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死亡是什么?
朝殊不清楚,却十分明白,因为他已经亲手送走了身边两个人的生命。
现在他坐在车上,想要去救下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也是造成他一切痛苦悲剧的罪魁祸首。
在被张承他们带上车后,朝殊在不停思考这个问题。
明明那个人他可以不用管的,明明他给自己带来的伤害那么多,为什么要去救他。
是因为心里的那点善良,还是在痛苦中选择了这条路。
朝殊无法知道,却在作出选择的那一步,如释重负。
可车内的气氛因为朝殊刚刚的表现,变得极为压抑,特别是当朝殊坚定地喊陈雪颜叫救护车,顺便将地址报给了对面的接线员后,气氛压迫得在场的人都如临大敌。
就连苏戎都察觉到事态的严重,不敢出声询问。
所有人也不敢问朝殊是不是出来什么事,大家都默契地开车,让朝殊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默不作声。
途中他们遇到红绿灯,在等待的途中朝殊望向出窗外,纯白的街道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两个堆着雪人的小孩子,他们圆溜溜的大眼睛张望着他们堆砌出来的雪人。
其中一个人说,“我们是不是堆的好丑。”
“不丑很好看。”小孩摇头晃脑地打量。
“不,我觉得我不好看,我们推倒重建。”
刚好这对小孩的父母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两个小孩,嘴里抱怨着,“这么冷的天气堆什么雪人。”但眼神里充满了温柔。
“妈妈,看雪人很漂亮。”
“这么冷的天,小心感冒。”赶过来的女人不由分说地抱起一个孩子,男人抱起另一个孩子,让她坐在肩膀上。
被扛在肩膀上的小孩乐得笑不停,引发另一个孩子不满,“爸爸,我也想骑在你肩膀上。”
男人傻乎乎一笑,“成。”
女人不乐意,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帮孩子骑上去,“你肩膀还有伤,小心点。”
“得咧,老婆你瞧好了没,”
男人随意掂量一下,引得女人害怕叫起来,而小孩则是紧紧抓住男人的脖子笑个不停。
恩□□氛围让人会心一笑,这也让朝殊攥紧拳头,这是他理想的未来。
没有陈柘野的世界,他将会有幸福的家庭,将会有个听话乖巧的小孩,也许孩子不听话,但是没关系。
他会拥有这样幸福的家庭。
他会带着妻子去墓地见妈妈。
……
但是这一幕完美的“镜子”,被他亲手打破。
后悔不吗?朝殊不清楚?
朝殊眼神空洞麻木,看着车窗外人来人往,还有各种红绿灯的街道,直到感觉空气里流动的气息太安静。
也不知道是谁打破僵局,小声说了一句,“快九点了。”
一句“九点钟”。
扭动时间的流动,也让朝殊模糊的大脑渐渐回过神,猛然想起什么。
原本还蜷缩在角落的朝殊抓住身边的苏戎。
“九点钟了,这么快,张承能不能快点……”朝殊焦急地拉着苏戎,刚刚的空洞麻木瞬间被注入灵魂。
苏戎看着开车的张承,他被朝殊这个反应惊到。
张承则是二话不说,立马加大速度,直接闯红绿灯,很快这样的异样就吸引了交警。
一瞬间,有一辆交警车跟在他们身后,而张承停都不停一下,奋力的往前开。
“嘿,他们的速度可真快,可是我好歹也是赛车俱乐部的会员。”张承丝毫都不担心交警会追上来,脚踩油门,车速再度加快,苏戎和陈雪颜被他这个开车的速度惊到,脸色煞白,除了朝殊。
他的心思一直都在前方,张承也算是豁出去,一路上停都没有停,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朝殊根本顾不上多说什么,解开安全带立马冲了下去,身后一直紧追不放的交警也追了上去。
“朝殊……”陈雪颜和苏戎在身后喊着朝殊的名字。
朝殊像个飞出去的鸟,迅速的冲到最前面,因为他之前住在这里,这片区域的保安对他很有印象,不到几秒钟就放朝殊进去。
朝殊循着记忆走到别墅大门,大门还有他留下的指纹密码,他轻而易举地就进去,想也没有想的冲到了二楼,他跟陈柘野居住的卧室-
人是无法计算情感,也无法一而再三妄图尝试各种办法,留住爱的人。
当陈柘野躺在浴缸里,就已经明白这一切道理,在全身浸在水中,手腕的血液像水花一样散开,殷红的血水,像是困住他的网,让他无法挣脱。
大脑里的记忆被彻底解开。
郁郁葱葱的窗台,被热死的鸟,还有满地的树叶。
他光脚站在窗户边,妈妈温柔的走上来,将他抱起来,“小野乖,这些东西不要看。”
“妈妈为什么这些鸟会变成这个样子。”小小的孩童指着窗台奄奄一息的鸟,奇怪的黑色眼珠子落在妈妈温柔的脸上。
“因为它们生病了。”
“为什么会生病?”幼小的孩童看向躺在窗台的鸟,全身僵硬,身上还散发着怪味。
他的父亲刚好回来,听到他的好奇问题,心情不错地将他抱起来,跟他解释,“那是死亡。”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词语,死亡让他过早的明白,原来死掉的样子会变成这么丑陋。
后来他问妈妈,“妈妈我死后,也会这么丑吗?”
“小野怎么可能会死。”妈妈温柔地向他解释哄着他睡觉,等哄他睡觉后,妈妈会独自回到房间,去陪父亲。
可他在那个时间都没有睡觉,因为他的姐姐总会午夜时分,扭动他的门把手,乐此不疲地吓唬他。
甚至在今晚,还在恐吓他,“爸妈现在还爱你,等过几年,他们就不会爱你了。”
姐姐踩在被褥上像是诅咒他,嫉妒的话语让他完全不能理解。
直到,妈妈开始认识到父亲的爱是可以分给其他女人,而她只是笼子里最美的花。
这支花在察觉到这点,迅速的枯萎凋零,生出了原本不属于她的“颜色”。
这一点,在沉睡中突然要被掐死的他,第一次感觉到。
这也是他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死亡的存在,恍惚间,他看到美丽温柔的母亲扭曲着那张美丽的脸,变成画本上的食人魔,而他会想到窗台那些死掉的鸟。
僵硬,发臭,肮脏,被佣人随意扔进垃圾桶。
这是死亡,也是死亡的代价。
“为什么你不爱我,你不允许让我生你的孩子,为什么我不是你最爱的人,你还要去跟别的女人搞。”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不不不不,你是我的孩子,可是你为什么那么像他。”曾经的喜爱的特质,变成了厌恶的特点。
窒息,蜷缩,挣扎,无望的黑色。
那些恶毒的话语从美丽的金丝雀中发出,像是死亡的鸟发出咒骂的惨叫,萦绕在他的耳边。
现在,陈柘野似乎又听到那些鸟类的惨叫,回荡在他耳边,不停地咒骂,又在不停地说。
“小野,你的妈妈不爱你,为了所谓的自由都愿意抛弃你。”
“小野,这个世上,没有人爱你,包括作为父亲的我。”
“还有你的姐姐,她也不爱你,她在嫉妒你。”
“小野你喜欢的人,也不会爱你。”
……
一句句声音像是诅咒的鞭条,发出刺耳的声响。
记忆里的嘈杂的画面,像老久的电影胶片带,不停播放在他面前。
陈柘野像溺水者,不断地下沉,下沉。
突然,一声焦急的喊声在他耳边响起,“你这个混蛋。”
一瞬间,是谁将他拉起来,是谁在他耳边大喊,“你居然真的去死,陈柘野我真的欠了你两辈子。”
是谁的声音,这么生气,是在担心我吗?
可没有人会担心我?
陈柘野的思绪越来越沉,直到他嗅到一丝清冽的味道,淡淡地,将他从无边黑暗的世界拉上岸。
“你赌对了,陈柘野,我恨你,但我又想让你醒过来。”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血,不想亲眼看见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那一道道脆弱带着愤怒的声音,让陈柘野大脑回过神。
“可是阿殊,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救我。”-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刺鼻,走廊上人来人往,无数的人穿插走道,有些人神色焦急,有些人像是收到好消息,庆幸不已,还有些人焦急地赶着下楼去拿化验单子去给医生看。
朝殊却满手是血地坐在长椅上,脸颊上还有几滴血迹,这是他救陈柘野留下的痕迹。
因为陈柘野出事,现在还在手术室里治疗,为了稳定公司的人心,陈雪颜暂时先去公司那边坐镇。
至于张承由于闯红灯,正在跟交警交涉还要扣分数,而苏戎全程都在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等到张承从交警大队那边回来,苏戎焦急地询问他,“你没事吧?”
张承摆摆手,大步坐在朝殊的身边,“我能出什么事,晚上了,你一天都没吃饭,要不去吃点东西,这里有我陪着朝殊就好了。”
可是苏戎不肯去,他担心地看向朝殊惨白的脸,虽然他不清楚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担心朝殊的精神状态。
刚好郑武收到消息赶了过来,然后被张承叫去带苏戎去吃饭。
郑武二话不说,拉着苏戎去外面。
苏戎原本不想,可是架不住郑武的力气大,只能被郑武带去吃饭。
等人走后,只剩下张承和朝殊。
张承看向朝殊紧抿的唇角,叹息一声,“你要不要去洗漱一番。”
朝殊摇摇头,像个拨浪鼓,不过是放慢的那种。
“阿殊,我没想到你们会闹成这个地步,我……”张承张开嘴,不知道从何说起,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但人总是要走下去。”张承不擅长哄人,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张承你信命吗?”朝殊突然话锋一转,眼眸垂下,说的话也让张承听不懂。
“我之前以为人重来一次,不会重蹈覆辙,可命运总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无论怎么样,命运都会给你一记残酷的打击。”朝殊说的话很轻,轻的只有身边的张承一个人能听到。
朝殊低下头,弯下身子,眼里的情绪无人能看见。
张承默默地看这一幕,一只手安抚地拍在他后背上,语气没有往日的活泼。
“阿殊,我从来都不信命,我们的命运都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上,你不要自我怀疑。”张承想到什么,平常的吊儿郎当也被他收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个私生子,我妈妈跟我爸爸是相爱的,可是爸爸为了前程可以抛弃我的妈妈,我从小就是没有爸爸的人,那些小孩子都喜欢说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张承说到这里,眼里的泪水在拼命的收回。
小孩子的恶意是天真,残酷。
他曾经每次被欺负都会跑回家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妈妈疲倦地解开围裙,温柔的半蹲下,“阿承你有爸爸,但是你爸爸生病了。”
可是张承明白,妈妈是在欺骗他,因为家里从来都没有爸爸的照片,妈妈也从来不主动提及爸爸的事情,就好像生命里没有爸爸这个人存在。
这也就导致张承在幼年一度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其实他根本没有爸爸,只是一个野孩子。
可在他们的讥讽中,他总是自卑地反驳,好像反驳成功后,他就能拥有一个爸爸。
但是他错了,因为他在十五岁那年,他有爸爸了。
却没有了妈妈。
同时,他多了一个名义上的新妈妈,还有一个哥哥。
他们不喜欢他,认为张承是破坏他们家庭的罪魁祸首,于是讥讽嘲笑再度席卷而来。
私生子的身份成为他被人耻笑的一点。
他也知道妈妈在生病后无力照顾他,只能让那个男人抚养,而抚养的条件是,张家会养他一辈子,但是不会让他接手张家的任何公司事宜,包括继承遗产都没有张承的一份。
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名义上的妈妈,居高临下跟旁人讨论他说出来的秘密。
也不算秘密,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秘密。除了他。
张承在知晓这件事后,第一次产生了对于命运的怀疑,开始努力的想要出人头地。
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
张承说到这里,眼神落在朝殊的攥紧的手掌,对他吐露了心里一个大秘密。
“其实,阿殊,你知道吗?我其实结交了很多朋友,但我也只是为了他们手上的人脉,有段期间跟你走近,我都是因为你跟陈柘野走得近,才走的近。”
“所以我才会问你,你跟陈柘野的关系是什么。”张承第一次在朝殊面前暴露自己的阴暗一面。
朝殊因为这句话,缓缓地抬头看他。
“阿殊,我从来都是一个阴暗的小人,自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结交各种人脉,我是一个自私的朋友。”
“你不是,如果你是,就不会一直问我,一直惊扰我,也不担心我反感。而你现在也不会告诉我这一切。”朝殊声音冷漠,可是琥珀色的眼眸充斥着不符合他气质的温暖,让张承苦笑不已。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第一次提醒我学业更重要,还是你一直在帮我处理酒醉,还是因为你帮我处理我跟郑武的事情……”
朝殊帮助他的太多,以至于让张承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声,原本还以为暴露本性会被朝殊厌恶。
可是朝殊一如既往的没有反应,只是在看到他紧张的样子。
朝殊缓缓地说,“别紧张,每个人又不是完美的,你说你是自私的朋友,那我刚刚还救了一个卑劣的疯子。”
他这句话直接打破刚刚有一瞬间的僵硬,也让张承如释重负地说,“本来是我安慰你,现在倒是你安慰我,不过说出来我心里很好受,我总是担心阿殊会不会知道你的身边朋友,张承原来是这种人,会不会不跟他往来,而且我也很担心郑武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说到郑武,张承声音迟钝了一下,却还是镇定地说,“没关系,如果他知道我这种人要跟我分手,我不会伤心的,顶多多喝点酒。”
朝殊看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阴霾也退散很多。
“没有人是完美的,张承。”
他也是不完美的,一直追求幸福简单的生活,固执的不愿意改变,性格也强势。
有时候还自作聪明,原以为这样做会改变一切,结果还是造成这样血腥的场面。
朝殊想到这里,身体也逐渐往上,不再弯腰,展露脆弱的一面,让身边的人担心。
“张承,其实我也是不完美的。”-
陈柘野醒过来后是一月,元旦那一天,街道上挂着喜庆节目的彩带,无数食物的香味席卷这个冷天,还有橱窗挂着打折庆祝节日的标语。
朝殊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靠在椅子背,坐在窗户边,耐心地看书,偶尔会瞥一眼病床上的人。
这段时间,公司里有陈雪颜坐镇,还有刘助理都在帮忙,所以公司那边暂时相安无事。
至于张承本来驾照分数不多,上次闯红灯一下子扣光了他的分数,于是他这几天准备重新考试。
苏戎因为还要上学,在这边待了半个月,就要回学校准备期末的大小考试。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正轨上,朝殊平常上完课,都会来医院陪着昏迷不醒的陈柘野。
只不过没想到在元旦的那一天,陈柘野会醒过来。
朝殊忘记是怎么发现他醒过来,只是回过神,已经是晚上,陈柘野身体被医生检查无大碍后,虚弱地靠在床上,那张出色的面容由于身体原因,染上病气,外加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由于这几天的昏迷,暗淡了不少。
“阿殊,这段时间你一直在陪着我吗?”陈柘野声音嘶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朝殊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让他润润嗓子。
陈柘野乖乖地接过去,喝了几口。
等他喝完后,朝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陈柘野,我们聊聊。”
“聊什么?阿殊,你是在说我赌赢了吗?”陈柘野微笑地说,手指蜷缩,眼神无法控制落在朝殊的脸上。
“陈柘野,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用这种试探我,特别是用生命来当赌注。”朝殊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陈柘野却没有听到这句话蕴含的愤怒。
“阿殊,你是在因为我生病吗?”陈柘野像是发现新大陆,眼神从他的脸上落在已经结疤的手腕。
一道狰狞宛如蜈蚣的伤痕触目惊心。
陈柘野眉眼轻佻,而朝殊却在这个时候主动地说。
“我明年申请出国,我会在国外待四年。”
陈柘野刚刚还愉悦的眉眼,此刻染上戾气,眼神里的不安化作刺耳的声音。
“阿殊,你又要离开我吗?”
陈柘野因为这句话,下意识想要爬起来,无视掉手背还在插着针管,还好被朝殊拦下来。
“我是再给你和我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朝殊按住他的肩膀,试图让他躺回去。
可是陈柘野不安地青筋凸起,冷声质问他,“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之前就知道你要出国,可是我忍住,现在你跟我说,你又要离开。”陈柘也无法接受,眼神猩红地看他。
“我没有在骗你,从我救你后,陈柘野我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明年九月份我会离开,期间一切都不会变,可是我出国后,我们将四年不能再见面。”
朝殊声音很平静,可是眼神里的认真让陈柘野心头窒息。
因为他明白朝殊是说真的。
可是四年?太久了。
朝殊离开他每一分每一秒,他就感觉在折磨自己。
陈柘野想要拒绝,可是朝殊俯下身,凑到他的面前说。
“陈柘野,这是我想了很久,对我们最好的结果。请你认真想想,反正你不同意,我跟你还是会弄得要么你死我活的下场。”
朝殊的话让陈柘野心惊胆战,不不不,他不要阿殊死掉。
“可是为什么要四年?”陈柘野浑身无力,只能双手抵在床边,修长的脖颈上扬,像濒死在冬日的毒蛇,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斥着无法理解,还有……害怕。
“阿殊,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希望,又要让我失望。”
陈柘也小心翼翼地拉扯朝殊的衣角,没有往日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有谨小慎微。
朝殊淡定地扯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对视他第一次恳求的目光。
这次他的内心没有任何心软,声音坚决得可怕。
“陈柘野,你只有这两条路。”朝殊无情地说完这句话,站起身,给了他最后的通牒。
“你很难过,很纠结,但我这次学着你的样子逼你,你就受不了吗?陈柘野。”
“况且,你现在不还有机会吗?只要忍过这四年,不准出国找我,不准监视打探我的消息,我就会回来。”
“但阿殊你明白,我根本无法忍受四年。”陈柘野试探地想要伸出手,再度拉住朝殊。
可是朝殊铁了心看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外加躲避他的小动作,已经说明了他这次的坚定。
“四年而已,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朝殊别过脸,望向窗外的飞鸟和白云。
“陈柘野,我只是逼你一次,你就受不了吗?”
一阵窸窣的声音在朝殊耳边响起,他还以为陈柘野想要挣扎起来,可是当侧过脸,却看到高大的男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脸颊。
学着之前朝殊哄他的小动作,温热的额头贴上朝殊的额头。
“阿殊,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朝殊温热的脸颊侧边似乎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从眉眼滚动下滑。
“陈柘野,这次道歉也没有用。”
“我知道,可是阿殊,我欠你很多道歉,这次让我全部说完好不好。”
第71章
事后,朝殊将激动不停道歉的陈柘野重新扶回病床上,按响呼救铃,很快护士走了过来。
等护士处理好他的手背伤口,朝殊想要站起身,陈柘野敏感地望向他,深怕朝殊是不是又要离开他,却看到朝殊从柜子里找出被褥,从角落里翻出那张折叠床,铺上去。
熟门熟路的样子,让陈柘野意识到什么,轻声地问他,“阿殊,你这几天晚上都在陪我吗?”
已经跟陈柘野说清楚的朝殊,也没有隐瞒什么,点头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陪你。”
陈柘野:“为什么?”
“因为你不安,你还害怕我会离开,所以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的不安来源于抛弃,只要我给足你安全感就好了。”
朝殊理所当然的语气让陈柘野神色一怔,他没有想到朝殊会为了他去看医生,甚至这几天包括晚上都还一直陪着他。
陈柘野眼底很复杂,而朝殊已经收拾好,刚想要躺上去,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重新走到陈柘野面前,微微俯身。
湿润的触感让陈柘野身体一僵。
“晚安吻。”朝殊移开,面无表情地说。
可是陈柘野却伸出左手,搂住他的腰,并不想那么简单地放他离开。
“阿殊,为什么?”陈柘野的视线停留在朝殊的眉眼,哪怕他现在虚弱得只能躺在病床上,但他还是倔强地想要从朝殊这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就是因为我同意你的要求,所以你就构造安全感给我吗?”陈柘野无法理解地看向朝殊,想起自杀的那一天。
他其实完全没有把握,朝殊会来找他。
可是陈柘野想要赌一次。
事实上,陈柘野赌赢了,可是朝殊给他的反应,完全不是他赌赢了。
而是,这只是因为朝殊退让,这不由得让陈柘野眼底的温情被戾气交织,不过最让陈柘野格外注意的便是朝殊的反应,明明逼他作出这样的选择,却还要给他安全感。
他需要安全感吗?陈柘野想要说他并不需要。
朝殊却允许他搂着他,并不挣扎,琥珀色的眼眸倒影里只有陈柘野,如同冰天雪地里升起的一束晨熹,让陈柘野回望之间,心脏跳动不停。
“你说得对,我并不需要在这期间给你安全感,我也可以不救你,我明明可以撒手不管。但是陈柘野从我选择救你的那条坡路后,我已经做出选择,做了一条跟我性格完全相反的道路,而这条路,陈柘野,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朝殊对他放缓了语气,让他重新躺下去,而陈柘野却问他。
“如果我让你失望了,怎么办?”
“陈柘野,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句笃定,是朝殊挣扎过后的决定。
陈柘野思绪也被朝殊这句话给带偏,轻笑一声,“阿殊,居然相信了一个卑劣的人。”
“我不是相信一个卑劣的人,陈柘野我只是在相信我的选择。”
病房安静了几秒钟。
被困在迷宫的陈柘野努力压抑本性,可最后再看向朝殊已经躺在那张折叠床,他还是语气软和下来。
“阿殊,我试试。”
北城下大雪,一连三天。
等到终于出现太阳后,陈柘野想要出去走走。
朝殊坐在窗户边,感受阳光的温暖,认真地看着书,闻言他侧过头看向了靠在病床上的陈柘野。
因为这几天陈柘野清醒过来,身体在朝殊在看管下,脸上的气色多了一些,从之前的憔悴虚弱的病人,到现在一眼就看出来已经变成在恢复期的病人。
不过这段时间的病,让他身上的温柔多了一份孱弱,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陈家的继承人,而是一个柔弱的病人。
朝殊这般想着,抬头看来一眼窗外的天气,烈阳升起,将外面的大雪全部融化掉。
“外面还有积雪,出去不太方便。”朝殊想到大雪融化会有很多水,为了避免他摔倒,朝殊还是拒绝让他出去。
可是陈柘野含笑地说,“阿殊,我可以在走廊走走。”
好像也行,朝殊将书本放下,走到他的病床前,将他搀扶下床,结果没想到陈雪颜这个时候过来,看见他们搀扶的样子。
陈雪颜穿着一身职业装,妩媚的长相在这份装扮下,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不过当她看到这一幕,挑眉,“你们这几天还挺亲密的。”
朝殊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还有陈雪颜这句话,视线往后,陈雪颜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身边还跟着刘助理。
刘助理怀里抱着一大堆资料,一看到陈柘野就激动地说,“先生。”
陈柘野为不可见的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份预感随着陈雪颜大摇大摆地搂住朝殊的肩膀,语气疲倦地说,“既然弟弟身体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刚好公司有些文件我不会处理,麻烦你处理一下。”
陈雪颜说完,俏皮地对陈柘野笑了一下,随即拉着朝殊往外面走,“我跟阿殊,去外面聚聚,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将人还给你。”
还没有等陈柘野开口,陈雪颜动作迅速地将朝殊拉出去,动作之快,连陈柘野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陈雪颜好不容易将朝殊拉出来,喘了一口气,这才露出肆意的笑容,“跟我斗,我听说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
“嗯。”朝殊点头。
陈雪颜倒是松了一口气,轻声说,“倒是辛苦你了,他自己作妖,还要你来。”
朝殊听到陈雪颜指责陈柘野的话,并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陈雪颜上下打量他一圈,这才幽幽地说,“我原本还想问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国,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是妥协了吗?”
朝殊摇头,目光坚定地说。“我明年会出国。”
这句笃定的话让陈雪颜惊讶,“这个消息,陈柘野知道吗?”
“他知道,我跟他说了。”
陈雪颜这下子真的被惊到了,完全无法相信那个敢自杀下赌注的弟弟居然会同意朝殊出国。
她狐疑地问,“这个家伙不会是跟你一起出国吗?那公司怎么办?不会又让我负责吧?我可不要,这太麻烦而且太累了。”说到后面,陈雪颜非常惊悚,根本不想管理公司。
朝殊淡定地说,“不是,他会在国内。”
可这就很震惊了,陈雪颜皱眉思考,摩挲下颌,“所以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雪颜姐最近在公司是不是很忙。”
“还好,陈柘野这个家伙有专门的助理和秘书团队,我上手基本上都有人教我。”陈雪颜说到这里,两人来到走廊的楼梯,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身边穿过,窗外的一束光打在墙壁上,让洁白的墙面变成橘黄色。
“其实陈柘野这个人性格,我没有想到他会那么极端。”那天陈雪颜也上去了,满地血腥和水混在一起。
陈雪颜大脑有片刻的头晕,差点站不住,好不容易将陈柘野送进去,却因为公司刚好出事,需要陈柘野出面,可是陈柘野在手术台,只能陈雪颜出面。
不过还好,没出什么大纰漏。
只是,陈雪颜目光落在朝殊的身上,叹气地说,“我从来不是好姐姐,到现在我也不是,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他,认为大人们都很偏心。”
“后来,我出国,开始结交新的朋友,去认识新的人。甚至还去参加了心理治疗,可是陈柘野什么变化都没有,被留在国内,一个人孤零零,被父亲洗脑,最后变成这样极端的人。”
陈雪颜说到最后,认真地对朝殊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进行了什么交易,他会同意放你离开,但是这段时间,阿殊辛苦你了。”
“你不用那么客气。”朝殊跟她在走廊上聊了很久。
朝殊大部分时间都是倾听的状态,安静地听着她讲述幼年的童趣,等到时间差不多。
陈雪颜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他回去。
等朝殊回去后,发现病房里只有陈柘野一个人,他疑惑地问他。
“刘助理呢?”
“他回去了。”朝殊给他倒水,想让他等下喝药。
“作为一个助理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几个文件都处理不好,还来打搅我,所以我让他回去重新阅读助理手册,顺便让他手抄写十遍。”
朝殊没想到刘助理会遭受到如此无妄之灾,不过陈柘野却询问他。
“陈雪颜跟你说了些什么?”
朝殊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完后,就像药和水递给他。
陈柘野面不改色地喝完这些药,轻声地说,“阿殊,你倒是实话实说。”
朝殊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窗户边上看书,而陈柘野大部分时间都将视线落在朝殊看书的画面上。
但他从来没有打扰朝殊,只是沉默地注视。
过了半个月后,陈柘野的身体彻底好了,可以出院后,朝殊陪他一起回到别墅。
由于陈柘野在别墅自杀。
朝殊觉得不吉利,让他换一处住所,陈柘野同意了。
新的居住别墅跟之前的装修风格不一样,偏古典,后院养了满园花,后墙壁爬满了藤蔓,没有特意清理,保留了所有沉淀独有的美丽。
朝殊居住的第一天,陈柘野就开始上班,生活跟平常没有其他区别。
倒是张承不放心地过来看他,确认他没问题后,这才放心继续去考驾照。
苏戎这段时间刚有空,也会打电话给朝殊,说是想找他聊天,估摸是误会什么,担心他,特意打电话给他。
朝殊心里很清楚,知道他是担心,碍于跟陈柘野发生的种种,他觉得很复杂,没有告诉苏戎,只是安抚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苏戎腼腆地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真的没问题吗?阿殊你别嫌我烦,我只是……”
朝殊:“我知道,没事的,今天北城这边大太阳,你那边温度怎么样?”
苏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还好,今天上午下雨了,下午出了一会太阳。”
“是吗?我这边一整天都是太阳,太阳刚落山。”朝殊说着推开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苏戎闻言,惊讶地说,“你们那边太阳那么快就落山了,我这边还没有,还是白天,我发照片给你。”
不到一秒,朝殊就收到苏戎发过来的照片。
是学校的操场,人很少,不过从照片来看是白天。
“南城的天气跟这边的差距这么大吗?”朝殊随意说着,发现陈柘野这个时间点居然回来了。
身体恢复的陈柘野又换上那套黑色西服,黑外套,手上戴着白手套,脖子上是朝殊让他戴上的杏色围巾,耳垂还挂着蛇形耳环,温文尔雅的人因为这个首饰和装扮,多出几分威慑力。
让人觉得他笑里藏刀。
陈柘野在下方也注意到朝殊,朝他打了一个招呼。
朝殊也跟他打了一声招呼,随即跟苏戎挂断电话不到三分钟,陈柘野步伐缓慢地来到他的身边。
“外面冷,怎么不进来打电话?”
“还好,我刚跟苏戎打完电话,他们南城那边天气还没有黑,我们这边的天先黑了。”朝殊实话实说,一点隐藏的痕迹都没有。
陈柘野知道朝殊这是在改变,而他也在尽量改变自己。
起码如果是之前他会第一时间,用言语试探朝殊跟谁打电话,但他现在没有,努力克制心里的平静。
刚好朝殊说的那些话,像是安抚他躁动的内心,让他的心情平静下去。
到了晚上时间,他们一起吃完饭,就回房间。
这么多天没有接触在一起,很容易摩擦出火花。
而火花的开头是朝殊先躺回床上,一直睡不着,而陈柘野接着躺上去,像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搂住他的腰,两人像是亲密无间的爱人,相互依偎在一起。
朝殊还有点僵硬,不过几秒钟就习惯了,安静地躺在陈柘野的怀里。
陈柘野没有睡着,眼神一直注视怀里的人,他突然开口说。
“阿殊,我其实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你没来会怎么样?”
“你会摆脱我,开启新的人生,我最后也只是你人生里唯一的过客。”陈柘野想到这里,唇角的笑意失去了几分。
可是朝殊翻身,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会赌这么大?”
“也许我骨子里是个赌徒。”陈柘野手指触碰他的发丝,眼神落在朝殊的琥珀色眼眸。
时间安静了好几分钟,安静到彼此的心跳声都有些加快。
朝殊率先别过来脸,想要转过身,却被陈柘野捏住下颌,故意轻笑,“阿殊你怎么不看我这个赌徒了?”
“我想睡觉。”朝殊感觉空气里有什么在变质,想要推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肌肤碰撞间,气氛焦灼。
等到朝殊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住,那双阴冷的手指划过他的睡衣扣子,轻而易举地摩挲,再缓缓地解开。
“阿殊,你好紧张。”陈柘野感觉到他的紧张,动作轻柔,可是当他看到朝殊眼尾泛红,压抑地咬住下唇,却没有推开他。
这种默许的态度,让陈柘野眼底晦暗加重,笑意加深,手上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阿殊,别对我太好。”陈柘野轻笑的语气里蕴含复杂。
“我是个守信的人,答应会在这期间留在你身边,就会留下。”
“阿殊是很守信的人,走的时候也很无情。”陈柘野刚说完这番话,手上的动作停顿。
朝殊只是认真地看他,“毕竟我们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
“是的,我们还做了律师公证。”陈柘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朝殊反手握住他的脖子,刚刚处于弱势的人,转眼占据上方,琥珀色的眼眸淡定地看向他。
“律师公证是给我们双方的保证。”
“况且你今晚不想做吗?”朝殊面无表情地歪头。
陈柘野气息紊乱。
很快朝殊感觉自己陷进了一滩死水,阴冷的让他不停蜷缩,可是阴森森的气息靠得他越发接近,周围好像出现了一条巨蛇,先是盘旋在他周围,确认猎物已经神情恍惚,于是张开獠牙,刺入猎物的皮肉。
阴冷的桃花眼,也逐渐愉悦。
朝殊恍恍惚惚间,感觉被抱得太紧,呼吸都有点急促,想要用力攥紧手掌,试图从这个状态挣脱出来,可是陈柘野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以一种强势的态度,吃掉嘴边的猎物。
好不容易结束这一场,躺在柔软的床上,朝殊感觉到床单已经被换掉了,而陈柘野紧跟着上来,抱紧他。
“阿殊不要用温柔驯化我,我会觉得你对我越好,我越无法控制自己。”
高大的男人眼神里的复杂让人难以分辨-
朝殊第二天醒得很早,想打昨夜疯狂的一晚,揉了揉眉骨,注意到身边的陈柘野还在睡觉。
看到陈柘野安静的睡颜,朝殊不想打扰他,想要躺回去睡觉,可是中间被一阵酥麻弄醒。
等他醒过来,发现陈柘野趁他睡觉,居然在亲他。
朝殊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在干什么?”
陈柘野没想到会被朝殊发现,无辜地说,“我在亲你,早安。”
话音落下,陈柘野再度亲吻他的唇,让朝殊顾不上怒斥他的行为,只是吻着吻着,开始明显擦枪走火。
“我还要上课。”
“没事,我帮你请假了。”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朝殊严肃地盯着他,可是转眼又被他拉进□□的旋涡。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陈柘野没有离开,一直陪着他,知晓朝殊醒过来,不安地贴近朝殊的脸颊,声音卑微地说,“阿殊,你最近不用对我这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变卦。”
这段时间的朝殊对他太好,好到让陈柘也觉得眼前就像是镜花水月,令他痛苦不已。
朝殊只是推了推他,见推不动,而他像个巨型狗犬一样,缠着他不放,面无表情地说,“我确实对你好,是因为我怕你变卦。”
陈柘野心情低沉,可是朝殊趁他不注意推开他,换上睡衣后就起床。
今天的雪很大,朝殊望向窗外的鹅毛大雪,回头见他还是一言不发地低垂着脑袋,“所以你很难过?”
“因为是利用才对你好,你就难过。”朝殊冷漠的话,跟平时判若两人。
陈柘野这次却没有反驳。
若是之前,陈柘野绝对不会这样像个丧家之犬,任由他的责骂,反而会似笑非笑地试探他的底线。
不过朝殊本身这段时间对他的好,也只是图谋其他,想要让他安分。
可见他这样任由自己责骂的姿态,倒是让朝殊话语哽住,别过脸,“我不说你了,你下午不是还有会议吗?”
“我推给高秘书了。”
“………行吧,那你起床。”朝殊走到浴室想洗个澡,可是等他洗完澡发现陈柘野还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朝殊蹙眉。
“还不起床,我刚刚也没说重话。”
“但是我不开心。”陈柘野声音沉闷,俨然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朝殊;“我只是第一次对你说这种话,你别装。”
“我不开心。”
“你不开心我也不管你。”
朝殊觉得他莫名其妙,干脆独自下楼吃中饭,还去外面商店逛了一圈,到了晚上吃饭,从管家那边知道陈柘野从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心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直接上楼,开门,看到他没事人一样在看书,冷声地说。
“为什么不下楼吃饭。”
“不开心。”陈柘野依旧是这样地回答。
这样的陈柘野让人看得陌生。
朝殊冷漠地看他,“你别跟小孩一样。”
“我如果是小孩,阿殊是我的家长吗?为什么要管我。”
“幼稚。”
“我幼稚,为什么阿殊一定要管我。”
朝殊一把拿走他的书籍,淡定地说,“我管你是担心你去死,不过……”
“如果你再不吃饭,我就去跟其他男人一起约会吃饭。”
这招果然有用,陈柘野终究败下风,第一次的不开心也因为朝殊的手段结束。
可等到睡觉之前,朝殊看到陈柘野的手腕。
曾经光洁的手腕,多出一道丑陋的疤痕,似乎在提醒这只手发生过什么。
陈柘野已经恢复往日的脾气,注意到他的失神,低头发现他在看手腕,下意识想要避开朝殊的视线。
“阿殊,你是不是觉得很丑,要不我纹个刺青,要不还是做个祛疤手术。”
刺青一下子让陈柘野想到霍成远为朝殊所做的一切。
为了避免让朝殊想起霍成远,陈柘野提议祛疤。
遭到朝殊的拒绝,只见他面无表情,最后凑到他丑陋的手腕处。
陈柘野还想将手收回,唇角弯起,“阿殊,你是担心祛疤技术不成熟吗?现在技术很发达,你不用担心。”
可是朝殊单手扼住他的手腕,将手放在唇边。
仅仅是轻轻吻了一下。
“很漂亮。”
“阿殊,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
“那我以后对你不好,我天天去上课,半夜回来,看到你把你当成陌生人。”
这句话着实气到陈柘野,“不可以。”
“那你说什么废话,陈柘野你是傻瓜吗?”
“我才不是傻瓜。”
“……嗯,你不是。”朝殊觉得脑瓜疼,陈柘野的性格怎么比之前还折磨人。
“阿殊我真的生气了,你要是去找别人约会,我就坐在你们身边。”陈柘野幽幽地说。
“我知道,赶紧睡觉,明天我要上课。”朝殊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终于让陈柘野这个变得敏感的人,安静下来。
可在他入睡前,恍惚间感觉陈柘野又抱着他,黑发蹭着他的脸颊,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阿殊,那你能不能再出国之前,骗我一次,说爱我。”
第72章
陈柘野敏感的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当然是不是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朝殊不清楚。
北城的大雪又连续下了整整七天。
朝殊每次回学校上课,都会裹得严严实实,陈柘野每次都提议要不请老师来上课,都被他否决。
因为快到年底,学校也要放假了,朝殊不想这么麻烦。
终于到放假的那天,张承一放假就去找郑武私会。
朝殊则是待在别墅里在看专业书,只不过今天后院管家和佣人挤在一起,像是发现什么。
刚好这一幕被朝殊看见,他放下书籍,走了下去,就发现是管家他们看到后院有一只受伤的橘猫,奄奄一息,后腿还有伤,估计是野猫,突然闯进来。
朝殊看了一眼,发现橘猫还是幼崽,虚弱地,“喵喵”,眼睛都睁不开,就让管家送进医院检查治疗。
后来橘猫治疗好。
管家家里不能养猫,因为家里小孩太调皮,怕抓伤猫。
于是管家就问他。
“先生,橘猫能不能养在后院,可以搭个棚。”
这段时间,管家想找人收养橘猫,可是大部分人都没时间,于是管家想到可以放在后花园,可以临时搭建一个猫窝,外加上这只猫很温顺,应该不会突然闯出去,打搅主人的生活。
朝殊想了想,就看到被管家抱来的橘猫,一瘸一拐地迈着小短腿来到他身边蹭蹭。
莫名地让朝殊想起之前跟霍成远在那栋洋房里的布偶猫。
不过橘猫很通人性,像是知道朝殊是决定他留下的主人,立马撒娇卖萌,软绵绵地喊,“喵喵。”
朝殊看了几下,觉得橘猫很像外婆养的那只,伸出手抱在怀里,这样的姿态让管家明白,朝殊是同意了
管家立马让人去后院搭建猫窝。
晚上陈柘野知道这件事情,以为朝殊很喜欢猫咪,想起上次的布偶猫,第二天他就让人送回来。
自此,朝殊每天看书都有一只懒洋洋的雪白布偶猫蜷成一团,待在他脚边。
而管家说乖巧的橘猫,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甘心在后院待着,偶尔会闯进朝殊的卧室书房。
起初,管家还很担心,不过有次撞见橘猫趴在布偶猫身边,两只猫不停地舔毛,而朝殊一个人安静地看书,窗户外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边,美好得像一幅油画。
管家就明白,朝殊默许橘猫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有次陈柘野出差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一团橘黄色的生物,唇角的弧度上扬,像是无奈在笑。
陈柘野半蹲下身子,将睡得正香的橘猫抱起来,走进去刚好发现朝殊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而他脚边的布偶猫也趴在地面上,跟他主人一样睡得很安静。
朝殊睡得很沉,隐隐约约感觉又有人在抱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听到陈柘野的轻笑。
“阿殊,放心睡。”
听到陈柘野的话,他再度陷入睡梦中。
次日,朝殊醒过来发现脸颊上有湿润的触感,睁开眼睛,不出意外发现是橘猫和布偶猫在舔舐他的脸蛋。
那个兴奋的动作,活像是把他当成小鱼干。
一道轻笑也从不远处传来,“阿殊。”
朝殊起身,两只猫瞬间跳下去,刚好他看到从浴室刚洗澡出来的陈柘野。
陈柘野身上穿着浴袍,领口敞开,隐隐约约露出肌肉线条,上面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水珠,随着主人的走动,水珠下滑。
朝殊别过脸蹙眉,“你一大早就洗澡?”
“嗯,刚从健身房运动回来,对了你学校放假,想要出门去旅游吗?我可以抽空挤出时间。”
陈柘野说完这话,就去衣柜翻找睡衣,朝殊听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算了,这么冷的天气出门旅游,我怕冷。”朝殊从床上爬起来,橘猫胆子大,趁机会钻进他的怀抱里,布偶猫一看,居然有人比它还会讨主人欢心,一个劲地“喵喵”不停。
陈柘野听到猫声,转过头,意外地说,“它叫声不是很可爱的吗?怎么现在尖锐得吓人。”
“之前是夹子音。”朝殊想起之前看到关于猫猫的视频。
橘猫则是乖巧地不肯从朝殊怀里跳下去,恃宠而骄的态度让布偶猫的叫声越来越尖锐。
陈柘野换上真丝睡衣后,觉得布偶猫的声音太吵了,就将两只猫关进门外。
结果没一会,猫的爪子就在门口响起。
陈柘野眉眼轻佻,“猫都这么磨人吗?”
朝殊:“应该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陈柘野并没有将两只猫送人。
其一,是觉得朝殊很喜欢猫咪。
其二,朝殊因为猫咪的原因,会长时间愿意待在别墅。
待在别墅,就是待在他的眼皮底下。
陈柘野自然愿意。
只不过他们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去,就看到两只猫在打架。
陈柘野虽然含着笑意,可是对于这种柔软生物还会打架,甚至打得那么凶悍,明显有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么小的身体,居然能爆发这么大的力气。”
“嗯。”
朝殊还以为他只是好奇,只是没想到他有一次,他出门回来,知道陈柘野今天在家。
还以为他在书房,朝殊就往书房走过去,结果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只见他不知道是不是叫管家拿过来的鱼罐头,放在两只猫中间,一下子吸引两只猫。
平常只会对朝殊撒娇卖萌的两只猫,瞬间抛弃节操一个个撒娇“喵喵”不停。
可陈柘野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猫罐头,温柔地说,“可是罐头只有一个,该给谁。”
一瞬间两只猫听懂了陈柘野的话里话外的意思,然后。
朝殊眼睁睁地看着两只猫打起来,陈柘野悠闲地坐在办公椅子上,批阅文件,眉眼心情愉悦。
再看看为了猫罐头,打得不可开交的猫。
朝殊没想到陈柘野私底下,居然还多了这样的爱好。
居然喜欢看两只猫打架。
而且朝殊不止一次撞见这一幕。
有一次他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发现陈柘野不在卧室。
朝殊觉得奇怪往外一走,发现他正漫不经心地看两只猫打架,似笑非笑地说。
“只有一根猫条,打赢了我就给谁。”
两只猫打得更起劲了。
朝殊受不了,走出去,分开两只猫,抬头刚想质问陈柘野,却发现他将手里的猫条扔在不远处,刚刚安分的猫,立马冲过去。
朝殊:……
陈柘野一脸无辜地说,“阿殊,你怎么了?”
“你能不能别让它们打架,它们身上的猫毛都掉了很多。”朝殊视线落在两只猫身上,橘猫由于跑得快,占据了上方,跑得贼快,深怕被布偶猫抢走。
布偶猫自然不服,赶紧追了上去。
陈柘野心情不错地说,“猫天生就喜欢打架。”
“你这是胡说八道。”朝殊说完就走进去,陈柘野跟了进去,看他头发湿漉漉,主动帮他吹头发。
朝殊坐在床上,感受到头顶的热水,感觉暖洋洋,脑海里突然想起陈雪颜今天找过他。
“明天雪颜姐要回国。”
“我知道。”
“她想让我送他。”朝殊的话很平常,却感觉头顶上热气停了一下,还以为陈柘野会不同意。
可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吹风机的声音再度响起。
“阿殊你专心过去就好了。”陈柘野声音温柔,动作轻柔。
“我还以为你会很在意。”朝殊最近跟他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大部分朝殊都会退让,陈柘野察觉朝殊的辩护,自然也不会跟之前一样。
两人现在的关系更像是结婚多年的情侣。
陈柘野闻言,轻笑了一下,“我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毕竟你只差一步就会跟陈雪颜一起出国。但是我现在要相信你。”陈柘野摩挲手心已经干透的头发,唇角上扬,看似不在意。
可是朝殊却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眸对视他那双桃花眼,面无表情地纠正他,“不是你要相信我,是我相信你。”
两人不断避免身上的刺扎到对方,其中细微的变化只有他们能知道。
陈柘野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唇,两人的呼吸交缠,“嗯,阿殊相信我,我也相信我自己。”-
北城机场。
陈雪颜里面穿了一身针织长裙,外套搭着紫色大衣,气质高贵,配上一头乌黑卷发,在机场不知道吸引多少人瞩目。
“那个家伙,看样子是真的对你很放心,居然愿意让你过来。”陈雪颜看到朝殊一个人过来,感叹地说。
朝殊淡定地说,“我跟他已经约定好了。”
“那就好,对了明年十月份我要结婚了,记得要来参加我的婚礼。”陈雪颜贸然抛出这个消息,让朝殊惊讶。
“这么快。”
“因为他不放心,我也总要让他安心。”陈雪颜看透他们之间的气氛,说完这句话,她还是感叹。
“这个家伙从来都不愿意来机场送我一程。”
“他工作忙。”朝殊帮陈柘野说话。
可是陈雪颜轻哼一声,揭穿朝殊的蹩脚的谎话,“如果是你出国,他估摸着早就过来了。”
朝殊感觉她话里有话,站在原地方淡定地说,“他性格就是这样。”
陈雪颜撩了一下头发,无所谓地说,“算了他不来也好。”
“省得我每次都被他气到。”
“不过,这次我回去,要很久回北城了。”陈雪颜站在前方,一步步往前走,身后跟着朝殊,默不作声地听着。
直到,陈雪颜要走进候车室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眼神流转复杂的情绪让朝殊一怔。
“怎么了?”
“我想见见陈柘野。”陈雪颜莫名说出这样一句话,朝殊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柘野的电话,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递给她。
“不能见面,也可以说临别话。”
陈雪颜没想到找你殊这么贴心,错愕之余,再听到了陈柘野那道首熟悉的声音,“阿殊。”
她还是接了过去,“是我,陈雪颜。”
对面一阵沉默,随即就传来陈柘野熟悉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我要回去了。”陈雪颜声音有一些颤抖。
陈柘野在签文件,只是点头说了句,“嗯。”
“我明年打算结婚。”
“嗯,恭喜。”
“还有,对不起。”
这句话让陈柘野抬头看向屏幕显示通话的手机。
陈雪颜的腔调颤动,像是发泄心里不满的一切,“我其实很讨厌你,觉得爸妈太偏心,一直嫉妒你。”
“可是,我没有告诉你,其实妈妈逃走的当晚,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原来她爱你也只是因为你很像爸爸,可是后面她发现爸爸很多情,转换了恨意,对你做出来一些不太好的事。”
“所以,她在逃走的那天说,“帮我好好照顾小野,告诉他,妈妈对不起他。”
可是陈雪颜在第二天,妈妈逃走后,就被爸爸关进房间,等她再度跟朝殊见面后,她觉得为什么要告诉陈柘野这件事。
这么多年的偏爱,早就让她产生嫉妒,而嫉妒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消退。
这也导致,陈雪颜为什么可以这么快放下跟陈柘野之间的间隙。
因为她藏了一桩秘密。
秘密发酵太久,会变臭,变得让人痛苦,心虚。
也因为藏太久,陈雪颜一直想要说出口,却从来找不到机会。
这次,她本来打算如果陈柘野送她,她就告诉他,可是陈柘野没有来。
陈雪颜以为是上苍注定让她要一直隐藏,可是她没想到朝殊会打电话。
不过也是他这个举动,让陈雪颜明白,这件事情,不能再藏下去。
当她说完这些话后,对面缄默良久。
陈雪颜以为他需要消化。
她挂断电话,将手机还给朝殊,并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候机室。
背影潇潇洒洒,而心底到底藏了多少情绪,无人知晓。
朝殊注视陈雪颜的背影从自己眼睛里消失后,他转身回去。
不过回去前先是拨打了刘助理的电话,想要知道陈柘野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可是刘助理却说,陈柘野回去了。
朝殊蹙眉,让司机转道,回别墅。
等到朝殊回到别墅后,发现今天别墅静悄悄的,只有管家一个人在楼下。
管家一看到朝殊,毕恭毕敬地说,“先生今天给我们放假,我等下就要下班了,不过现在先生现在在楼上书房。”
“好的。”朝殊走上楼,脚步轻快,原以为会看到陈柘野心情糟糕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陈柘野坐在办公椅子上,桌子上的文件和摆设全部被清空,只有两只猫在互相斗殴。
反观陈柘野心情不错,掌心里有一盒猫罐头,还是开封的,那香味,让两只猫斗得更凶。
陈柘野悠然自得,欣赏两只猫打架,完全看不出心情糟糕的样子。
这让朝殊紧绷的弦松懈下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门口。
不想打搅陈柘野的好心情,不过朝殊回到卧室,想起陈柘野的礼物。
由于那段时间陈柘野的生日,人在昏迷,所以他的生日就那样平淡地错过。
可是送给他的礼物,却还在柜子里躺着。
朝殊担心他觉得廉价,一直犹豫没有拿给陈柘野。
不过他今天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大牌的领带专卖店,给陈柘野挑了纯黑的领带,他将手链和领带放在一起,想准备晚上给陈柘野。
朝殊想得很好,将礼物盒放在床头柜。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朝殊见陈柘野迟迟没有从书房走出来,他干脆去书房找他。
书房内。
两只猫还在锲而不舍地打架,打得难舍难分,陈柘野的视线一直凝聚在他们身上,似笑非笑。
朝殊走上前,想要让两只猫不要打架,可陈柘野轻笑地说,“阿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柘野心情不错,将罐头打开,放在地上,两只猫开始争夺猫罐头。
陈柘野看得很有趣,笑容若有若无地说,“阿殊,你说它们的关系可真好。”
“打架也算关系好吗?”
朝殊喊来管家,准备了新的罐头分给它们吃,两只猫看见又有新的,也不抢了,开始专心地进食。
“不是吗?”陈柘野浅笑地说。
“但是你不是不喜欢这种软弱的生物吗?”朝殊半蹲下,观摩他们进食。
陈柘野:“因为阿殊喜欢。”
“是吗?”朝殊手指抚摸橘猫的后背,橘猫正在进食,根本不管是谁在摸它。
陈柘野半蹲下,陪着朝殊一起观看猫咪的进食。
不过他有点恶劣,修长的指尖滑动罐头,引得猫咪一直在叫。
“好了,你别逗弄它们,让它们安心吃。”朝殊将猫罐头移过去,手指触碰陈柘野的手背,陈柘野的手指却戳了一下他的指尖。
“阿殊,手好软。”
突然地面传来窸窣的声音。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只猫咪将猫罐头拖到角落里闷头吃起来。
“真贪吃。不过阿殊,别因为同情怜悯我,担心我,我从来都不需要这种情感。”陈柘野笃定的语气,配上他笑意盎然的模样。
看起来确实完全不需要人担心。
可是朝殊突然凑近他,这让陈柘野不由往后,后背抵住书桌,眼神交织。
朝殊那张清冷的脸上刚好被一缕金黄色暖光打上,消减了气质上的冷清。
“我从来不是因为怜悯你,才会在你身边。”朝殊语气放软,琥珀色的眼眸认真地看他,“当初救你,我也不是因为不爱你才救你。”
这句话让陈柘野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涌现波澜,手指蜷缩,硬要表现跟平常一样若无其事。
“阿殊你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其实我思考过很久,因为放弃自由选择你,对我来说是个很正确的选择。”朝殊回忆当初的抉择,非常平静,可是眼神里的复杂让陈柘野确信朝殊是认真的。
“所以,阿殊为什么选择我,我不是个好人,卑劣,无耻,善用心机,无法带给你信任,所以阿殊你当初选择我,是因为怜悯吗?”除此之外,陈柘野想不出为什么?
可是朝殊只是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你自私,心机深重,我怎么会对你有怜悯之心。”朝殊眼神暗淡,差点要往后退,却被陈柘野紧紧搂住。
陈柘野也因为朝殊这句话,心情里的阴霾加重,无数的钢丝缠绕在他心脏,熟悉得让他死死盯着朝殊。
“可是选择你,没有理由。”朝殊手指触碰他的耳垂,随即站起身说,“我对你产生不了怜悯。”
“我总要跟你说清楚。”
陈柘野手指勾起他的衣角,轻轻一扯,“所以阿殊,你喜欢我吗?”
朝殊第一次正式回答他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有可能吗?
朝殊将他拉起来,陈柘野那双桃花眼像是注入了碎光,“阿殊,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因为陈雪颜吗?你才跟我说这些话吗?她打的那通电话,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怎么会在乎?”陈柘野无所谓地说。
“你重复了两句,你骗不了我陈柘野。”
朝殊刚说完就看到陈柘野低垂着脑袋,像是被戳中心事只能盘旋低头的毒蛇,耳垂的蛇形耳环也失去了光芒。
也许是习惯了他的意气风发,还是看不惯他现在这种弱者的样子。
朝殊猜不透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将他从书房带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他挑选好的礼物。
交给他的掌心。
陈柘野轻笑:“阿殊,今天回来是怕我难受,还给我带来礼物吗?”
“不是。”
陈柘野将礼物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放置在宝蓝绒布里的领带,还有蛇形的手链。
“手链我是很早就准备好了,领带是我今天买的。”朝殊淡淡地解释。
陈柘野将礼物盒放下,将领带和手链取出来,低声笑了一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对了,生日快乐。”
朝殊恭喜的声音让陈柘野动作一顿,微微抬起头,眼神有旋涡吞噬他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但他握紧手里的礼物,手背的青筋蜿蜒凸起,可他依旧含。
注视站在自己面前冷冷清清的青年。
他已经很少感觉这种郑重的心意,像是觥筹交错的生日宴,光鲜亮丽的客人向他殷勤地道谢,无数的精贵的礼物在他面前展开,却不如晚宴大门推开,穿着简朴的纯白西装的青年,向他款款走去,一句简单的,“生日快乐。”,四周黯然失色。
陈柘野唇角一直上扬,“阿殊,你是在恭维我?”
“不,我是在尝试让你开心。”
出乎意料,拿着礼物盒的陈柘野神色绷紧,第一次无法直视朝殊。
“阿殊,别对我太好。”低声轻喃。
他不值得。
第73章
咖啡厅内。
朝殊和张承正坐在咖啡厅的吧台上,咖啡厅里洋溢着音乐,还有浓香的咖啡味和浓郁的香甜奶油味道。
他们今天只是无意碰见,好不容易在这个雪天见面,不如约在咖啡厅叙叙旧,喝温热的咖啡,吃着小甜点,看一下雪景。
这个闲情雅致的主意可不是朝殊主动提出来,还是张承主动提出来。
朝殊觉得也行,两人很快坐在吧台,喝着微微苦涩的咖啡,享受着咖啡厅的安静气氛,再聊到最近的近况。
张承显示询问他们最近怎么样,朝殊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最近的状况。
结果这个家伙就酸溜溜,夸他们的感情好,说郑武都不让他养猫。
“他不喜欢毛茸茸的生物。”一提起这个张承郁闷,毛茸茸的多可爱。
朝殊:“也许是因为毛茸茸跟他形象不符合。”
想到郑武的腱子肉,张承勉强相信,“可能是这样,不过最近他很少跟我联系了,他家里在给他施压。”
朝殊没想到张承找他不仅是为了聊天,更重要的是诉苦。
为了维持他们之间友好的关系。
朝殊硬生生听他跟郑武在一起,有多么不磨合。
郑武长得五大三粗却洁癖,可他很随性,两人经常为这件事吵架。
张承一提起这个就苦恼,“为什么袜子不能堆几天洗,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我每天洗澡,而且我知道他身体很棒,但也不需要每天拉着我去锻炼,一说起这个锻炼我就来火,健身房里好几个觊觎郑武,郑武还不拒绝,说是可以发展全拳馆业务。”
“就他们那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参加拳馆。况且参加拳馆万一给他们有机可乘的机会,怎么办?”
面对张承的忧心忡忡,朝殊想要安慰她,可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跟郑武争吵的话题。
听到最后,朝殊都将咖啡喝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说,“所以你想跟他分开。”
“我才不会跟他分开。他离不开我。”
张承一副骄傲自得的样子,让朝殊欲言又止。
“那你现在怎么办?”朝殊本来是随口一说。
张承乐呵呵地说,“我等下去店里给他买绿豆饼,你说一个大男人不喜欢毛茸茸,结果喜欢吃甜的绿豆饼。”
他刚一说完,就收到朝殊冷飕飕的眼神。
张承反应过来,“对不起,我说错了。”
他都忘了朝殊也喜欢吃甜的。
好不容易跟朝殊道歉完后,张承看时间差不多了,一副骄傲地说,“刚刚郑武发信息给我,等下他会从拳馆来接我。”
朝殊淡定地向服务员再要来一杯咖啡,“哦。”
张承泄气,“你就不能夸我们感情好。”
“因为你刚刚还在跟我说他的坏话,而且你在跟我讲这种废话,等郑武过来,我就告诉他。”
朝殊这句话让张承被噎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外面的风雪下得越发大,让张承紧张兮兮地发信息给郑武。
朝殊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雪太大,我怕他开车过来不方便,让他不要来接我。”张承手指按在键盘上,刷刷地发信息,发出去后,这才回朝殊的话。
结果刚放下手机,就收到电话,他还以为是郑武的电话,看都没有看美滋滋地接电话,结果电话那头是他的爸爸。
“明天家里要办家宴,你……”
张承听都没有听,直接挂断,这让朝殊很意外。
“你怎么对他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朝殊刚说完,服务员就将咖啡端上来。
“还不是我看透了,反正张家的股份都没有我的份,我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好脸色,而且我最近新投资的项目都很顺利,银行卡的钱也多了,我打算帮郑武开连锁拳击馆。”一提起关于郑武,张承立马就有干劲。
朝殊摇摇头,望向窗外却发现熟悉的车辆从不远处行驶过来。
张承也注意到,酸溜溜地说,“这么大的雪,陈柘野还开车来接你。”
朝殊无视他的表情,刚想要站起身,大门被人推开,夹杂一瞬的风雪,让咖啡厅的温度变了一个度,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出乎意料,先进来的是郑武,对方裹着黑大衣,面色不善地走进来,一抬眼,张承就惊喜地喊他。
“你怎么来接我了。”
随即像个小媳妇,屁颠颠地跟上他,还不忘跟朝殊打招呼,“我先回去了,阿殊。”
朝殊看着变脸极快的张承拉着郑武走出咖啡厅,摇摇头,结果耳边传来陈柘野的低笑,“阿殊。”
“你怎么过来了。”朝殊看他风尘仆仆地走过来,肩膀上沾染的雪花已经变成水渍,融化在肩头。
陈柘野穿着黑大衣,跟郑武的打扮很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手戴着黑手套,还有耳垂上的蛇形耳环,有种温柔与邪恶的并存的气质。
“我刚下班,不是听你说你在咖啡厅吗?顺道让司机开车到这边。”
据他所知他的公司,离这边很远,可不是顺道那么简单。
朝殊心里知道他是故意转道来这边,并没有揭穿他的心思,只是问他,“要喝咖啡吗?”
“可以。”陈柘野摘下手套,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对面,咖啡很快端上来。
热气氤氲陈柘野的面容,让人更加温柔。
“味道还可以。”陈柘野喝了一口作出评价。
朝殊:“是吗?刚刚张承还觉得这个味道一般。”
“你刚刚是在跟张承一起喝咖啡。”
“嗯,不过他跟郑武一起回去了。”朝殊想到他刚刚欢快离去的样子,唇角难得勾起。
他这异样的笑容很快被陈柘野捕捉,他心情稍微不虞,漫不经心地开口。
“阿殊,你是在为张承笑吗?”
朝殊意识到什么,抬眼蹙眉地说,“是有点,你不会嫉妒吧?那你要不要让我也笑起来。”
不经意的玩笑,打破刚刚细微的僵硬氛围。
陈柘野转动勺子,咖啡像旋涡不停流转,本人露出兴趣盎然的笑容。
“说起来,我真的有一件让朝殊开心的事情,不过要等阿殊回去看看。”
朝殊这下子好奇起来,眼神落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是什么?”
陈柘野神神秘秘地说,“阿殊可以猜猜。”
“我猜不到。”朝殊觉得很少有让他开心的事情,猜不透陈柘野安排了什么。
只能喝完咖啡,跟陈柘野回去才知晓到底是什么。
不过当朝殊跟陈柘野回去后,发现别墅空空荡荡,只剩下管家后,而陈柘野伸出手让他去二楼,这引起朝殊的好奇。
一步步往楼上走。
刚上二楼就听到此起彼伏的猫叫声。
等等,怎么多了一道陌生的猫叫声。
朝殊惊讶地看向陈柘野,眼里的惊疑不定让陈柘野轻笑不已。
“阿殊,要不要去看看。”
朝殊抱着散发三分猜测,跟着陈柘野走进跟两只猫居住的卧室,一打开。
映入眼帘便是三只猫猫在打架。
新多出来的猫表面皮毛长相酷似猎豹,却没有猎豹那么高大,但是动作却像猎豹一样机灵勇猛,朝殊眼睁睁地看着布偶猫和橘猫都不是它的对手。
陈柘野温柔地解释,“这只新来的猫叫孟加拉豹猫,矫健爱动。”
“为什么你不挑一个温顺一点的猫,你是不是存心想买这种猫让它们打架。”朝殊看着橘猫都被欺负地缩在角落里,狐疑地看向陈柘野。
陈柘野浓郁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笑得一脸无辜地说,“阿殊,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的恶趣味告诉我,你就是这样的人。”朝殊瞪了他一眼,看着两只猫被欺负在角落,而新来的孟加拉豹猫像是抢占了地盘,骄傲地舔着脚脚。
橘猫和布偶猫发现他们的到来,一个劲地,“喵喵。”
朝殊听得可怜,走了过去想要安抚两只被欺负在发抖的猫。
可是孟加拉豹猫一看到朝殊,猫眼竖起,作出一副进攻的状态。
可它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后脖颈就被一直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捏住,“让你来,不是让你打架的。”
陈柘野危险地话语,让孟加拉豹猫察觉到抓住它的人很危险,瞬间怂得跟兔子一样,乖乖地舔着自己的毛发,努力装出乖巧的模样。
可橘猫和布偶猫等到朝殊的安抚后,一个个慵懒地伸展四肢,不过它们在瞧见那个欺负它们的家伙,居然也在卖萌,讨好主人。
两只猫仗着主人的喜爱,果断不怕死地再度出击。
朝殊拦不住它们,只见两只猫努力在孟加拉豹猫面前,张牙舞爪,叫嚣地“喵喵”
孟加拉豹猫本来不把它们当回事,可是这让两只猫认为孟加拉豹猫是怕了,胆子瞬间大起来,然后布偶猫一个小短腿试探。
朝殊头痛,“你让它们停下来。”
“阿殊,你不觉得看它们打架心情会好很多吗?”陈柘野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朝殊剐他一眼,指着三只猫打成一团的样子,声音冷淡地说,“你觉得我会喜欢看它们打架。”
“还有,这就是你觉得最让我开心的地方。”
朝殊眼睁睁地看着两只猫被欺负得不停蹬脚,嗓子都尖锐了,还是心疼地走了过去分开它们。
孟加拉豹猫不服气,还想要张牙舞爪地表示自己的凶悍。
可是后颈传来熟悉的气味,还有被人提起来,孟加拉豹猫安静下来,生无可恋地“喵喵。”试图让身后的人类放过它。
可是陈柘野轻描淡写地一句,“真不乖,阿殊要不让它们今晚不吃饭。”
三只猫察觉他的不怀好意,齐刷刷发出抗议的尖叫。
朝殊轻叹,抚摸两只猫的细软毛发,“你别吓唬它们。”
“谁叫它们不乖。”
不乖还不是你纵容的。
朝殊心里腹诽,可是陈柘野却突然说了一句。
“阿殊,我们养了这几只猫这么久总要给它们取名字。”
朝殊一愣,眼神落在被他抚摸正慵懒地躺在地板上,不停地哼唧的橘猫,另一只布偶猫不甘示弱地学着它的样子在他掌心撒娇打滚。
“取名字?”朝殊神色犹豫。
“这么久总要取名字,况且阿殊,你是不是还在犹豫什么?”陈柘野的眼看穿他,像是了解他的心思,放下手里的孟加拉豹猫,修长的手握住朝殊的手腕。
试图让朝殊认真看他。
“我之前以为阿殊很喜欢猫,允许它们留下来,可是这么久阿殊都没有给它们取名字。”陈柘野唇角上扬,笑容依旧,看起来天然无害。
可他这句话让朝殊纠结了一下,垂下眼帘像是躲避,“你可以取名字。”
“可是并不是我收养它们,阿殊。”陈柘野松开手,孟加拉豹猫立马跳下去,躲在角落试图藏起来。
“可是我明年九月份会走,我带不了它们一起走。”朝殊一直没有取名字的原因,也是这一点。
不过大部分原因是朝殊觉得取名字就是要负责任。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对这几只猫负责任。
可陈柘野站起身,伸出手将他拉起来,白松雪的味道席卷他的鼻尖。
“阿殊,我可以照顾它们。”
一句话堵住朝殊的退路。
朝殊尝试开口解释,但陈柘野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将他带出来,两人走在走廊上,并肩走在一起。
殊不知,三只猫打架打的从猫房跑出来。
从二楼跑到一楼。
“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朝殊转过身,“看起来养猫不是很好的选择。”
他急匆匆地往下走,楼下的管家焦急地大喊。
“你们别乱跑,那个花瓶很贵的几百万你,不不不——我的小心脏,啊啊啊啊,不要跑上去,那个油画很贵的,还有茶杯——”
楼下的猫叫声伴随着管家痛苦地呐喊,响彻别墅。
等到朝殊赶下去,刚好看到橘猫脚踩在钢琴上,随着管家的驱赶,音键声响起。
一阵兵荒马乱。
朝殊参与了战场,好不容易将两只猫抓住,另一只调皮地已经跑回上面的猫房。
他累得气喘吁吁,陈柘野站在楼梯上观摩,笑了一声,“阿殊,你现在可真狼狈。”
朝殊看他像个没事人,风轻云淡依靠在楼梯,心里就来火,走到他面前,将怀里的两只猫交在他怀里,严厉警告他,“你将它们送回去,不要让它们打架,等下我上去看看。”
由于别墅开放全天的中央空调,客厅还有壁炉,朝殊运动几下,就感觉全身出汗,想要上楼去洗澡。
可是他又担心三只猫打架,刚好看到陈柘野漫不经心的样子,干脆就让他去管三只猫。
陈柘野倒是无所谓,可是那张笑脸似是而非地说,,“阿殊,你确定让我去管。”
朝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不行?”
“我当然可以。”陈柘野转身就带着了两只猫走上楼。
不知为何,朝殊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不过想到身上还是一股汗水味道,朝殊还是先去洗澡,换了一套家居服。
至于管家,欲哭无泪地收拾客厅的一片狼藉。
朝殊洗完澡后,从卧室走到猫房,原以为陈柘野已经将三只猫的关系处理好。
结果他一进去,就发现橘猫和布偶猫在欺负孟加拉豹猫,朝殊一愣。
旋即朝殊发现,陈柘野这家伙又用猫罐头诱惑橘猫它们。
然后一边笑吟吟地说。
“打赢了才有饭吃。”
朝殊听到橘猫的尖叫更大声。
没想到橘猫它们还是吃货,为了吃居然还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过,朝殊心情不善地走到他的跟前,可陈柘野露出坦然的表情。
“阿殊,你看它们多听话。”
朝殊忍住打他的冲动,低声询问他,“我是让你管它们,不是让你欺负它们。”
“可这有什么区别。”陈柘野跟他认真分析,“你瞧,它们起码没有跑下楼打架,而且橘猫它们又反击回去,下次就不会被打。”
随着他们说话期间,几只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合作,将陈柘野手里的的罐头叼走,几个猫咪难得心平气和地一起吃饭。
陈柘野看到他们这么和谐的样子,指着它们挤成一团的身体说,“阿殊你看,这不就不打架了。”
“果然打架打得多,就越发促进感情。”陈柘野忽悠的语气,像是蛊惑涉世未深的小孩,让朝殊踩了他一脚。
“你就是想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朝殊冷哼一声,声音听起来不爽,可是在看着那几个小家伙一起安静地只能顾上吃饭,眉眼柔和下来,唇角也难得上扬。
“所以,阿殊现在是不是高兴了。”陈柘野磁性地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朝殊脸上一僵,看到陈柘似笑非笑地看他,有一种被人戳破小心思的隐蔽感,让他立马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高兴。”
“阿殊原来还会自欺欺人,不过它们让你开心,也算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朝殊听到他将猫推到他身上,不客气地说,“那你还整天逗弄它们。”
谁知道陈柘野用古怪的语气说,“好奇而已。”
“所以你就让它们打架,满足你的好奇心。”朝殊不客气地怼回去,可是陈柘野发出急促的笑声。
一双桃花眼里泛滥的温情,像被夕阳洒满幽静湖边的风景。
“我喜欢那种凶猛,带毒,可以一击毙命的生物,阿殊却喜欢这样的生物,我努力尝试,发现我还是不太能理解。”
“所以你别理解了,每个人喜爱不一样,下次你别逗它们。”朝殊言辞警告他,陈柘野却摇摇头,让朝殊眼神更加不善。
“不逗它们,阿殊你怎么会将心思放在我身上。”陈柘野叹气一声,那张出色的脸却步步逼近,耳垂的蛇形耳环在空气里晃动。
朝殊的心里一紧,刚想后退,可是陈柘野只是逼近,再无其他动作。
空气里的呼吸急促,猫猫们还在闷头干饭,窗外还在下着鹅毛大雪,楼下的管家正在一个人辛苦收拾客厅。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白天,陈柘野的笑声像是释然,又像是保证。
“但我很开心,阿殊刚刚是不是因为我生气了。”
“我没生气。”朝殊面无表情,感觉有什么又被他重新掌握。
陈柘野上前,手指想要触碰他的手腕,却最终落在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陈柘野心情愉悦,轻轻勾住招数的小拇指,眼眸抬起,认真地说。
“阿殊对我这么好,那我也努力当个可以被阿殊照顾的正常人。”
“哦。”朝殊面无表情别过脸,只是布偶猫吃完后,居然跑到他脚边寻求蹭蹭。
朝殊没忍住,弯腰抱起猫咪。
“猫的名字,要不按照“恭喜发财,财源滚滚”取名好了。”朝殊随意地说,眼神却柔和下来,布偶猫像是知道自己有了新名字,一直“喵喵”个不停,而朝殊仰起头看向陈柘野,“会不会太老土,这是我第一次取名字。”
“我很喜欢。”陈柘野对于他取的名字很喜欢。
“要不阿殊你手里就叫滚滚好了,至于这只很凶的猫就叫发财好了。”
“发财?”朝殊蹙眉,就见陈柘野将孟加拉豹猫递在他面前,“你不觉得他的颜色很像发财吗?”
孟加拉豹猫闻言还主动撒娇了一下,“喵。”
朝殊看他身上像豹纹一样的肤色,而陈柘野顺势将橘猫递在他面前,一一介绍,“这个就叫恭喜。”
陈柘野介绍完毕,将它们放下去,“对了我公司还有事情,我要过去一趟。”
他猛然将话题移开,朝殊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说了句,“嗯。”
可是陈柘野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朝殊觉得奇怪仰头看他,就见陈柘野露出轻笑。
“既然阿殊给它们取了名字,要不要给我取个名字。”
“可你不是有名字吗?”
“不一样。”陈柘野桃花眼里泛起碎光,他附身凑近,两人的气息交织,从朝殊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陈柘野收紧的手臂,还有紧绷的下颌骨线条,空气莫名地缱绻,连带怀里的猫咪已经跑走了,都毫不知情。
“阿殊对我这么好,不应该给我取个昵称吗?”
陈柘野凑近,并没有接近,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却又带着某种暗示。
朝殊面无表情,手指弯起,“你又不是小猫小狗。”
“但我想当阿殊的小猫小狗。”陈柘野耳垂上的蛇形耳环折射出银,眼里带着某种臆想。
细微,不容忽视。
明明只是简单的话,没有任何强势的举动。
却让朝殊一直蹙眉。
最后他说。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是小猫小狗,因为你是陈柘野。”
“可阿殊不喜欢陈柘野。”陈柘野这次并没有沉浸在朝殊的甜言蜜语中,探出手,将朝殊额前发梢的头发轻轻撩到耳后。
“阿殊,你为什么别过脸,是我说对了吗?”
“没关系的,阿殊不喜欢我,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骨节分明的手掌收紧,却又很快放松。
“可到了明年离开的期间,阿殊能不能多骗他一点。”
第74章
风雪还在下,时钟还在墙面转动,岁月在不停轮回。
家里的橘猫也就是恭喜,最近跟发财杠上了。
它们经常趁朝殊不在,打得不可开交。
至于布偶猫也就是滚滚,已经放弃制裁发财,自己每天默默舔毛。
还有几次朝殊回来,总是发现橘猫身上的毛发被人薅掉了不少,再看发财悠闲地躺在猫窝里,等到朝殊走进,就在发财的猫窝里找到橘色的猫毛。
朝殊想要将它们分开,避免打架,可是陈年柘野不以为然,含着笑意说,“阿殊,分开还是会打架,还不如随便它们,时间久了就不会打架。”
朝殊感觉陈柘野说的也没错,刚好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朝殊专门去了一趟南城去扫墓。
陈柘野也跟了过去,因为他的工作已经全部处理好,不过刘助理私底下悄悄跟他说,这次陈柘野是挤出很多时间,而且等陈柘野走后,高秘书他们都要全部顶上。
至于刘助理为什么跟他的关系那么亲近,还是因为跟陈柘野相处得久,外加上刘助理知道朝殊心里没有表面那么冷,说不上来是故意讨好还是真心接近朝殊,反正关于一些公司的小事或者八卦都会告诉朝殊。
陈柘野知道这件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次去南城,刘助理没有跟过来,被陈柘野留在公司,让他和高秘书一起加班。
刘助理一听这个消息,脸色绿了,因为他今天还阴阳怪气地告诉高秘书,“好好上班。”
结果转眼他也要一起上班,而高秘书知道这件事后,特意当着他的面说了这件事。
刘助理欲哭无泪,他真的不想留在公司上班。
因为陈柘野一走,大大小小的会议都要由他们承担,那些老油条董事长们还有手底下的经理一个个都不好惹。
特别是上次陈柘野住院,那段时间他们第一次感觉这群家伙就是豺狼虎豹,一个个都要从他们身上扒层皮下来。
现在还不容易陈柘野身体好了,结果过段时间又将这些活扔给他们。
刘助理叹气,高秘书则是认命地梳理当下开会事宜-
陈柘野倒是不清楚他手底下的员工这么有怨念,不过知道,他估计只会温柔地说。
“是我们公司的薪水开得不高,让你们这么紧张上班吗?”
开玩笑,这个行业谁不知道陈家开的工资是最高的。
所以一听陈柘野这句话,他们的抱怨立马吞进肚子,什么也不敢说。
不过这次苏戎收到朝殊要过来的消息,笑容灿烂地过来接他们。
陈柘野看他们拥抱的模样,按捺心里的嫉妒,不着痕迹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苏戎一听,腼腆地松开,但是笑容非常灿烂,“我已经预约好了一家餐厅。”
“好。”朝殊跟着苏戎一起去,陈柘野则是微笑地跟着他们。
由于苏戎的经济水平不是很高,所以找了一家中档水平的餐厅。
朝殊明白这一点,先是扫视一圈,夸赞地说了一句,“风景不错。”
这话让苏戎有些纠结的情绪,一扫而空。
“是吗?这家餐厅还是同学推荐我的。”
“很不错。”朝殊吃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一盘清爽杏鲍菇,做出的评价让苏戎喜笑颜开。
“那就好。”
陈柘野这次倒是没有打搅他们的聚会,只是安静地当着一个透明人,不过视线全程都没有从朝殊身上移开。
吃完饭后,朝殊想回到在南城的家,而苏戎因为临时有约,只能遗憾地跟他们打完招呼先回去了。
由于一两个月没人居住,上次重新打扫的房子又落灰,朝殊耐心地找来上次购买的清洁工具打扫,而陈柘野见到朝殊这么辛苦的样子,想要撩起袖子干起来。
堂堂一个公司的掌权人,居然跟他一起打扫这个地方狭小的房子。
说出去估计很多人都不信。
可事实上,谁也没有在意这一点。
不过朝殊怕他弄脏衣物,临时去楼下的便利店给他买了一条围裙。
陈柘野将大衣脱掉,露出里面休闲打底的毛衣,戴上朝殊买的大红色围裙,然后第一次开始干家务。
不过很明显,陈柘野根本没有经验,特别是看到水盆里乌漆麻黑的水,他拧起眉头,开过这么多会议,遇到那么多形形色色难缠的人,都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用毛巾简单擦拭一遍,水就会成这么脏。
朝殊则是擦拭茶几,见他苦恼的样子,心情不错地说,“你要是不行,就算了。”
陈柘野回过神,露出笑容,“阿殊,我可以的。”
只见他换掉新的水,重新擦拭,然后又换水,又擦。
那副严谨的样子像是要做学术研究,就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
朝殊瞧见后,唇角的笑意悄无声息勾起,很快趋于平静。
好不容易处理完卫生,朝殊感觉腰酸背痛,而陈柘野转动了一下手腕,空气里响起骨骼作响的声音。
“好了,你要不要去浴室里洗个澡。”朝殊看他解开围裙,可是额头上已经出汗了,好心提醒他去浴室洗澡。
陈柘野点头,毕竟刚刚出来一身的汗,可是他才走进没几秒,就突然喊了一声,“阿殊,浴室没有热水。”
“不可能,我前段时间回来让师傅将老化的管子和电线都重新换过。”朝殊疑惑地走进浴室,可是都拿给他走进去,浴室的门可能就被人上锁,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陈柘野压在冰冷的墙面。
“阿殊,一起洗澡好不好。”陈柘野那双桃花眼温柔地犯规,让朝殊避过他的视线。
“你居然没骗我。”
“我想跟你一起洗澡,你这么怕热,现在应该都出汗了吧?你也知道粘稠的汗水在身上真不舒服。”陈柘野低声轻语。
空气的温度再度上涨,“我这次会很轻松的。”
“可是我们出门没带套,不方便。”朝殊找借口。
陈柘野早有准备,低沉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手指轻点在朝殊敏感的咽喉处,笑容肆意,带着危险的缱绻,让人坠入无边的夜色中。
半梦半醒间,朝殊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床上,一缕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好像窗户没关。”朝殊意识到什么,推开他,想让他去关窗。
可陈柘野无辜地说,“是我故意打开的,因为阿殊怕冷,肯定会躲进我的怀里,寻求温暖。”
面对他厚颜无耻的话,朝殊咬着下唇,恶狠狠瞪他,但后面很困,他想要睡觉了。
模模糊糊间,感觉到陈柘野突然下床,让他有种不习惯的感觉,可是不到几秒,陈柘野再度回来,重新将他抱在怀里。
“我将窗户关上了。”
话是这么一说,但朝殊早就习惯他的怀抱,并没有离开,感受到两人彼此的温度还有心脏跳动声。
气氛安静下来,陈柘野安安分分地抱着朝殊低头询问。
“阿殊,你真的要出国吗?”
“嗯。”
“可我希望你能留下。”陈柘野握紧他的腰,眼里有一丝期许。
朝殊淡淡地说,“我们已经约定好了,不能反悔。”
“不过,你要是反悔——”朝殊声音停顿一下,旋即翻身坐在他腰上,眼神四目相对。
朝殊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我可不会让你反悔。”
次日,等他们要去墓园已经是快到中午。
朝殊先是去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带着陈柘野一起去看望外婆,而一向游刃有余的人,在来到外婆的坟墓,乖巧得像个乖宝宝。
朝殊说什么,他都乖巧地点头。
这让朝殊多看他一眼,轮到朝殊介绍陈柘野,陈柘野的脊背绷紧,下颌线收紧,手背的青筋凸起。
朝殊没有注意,只是平静地说,“外婆,我身边的人叫陈柘野。”
“是我的朋友。”
陈柘野的笑意消失。
“我不喜欢他。”
陈柘野下意识摩挲耳垂的蛇形耳环。
“他脾气也很差劲,之前很喜欢试探我,脆弱,敏感得像个小孩子。”
“为了留住我,还跟我打赌,还自杀。”
“幼稚。”
朝殊的话控诉得让陈柘野低垂着脑袋,像是一只毒蛇,失去引以为傲的獠牙,只能站在原地方,接受命运的审判。
“但是我带他来见你们了,很奇怪。”朝殊话锋一转,眼眸异常平淡。
“我记得我从小就没有正常的家庭,所以我想拥有一个正常幸福的家庭,妈妈也希望我拥有正常的家庭,可是我选择了相反的家庭。”
朝殊说完心里的话,沉默地走出墓园。
陈柘野全程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心情说不上复杂,也说不上不开心。
他知道朝殊是故意就将他带过来。
陈柘野知道朝殊是为了让他安心,可是这手下到底藏了多少想要离开他的真相,陈柘野不敢深想。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直到天空下起小雨,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阿殊,下雨了。”陈柘野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走到墓园一处的凉亭躲雨。
来到凉亭后,陈柘野抱着幻想问他,“阿殊,为什么要带我在这里,那些话是故意的吗?”
“你觉得呢?”朝殊琥珀色眼眸注意到他紧张地握紧双手。
凉亭四面透风,雨下得极大,两人互相对视,陈柘野缓缓地笑了。
他却也不在多说什么,只是过了几秒,陈柘野说。
“阿殊我会控制自己。”
“我信你。”
朝殊出乎意料地说出这句话,让陈柘野的眼神里有些波动。
凉亭外的冷风散开,雨也逐渐变小。
“阿殊,雨停了。”陈柘野看向凉亭外的天气,碧空万里,没想到这么快转晴。
不过这座墓园很老,没有浇灌水泥地,而是纯粹的泥土,经过刚刚的下雨,泥土翻滚,不想踩上去鞋子肯定会沾满污渍。
朝殊注意到这点,本来想要直接踩上去,可是陈柘野挡在他的面前,半蹲下说,“阿殊,我背你。”
可是朝殊注意到他光滑锃亮的皮鞋,想要拒绝,可是陈柘野却说,“阿殊,我们两个人踩上去,鞋子都会脏,可是我背你出去,就变成一双鞋子脏。”
朝殊犹豫许久,架不住陈柘野的软磨硬泡,只能乖乖地攀附在他后背上。
“阿殊,你好轻。”陈柘野没料到朝殊的体重这么轻,心想回去要让他多增加体重。
朝殊倒是淡定地说,“我是正常体重,不过你确定要背我吗?”
“我记得这里出口都很远,而且这段路都是水泥地。”朝殊怕他撑不住。
陈柘野漫不经心地说,“阿殊你要相信我。”
刚好天气雨过天晴,一缕阳光打在他们后背上。
朝殊依偎在他脖颈处,他这难得的乖顺,让陈柘野心情愉悦。
“你体力看起来还不错。”朝殊淡漠地说。
“工作之余,我会去健身。况且阿殊你是第一次知道我的体力吗?”
“………这样子,回去后,你不要你欺负发财它们。”朝殊转移话题。
“我没有欺负他们。”陈柘野辩解自己多么无辜。
可朝殊双手环绕他的脖子,稍微一个用力。
“你天天用猫罐头让它们打架还不是欺负。”
“咳咳——”陈柘野被他这个举动弄得脚步差点站不稳。
朝殊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心情大好。
陈柘野无奈地说,“阿殊,你想想我这可不是欺负它们,你想想我每次都用猫罐头勾引它们,它们每次上当,要是我不训练它们,万一哪天被人拐走怎么办?”
“你还强词夺理。”朝殊觉得他真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陈柘野仰起头,唇角上扬,“阿殊,你不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我觉得你是在忽悠人。”朝殊面无表情地说。
“不过你不觉得它们的智商很愚蠢吗?”
“它们只是猫,你别把它们当作人的智商来比。”朝殊面无表情地说。
“阿殊你对他们太纵容,我也好想当猫,这样你是不是也会纵容。”
“你做梦,你要是变成猫我就不给你吃猫罐头。”
“到时候我饿坏了怎么办?”
也许是陈柘野的后背第一次给他一种温暖的感觉,亦或者今天的风很轻,轻到朝殊心情不错地跟他斗嘴。
“饿坏了,我就能养别的猫。”
“阿殊,你好无情,但怎么办,我好喜欢。”
……
两人的声音慢慢地在墓园里消失,背影也从阳光下慢慢走向远方-
等到寒假过去,朝殊继续上学,陈柘野依旧在公司上班,所有人都回归正常生活。
苏戎最近参加了一项公益活动,说是能加学分,但是是苏戎主动要求去的。
至于张承,过完年后更打了一个鸡血,奋发图强一边上课一边忙活投资,据说他还开了一个小公司。
郑武则是继续开着自己的拳击馆,生意一直很不错。
不过陈雪颜五月份要结婚,邀请了朝殊过去。
因为结婚场地是在瑞典那边举办,所以朝殊要飞航班过去。
至于陈柘野,朝殊不确定他要不要过去。
毕竟陈雪颜发信息告诉过他。
可是看他岿然不动的样子,完全不上心的样子,朝殊以为他不想去。
可当决定要去的那天,朝殊还是面无表情地跟他保证。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朝殊向他保证,可在临近登机前的那一天。
朝殊早早就起床洗漱吃早饭,而陈柘野今天起得很早,像是要送他过去。
可朝殊在穿衣服期间再度询问他,“你真的不想去吗?”
“不去,公司很忙。”
“你不怕我出国就不回来吗?”朝殊系好扣子,发现他一言不发,瞥过去,却发现他面色含笑,“不会。”
朝殊了然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并不在乎陈柘野的回答,陈柘野早已经穿戴好衣服。
后来刘助理在一楼等他,陈柘野就下楼了。
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发现时间还早。
他走出房间,发现刘助理不在一楼。
只剩下陈柘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机开着免提,刚好能听到对话内容。
是陈雪颜打来的,“你真的不过来?”
“不过去。”
“你不担心我会留下阿殊。”陈雪颜好奇地询问,可陈柘野声音坚定地说。
“我相信他。”
电话很快被挂断,陈柘野并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而沙发上的咖啡已经冷掉。
男人一动不动,手指摩挲耳边的蛇形耳环。
几秒过后,指腹出血,可他丝毫没有察觉。
朝殊并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二楼的走廊,眼神平静地看他。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太安宁了。
以至于,曾经发生的过往,都像是过了很久。
不过朝殊想知道陈柘野到底怎么想的,拒绝他去瑞典,还是放他过去。
可是万一他过去,不再回来怎么办?
陈柘野很明显心里是有顾虑的,所以他站起身,走来走去,又重新坐下去。
管家中途还出现过,被他放假赶走了。
陈柘野心神不宁在踱步,也许是心里的顾忌太多,不安的情绪让男人坐在沙发上,手指交叉,深思的模样,像是想办法。
就在朝殊安静地看着,发现他不知不觉中解开了手里的蓝宝石袖口。
蓝宝石袖口有别针。
可现如今,陈柘野心神不定地握紧,血液瞬间滴落在毛毯上。
朝殊就这样望着。
一个焦躁不安,一个站在二楼的走廊栏杆处,心情异常平静。
墙面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
朝殊的手放在栏杆上动了一下。
陈柘野的视线很快出现阴影,他下意识抬头,发现是朝殊,迅速藏起自己的手掌。
“阿殊,你怎么下来了。”
“我要去机场。”
“可是时间还早。”
朝殊并没有揭穿他的小动作,也没有过问他受伤的掌心,只是淡定地说,“我昨晚改了登机时间。”
陈柘野那张笑脸差点维持不住,“你没有告诉过我。”
“重要吗?”朝殊的声音很冷,而陈柘野裂开的伤口再度崩开。
朝殊并没有过度问他,像是嗅不到空气地的血腥气味,安静地说,“我现在去停车场,你现在是不是没时间接我。”
“我有时间。”陈柘野快速站起身,可是那双手还藏在身后,“你等我一下。”
陈柘野迅速上楼,朝殊知道他是要处理伤口,并没有多说话。
出门后,已经是上午八点钟,天气放晴,路上的行人很多。
他们全程没有说话,气氛也安静得过分。
等到朝殊要去候机场。
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点变化,朝殊的手被陈柘野拉着。
陈柘野外套搭着黑色大衣,里面是黑西服,隐隐约约透露出上位者的气息,可就是这样的男人掌心还缠着绷带,桃花眼里似乎在酝酿什么。
却在跟朝殊面无表情地对视后,薄唇张了张,“发财它们还在等你。”
“嗯。”
朝殊安静地倾听,见他迟迟不肯说话,便要转身进去,可是高大的男人却扯住他的衣角,小声地说。
“我也在等你回去。”
“嗯。”
“你会回来吗?”陈柘野还是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
人来人往的游客穿在他们背后走动,高大的男人还有长相清冷的男人,在机场上拉扯的画面,让好几个人驻足观看。
可他们两个毫无察觉。
朝殊在听到他这句话,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看我心情。”旋即大步走进去。
陈柘野留在原地,默不作声,耳垂的蛇形耳环像是失去往日光泽,他亲眼看到朝殊冷漠地走进去,一点留恋都没有。
还没有哄他。
陈柘野心脏被无数的大手攥紧,疼得让他收敛脸上假的不能再假的笑,但他并没有伸出手去拦住朝殊。
因为他答应过朝殊,会信任他。
朝殊肯定会回来,他刚刚只是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朝殊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真的好想要抱住朝殊。
但陈柘野的腿被灌住水泥,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他一个卑劣的疯子,为什么要当个善人。
陈柘野怀疑自我,但他始终没有喊住朝殊。
可就在要走进去的朝殊却转身走向他。
在陈柘野诧异的目光下,朝殊主动伸出手,牵住他的手。
“为什么?”陈柘野完全不理解朝殊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手心里温柔的肌肤,让陈柘野不敢松开。
“我知道你不想去见陈雪颜,这次我想让你陪我过去。”
“为什么?阿殊。”
朝殊脑海里想到在别墅看到的一幕,高大的男人毫无知觉地低垂着脑袋,真的很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流浪猫。
声音的冷意也终于软和下来。
“也许,这次你真的很乖。”
第75章
当他们一起去参加陈雪颜婚礼时,陈雪颜今天画作精致的妆容,身穿洁白的婚纱跟客人闲聊,第一眼就注意到陈柘野,惊讶之余还是主动走上来,跟他们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陈雪颜望着这个比她高的弟弟。
“你嫁人,我来一下又没有什么。”陈柘野轻笑了一下,眼神看不出多大情绪。
陈雪颜见他这样疏离的态度,也不强求什么,毕竟人来了就好。
这场婚礼是露天场所,新郎是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一见到陈柘野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
甚至还用中文跟他们进行对话,自称杰西。
不过在问起他们的关系,杰西开玩笑地说,“你们是情侣?”
陈柘野原本还有点敷衍的态度,在听到他这样一句话,心情不错地说了句,“是的。”
完全没有给朝殊解释的机会。
“恭喜,什么时候能吃你们的喜糖。”杰西兴奋地说。
朝殊只能听着他们在讨论最近发生的趣事,不过大部分都是杰西说话,但是陈柘野非常有耐心。
估计是因为刚刚他说了祝福的话。
陈雪颜则是在不远处招待其他客人,表情温柔可人,俨然一副沉静在幸福当中的模样。
婚礼也从开始到结束全程不到三小时,朝殊后面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发现陈柘野在跟陈雪颜聊什么。
双方的表情和谐,气氛安静。
朝殊刚走近,就看到陈雪颜抱住了陈柘野一秒,很快松开。
刚好朝殊听到陈柘野低沉地说了一句,“阿姐,结婚快乐!”
这句话让陈雪颜握紧手里的高脚杯,而他的丈夫杰西也从不远处走过来。
朝殊刚围观看完这一幕,就发现陈柘野已经注意到他的目光,正在向他走过来。
“阿殊,我们今晚就回去好不好。”陈柘野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波动,温柔地牵起他的手,离开了这场婚礼。
朝殊没有多问他为什么,只是乖乖地让他牵着,一起坐车去到机场。
中途在快要上飞机,陈柘野突然攥紧朝殊的手腕,转过身往后看了一下,朝殊顺着他的视线往后。
发现居然是穿着婚纱跑过来的陈雪颜,还有她的丈夫杰西。
陈雪颜今天打扮得美丽,幸福的婚姻让她多了几分温柔,可此刻她画好的眼线早就被泪水冲刷,固执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朝殊透过口型看到了一句话。
“下次能不能来看我。”
这句话很明显是对着陈柘野说的。
朝殊侧目想要观察陈柘野的情绪。
可陈柘野只是淡笑地说,“阿殊,你觉得我会伤心?”
朝殊低头看了被攥紧的手腕,语气淡定地说,“你不会伤心,但是你要不要跟她打个招呼,毕竟她以后很少回国,你会很少见到她。”
陈柘野一言不发,可是在转身的那刻,朝殊还是注意到陈柘野向他们挥手示意告别。
登机后,由于路程需要五个小时,朝殊不知不觉地睡了下去,迷迷糊糊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紧紧牵住。
朝殊抬头,刚好看到陈柘野的侧脸,注意到他眉眼微垂,阖眼休息的样子。
睡觉都不放过他的手。
朝殊本来想要松开他的手,毕竟这么久都有粘稠的汗液,可是在动手的那刻,朝殊注意到他右手那道刺眼的伤疤。
朝殊还是放弃这个动作,任由他牵着。
陈柘野察觉到身侧的动静,睁开眼,就发现朝殊醒了,他低沉地问,“怎么了?”
“没事。”
“我的手腕出汗了。”朝殊向他解释,而陈柘野手指动了动,主动松开手,拿着纸巾给他擦拭一遍。
认真,轻柔的触感让朝殊感觉很不自在。
特别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到陈柘野高挺的鼻梁,还有浓郁的睫毛,周围安静得很,可是心里有什么风在晃荡。
“好了。”陈柘野将纸巾扔掉。
朝殊还以为他会再度牵手,可是陈柘野可能觉得他这个行为让他不舒服,后面一直都没有牵上来。
但这让朝殊不太习惯,本想闭眼忽视掉可是他还是睡不着,思考了差不多十分钟不到。
他面无表情地睁开眼,侧过头看向陈柘野。
手指微微蜷缩。
朝殊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柘野,确认他睡着后,勾起小拇指,面无表情的脸上充满严肃。
深呼吸,一秒,二秒。
朝殊十指触碰到他的掌心,余光小心地观察他有没有醒过来,很好,他还没有醒过来。
当他的十指终于触碰到陈柘野的掌心后,反复确认他还没有醒过来,于是小心翼翼地附身,将他的手指一个个地交叉指缝间,这样就看起来就是陈柘野主动握他的手。
确认无误后,朝殊掌心已经不知不觉地再度出汗。
不过这次他没有松开陈柘野的手,便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到座位上睡下去。
可是他却听到耳边低沉的笑声。
“阿殊。”
朝殊做贼心虚地收手,可是被陈柘野拽得紧紧,而且陈柘野还发出急促的笑声。
“一本正经偷偷握我手的阿殊,很像偷吃的小羊羔。”
“你的形容词有问题。”朝殊冷若冰霜,可是心虚的耳根子羞恼得像染上粉黛色,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陈柘野伸出手摩挲几下,朝殊的耳垂红得想要滴血。
可是当事人却还一本正经地说,“是你看错了,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陈柘野一双桃花眼里露出趣味,作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是你刚刚用小拇指试探我的反应,还是他移动我就醒了……”
“我知道了。”朝殊闻言就知道陈柘野是故意想看他的反应,居然还一直装到现在。
然后故意揭穿他。
朝殊别过脸,假装不理他。
陈柘野的笑声从喉咙溢出来,握紧朝殊的手,轻笑地说,“是我的错,我只是好奇阿殊为什么不睡觉,一直盯着我。”
后面看到朝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还不忘探出小脑袋观察他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刚出笼子的小羔羊,一本正经地干着坏事,却让他忍不住想笑。
陈柘野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叹息地说,“我只是不知道阿殊原来这么喜欢我握你,可是每次在床上,你都喜欢让我松手。”
“这是在飞机上。”朝殊剐他一眼,想让他别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
可是陈柘野心情愉悦地非要提这一茬,最后被朝殊用脚踩了一脚。
最后陈柘野还是甘拜下风,十分诚恳地道歉,这下子朝殊才冷漠地表示原谅他。
陈柘野看他这副难得的傲娇样子,唇角弯起,“阿殊,谢谢你。”
朝殊不明所以地瞥他一眼,“感谢我干什么?”
陈柘野笑而不语,不再说话,只是阖眼睡了下去。
他在庆幸,阿殊这段时间的信任。
不过当时他跟陈雪颜聊天,她说,“阿殊是个很好的人。”
“不要逼他,也别再用命做赌注。”
陈雪颜严厉警告他,第一次向他展露心声。
“我当时看到你浑身是血,仅仅只是为了零点几的概率赌阿殊回头,我真的想骂死你,可是后来陪着阿殊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那个我一直嫉妒的弟弟。”
“从来都是身无分文。”
陈雪颜说到最后声音哽咽了一下。
陈柘野忘记当时他什么感想,只是他眼睁睁看着一直骄傲的陈雪颜,第一次向他示弱,而且眼里有泪水的那一瞬间。
他心里的一直隐藏的“青苔”被挪开,露出内里腐烂的一面。
“我现在有了阿殊,阿姐,我不会是身无分文的人。”陈柘野缓缓地解释,却还是伸出拥抱,给予了她一个温暖的回答。
“阿姐,祝你结婚快乐!”-
回国后,他们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便是随着时间越来越快。
距离朝殊出国时间越来越快。
陈柘野每天数着日子,心情非常恶劣。
恶劣到身边的人全部都感受得到。
比如最明显的刘助理他们,天天替老板加班,要不是有高薪加班费,他们早就不想干了。
陈柘野每天不加班,开始每天沉迷天天去猫房,去摧残这家里的猫。
不仅天天用猫罐头诱惑它们打架也就算了,前几天,还找来一只母猫。
这下子好了,三只猫为了母猫大打出手,最后是朝殊面无表情地出手,将三只猫全部送去绝育。
可这下子陈柘野没有了乐趣。
三只猫却痛苦的整天不理人。
每天一见到它们,扯着粗嗓子表示抗议,朝殊心虚地给它们投喂了很多猫罐头,
可在朝殊以为陈柘野已经放弃摧残家里的猫咪,某天他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又折腾出新的花活,领养了新的猫。
原本几只公猫失去自己的蛋蛋心情不佳地天天扯着嗓子,表示伤心,结果家里多出一只公猫,而且居然还没有绝育。
发财它们嫉妒了,而新来的公猫取名为财源,本来还想第一次来新的住所,给它们秀一下它的完美体格,结果就被三只失去蛋蛋的公猫联合暴揍一顿。
陈柘野看见几只猫打起来,心情不错地围观全程。
朝殊知道这件事后,一言难尽。
因为他知道陈柘野是因为他要走,才这么担心,但也没必要发展成这么恶趣味。
他想找机会跟陈柘野聊天,可是每次都被陈柘野忽悠过去,甚至在快要走的前三天。
朝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被缠上锁链,一瞬间他还以为陈柘野反悔了。
可是他挣扎几下,发现根本没上锁。
陈柘野这时候从猫房回来,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朝殊发现他的衣角有白色的猫毛。
“阿殊。”陈柘野心情糟糕地坐在他身边,很久未见的不安再度浮现在他脸上。
朝殊了解他的脾气,将锁链都拆掉,然后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地跟他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次你要相信你,还要相信我。”
可是这番话并没有打消陈柘野的不安,他只是迷惘得像是困兽,困在心中的荒芜的草原上,无助地说。
“我知道阿殊相信我,可是我无法相信自己。”
这几天的焦虑让陈柘野好几次做梦,梦到朝殊离开他,梦到他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
这样的异常让他在工作中都无法控制,身上的戾气让助理和秘书都不敢太接近他。
最后陈柘野亲自去找医生,医生对此只是说他太焦虑。
然后给他开了几副治疗焦虑的药。
但这都没有用。
陈柘野心里的野兽不停撕扯他的心脏,迷惘之中,他在质问,“为什么要同意阿殊离开。”
今天他还是在不停质问,还拿出曾经准备好的锁链,套在朝殊的手腕上。
可是在上锁的那刻。
他看着朝殊在床上沉睡的模样。
想到朝殊带他去墓园见外婆,还带他认识自己的妈妈。
还有好几次朝殊都会察觉他的不安,都会偷偷地安抚他,亲吻他。
甚至,还会在床上厮磨间,朝殊会认真亲吻他的手腕的伤疤。
朝殊一直在用全部的信任,灌输在他身上,让他在这段期间,都在恍惚地想,朝殊是不是爱他的。
所以他要让朝殊的所作所为全部前功尽弃吗?
陈柘野想到有次雨夜,他有一场会议,开了一整天。
朝殊居然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一整天。
“我想找你一起吃饭,但是你在工作。”朝殊向他解释。
“可是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或者通知秘书。”
“会打扰你。”
朝殊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似乎觉得打搅他会让他不方便。
可是陈柘野从来都不会觉得朝殊会打搅他,但朝殊却在乎这一点。
……
可面对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让陈柘野陷入偏执的边缘,为什么会同意这个愚蠢的要求。
是因为医院那天的朝殊很决绝,还是因为他想知道朝殊为了这个条件能做到什么程度。
朝殊了解他的痛苦,转过身,像之前哄他的动作,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像是能连接在彼此的心里。
“你不要担心,我们可以视频见面。”
“但是我会有很长的时间,见不到你。陈柘野说完这句话,仰起头看他,捧住他的脸颊,“真的要离开吗?”
两人对视良久,终究还是朝殊率先点头说道。
“我们已经约定好了。”
“陈柘野你不要让我失望。”朝殊说完这些话,主动亲吻他,而陈柘野心里还有无处发泄的暴虐,动作不由重了点。
这也就导致今晚的陈柘野激烈得让朝殊好几次都要喊停。
“陈柘……”朝殊被逼得都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咬紧下唇,而陈柘野的眼神凶悍得像只进食的毒蛇,让人心里发寒。
可是朝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得他更紧。
结束后,陈柘野抱紧他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阿殊,我真的不想你离开我。”陈柘野像个失去引以为傲的獠牙,只能不停抱住朝殊,妄图留下他。
朝殊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叹地说。
“不要让我失望。”
他已经为了陈柘野在妈妈那边失约。
所以陈柘野,不要让他的赌注下错了。
朝殊想到这里咬住在陈柘野的肩膀上,眼神遥远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陈柘野任由朝殊咬着他的肩膀,手掌安抚地落在朝殊密密麻麻都是吻痕的后背上。
两人在互相害怕,一个担心赌错了,一个却在担心,离开阿殊的他真的能活下去吗?
……
可是真的等到离开,陈柘野全程一言不发,原本的笑意被收敛起来,将朝殊送到机场后,又不肯走回去。
朝殊踮起脚尖拥抱了他一下,在他的唇边亲了一下,“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
陈柘野被他的主动打破了表面的僵局,试图说出心中的想法,眼神不安地看向他,“阿殊,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迟早会离开。”朝殊面无表情地说,抬眼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时间也差不多。
不过见陈柘野还是这么迷惘,手掌还攥紧他的手腕。
朝殊放缓了态度,对他说,“我到了学校会给你发信息,你有空也可以给我开视频。”
“那我能去见你吗?”陈柘野渴求地望着朝殊,想要从朝殊这里得到想要的结果。
但很可惜,朝殊只是摇摇头。
他的身后是无数的游客穿梭在人群的画面,而陈柘野的视野里只有朝殊。
这个长相清冷漂亮的青年,此刻态度坚决地要从他身边离去。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内容,况且,陈柘野之前我给过你很多机会,可是我们最后还是闹成这个地步。”
“所以这是给我的惩罚吗?”陈柘野在看朝殊这张漂亮坚定的目光下,他还是叹息一声。
“我明白了。”陈柘野松开自己的手,努力压抑想要伸出拦住他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朝殊即将要从他的面前离开。
这次离开,他们再次见面是在四年后。
四年后?太久了。
可是这是对于他的惩罚,不尊重,逼迫,甚至最后还用死亡做赌注的下场。
人做错事情都要受到惩罚,可是陈柘野没想到这个惩罚这么让他痛苦。
只能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踏上去往国外的路程,甚至都没有回头见他一眼。
陈柘野心里的阴霾被无限放大,一直往前走的朝殊脚步一顿,似乎在思索什么。
不到几秒钟,他迅速转过身。
陈柘野心里还在产生各种扭曲狰狞的想法,可是他的余光却注意到有什么走进,下一秒清冽的味道席卷他的鼻尖,青年纤细的手直接搂住他的脖颈。
朝殊的额头触碰陈柘野温热的额头。
是他们最隐秘的互动,是他们独有的动作。
“我要登机了,陈柘野,记住下次来接我,不要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朝殊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额头。
两人对视间,陈柘野还在处于难过的状态,为了朝殊不自觉扯出一抹笑容。
“好,下次我接你,我会带着笑和花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像是他们附赠的约定,朝殊收敛了身上的冷漠,认真地对他说。
“好,记住要说到做到。”
陈柘野挤出往日的笑容,朝殊见他恢复过来,这才终于一步步往后走。
陈柘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朝殊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中。
过了半响,他一直僵住的身体才终于动了一下。
陈柘野低垂着笑了好几下,努力要装作正常人,可是他笑得太假。
假的坐在轿车上,助理司机都不敢跟他搭话。
后来陈柘野并没有去公司,直接回到别墅,回到他跟朝殊居住的卧室,找到了朝殊遗留下来的衣物。
用脸颊不安地轻蹭,妄图闻着朝殊留下来的气味,幻想着阿殊还在。
可是阿殊不在了。
为什么他要答应?因为不想让阿殊失望。
他还要四年都不能去见朝殊。
四年的时间那么久,阿殊会不会在异国他乡爱上别上别的男人,会不会在外过的不好,或者会被人欺负。
陈柘野坐在沙发上,手掌攥紧又松开,阴鸷的目光酝酿太多情绪。
心脏被钉子钉住,挂在纯黑的墙壁。
而这次他足足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公司-
远去的朝殊,在坐上飞机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他原以为真当离开陈柘野,他会很开心。
可是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没有脱离宿命的喜悦,没有如释重负。
只是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到陈柘野依依不舍,最后还是放他离开。
朝殊的心情复杂。
但朝殊同时明白宿命不再缠绕他,一直萦绕在他眉间的不安,还有心里的石头,终于被铲开,露出里面破裂的痕迹。
但是没关系,裂痕会被重新补上,他和陈柘野的命运终究不会变成跟上辈子一样,要以死亡收场。
他走对了这条充满波折的路,拨开血色的荆棘,见到了属于自己的未来。
所以下次再见,一切都不会重蹈覆辙。
【陈柘野日记;
我放掉豢养的毒蛇之前,笼子里有一只蛇,美丽,无害,却死了。
医生说,它是自愿死掉。
我说:“好吃好喝养着,怎么会自愿死掉,而且它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还这么愚蠢折腾自己的生命。”
医生摇头叹息。
现在,我自愿放掉心里的“蛇”。
不再折腾。
你说,他会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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