当他撩起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身,还有那白得晃眼的肌肤,却意识到什么,视线朝电脑望过去。
上面视频显示已经被挂断。
办公室内。
陈柘野双手交叉,眼神望着已经黑屏的画面,脑海里却浮现刚刚的一面。
白雪像瓷器的肌肤,还有那纤细的腰身,是不是一掐,就会露出嫣红的痕迹,白里透粉,而他也会瑟缩着不停,咬着下唇,死死瞪着你。
不过比起掐,他更想留下咬痕。覆盖在他身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停留在他光滑细腻的后背,撕咬,吞咽,像个牲畜,密密麻麻,彰显他的存在感。
刘助理这时候敲门,“先生,你要的资料,我们拿到了。”
陈柘野这时候从臆想里回归理智,“进来。”
很快助理将一堆资料放在陈柘野的书桌台面上,紧接着,刘助理又呈上另一份资料。
“这是先生,你要我们从新调查朝先生的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
陈柘野闻言,视线很快落在那份重新调查的资料上,“速度真慢,调查了一个星期。”
他没有很急地接过来,只是淡淡地说,“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先生。”刘助理毕恭毕敬地将办公室里的门关上。
陈柘野缓缓地拿起这份资料,眉眼愉悦起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跟我说谎。”
最好是朝殊上次在公寓故意跟自己说谎,故意想让自己放过他。
毕竟他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做着臆想很久的画面。
撕咬,吞咽。
但如果是真的。
陈柘野眼神阴翳,指骨在桌面上发出“叩叩”的声响,急促烦躁起来。
第27章
北城的天气渐渐转秋,十月份也很快来临,刚好学校要放国庆长假,张承听说要放长假,兴奋地拉着朝殊说,“咱们要不去旅游,据说南山区的旅游景区很有名,有草原还有马,还有一些激烈的游乐设备蹦床之类,不过最重要的是,那里面有个俱乐部,听说里面的酒全都是世界有名的名酒,而且里面只接待VIP,刚好我朋友之前给了我一张卡。”
张承兴奋地掏出那张卡,朝殊看都未看一眼,“你是不是想去俱乐部。”
“我是那种爱酒的人吗?”他一只手耷拉在朝殊的肩膀上,一只手指夹着那张卡。
“还不是上次约你去南城玩,没玩够,这次想让你陪我一起去玩。”
“那不好意思,我国庆有约。”朝殊这次不是故意,是真的有约。
这让张承疑惑起来,“谁约你?”
“我放假去趟南城,我朋友顾城离约我。”外加上,他母亲的家在那边,他想回去看看。
张承听到他已经有约,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唉声叹气,“真的每次找你,你都又是。”
“不好意思,这次我是真的有事。”朝殊声音里蕴含了一丝歉意。
张承摆摆手,“算了,我去找别的朋友。”
朝殊只见张承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很快他就约到了几个朋友一起去。
朝殊听着他打电话的声音,突然想起要不要告诉陈柘野,这件事。
毕竟昨天陈柘野突然约他国庆放假,去小岛放松游玩。
对小岛产生惧怕的朝殊立马拒绝。
当时朝殊忘记陈柘野什么反应,不过他还是补充地说了句,自己有事,下次再约。
后面陈柘野一直没有发信息给他,直到现在。
这让朝殊坚定的内心有些摇摇欲坠,深怕他会做出点别的事,虽然他拿虚构的一切吊着他,可不代表陈柘野不会做出别的事。
朝殊的思考几经周折,还是在张承打电话期间,主动给陈柘野发信息,说了自己具体去哪里的位置,还有跟谁去。
很快,手机亮了一下。
——好。
一个字,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让朝殊心里不安,可再怎么不安,他都已经选择要回南城。
所以朝殊忽略了这点,将信息框关掉。
可是到了傍晚,他一个人在公寓,门铃响起,朝殊走过去开门,却没想到会遇到朝和。
朝和看起来很憔悴,也许是刚从拘留所里走出来,眼底是藏不住的阴郁的憎恶,“朝殊,你看见我很惊讶。”一直懦弱的人,在牢里待了几天,气质一下子变了起来。
满身的戾气和不满。
对待朝殊的态度也跟之前不同。
毕竟,他只是想找朝殊借钱,反正他们是兄弟,可谁知道朝殊居然送他进去,大哥他们也不帮自己,这让朝和内心扭曲嫉妒起来。
凭什么,还有朝殊,不是跟他一样都是私生子,为什么不帮自己,还送自己进去。
朝和一想到这里,眼里的愤怒都遮不住,好不容易放出来,结果遇到向他讨债的,好歹他是朝家的少爷,怎么会混成这个地步,刚好他路过朝殊的学校,想起始作俑者都是朝殊搞的鬼,一时之间新仇旧恨燃起,他气势汹汹地走进学校,因为保安认识他,所以放了他进来。
他从大门,一路往朝殊的宿舍走去,好不容易来到他的公寓门口,一敲门,看到朝殊那冷冰冰的脸,一下子让他心里的无名火烧得更厉害。
朝殊只是觉得他说的话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朝殊我们好歹都是私生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朝和说着,便想挤进去,被朝殊拦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你以伤害人身自由关在拘留所好几天,刚出来,现在我没地方住,住你这来不可以吗?”
“可是你名义上不是有好几栋豪宅吗?”
朝和闻言,眼珠子心虚地转动,“路太远了,我懒得回去。”
其实是被他赌光了。
“我帮你打车。”朝殊拿出手机就要给他打车。
这下子,朝和急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想让我进去住吗?”
“我告诉你,你不让我进去住,我还不乐意,就你一个傻子,我们好歹也是豪门出生,你干嘛天天住这个破公寓。”
朝殊被骂后,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很冷静地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我打车送你回去。”
可朝和推开朝殊的手,非要挤进去,他要不是身上没钱,大哥他们肯定不会接济自己,自己又不知道晚上住哪里,这才想起朝殊。
反正都怪他害他,住他这里,也是谁叫朝殊之前敢这样对他。
可他还没有挤进去,身后传来低沉喊着笑意的男声,“朝同学,你们这是?”
朝殊没想到这个时间点,陈柘野从公司回来,而且身上的西服还没有脱掉,身上还有红酒的味道,俨然一副刚从某个宴会回来的样子。
朝和听到身后的动作,转过头觉得有点眼熟,“你是谁?”
“他住我隔壁,我帮你叫车。”
“我才不回去,我想住你这里,是你的福气,你一直推三阻四什么意思?”朝和很生气,完全没有想过大晚上,跑到关系不怎么熟悉的人家里,还要住进去,是多么令人反感的行为。
陈柘野原本的笑意也收敛几分,声音低沉地说,“这位先生,这大晚上扰民不太好吧?而且你为什么这么想住这里?”
“关你什么事?”朝和心虚地怼他,“我跟朝殊是兄弟关系,我住他这里不是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少给我指手画脚。”原本看这个长相,还有这低调的打扮,朝和第一眼还不敢惹他,可是听说他也住在这里。
朝和底气一下足了,跟朝殊住学校公寓,肯定家世不太好。
殊不知,陈柘野的家世让他高攀不起。
陈柘野听到朝和这么不客气的话,低沉的笑声从喉咙处发出来,古怪的让朝和有种莫名的被谁盯上的错觉,让他紧张的直起了背,眼神瑟缩起来,“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下,刚刚还儒雅的男人,对着身后随行的保镖使了一个眼神,很快朝和被保镖带走,一路上,朝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傻愣愣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挣扎起来。
“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朝家的少爷,你们——”
很快他的声音消失在走廊上。
陈柘野:“你不用担心,他没什么大碍。”
朝殊收回视线,眼神落在他身上,“你是去参加了宴会吗?”
“刚参加一个宴会。”陈柘野眉眼柔和,望向他的目光都像是自带滤镜一样,让朝殊感觉很怪。
“对了,听说你国庆要去南城?”
“是。”
“好可惜,本来我可以退掉所有工作,陪你度过国庆。”
陈柘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告知朝殊这段时间他已经退掉很多业务,不过在听到朝殊说要自己去。
他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体贴的话像一缕清风,让人感觉舒服。
这倒让朝殊不知道怎么回他话,只是能尴尬地问他,“你最近工作忙不忙。”
“还好,我能进去喝杯温水吗?”陈柘野表示自己从宴会回来,全程没有喝过一口水。
朝殊听闻,侧过身,让他进来,门口玄关空间很小,陈柘野挤进来,空气一下子稀薄,朝殊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清洌味道。
陈柘野也刚好抬眸看他,四目相对,朝殊有点发愣,只是觉得这个家伙睫毛很长,很想拔下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被陈柘野低沉的声音打断,“你在想什么?”
朝殊尴尬地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走进去想要给他倒杯水喝。
陈柘野熟门熟路坐在他的沙发上,姿态散漫地跟他聊天,“明年你大三,好像要实习了。”
“是。”不过他明年准备去国外留学。
“那你有考虑的公司吗?”陈柘野笑吟吟看他,朝殊这才反应过来,将接好水的水杯递给他,“你这是想帮我介绍实习公司吗?”
“看朝同学愿不愿意,我在银行和证券公司都有人,不过我更希望你来我这边的公司。”
朝殊:“谢谢陈先生的好意,我觉得还早。”
陈柘野对于朝殊的拒绝,并不意外,只是两只手交叉,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询问他。
“对了,你跟那个人在一起多久了。”陈柘野突兀的一句,让朝殊很快反应过来。
“半年,他叫陈闻,你应该调查不到他。”
朝殊在冰箱里拿出一瓶橘子饮料,倒进新买的陶瓷杯里,而他笃定的语气让坐在沙发上的陈柘野眉眼轻佻。
他毫无察觉,将饮料倒进去后,将瓶子扔进垃圾桶,转过身,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陈柘野,语气淡漠地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朝殊并没有问他是什么事,轻抿了几口饮料,也许是因为饮料本身偏甜,他又喜欢喝甜的,导致他一喝,冷漠的神色很快松懈下来,眉眼轻松,唇角也有了一点弧度,像是喝到了喜欢的食物,眉眼弯起,但是这个变化很小,小到只有陈柘野才能看到。
陈柘野的眼神有了点变化,视线也没有移开。
朝殊的手很细长,白玉的肤色,指甲泛着浅粉,轻轻地一用力,连带着手背骨骼和青筋伏起,粉的、紫的蜿蜒四起,象征着某种生命的跌宕。
“怎么了?”朝殊察觉他的目光,偏过头看他,陈柘野过了三秒才回过神,想要扶眼镜,却发现今夜的他,并没有戴眼镜。
“刚刚在想一个很美的画面。”
“是什么画面?”朝殊好奇地问他,可陈柘野笑而不语,将话题又轻飘飘地挪回来。
“我们不是在聊你和那个人的事情吗?”
“对。”朝殊看起来丝毫不慌。
“所以你们进展到哪些方面。”
“什么?”朝殊觉得他今夜的脑回路让自己猜不透。
“不能问吗?我只是好奇,他牵过你的手吗?”陈柘野无辜地问道。
朝殊:“有。”
牵手肯定有的,他这不是在问废话吗?
可陈柘野突然起身,走在他的面前,朝殊奇怪看他,却看到陈柘野半蹲下,修长的手掌伸出来,牵住他的手,一双桃花眼望向他。
“是这样牵手吗?”
温热的余温贴上阴冷的气息。
朝殊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手,是心脏。”
那是上辈子,亲热交缠间,陈柘野总喜欢背后式,他认为这样可以永远包裹住他,然后十指相扣,落下稀碎的吻痕,在他耳边轻笑地说出这些话。
可现实却是陈柘野出现在他的公寓,手掌舒展开,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十指相扣。
一只手纤细,瘦削,白得发亮,连青筋蒙上一层美感,另一只手修长,青筋伏起,像狰狞起伏的海浪,属于力量的美感。
两只手牵在一起,让朝殊本能退缩,可陈柘野的手劲很大,桃花眼微垂,落在他们相交的地方。
贴近,碰触。
隐隐约约有汗水的滑腻感,还有空气流动的压抑。
陈柘野淡笑,“你流汗了。”
朝殊本身就是容易出汗,外加掌心被紧贴,自然会流汗,而汗水从掌心溢出,多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连带朝殊的脖子都红了。
“你放手。”
“我只是牵你的手,朝同学,你反应好像过激了。”
朝殊闻言,心直口快地说,“你被人牵,你不会流汗吗?”
陈柘野低垂眼帘,唇角含笑,“我从来没有牵过任何人,这还是头一次。”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手心还会流汗。”
朝殊想要伸回手,冷清的脸上已经浮现薄红,额头也开始出汗。
“你现在见到了,你可以松手了。”朝殊抿着唇说。
陈柘野倒也不想继续逗弄他,主动松开手,这让朝殊赶紧伸回去,结果陈柘野帮他从茶几上的抽出几张抽纸,“你不擦擦吗?”
朝殊探出手要去接,可陈柘野一把攥紧他的手腕,朝殊瞪着他,但这个家伙却只是用纸巾帮他擦拭手心的汗水。
连带着指间缝隙,完完全全擦拭了一遍。
看起来就像是认真帮他擦拭手,可是他的眼神愈发欲·气。
好容易出汗。
只是碰一下。
别的地方也会出汗吗?
朝殊疑惑地看他,明明只是擦手,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还有明明是正经的动作,却让朝殊极其不舒服,好像陈柘野在擦的不是手,而是擦拭稀世之宝。
“对了,他帮你擦过手,会让你出汗吗?”
在帮朝殊擦完手掌汗水后,陈柘野莫名地问了他一句。
这让朝殊尴尬起来,不自觉揪住自己的衣角,沉默寡言。
气氛沉默起来。
“好了。”朝殊看他弄好就赶紧收回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陈柘野眼神有片刻的阴郁,但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气氛比之前尴尬了点,可陈柘野眼神很快恢复正常,浅笑问他,“你那天是下午的飞机票,还是晚上的飞机票。”
朝殊:“怎么了?”
“我想送你,毕竟这么多天看不见你,总是要送送。”体贴,克制,从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要不是朝殊知道他的本性,估计会认为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你那天有时间吗?”朝殊询问他。
“我问出这个话,就说明我有时间。”
“不过我希望,我那天能亲自送你,况且只是送你去机场,应该没问题。”陈柘野的语气软下来,征询他的意见,没有之前那种逼迫感,让朝殊放松警惕,心里的防备减少了一些。
“可以。”朝殊犹豫几秒,还是同意。
陈柘野唇角勾起,像是很满意他这个点,等到墙上指针显示时间很晚了,陈柘野这才起身说自己回去。
朝殊站起身送他离开,回去的陈柘野站在门口对朝殊说了句,“晚安。”
“晚安。”
厚重的大门关上,很快隔绝他们的视线,刚刚还一脸笑意的陈柘野,转瞬笑容消失,视线往下,看向自己的掌心,低声难语。
“只是想找他“谈谈”,没想到……”
他脑海里想起掌心紧贴,朝殊不自然地抿着唇,雪白的肌肤染上粉色,而那掌心的滑腻汗水让陈柘野思绪飘走。
“算了。”
次日。
朝殊照常去咖啡厅兼职,同事知道他国庆不在这边兼职,非常可惜,毕竟朝殊来这里不久,人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动作麻利,稳重,人也长得好看,同事们都喜欢朝殊过来兼职。
这不,国庆客流量大,他们到时候肯定忙不过来,朝殊又不在,他们叹气。
朝殊只是默不作声,做着自己的工作,很快来了客人,同事们都散开,各忙各的,只有跟他走得近一点的柳青茹,叮嘱他一些事宜。
“你去南城多注意天气,听说那边潮湿比较重。”
“好。”
后来朝殊忙到一半,其中一个负责包厢的同事急匆匆地跑过来,对他说,“朝殊,有客人指名找你。”
“找我?”
朝殊好奇了起来,跟身边的同事打了一声招呼,走了过去。
等他一过去,却发现是薛文。
薛文今天打扮得很斯文,浅灰色打扮,还配了一双眼镜,一见到朝殊就像他打招呼。
“学弟。”
“学长,你怎么突然找我。”朝殊奇怪他怎么在上班期间找自己。
薛文不好意思地说,“我晚上有个宴会,需要个伴。”
“可不都是女伴吗?”朝殊疑惑地问。
薛文尴尬起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说,“其实,我喜欢男人。”
他说完又急着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学弟你别怕我。”
朝殊他貌似还什么都没说,而薛文朝他露出恳求的眼神,“学弟你这次帮帮我,帮我冒充一下男伴,这次的寿宴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办的,他们一直想给我找对象,我上次诓他们说已经找了,可他们不信,这次非要我带人去见他们。”
看薛文这么恳求的样子,朝殊语气迟缓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下来。
薛文当即露出笑容,“那我现在带你过去。”
“可我还在兼职。”
“没事,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你跟我走就好了。”薛文心情不错地站起来,朝殊听闻后,也就不再说什么。
等到了晚上,朝殊换了一套白色西服,而薛文也换了一套白西服,两人身形差不多,唯独对方体型不一样。
朝殊穿上西服,没有往日那种大学生的稚嫩学生气,多了一份沉稳,胸口也佩戴了祖母绿的宝石胸口,让原本冷清的脸上多了几分矜贵。
而他陪着薛文入场,刚入场没想到薛文的家人就凑了过来,薛文有点担心地看她。
可是朝殊面不改色,在他们的围攻,还有一连串的问题中,游刃有余。
“你跟小文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一。”
“你还是学生。”
“我跟薛文同校,我们认识快二年了。”
“那你们感情看起来不算很亲热。”有位年纪大一点的女人,眼神犀利地盯着朝殊,想要看朝殊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可朝殊只是淡淡地说,“我慢热,他害羞。”
薛文差点站不稳,尴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朝殊会来这一句,好家伙,他看起来像是害羞的人吗?
提问的女人也就是薛文的姨妈,没想到朝殊会抛出这样的回答,让她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薛文看起来不像是害羞的人。
说不定私底下他就害羞呢?
看不出来?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心里犯起嘀咕。
还是薛文打断他们的对话,拉着朝殊往里面走,“姨妈,朝殊他喜欢安静,我带他进里面的休息间坐一会。”
薛文根本顾不上姨妈在身后试图挽留他们,带着朝殊走到角落。
可他们才没有走多久,有人从二楼旋转楼梯走下来,中年男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瞥过去,随行的助理见老板不走动,低着头询问。
“老板,怎么了?”
“我听说小野最近看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小野喜欢的“鸟”,怎么跟另一个人混在这里。”
孙助理顺着老板的话,看向朝殊的方向,看到了两个男人的背影。
陈堂微眯起眼,连带眼角的皱纹都浮现出来好几层,不苟言笑的气势,让身边的孙助理踌躇不敢说话。
“拍下照片,就当送给小野,今晚的“提醒”。”
“他这孩子,现在羽翼丰满,连我这个当爸的话都不听,甚至……不过我还是要给他上一课。”
“比如,这种被豢养的“鸟”,容易脆弱,爱飞。最适合放在眼皮底下,剪断他的翅膀。”
痛了,血流了一地,才知道不敢飞。
第28章
跟着薛文离开的朝殊,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如芒刺背,让他不舒服起来。
后来薛文一脸窘迫地对他说,“学弟,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害羞。”
朝殊回过神,想起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解释起来,“我只是随口说说。”
薛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是这样子吗?”
朝殊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面无表情地说,“要不,等下我遇见他们,跟他们去解释。”
“没事,姨妈他们说就说,反正我只要不听就好,对了这宴会上有酒和点心,你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去帮你拿?”薛文现在心态已经放缓,扫视会场一圈,大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俨然上流社会的模样,包括整场宴会的装扮,这里的餐盘都是价值不菲,而宴会的鲜花是从国外飞运回来,就连宴会上的点心,都是请的五星级大厨特意定做。
朝殊也观看了宴会一圈,摇了摇头说,“我不饿。”
“不过那边好像有人在像你打招呼,你要不要过去应酬。”
“招呼?”薛文顺着朝殊的视线望向右前方,发现是自己是朋友,暧昧地举着高脚杯朝他笑。
薛文尴尬起来,“那是我朋友,他们肯定误会了什么,你在这里做会,我跟他们打声招呼解释一下。”
“好。”朝殊坐在沙发上,看着薛文走了过去。
薛文走过去后,他的朋友朝他戏谑一笑,“哟,没想到今天遇到你,还带了一个美人过来,气质还挺特别,没想到你喜欢这款。”
“去去去,你们瞎说什么,这是我学弟,被我拉来当挡箭牌。”薛文推开曾祥的手,曾祥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看向坐在沙发的美人,像白瓷清冷,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绝了大部分的烟火气。
曾祥看得心痒痒,忍不住喝了一口手里的红酒,紧张地问薛文,“那你学弟有没有男朋友?”
“靠,你不是之前喜欢的女人吗?”薛文一脸警惕看向他,“他可是我学弟,你没乱来。”
“好好好,我不乱来,我跟你开玩笑的。”曾祥看他认真的态度,只好作罢,可是看着那美人,心里还是蠢蠢欲动。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好人,招惹薛文的学弟,还是算了。
他有自知之明。
朝殊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在聊什么只是专心坐在沙发,只不过,期间有好几个人向他要联系方式,都被朝殊婉拒。
其他人也只能失望地看着朝殊。
不过有个人倒是孜孜不倦,眼见朝殊拒绝,执着地说,“你要是有男朋友,我也不介意玩三人行。”
好家伙,朝殊怔住了。
刚好薛文回来,闻言不客气地赶他走,可男人一双风流的眼睛里充满对朝殊的留恋,十分不情愿。
然后薛文干脆就带着朝殊离开了。
省的朝殊被他缠上。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你到时候怎么解释?”朝殊好奇地问他,薛文系上安全绑带,冷哼一声,“没事,你放心,我会找到理由,倒是你下次遇到那个人,离他远点。”
“他是?”朝殊觉得他很陌生,从来没见过,皮相挺不错,但比不上陈柘野,而且他看起来很风流,眼睛里的深情让朝殊有种虚假的错觉。
薛文嫌恶地告诉他,“这个人,是周家新回国的小少爷,之前在北美华人圈里,他可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男男女女都玩过,这次他估计看上你了,你以后小心点,离这种恶心家伙远一点。”
朝殊浓郁的睫毛轻颤一下,询问他,“听起来,你是不是很不喜欢他。”
薛文冷哼一声,这还是朝殊第一次看到薛文这么讨厌一个人。
“我表姐和表弟,两个人,去国外留学,被这个家伙看上,我表姐还好,察觉不对劲,躲得他远远,结果没想到忘记提醒自己的弟弟,不过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恶心的家伙,泡她不成,改泡弟弟,后来,表弟被诓得对他情深不改,最后被抛弃得很严重,至今还在国外接受心理辅导。”一提起这件事,薛文手背青筋浮现,眼里充斥对周伟的厌恶。
朝殊也没想到对方是这么恶心的人,眉头紧缩。
后来薛文告诉他,“都怪我,我不知道今天让你帮我,会遇到他,而且他好像看上你了,所以我刚刚才想把你带出来,如果他后面还会死缠烂打,说什么都会追你,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我会帮你。”薛文认真地说。
朝殊摇头,“没事,学长不用自责,你之前都帮我找兼职,我今天帮你参加宴会,也是理所当然,至于他如果敢纠缠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就好,不过真的有问题,你一定要联系我。”薛文还是放心不下。
可朝殊向他再三保证,最后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学校,薛文在送他上楼期间,还在叮嘱他。
朝殊点头,跟他打招呼表示要回去后,两人这才分开。
不过等朝殊回去后,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是陈柘野的号码。
上次他们视频后,留下了对方的号码。
而陈柘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发了一句。
——。
朝殊满头雾水,一只手敲击手机键盘,另一只手拉开冰箱,而玻璃杯子和饮料的碰撞声,“哐当。”响彻客厅。
——怎么了?
朝殊回了他一句,没想到陈柘野很快发了文字过来,看来是守在手机屏幕前,在等他的回复。
——我想问下,你明天晚上有时候吗?
——你要约我吃饭吗?
——嗯,你方便吗?
陈柘野单手攥着手机,整个人影子落入黑暗中,房间的灯没有打开,只有微弱的手机屏幕,才能显示陈柘野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任何变化,等了很久,对面的人都没有回复,于是他切出后台,翻开刚刚孙助理给他发过来的照片。
清冷的男人穿着白西服,跟一个白西服的男人走得很近,这张照片虽然没有拍到正面,可是陈柘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朝殊。
他好像有一项技能,无论朝殊身处在哪里,他都能一眼注意。
像与生俱来。
但他其实在孙助理发照片过来,就知道,朝殊跟薛文一起出门,可他并没有很在意,只不过在照片发过来一瞬,他还是控制不住失控。
以至于,只要有人进来,打开灯,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玻璃碎片还有其他物品摔在地上的画面。
而他的父亲,陈堂还特意刚刚打电话给他。
他用略微带着指责的口吻,“你的小鸟看起来一点都不乖,你怎么不买个笼子。”
来教训他。
可陈柘野一把将电话挂断,理都未理他,可是视线一直落在那张照片上,摩挲了一下又一下,一不小心发出来一个句号。
他没有撤回,反而正在等待朝殊的回复,没一会,朝殊回了他的信息。
陈柘野明明内心里的血液因为失控在沸腾,可他还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打出温和的字,试图掩藏自己的不对劲。
可才没聊几次,朝殊又不跟他聊起来,这陈柘野脖颈和手背上的青筋蜿蜒起伏。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是不是不想跟我吃饭?
还是又开始对我抗拒。
真过分,明明都已经很克制了。
陈柘野心思阴郁得可怕,直到手机显示屏再度亮起来。
是朝殊发过来的。
——抱歉,我刚刚临时接了一通电话。
——地点和时间发给我一下,我晚上有空。
陈柘野紧皱的眉眼很快松开,禁闭的卧室门推开。
陈柘野又恢复了温文儒雅的模样,刚好管家走过来,他对管家说,“处理一下我房间的卫生。”
管家一愣,视线探究望向陈柘野的背后,因为卧室关灯,一点亮光都看不到。
而陈柘野已经下楼,却没有想到陈堂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显然不知道来了多久,陈柘野面不改色的走上前,“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毕竟我们一个月都没有见面了。”
陈柘野的目光落在泛着热气的茶杯上,倒也相信了他的话,语气温和地说,“那不好意思,我要临时出门一趟。”说完,陈柘野便转身离开。
可陈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喜欢的那只鸟,我看了,是个私生子,这种人,一旦出了事,没有多少人会在乎他。”
“而且,也是最容易掌控。”
陈柘野闻言,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笑地说,“父亲,他不是我养的鸟。”
“有什么区别吗?我之前在寺庙见到你,还觉得你很奇怪,后面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他的存在,确实,除了出身,倒也能勉勉强强跟你在一起,不过,这种鸟玩玩就算了,别太上心,毕竟鸟最容易跑。”陈堂的话言辞凿凿,话里话外都把朝殊当成一个宠物,可以任意揉捏摆弄。
陈柘野的笑容收敛起来,偏过头,半张脸暴露在陈堂的面前,戾气深重地说,“父亲,你管得太多。”
“我只是教育你,况且要不是你是我儿子,我会教你这种道理。”
“是吗?可我不需要,不过你最近太空闲了,你可以适当在家里多待几天。”
陈堂冷笑,站起身,“你这是在教你父亲。”
“不,我这是再让你好好休息,省得在一天到晚,喜欢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陈柘野声音散漫,语气却充满了不近人情,眼神一瞥,陈堂带来的人,全部被陈柘野清空,而陈堂本人被陈柘野安排的保镖送回该回去的地方。
陈堂没想到,自己只是过来提醒他,结果陈柘野居然这么不留情面,敢这样挑战他的威严,他严厉呵斥陈柘野。
“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敢这样对我。”
陈柘野闻言,突然低笑出声,这笑声伴随着喉咙的震动,让陈堂没由来的心脏骤停,只因这笑声很古怪,阴森森得让人心里发毛。
“你突然笑成这个样子,什么意思?”陈堂心里打鼓,注视着眼前令他莫名恐惧的儿子。
可陈柘野只是抬起眼眸,虽然看起来还在笑,可是那眼神阴鸷得吓人,包括他接下来的动作和声音。
“我只是在笑,父亲真的太多管闲事。”
“不过刚好我心情不太好,所以——”陈柘野定制的皮鞋踩在地砖上,不紧不慢,向陈堂逼近,这让陈堂感觉自己被什么阴冷的动物缠上,没由来打了一个寒颤,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怎么能在陈柘野面前露怯。
“你给我站住。”
陈柘野无辜地看他,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花瓶,很快花瓶的话被他随意扔在垃圾桶,陈柘野掂量了一下分量,不错。
陈堂被他这个举动吓得差点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可置信,“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陈柘野轻笑出声,骤然间,空气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不断喘气的呼吸声。
“父亲,下次别乱说话,不然——”陈柘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干净的手掌,一点眼神都没有给被吓得坐在沙发上,冒出冷汗的父亲。
地面上,赫然一片瓷器的碎片。
冰冷的尖锐碎片,洒落一地,像是在警告他,让陈堂心里产生了一阵无法言语的惧怕,陈柘野居然敢这样对他,在气急败坏中,他的内心埋下一丝恐惧感。
陈柘野将手擦干净后,将手帕扔进垃圾桶,对着安静的管家还有站在走廊一动不动的保镖说。
“把我父亲带回去。”
“对了,他今夜受刺激太大,记得让厨师给他少配点荤菜,让他清心寡欲,还有,别让任何人接近他,打扰他的安静。”
陈柘野露出温柔的笑容,还不忘对差点要倒下去的陈堂说,“父亲,我这个做儿子的,对你照顾得真不错。”
陈堂一听,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半天没说出话,随后他就被保镖“送回去”。
*
朝殊其实打算不接受陈柘野的邀请,不过他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预感,所以他还是同意了。
而陈柘野已经提前预约好一家法国餐厅,派人去接他。
朝殊原以为只是一顿很普通的用餐,可到了现场,却发现这不是餐厅,倒像是舞会。
富丽堂皇的舞厅里,光鲜亮丽的人们结伴跳舞,伴随着音乐声还有钢琴小提琴的伴奏,他们戴着面具,踮起脚尖,旋转,舞动。
随着朝殊一走进去,专门接待的经理早就迎了上去,随后朝殊跟着经理走向二楼的包厢。
二楼的包厢很大,有沙发,有茶几,墙面挂着油画,地面铺上羊绒地毯,左面的墙面是一排排书架,放置书籍,对面则是掐丝珐琅的花纹窗户,推开可以看到下方的舞池。
经理带着他来到窗台,介绍了一下,朝殊往下看过去,看到跳着交际舞的人,像是被上了发条,不此乐疲,像音乐盒上的小人,不停地跳动。
“他们是客人,还是在这边表演?”朝殊觉得很奇怪,好奇地问经理,可是等他一转头,经理人就不见了。
朝殊疑惑,陈柘野今晚打什么主意,不过他看了几分钟,觉得他们跳得太无聊,便回去,坐在沙发上。
没一会,他就等到了陈柘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殊望着从我走廊走进来的陈柘野,敏锐察觉到他身上有戾气。
朝殊蹙眉,就听到陈柘野温柔地说,“是不是等很久了。”
随着陈柘野进入,身后的服务员推着送餐车进来,还有刚刚迎接他进来的经理,身后还跟着几个工作人员。
没一会,包厢的正中央多了一条长条的餐桌,铺上深蓝色绒布,鲜花,器具,最后摆上精美的食物,不过才五分钟,他们动作迅速地像是训练过,很快就退出包厢。
包厢内,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朝殊张了张嘴,问他,“楼下那群人是客人吗?”
陈柘野笑了笑,邀请他坐在对面,朝殊也不拘谨,大方坐在他对面,两人各坐在对方面前。
“楼下是我请人过来表演。”
“可是这表演很普通。”普通的让朝殊无法想象这是陈柘野的手笔,可陈柘野只是含笑看他,“先吃饭,吃完了,才会看到后面精彩的剧情。”
很显然,陈柘野有什么大招在等着他。
朝殊也并不着急,淡定地用餐,只是用到一半,朝殊好奇地问他,“你刚刚进来,我感觉你好像生气。”
今夜的陈柘野打扮跟往常一样,可唯独那双桃花眼下的戾气,让朝殊一眼便瞧出来,为了防止是不是自己惹到他,所以朝殊才有这么一问。
陈柘野一听朝殊地询问,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心情愉悦地说。
“我刚刚听到不太开心的话。”
“什么话?”
“朝同学你是在担心我吗?”
朝殊抬眸看他,浓郁的睫毛有几分颤动,“我只是想问问。”
陈柘野露出失望的语气,“我还以为朝同学是在担心我。不过喊朝同学太陌生,我能换个称呼吗?朝朝。”
朝殊眼皮子一跳动,本能拒绝,“不要。”
陈柘野看着再度失控的朝殊,见他因为自己刚刚的那句话,眉眼再次浮不安。
这是为什么?
朝朝?
上次他也是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
所以是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比如朝殊说的那个人陈闻。
陈柘野不知真假的,可找到的资料显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接近过朝殊,所以是朝殊骗他,可是有时候朝殊给他的反应,让他又觉得,这个人存在过。
毕竟某些时候,朝殊会有时候不安,像是因为某个人崩溃过,被伤害,才会如此失控。
那么是谁伤害他,敢让他崩溃到一听这个称呼,脸色骤变呢?
是那个家伙?
“哧——”
刀叉划在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朝殊寻着声音望去,而陈柘野顷刻间恢复正常表情,淡笑地问他,“听起来,你好像很反感那两个字。”
“因为他很喜欢这样喊我,可我不喜欢。”朝殊淡漠地解释,眼帘垂下的一刻,没注意陈柘野的手背连带露出的手腕,青筋浮现。
“原来是这样,那我不喊这个称呼,那我能喊你阿殊吗?”陈柘野亲昵的语气,听起来很无害,无害得让朝殊蹙眉,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陈柘野见状,唇角勾起,“既然你同意,那我天天喊你阿殊。”
“嗯。”朝殊缄默了一会,在陈柘野含笑的目光下,还是默许了这个新称呼。
两个人的氛围也和谐起来,时间也在用餐过程中慢慢流逝,不过这间的包厢隔音不太好,朝殊老是能听到外面的舞蹈音乐,也不知道是不是陈柘野故意安排。
朝殊在心里默默想着,因为不怎么饿,他才吃了几口,等他吃完便发现陈柘野在等他。
“你吃完了吗?”朝殊看他一直在看自己,不自然地别过脸,却听到音乐骤然激烈起来,原本温和的音乐,也开始露出自己慷慨激昂的高音调,整个的舞会也从温和,变成了激烈的现场。
朝殊蹙眉,却听到陈柘野温柔地邀请他,“阿殊,你要不要跟我去阳台看一场“精彩”表演。”
“什么精彩表演?”朝殊在冥冥之中好像窥探到什么,就见陈柘野漫不经心地说,“一场为阿殊,准备的精彩节目。”
“你什么意思?”
“一起。”陈柘野从位置上站起来,伸出手,做出绅士礼节,朝殊迟疑了一下,在听到外面响起突兀的争吵声。
朝殊还是好奇地跟着陈柘野走到阳台,一来到阳台,他就看到戴着面具的一个男人护住另一个女人,而对面的女人虽然也戴着面具,可从她手舞足蹈的激烈动作,能看得出来,她很生气。
“这是?”朝殊偏过头看他,陈柘野弯唇一笑。
“下面这一对是情侣,可那男人为了跟舞会上认识不到一小时的舞伴,跟相恋十年的女友起了争执。”
“阿殊,你说人心是不是真的很特别。”
朝殊听着他古怪的话,眼皮子一直跳动,几乎是本能地质问他,“你是故意的?”
陈柘野没有反驳,相反带着一种恶意和趣味欣赏着下方的闹剧,声音低沉含笑地说,“阿殊,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只是把他们聚在一起,好心让他们一起表演,再顺便打散他们的舞伴顺序。”
“然后我就得出,再怎么相恋的爱人都会闹到现在剑拔弩张的场面,你说,阿殊,要是你身边的人,也会这样对你,你会怎么做?”
类似于好心的警告,或者是威胁,让朝殊眉头一跳,脑海里瞬间回想起,陈柘野为什么邀自己出来吃饭。
“你在暗示我什么?还是暗示我跟薛文学长的关系。”
第29章
“阿殊,我只是很伤心,因为国庆这几天都看不到你,我会很不安。”陈柘野叹气,桃花眼里是对朝殊温柔。
可这份温柔让朝殊感受到被一种蛇类阴冷动物盯上的感觉。
这些天陈柘野体贴的表现让他都快忘了,陈柘野本质就是个疯子。
疯子又怎么会正常做事。
朝殊收敛自己的情绪,声音冰冷地说,“我跟薛文学长没有任何关系,我昨天也只是陪他去赴宴会。”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什么,不然——”不然他怎么会让薛文继续出现在朝殊面前。
可是那张照片实在碍眼,碍眼的让陈柘野还是忍不住想要用行动告诉朝殊,不要在他眼皮底下做出让他不喜欢的事。
朝殊明白他的这份意图,冷着脸说,“我不喜欢这样的。”
“放心,阿殊,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不太开心,想让你看一场舞会,你瞧下面多热闹。”
是的,下面真的很热闹。
原本相恋十年的恋人,只是因为这里招情侣跳舞,开始分崩离析,明明他们只是一开始只是来兼职。
可男人看着舞池里晃动的摇曳舞姿,还有伴侣的婀娜姿,牛奶肤色,在水晶灯下,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联想自己的女友,枯黄的头发,像蜜色枯萎的花,早就没往日鲜活的生机,男人一下子晃神,而他的舞伴,则是笑盈盈地看他,声音轻柔,似水似雾。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心驰神往,这变化被女友注意,终于在最后一场舞会,需要交换舞伴,她努力伸出手。
“看看我。”
“我的爱人。”
她想要让男友注意自己,可他却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舞伴,拒绝了他人交换舞伴的要求,哪怕是他的女友。
这一瞬间,女友彻底爆发,周围的人也停止舞步,音乐声戛然而止,观摩的人们都在看热闹,止步原地,而那个带着面具娇媚的女人,则是安静地观看这一幕。
就像是舞台剧表演。
可这一切,却源自于,陈柘野心血来潮,为了让朝殊不要做出别的动作,提前给他上演的,“好戏。”
朝殊顿时毛骨悚然,仿佛上辈子的陈柘野跟这辈子的陈柘野,开始融合,变成一个人,在他耳边亲昵,“这一幕,你不喜欢,是因为他之前也这样对待过你吗?”
其实,对于朝殊说的那些话,外加他调查到的资料,都通通告诉陈柘野,这个世上没有陈闻这个人的存在,是朝殊故意牵制他说的假话,可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个人在朝殊心里占据太多的位置。
以至于,每每想到这里,就让他嫉妒的果实开始疯狂冒出来。
“没有,不过他喜欢用这种威胁我。”朝殊攥紧手,抬眸看他,可陈柘野轻笑,“是吗?可我没有威胁阿殊,我只是想让你看热闹。”
这有什么区别。
朝殊深呼吸,可心里的郁气难消,特别是余光注意到陈柘野那张温柔的笑意上,内心不断被什么撕扯。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哪怕你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喜欢,还有——”朝殊突然开口,眼神认真地看他,“我觉得你这样并不尊重我,我跟你说过你很像他,但我不喜欢你像他。”
“不单是厌恶他的行为,还有,你跟他不一样,不要成为他。”朝殊的琥珀色眼眸认真看向他,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让陈柘野的笑意又瞬间的僵住,也让空气安静下来。
陈柘野望着他白瓷的脸蛋,还有那双狭长的眉眼,没有往日的情绪波动,脆弱,坚毅,只剩下让他读不懂的情绪。
可在这份情绪中,他好像闻到栀子味道,沾着几分血色,躺着泥土里,枯萎,破败,湮灭尘土。
“对了,我不知道你看到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陈柘野,你不觉得因为这些虚无的事,让你产生不舒服,所以你就要来找我算账吗?”
陈柘野无辜地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朝殊,看样子并不承认自己的所作为为。
不过朝殊的神态也愈发冷下来,看他的目光冷淡得像一团可有可无的风,令陈柘野视线暗了些。
“不过陈柘野你是想制造这些东西,来操纵我的情绪,让我乖乖听话,让我成为你一个听话的物件的话,我觉得你在做梦。”
朝殊站在阳台上,撕碎他们表面粉饰太平的假象。
台下的众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清空。
在场的人,也只剩下站在阳台上的他们。
一个气势逼人,一个神色收敛。
“陈柘野,你知道吗?你有时候给我的表现,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用不安来掩饰自己的不足,幼稚。”他说完这些话,整个人也向陈柘野逼近,白色的球鞋,踩在他锃亮的皮鞋,试图用这个方法。
让陈柘野出声,回应他的话。
果然,陈柘野眉眼有了一些细微变化,脸上的肌肉有了一丝丝的起伏,而这点变化,也被朝殊尽收眼底。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幼稚。”陈柘野缓缓地露出笑意,居高临下,俯下身,凑到朝殊的耳边说。
“阿殊,你说我幼稚,可是你呢?你在生气,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带给你的影响吗?”
“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朝殊抬起眼眸,声音愈发冷起来,“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尊重我,还有你真的很幼稚。”
“我从来都不喜欢幼稚的人。”
朝殊面无表情地说,哪怕陈柘野的笑意收起来,哪怕空气里隐隐约约有骨骼声作响,朝殊依旧继续说。
“而且,陈柘野你不也在生气,不,也不算生气,是嫉妒,嫉妒让你蒙蔽双眼,让你不安,所以呢?我现在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囚禁我,打断我的四肢,让我永远只能困在你身边。”
朝殊这番话,激烈地让陈柘野眼神闪过危险的气息。
“怎么,你不说话,是因为我揭穿了你的内心想法吗?可这才一点点,我忘记告诉你,那个人跟你的想法很相似,可惜,他永远都得不到,包括陈先生你。”
“永远不会。”重重的四个字。
陈柘野温和的气质已经因为这句话,荡然无存。
朝殊还在刺激他,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陈柘野你太高高在上,可是你忘记一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被拥有,被记住。”
一句“记住”让陈柘野戾气横生,空气里也响起一声破裂声。
等朝殊回过神,发现阳台上的铝合金护栏被他硬生生拽地扭曲,这惊人的臂力和力气,让朝殊心生惧怕,下意识后退,可是陈柘野握住他的手腕,眼神凌厉,泛着恶意的光。
“我知道你生气,知道你害怕,所以我对你很温和,包括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并不存在的人,我都忍下去,可是朝殊,这次,你真的让我生气了。”
“你——”朝殊的脚刚从他的鞋子移开,下一秒,陈柘野却攥着他的手,来到走廊上的电梯,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进去,然后按下电梯,很快,陈柘野不顾朝殊的意愿,将他拖拽进去。
“陈柘野,你想带我去哪里?”朝殊挣扎得想逃出去,可是陈柘野扼住他的手腕,还有他的后颈,从容不迫地在他耳边说。
“我想带阿殊,看一些你不喜欢的场面。”
“什么?”朝殊本能感觉到危险的逼近,不断地挣扎,可是在这个狭小的电梯里,越挣扎,他的汗水流得愈发多,多到朝殊的手腕也有了汗水。
黏糊的汗渍,额头,手腕,脖颈……
让陈柘野心情少了点阴霾,“阿殊,你真喜欢流汗。”
“你——”朝殊瞪着他,可陈柘野毫不在意,眼里的恶意像是要滋生出一团黑雾,将朝殊彻底包围住。
“阿殊,别怕,反正你说我是小孩,说我幼稚,那我就幼稚给你看。”陈柘野轻笑地说,手指摩挲着他滑腻的脖颈,让朝殊瑟缩得想要逃避。
倏然,陈柘野凑到他的脖子处,再也忍不住地张开獠牙,却又窥见他惨白的脸时,收住了尖锐的欲望,开始一寸寸地吻下去。
细碎的吻,让朝殊全身呈现一种粉色的状态,更别提,被陈柘野逼在电梯里,脊背靠在冰冷的电梯里,整个人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上辈子的经历。
他无法控制,只能死死咬住下唇,试图淡忘这种酥麻的触感。
不过这还是陈柘野第一次亲人,还是亲他的脖颈,意外之外,没有任何汗渍的腥臭味,而是带着几分甜腻的香味,让他陷入了某种幻境。
脑海里,想起某个画面。
炎热燥热的房间,汗水浸透了他们两个人的身躯,朝殊死死揪住床单,水渍洇湿两人之间,美丽的脊背也紧绷得厉害。
“浑蛋,为什么不开空调。”
“因为,朝朝太喜欢流汗,我很喜欢。”
幻境交织,让陈柘野陷入了某种臆想,分不清现实还是梦,直到怀里的人,不断推搡他,大声呵斥他,“你快松开,电梯停了。”
他这才从梦境里清醒过来,收回自己的獠牙,眼神的欲·气被收拢在眼底。
“好。”
朝殊被松开,刚松口气,却被他强制性带出去,他们穿过狭小的走廊,一路上,朝殊觉得这个地下室太过阴凉,有种阴森森的恐怖感觉。
他并不知道陈柘野带他来这里什么意思,还有这里藏着什么?
直到,朝殊跟着陈柘野来到尽头,推开门,密密麻麻的蛇,映入眼前,朝殊再也无法控制,转身就逃走,可陈柘野修长的手,已经挡住他逃离的路线,揪住他的后领,拉进来,然后将门一关。
“嘎吱——”大门被关上,朝殊眼神害怕地到处躲避,不敢看那些蛇正用竖瞳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也不敢听那些蛇发出来的,“嘶嘶”声音。
“阿殊别怕,他们都在玻璃箱中,不会跑出来。”陈柘野说着,搂住他的腰,一边耐心安抚他。
可朝殊本身怕蛇,哪里在乎蛇在不在箱子里,眼见那些蛇透着玻璃,冷冰冰像看猎物一样看他。
他想起脑海里的过往,外加现在的场面,令朝殊攥紧手掌,死死撑住最后的理智,对着陈柘野,非常冷漠地说,“我不喜欢看到这些,你放我出去。”
“我才刚带你进来,怎么会放你出去。”陈柘野含笑地说,可下一秒,朝殊暴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脚一抬,就要踢断他某个部位。
可惜被陈柘野察觉,被他轻轻松松地躲开,朝殊抿着唇,眼神凶狠起来,胳膊肘顶住他的下颌,脚踹向他的小腿。
陈柘野早有察觉,一个转身,一只手也顺势握住朝殊的手腕,一个拐弯,很快,朝殊的背部抵在玻璃箱。
那些蛇像是嗅到什么,争先恐后地往朝殊的方向游过来,朝殊余光瞥见,眼神不安起来。
“陈柘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朝殊感受到隔着玻璃,那些阴森森的蛇类,在自己身上蠢蠢欲动,估计如果没有玻璃阻挡,它们肯定要钻出来,咬伤他一口。
“我想要做什么?我只是不太开心,阿殊用那些话激我。”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事情闹到这个程度,朝殊都没有跟他求饶,也没有向他说一声软话。
这样的态度,让陈柘野心里不可避免地不开心。
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示弱。
为什么要一二再说地挑衅他。
陈柘野的眼底黑雾浓重起来,朝殊瞧见了,却也只是避过这一点,偏过头。
空气里瞬间安静下来,可某种古怪紧迫的气氛开始蔓延起来。
朝殊余光注意到,一只斑点黑纹形状的蟒蛇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趴在特制的草坪上,眼神蠢蠢欲动,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似乎要吞咽玻璃外的猎物。
这一幕,让朝殊骨节开始泛白,抿着唇,对陈柘野说了一句,“陈柘野,你知不知道我怕蛇。”
“我知道。”
从一开始调查,陈柘野就发现朝殊不喜欢蛇,怕蛇,至于为什么怕蛇,陈柘野微眯起眼说,“你怕蛇的原因是,在幼儿园,有条蛇钻进幼儿园吓到了你,你才怕蛇。”
“不过我也怕蛇,虽然现在不怕了。”陈柘野语气轻松,听起来,这种东西,不值得一提。
可朝殊却突然抬起头,眼神平静地说。
“幼儿园的那条蛇,并不是自己钻进来的,而是被人带进来。”
“我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为了生存,答应了包养,生下了我,后来为了让我有个更好的资源教育环境,她去求了我爸爸……”
可是,妈妈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资源雄厚的幼儿园,也分三六九等,也分阶级。
像他这种私生子,底层的阶级,进去的便是排挤。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曝光了他的身份,没有人原因跟他玩,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坐在一起。
小孩子的天真残忍,是最伤人。
老师知道这件事,也找他们聊过,可那些孩子无辜地说,“老师,他只是一个私生子,凭什么跟我们坐在一起。”
“对对对。”
“我妈妈说过私生子,跟他妈妈一样是个狐媚子,是坏人。”
其他小孩也附和点头。
他站在门口,茫然无措,听不懂,却知道他们好像看不起自己。
回去后,妈妈抚摸他的额头询问他在学校怎么样?
朝殊为了让妈妈不担心,撒谎地说,“他们对我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也很好。”
母亲露出幸福的笑容,“那就好。”
可是他们对自己的孤立却演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大家开始以他开始取乐,他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沉默寡言。
可当某天,他发现自己的课桌底下钻出一条蛇,一切也朝可怕的故事发展。
一条细小的蛇,吐着蛇信子,周围同龄人的耻笑,那一瞬间,他吓得脸色惨白,小小的身躯不敢动弹,最后还是老师们听到动静过来。
可幼儿园里的安保设施非常好,怎么可能有条蛇进来,可这件事涉及的孩子里,有个背景势力强大的父母,于是这件事被含糊处理。
妈妈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只是心疼地抱着吓坏的他说,“对不起,妈妈不知道这幼儿园居然有蛇闯进去。”
他当时足足被吓了一个星期,才缓过神,对妈妈说了句,“妈妈我想转幼儿园。”
这件事,才暂时落下帷幕。
而那条蛇带来的伤害,让朝殊根本无法忘记,直到现在他还很惧怕蛇。
但他没想到,陈柘野居然带他来看蛇,那种幼年的恐慌,席卷了他的脑海,可当他说出这些往事,他却以一种很安静,以局外人的叙述了出来。
当他说完全程,朝殊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像碎掉的玻璃糖,碎成渣渣,可当有人一碰试图拼回去,那黏黏糊糊,沾手的触感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的姿态,也让陈柘野收起了笑容。
不过,最重要的便是朝殊补充的那句话,“现在的你让我觉得你跟蛇没什么区别。”
陈柘野因为这句话,手掌攥紧了好几秒,不到三秒,脑海里回想他刚刚的话,还有朝殊那副冷静表面的过往,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对朝殊的禁锢。
可朝殊看都未看他一眼,站直身,对着一言不发的陈柘野说,“我要回去了。”
不过他才走没几步,陈柘野拉着他的手腕,微热的触碰到阴凉的手感,这让朝殊抬起眼皮看他,就这一眼淡漠的神色,让陈柘野紧锁眉头。
他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朝殊要离开,可他有种莫名的极度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他。
可当全身血液因为不甘心流动时,陈柘野注意到朝殊看他的眼神,像对待普通人一样,让他无法接受
不能,不能这样看他。
陈柘野大脑里的声音疯狂地叫嚣,可另一道声音却悄无声息在他耳边说。
“你刚刚的行为,是在伤害他。”
“所以他很生气,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立马压制了那道疯狂声音,也让陈柘野松开了手。
朝殊见他松手后,揉了揉手腕,随即走到大门,拉开离开这里,离开的路上没有人拦他,只是他当走到门口,一辆黑色宾利的车停下他面前,刘助理匆匆忙忙从车上走下来,为他拉开车门。
“朝先生,这里很难打车,我们送你回去。”
朝殊环顾一圈,发现这街道真的很冷清,也没有拒绝,上车回去。
原本他还有点不悦的表情,被收敛起来,此刻朝殊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落在窗外。
想到陈柘野的反应,他神色平静。
谁也想不到,刚刚他是故意的。
他讨厌蛇的原因是这一点,可他早就从这里面走出来,根本不会有悲伤情绪,至于刚刚那些表情和话,也只是为了迷惑陈柘野。
可朝殊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掌控欲极强的陈柘野松手。
这变化让朝殊发觉,自己好像碰到了陈柘野的软肋,也让他有了其他主意。
*
而朝殊回到学校后,刘助理拨通了陈柘野的电话,惴惴不安地说。
“先生,朝先生已经被我们送回学校了,还有什么吩咐吗?”
“阿殊他回去,表情怎么样?”
“很冷静。”
陈柘野缄默,空气陷入僵局。
“帮我调查阿殊读的幼儿园,重点“关注”幼儿园出现过蛇中毒的事件。”陈柘野的声音很冷,淬着几分戾气,让刘助理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好。”
“还有,将我豢养的蛇,全部放回原先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刘助理惊呆了,“先生,你不是很喜欢那些蛇吗?”
陈柘野露出轻笑,可眼神没有任何笑意,“它们已经没有价值。”
“对了,找人来清理地下室。”
他说完这些话,挂断了电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掌,瞥到已经扎进皮肉的玻璃碎片。
可他丝毫痛感都没有,脑海里只是想到,刚刚因为自己的暴怒被砸碎玻璃箱,有好几条蛇蠢蠢欲动地爬出来的一幕。
他神色像恶鬼一样,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回到楼上,不过他这一副满手是血的可怕模样让收到消息的家庭医生脸色骤变,惶恐不安,可当陈柘野瞥过去一个眼神,家庭医生还是先打开药箱,给他包扎伤口。
医生先是用镊子取出碎片,再一步步用棉签涂上消毒水,细心处理。
可是医生看着手掌狰狞的血肉,心惊肉跳,也不知道是谁伤了陈柘野。
这伤势也太吓人了。
殊不知,这是陈柘野自己造成的,是他无法控制的暴戾,在朝殊离开,一拳砸碎玻璃箱,造成的后果。
陈柘野在处理伤口完成后,阖眼,低声询问,“很奇怪,很奇怪。”喃喃自语的口吻让家庭医生不敢说话。
后来医生离开,陈柘野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管家注意到陈柘野的左手被包扎的伤口,担心地询问,“先生,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你通知刘助理等下过来。”陈柘野撂下这句话,独自上楼回到书房。
不久刘助理赶了过来,赶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堆资料,匆匆忙忙的上楼。
管家在一楼安排佣人干活,没一会,管家看到刘助理满头大汗,一脸惧怕地下楼,向他跑过来。
“管家,你打电话让医生过来,先生他的左手伤口又崩裂了。”
管家惊讶,立马拨通电话,打完后,他不安地问刘助理。
“先生,他怎么了?”
刘助理用纸巾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滴,声音紧张地说,“先生他在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生自己的气?”管家完全不理解,可刘助理闭嘴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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