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下雨了。
起初只是小雨,淅淅沥沥,后来变成风潇雨晦,青苔石阶还有水泥道路积满雨水,稍微不注意,就要摔得底朝天。
霍成远让洋房的女佣可以回去,顺便将这些天的报酬给她,随即打了一通电话给简柔。
打完这通电话后,霍成远躺在沙发上,脑海里回想曾经的记忆,幼年那些虐待,还有他人的厌恶,在他的世界里充满了厌恶,厌恶到让他在想,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活得那么好。
高高在上,谈笑风生,在宴会厅上光鲜亮丽,而他就是庭院后面的一条“狗”任人欺凌。
甚至,霍成远被送到南城读书,听到霍家的人对照顾他的人说。
“随便照顾就好,反正他命大。”
这句话让照顾他的人,心领神会,卑躬屈膝地弯腰,而他坐在楼梯上,听着他们毫不避讳地对话。
随后他进入了新的人生,由于从来没有上过学,自我认知有偏差,经常被请家长。
照顾他的女人丈夫开始不耐烦,从一开始的拳头,发现霍家的人不在乎霍成远后,女人丈夫开始变得变本加厉,也变得爱赌钱,将那边打过来的生活费全部拿进去赌。
霍成远那时候经常饿着,因为没有钱,经常被暴揍,身体瘦削得厉害,性格也越来越孤僻,没有人敢跟他做朋友,也没人接近他。
那段时间,他像是阴暗的小老鼠,没有人喜欢,随时随地会被人欺负。
可这一切从朝殊的出现变得不一样。
朝殊不一样,他长得很漂亮,性格却很冷漠,因为不喜欢跟他们玩,外加身份是私生子,经常被人排挤。
他好几次发现朝殊会被人堵住,“听说你家里很有钱,虽然是个私生子吗,但是每个月都会给你打很多钱吧?”
几个像流氓的社会男人堵住朝殊的路,双手插兜,裸露在外的刺青暴露他们的不好惹,当时霍成远低着头,想要离开这条巷子。
却不想少年冷冷清清地说,“我是有钱。”
“但你们想要,可以下辈子再要。”出乎意料的强势,让霍成远惊讶地抬起头,透过厚重的碎发,撞见少年面无表情地踹开他们,用手抵住他们攻击的部位,再一个漂亮地转弯,迅速冲到巷子口,不过霍成远却注意到他的唇角忽然直抿,这让霍成远心里不懂,他为什么会露出这个表情,可是下一秒,他就明白为什么。
只见朝殊突然出手,将他带走,从这个巷子一起逃走。
朝殊怕他被连累。
霍成远认知到这点,觉得很奇怪,可是温热的触感,第一次让他难以承受,想要试图挣扎,那双粗粝的双手却被朝殊握紧,最后,他们逃到了一处无人的天台。
“你叫什么?”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像晨曦发出一缕缕无法直视的阳光。
霍成远避开视线,并不想告诉他。
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总能无意识地注意到朝殊,也发现少年喜欢打篮球,单薄的身材跳跃,在篮球场,一个人玩着篮球,看起来完全不需要任何朋友,而他心脏每次在遇到朝殊,总会跳动的不受控制。
在那之后,他学会了偷窥。
一只老鼠学会偷窥,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站在阳光下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他,并没有厌恶,只是用那双琥珀的眼眸望着他,神情认真地说。
“你也喜欢打篮球吗?一起。”少年向他发出鼓舞的邀请。
那天阳光很刺眼,明明已经用双手遮住,还是有无数的光芒透过缝隙进入他的世界。
霍成远被躁动的心脏折磨得答应下来。
他们也逐渐认识,而在认识的期间,可少年的眼睛却因为一次保护他从远处飞来的篮球砸到眼睛,受到重伤,霍成远看着坐在病床上,右眼戴上眼罩,苍白无力的少年。
大片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落在少年身上,美丽,又冷冷清清,这样干净的人,怎么能跟他这种阴暗的人接触。
所以霍成远艰难地发出声音,“学长,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少年清澈的瞳孔充满不解。
“如果不是我,学长不可能受伤。”阴暗的小老鼠低下头,少年却伸出手抚摸他凌乱狗啃的发丝,冷漠地说。
“这件事情,又不能全怪你。”
“如果你很愧疚的话,当我的拐杖好不好。”
“我现在右眼受伤,看路不方便。”一想到这里,少年苦恼地蹙眉。
霍成远像是找到活下去的希望,热切地答应下来,“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好。”两人作出约定。
霍成远履行作为“拐杖”应有的权力,陪着他一起上学下学,甚至在面对每次必经之路,有一条长长的楼梯,霍成远都会将少年背在后背上,背他上楼梯下楼梯。
“我只是伤到眼睛,又不是残疾。”少年想要从他的后背上跳下去,可是霍成远紧张地说,“可是你受伤了,这楼梯这么长,你会受伤。”
霍成远坚决地不同意跳下去,少年原本还想挣扎几句,却不想霍成远会转过头看他。
脆弱,像个不安的幼崽。
少年不再挣扎,乖乖地躺在他的后背上,温顺的发丝抵在他的脖颈上,“那你要小心安全,坚持不住就可以放我下去。”
“好。”听到少年的允许,霍成远别提多开心。
时间也在这样的日子里重复又重复地一天。
“学长,你想过将来要去做什么吗?”霍成远照例背着他下楼梯,却突然问起这件事。
“没有,应该会有一份简单的生活,你呢?”少年望着天际的蓝云,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应该没有未来。”
“可是每个人都有未来。”
“也许我是独一无二没有未来的人。”
躲在阴暗角落,心思恶毒,只想报复那些人的“小老鼠”已经没有了将来。
可朝殊不理解,依旧靠在他的后背上,任由他背着,一缕清风吹动少年们的发丝,酷热的夏日即将到来,那些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也即将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但这一刻少年们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梧桐树叶掉落在他们的阴影上,很快被风吹走。
……
阴影出现在楼梯,只不过这次少年成长成男人,身后的影子只变成一个人,然后霍成远一步步走向黑暗中,浓烈的大火和硝烟味充斥洋房内。
快冬天了,“老鼠”要冬眠了-
正在不畏惧雨水打湿全身的朝殊感受到胸腔里的跳动,身后是紧随其后跟着他的陈柘野。
朝殊根本没有理会陈柘野脸色阴沉的表情,他此刻心里只有霍成远,还有少年时期在楼梯的对话。
“哪有人会说自己是独一无二没有未来的人,人生下来就是有未来,如果没有那只是你没找到。”
“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呢?学长。”
“没关系,我会陪你一直找。”
“可是学长,我是不会让你陪我一直找的。”少年古怪的话语,让朝殊不理解他这番话的意思。
直到他转学,再次收到少年的信息,就知道少年已经死了的消息。
现在,朝殊终于明白霍成远说的意思,也终于明白,霍成远自始至终都不想活着。
为什么人不想活着,那就是没有活着的希望。
朝殊想到这里,眉眼越发冰冷,随着他的靠近,此刻从洋房里冒出黑烟,一阵不好的预感,让他脚步迟疑,紧接着便是快速地冲过去,发现大门打不开,朝殊扭头看向窗户。
然后他不顾一切从附近找来石头,一把敲碎,瞬间玻璃碴掉在外面和里面,朝殊根本不担心这些玻璃会伤到他。
可是下一秒,朝殊的手腕被陈柘野扼住。
朝殊浑身已经湿漉漉,头发和睫毛都是雨水,看起来狼狈不堪,而陈柘野也差不多也很狼狈,耳垂上的蛇环也蜷缩在耳垂,一动不动。
“阿殊,你真的要进去吗?”陈柘野一双桃花眼,眼里的阴鸷可见,“你也不怕这些玻璃碎片弄伤,也要去救他,阿殊你对他真的不一样。”
“他是我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他。”朝殊推开他的禁锢,可陈柘野眼神阴冷地说,“你为了他刚刚还在威胁我,宁愿伤害自己,也要冲出来,阿殊你知道做这一切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朝殊怎么不可能知道,他偏过脸看,睫毛上的雨滴顺着眨动的弧度,掉落在泥土,“陈柘野,我不能接受有人眼睁睁死在我的面前。”
他说完这句话,直接翻身闯进去,也在他翻进去的一瞬间,手掌被玻璃碎片划伤,血液滴落在窗边,这一点朝殊根本没有任何痛感。
只因朝殊现在只想找到霍成远,而当他走进去,火势也已经越来越严重。
二楼的房间,霍成远躺在床上,这是朝殊睡过的地方。
他躺在上面,地面上掉落一根针管,里面的药水是他提前给自己注射好的药,是让人产生四肢乏力的效果,安静地等着火势吞噬他的全身,可是在迷迷糊糊中,他感受到是谁闯进来。
“阿殊你过来,你会受伤,我已经让人过来救他,他不会有事。”暴怒的声音让霍成远本能地厌恶。
而那动静离他越来越近,直到鼻尖嗅到熟悉的清冽味道,让他陷入了少年的记忆。
“是……”霍成远迷迷糊糊里在想是朝殊回来找他吗?
可是这不可能。
陈柘野不可能放他回来,而且他已经放火了,谁会估计火势闯进来找他。
霍成远不敢置信,可是随着耳边那句,“笨蛋。”
一瞬间,重回少年时期,花了两百块刺青的他被朝殊呵斥一顿。
“谁让你刺青的?”
“谁让你去死?”
两种声音不断重合,霍成远似乎看到火红的火势还有洁白的天花板,是死掉的错觉吗?可是耳边那句,“笨蛋”真是记忆犹新。
他本来就是一个笨蛋,所以学长,像他这种人死了的话,应该对社会贡献很大。
霍成远不负责地想着,大脑里的一只手将他拖拽到更深的地步。
等到霍成远再度苏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后,他刚醒,耳边就传来护士的惊喜声。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一阵兵荒马乱下,霍成远迷惘地接受医生的小心翼翼检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这才惊醒过来,焦急地不顾手背上还在打针,焦急地询问护士,“是谁把我送过来的,是不是学长?”
可是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都像是被警告过,一句信息都没有向霍成远透露。
可霍成远却从他们的态度中,已经窥探到事情的真相。
陈柘野收到刘助理打来的电话,说是霍成远已经苏醒。
“霍夫人被我们的人救出来后,目前也醒了,只不过精神受到重创,貌似精神失常。”
原本霍成远是想拉着简柔一起去死,但他到最后还是留了简柔,将她弄晕后扔在洋房外围,不过简柔中途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地想要逃走,结果失足跌落在地面上,头颅撞击在石头上,被他们发现。
“简柔你们不需要管,让他们霍家自己处理,至于霍成远等他病好后,将他送去国外治疗顺便找人看着他,不要让他回国。”陈柘野坐在沙发上,温文尔雅的气质再度浮现在他身上,而他此刻正在给自己进行手腕伤势的包扎,将这一切处理完毕后。
陈柘野这才往沙发背一靠,对着卧室里的人说。
“阿殊,你已经听到了吧?”
卧室里的人迟迟不肯说话,陈柘野非常有耐心地等着他的答复。
最后,只穿着宽松睡衣的朝殊,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血色走出来,手掌上包扎着白纱布,看起来已经处理好伤势。
随着他走出来,陈柘野那双桃花眼打量了他一下,旋即笑了一下,“阿殊,你怎么不说话了。”
“为什么要将他送出国,不让他回来。”朝殊的声音有些嘶哑,自从上次去救霍成远,回来后他就生病,一直发烧,最近身体才好。
陈柘野叹息一声,“阿殊,我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温和,特别是对待觊觎你的人。还让他去国外治病。”
确实按照陈柘野的做事风格,是心慈手软了。
不过想到他这份手段下的残忍,朝殊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身想要回到房间。
可陈柘野喊住他,一双桃花眼里曾经对他压抑的温柔早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是只剩下无尽的恶意。
“阿殊,你别走得那么快,我伤口又裂开,正在处理伤口,要不你帮我包扎一下。”
朝殊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眼里有几分忌惮,自从救下霍成远后,陈柘野非常生气,卸掉了表面对他的温柔,甚至将耳垂上的蛇环取下来,恢复往日风轻云淡的模样,但行事作风却不再隐忍。
特别是在面对朝殊现在的态度上,之前克制本性,很少在他面前暴露暴力的一面,现在装也不装大大方方地暴露自己的戾气。
在面对朝殊救下霍成远,不顾手中的伤势想要待在医院后,陈柘野爆发自己的脾气,将他强制性带回来,甚至在这期间帮他请假。
虽然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可是那些保护他的保镖们都像是“监视器”,让他无处可躲,就连手机。
陈柘野光明正大地在他手机上安装了定位,似笑非笑地说,“阿殊,我这是在保护你。”
这种另类的保护,让朝殊有种恍惚,这一切好像都变成了上辈子。
以至于,朝殊前几天跟他爆发了人生的第一次大型争吵。
“我不喜欢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想回去。”
“可这一切都是阿殊你造成的,你答应我跟霍成远不会有什么。”
“我跟他本来没有什么。”
陈柘野一身戾气难以抵消,“你跟他没什么,你却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我。”
“我说过,这是你逼的。”朝殊沉声地说,愤怒的样子让陈柘野嗤笑一声,站起身质问他,“那我变成这个样子,也是阿殊你在逼迫我。”
朝殊觉得他无可救药,想要不搭理他,可这个举动彻底惹住陈柘野。
燥热的愤怒让陈柘野变成无法控制的厌恶,事态也逐渐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走去,以至于薄薄的衣料被撕碎,陈柘野收敛笑意,拉着他来到浴室。
“站好,阿殊。”
刺痛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朝殊脸色惨白,直接拿起浴室里的一个陶瓷器皿砸他,却被他发现,单手轻而易举拦住,朝殊咬着牙跟他浴室打起来,最后瓷器碎裂一片,两人躺在浴缸,无数的水争先恐后地从浴缸挤出来。
水已经渗出浴室外,他们毫无知觉,像两只困兽深陷在争斗当中。
最后的事态以陈柘野的手腕不小心被瓷器刺伤,血液浸染了浴缸,才得以结束。
可朝殊怀疑陈柘野是自己拿起浴缸外破碎的瓷器刺伤自己,毕竟浴缸里怎么会有瓷器的碎片。
但这一点,朝殊得不到证实,但在听到陈柘野要求帮忙包扎伤口,原本想要拒绝,却又在对上他充满恶意的眼眸下,答应了下来。
朝殊坐在他的身边,帮他处理伤势,陈柘野这次倒没有爆发,只是安静地不说话。
两人的关系截至目前为止,难得气氛这么温馨。
可这份温馨在朝殊的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陈柘野唇角笑意的弧度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眼里的冷意让人心生不安。
“阿殊,你就那么想要回去。”
“因为我还要上课。”
“原来阿殊这么喜欢上课,没关系我已经为你找私人老师,你以后可以在家里上课。”
“陈柘野,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朝殊眼神冷漠扫视他。
陈柘野的手腕伤势已经处理好,被裹上一层层白纱布,看起来有些臃肿,可陈柘野很喜欢,眉眼愉悦地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那个该死的父亲说的有一点是对的,对待喜欢的人,无法掌握就容易让他不肯在你身边待着。”
朝殊深呼一口气,眼神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你知道我很讨厌这一点。”
“时间久了,也许阿殊就不会讨厌这样的生活。”陈柘野言语含笑,修长的指甲落在他雪白的脖颈上,注意到上面的痕迹还未消失,他愉悦地笑了。
朝殊却觉得不可理喻,“陈柘野,你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
这句话戳中了陈柘野的弱点,刚刚还含笑的男人,转眼强势地握住朝殊的后颈,手指摩挲他的细腻肌肤,眼神危险地说。
“阿殊,你以为我会在乎吗?你之前就是用这种控制我,我也乖乖地压抑自己心中的欲望,可是你最后做了什么?”陈柘野想到朝殊冲到火海里不要命的姿势,而且还有在游艇上用刀叉伤害自己的行为。
那种油然而生的愤怒让陈柘野无法控制,为什么他要伤害自己,为什么?
陈柘野不希望朝殊受伤,可朝殊总是违背他的意愿,冲进火海,不顾生命轻重,也不顾手掌的伤口,硬生生地将霍成远拖出来。
最后陈柘野没有办法,只能帮朝殊将霍成远救出来。
可这些就算了,朝殊的掌心在流血,他想让朝殊先去处理伤口,但他不肯。
那一瞬间,陈柘野的恶意恣意生长,这次他没有控制,以至于变成现在跟朝殊剑拔弩张的场景。
朝殊却以为他是在嫉妒,因为嫉妒才变成这个样子,于是他面无表情地说,“我最后只是救人,如果对方是你,我也会这样救人。”
这句话,却让陈柘野脸色阴沉下来,不顾及手腕的伤口是否会裂开的冲动,一把将朝殊困在沙发上,眼神阴郁地盯着他。
“阿殊,你就这么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吗?”
“什么?”朝殊疑惑地说。
“你以为我是因为嫉妒霍成远才这么生气吗?”陈柘野说到这里,整个人逼近他,直到距离相差不到五厘米,他这才缓缓地说。
“阿殊,我生气的是你不顾及自身安全,你知道,要不是我跟在你在你身后,万一你受伤怎么办?”
陈柘野在游刃有余的面具下,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暴露皮囊下不安的一角。
“阿殊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害怕。”
第62章
开玩笑,陈柘野怎么会害怕,他一直游刃有余,在朝殊的记忆里他从未像今天这个样子,以一种示弱的看向他。
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
朝殊第一反应是后退,不相信,他已经被陈柘野欺骗很多次,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可陈柘野的视线一直死死落在他的眼眸,像一只鹰,让他躲避了几秒钟后,还是无法避免地跟陈柘野对视。
“所以你因为这个原因,这样对待我。”朝殊抿唇,琥珀色的眼眸里都是满满的质疑。
“阿殊,你不信任我。”
朝殊确实不相信他这句话,而陈柘野眼底流露晦暗的情绪,声音异常温柔地说,“我如果真的是嫉妒,霍成远早就不会活在这里,阿殊野不会仅仅是我被关在公寓这么简单。”
“可……”朝殊拧眉,“你爱我,所以你担心我的安危。”
每个人都可能会产生这种情绪,唯独在陈柘野身上,发现这种特质,只会让朝殊觉得很稀奇。
陈柘野:“我明白阿殊在想什么,但有时候我认为你对我是不是太过偏见,不肯正视我。”
他的嗓音低沉,眼神里流转的情绪像是碧绿水面上的水纹,激荡散开,让朝殊感受到一种属于绿色的宁静,还有一种思考。
如果没有经历上辈子的朝殊,听到这句话,首先会反思是不是他的问题,可现在的朝殊却没有这个力气,只是抬眸看向他,“我没有对你有任何偏见,你说你不会像他,可这几天你这些行为,不是在朝着他的本质出发吗?”
特别是前几天在浴室发生的一幕幕,陈柘野的强势就像上辈子,让人无法招架。
可陈柘野却说,“这些都是建立在阿殊身上,你让我感觉到不安。”
朝殊觉得跟他聊不下去,一把推开他,“你是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吗?”
“阿殊,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认为我这是在跟你吵架?”朝殊推不动他,碍于他手腕有伤势,他还是下手轻了一点,可陈柘野找到机会,将彼此的机会推进一厘米。
“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我只是知道我们继续聊下去,肯定会闹得不欢而散。”
“既然这样,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还有你给我松手。”朝殊蹙眉看向他,可这次陈柘野并没有退让,“阿殊,我的脾气太好,好到你忘记我的本性,不过没关系,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相处。”
朝殊察觉他话语里的不对劲,冷眼注视他,却得到陈柘野一句,“以后我们就一起同居,还有我不会限制你的人身安全,你可以照样上课,去跟朋友相处,毕竟我们有太多时间相处。”
陈柘野说完这句话,撩起朝殊额前的碎发,见他不悦地表情,心中的恶意无限放大。
他在无数次跟朝殊相处中,给过他无数的机会。
这次陈柘野这次不想给他机会,不想再次体会亲眼看到朝殊用刀叉,不顾及生命的感受。
太痛苦了,痛苦得让他现在一想到眼里的戾气再度浮现,原本暗藏在角落里的各种想法也被无限放大。
撕碎他,弄碎他,让他眼里只有我。
最好血流一地,只能永远依附我。
朝殊感受到这次陈柘野是真的打算跟他玩真的,心里的不安让他想到上辈子的遭遇,双手紧攥,一种恐慌感让他低下眼眸。
是他搞砸了这一切。
但朝殊并不后悔他作出的决定。
可在面对陈柘野现如今的态度,朝殊还是抬起眼眸冷冷地问他,“你确定吗?”
“阿殊你是在害怕?”陈柘野眼神紧迫盯着他,可朝殊却主动凑近,这让陈柘野眼神危险,“阿殊,你是想要让我放松警惕吗?”
“这招对我没用。”
朝殊却面无表情地翻了一个身,陈柘野轻笑,手指透进衣角,摩挲手心里的细腻肌肤,“如果是靠这种关系,来打消我的想法,是不可能。”
笃定的话并没有让朝殊退缩,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柘野,并没有陈柘野想象的亲昵动作。
只是很冷静地告诉他,“你想多了,不就是变相地囚禁我的人生,你以为我会怕吗?陈柘野我并不害怕这一点,倒是你真可怜要用这种方式来挽留我。”
朝殊的眼神透露一丝怜悯,让陈柘野感觉血液在沸腾,不过他怒极反笑,手指微碰,让朝殊防不胜防地发出急促的一声,“你——”
“嘘!阿殊,虽然我很喜欢你出声,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我怕这次万一将你再次弄伤就糟糕了,而且阿殊你也别用这些话激怒我,不然吃苦的就是你。”
陈柘野的视线带着某种野性的危险,令朝殊深感不安,只能抿嘴冷漠地看向他。
可陈柘野轻笑:“阿殊还是现在这样乖乖的样子可爱。”说完,他往前倾,左手搂住朝殊纤细的腰身,右手摩挲几下,引得朝殊极度不满。
感受到那种细腻,还有朝殊因为承受不住的脆弱模样。
陈柘野这才露出浅笑,“原来阿殊上次说的后腰是真的很敏感。”
“你……”朝殊想要从他身上跳下去,陈柘野死活不放他下去,似笑非笑地看他,让朝殊眼神冷淡下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柘野伸出手,从朝殊的口袋里翻出刚刚朝殊悄悄趁他探寻的期间,悄无声息地从药箱里翻出的手术刀。
“这么危险的物品,阿殊你可不能随身携带。”失去压抑的陈柘野,敏锐和洞察让人叹为观止。
朝殊也没想到这个家伙能一边摸他,还能风轻云淡地跟他说话,顺便还能发觉他的小动作。
“我要个手术刀防身不行吗?”
“手术刀防身可以,但是用错了很容易伤害自己,阿殊我给你做个示范。”
朝殊感觉事态不妙,果不其然,他眼前出现一道银光,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手术刀沾染血迹,空气里传来“滴答”的声音。
“疯子——”朝殊不敢置信地大喊了一句。
血液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朝殊呼吸一顿,随即立马翻找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声音明显发颤,“你真是个疯子。”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家伙是真的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自残的手段真是令人发指。
原本只是左手受伤,现在好了胳膊也受伤,这一幕幕发展得让朝殊只觉得头痛剧烈,好不容易处理完后。
陈柘野还来一句,“这样阿殊就知道玩这种利器,会受伤。”
“够了,下次你再怎么自残,我都不会再帮你处理伤口,你爱怎么伤害自己,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朝殊脸色冷漠地说完这句话,就要将刚刚拆下的白纱布扔进垃圾桶。
陈柘野不顾手腕伤口再度崩裂开的痕迹,唇角扬起,眼眸看向朝殊的目光坚决还带着笑意。
疯得不行。
“阿殊,下次记住不能再用这些。”
朝殊想起上次用刀叉,这个家伙不会是在告诫他。
可是谁会用这种方式告诫他,但如果对方是陈柘野,又觉得好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朝殊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郁气,表面没有表现出来,所有的一幕也都按照陈柘野设想的方面发展。
他照样可以出门上学,跟张承他们见面,但同时身后的保镖们也充当监视的设备,就连上完课后,都是陈柘野安排的人来接送他,到时间就回别墅。
这种困境像极了,被豢养的金丝雀,让朝殊的心情非常不好。
不好到张承都注意到,张承本来都担心朝殊那段时间失踪是不是遇到危险,着急地要去报警。
后来是郑武告诉他,朝殊跟陈柘野在一起,他不会有事,张承这才勉勉强强放下心来。
在这之后,朝殊没过多久也回学校,这让张承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只不过,在发现朝殊搬出公寓,跟着朝殊的保镖变多,而且肉眼可见朝殊的气质越发冰冷。
于是张承挑了一个时间段,去堵朝殊下课。
“阿殊,好巧,学校外面开了一家新的咖啡厅,我们去喝咖啡。”张承堵人的方式很直接,直接得让保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当耳麦传出,“没关系。”
他们暂时什么反应都没有。
张承顺顺利利地将朝殊带到一间预定好的包间,然后他打量了朝殊一圈,狐疑地说,“怎么感觉你瘦了很多。”
“你的错觉。”朝殊淡定地喝着服务员端来的柠檬水,没一会服务员就将咖啡和点心一起端上来。
朝殊现实吃了一口点心,发现没有之前感觉的甜,而张承还上下打量他,最后得出,“你别当我傻,你肯定是不是最近有事瞒着我,比如你不是喜欢住公寓吗?怎么会跟陈柘野住一起,难不成你们在一起。”
朝殊蹙眉,“我们没有在一起。”
张承大惊失色,“难不成你在玩你,不行,他这种人咱们玩不起,我帮你想办法。”
朝殊看他那么心急的样子,淡定地说,“我跟他没在玩,况且你觉得我像是能吃亏的样子吗?”他说到最后,避免被保镖听见,声音放轻了几个度。
结果被张承认为他是心虚。
“他肯定是欺负你了?”张承急得咖啡都喝不完,朝殊让他冷静,“你放心我没事。”
张承幽幽地说,“我们认识两年,你当我很蠢连你的情绪都看不出来吗?还是说那些保镖的原因。”
他说到这里,眼神落在包间外,警惕的眼神让朝殊喝了一口咖啡。
“说了没事,最近你跟郑武怎么样?”朝殊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张承一听关于郑武就智商下线。
“我跟他挺好的,就是他爸爸反对我们的事情,所以郑武打算跟他家里扛到底。”提起郑武,他一脸喜悦的样子,看起来在这场感情中,他过得很幸福。
“那挺好的,我先提前祝福你。”
张承摆摆手,只是想起最近听说的小道消息,压低嗓子跟朝殊说,“我听说霍家那么大的家业一夕之间破产,连夜搬去了南城,不过听我在南城的朋友说没,他们在那边混得不太好,因为他们想在南城重新开始,可以他们之前家大业大得罪太多人,没有人帮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挤在南城的一间狭小的屋子生活,据说霍家现在都要靠霍夫人的娘家接济。不过霍夫人听说好像是因为破产,精神不太正常,现在在精神病院做治疗。”
“嗯。”这些他都听陈柘野告诉过他,并不意外,只是想到躺在医院里的霍成远。
虽然听到陈柘野说他已经醒了,没什么大事,可他还是很想去看他。
但朝殊想到去看他的代价,最后只能打消心底这个想法。
最近这段时间陈柘野也许是装够了,平日里对他的温柔退步,到现在强势得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可现在才十一月底,快接近十二月,距离明年的九月份,还有一段时间。
朝殊只希望陈柘野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申请出国留学。
张承见他又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还是担忧,坐在他的对面说,“你最近到底在发生什么?我记得你说过郑武跟陈柘野是好朋友,要不我去打探。”
“别——”朝殊怕他的事情会连累张承,不想让他掺和进去,只能找借口说,“最近是因为考试太多,没什么胃口。”
“真的,别用这个眼神怀疑我,我不骗你的。”
在朝殊再三保证下,张承这才相信了他一点点,旋即跟他说起最近发生的趣事,还有包括朝殊给他的一笔钱,已经投资进去,最近前期的势头很不错。
朝殊安静地倾听,直到张承突然想要拉着他去医院,“咳咳,这段时间肾使用过度,我怕出事,所以我想去检查检查,只不过我的朋友里面我只相信你,阿殊,你能不能陪我去。”
一听到医院,朝殊眼皮子一跳,霍成远的名字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当听到是去男科医院,朝殊的眼皮子瞬间不跳了,“行吧。”
张承喜笑颜开,带着朝殊去医院检查肾脏。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后委婉地提了一句,“最好少同房,多养生。”
“我明白了医生。”张承在医生面前保证得很好,可是转头跟朝殊吐槽,“郑武的精力太好了,我其实每次都不愿意。”
“你说这话,能不能将脸上的炫耀收起来。”朝殊打破他看似苦恼,实则炫耀的表情。
在下楼期间,张承没想到会被朝殊揭穿,叹气地说,“你这种没有性生活的人,不懂我的乐趣。”
“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宣扬你来看男科的消息。”朝殊面无表情地说,随着他们这句话,张承闭嘴,两人也来到了停车场,朝殊上车系好安全带,张承坐在驾驶位上,不一会车就开出车库。
“对了,之前郑武跟我提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妈妈。”
朝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原本安安静静地旁观周围的环境,闻言转过头,看到张承神神秘秘地说。
“我听郑武说,他妈妈最近回国了,好像嫁给了一个外国人,被他撞见。”
“我没有听陈柘野说过他的母亲,还以为不在人世间。”况且陈柘野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敏感,每次朝殊试探地问他,陈柘野总是能巧妙地避开。
久而久之朝殊野没有再过问他这个话题,现在听张承一说,他倒是很好奇。
张承还以为朝殊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陈柘野跟你聊过他妈妈的事情,不过我听郑武说,他妈妈好像是抛弃了他。”
“抛弃——”怎么会有人抛弃亲生儿子,而且陈柘野的父亲不是占有欲很强,怎么会放她离开。
张承点头,“我只是听郑武聊过,不过具体的郑武也并不清楚,这消息还是这段时间陈柘野跟父亲闹得太僵,他父亲有次喝酒,在宴会上吐露出来这个秘密。”
因为大家都很好奇陈柘野的母亲,陈堂这个人一生风流,养过无数女人,但没有一个人能成为陈家夫人,可陈柘野的母亲是个例外,但是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过陈柘野的消息,大家都以为去世,但没想到还能从陈堂本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消息。
“那按照你的消息,陈柘野知道他的母亲回来了吗?”
“应该知道,毕竟北城的消息怎么能瞒得过陈家。”更何况还是现在当家的陈柘野。
朝殊倒也觉得确实,回去后,他发现陈柘野并没有表现任何异常,甚至在他洗完澡后,陈柘野主动亲密接触,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对劲。
“阿殊,你在想什么,是跟张承聊了什么吗?”陈柘野将下颌抵在朝殊的脖颈处,高大的男人做出这种动作只觉得违和,可在他温柔的皮囊下,一切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他们自从那次浴室失控发生关系后,两人的亲密接触也多了起来,偶尔陈柘野都是点到为止,只有几次陈柘野莫名其妙地回来后,会失控才会动他。
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只是这次朝殊明显分神太久,久到陈柘野再度失控,等到朝殊反应过来,卧室里已经燥热得像六月伏天,热得他浑身出汗,汗流浃背,始作俑者依附在他耳边厮磨。
不同上辈子的陈柘野喜欢后背式,喜欢让他流汗,再一遍遍吻下去的举止。
这辈子的陈柘野更喜欢正面望着他,喜欢跟他接吻。
起初朝殊不太想跟他发生关系,不过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还是很容易发生,再说上辈子做过那么多次,大家都是男人,朝殊心里没多大厌恶,只是他还是不习惯正面。
因为这代表,陈柘野会全方面地认真观察他的情绪,无时无刻地不让他藏着任何表情。
这让朝殊有种连在这方面都要被陈柘野掌握的情感,让朝殊有时候觉得很憋屈。
就连这次也是,陈柘野轻易地察觉他的情绪,一步步将他带进失控的边缘,甚至还在他耳边锲而不舍地询问,“你在想什么?”
朝殊咬着牙,别过脸试图让陈柘野无法揣测,可这份举动却让朝殊突然死死攥紧黑色床单,双腿抽搐,眼眶雾气弥漫,“你太过分——”
陈柘野轻笑,一遍遍吻他的手指,乐驰不倦,“阿殊,你第一次才知道我这么恶劣吗?”
这场汗水交织的活动进行到了后半夜,转而换到浴室。
浴室里朝殊已经恢复了一点力气,想到他刚刚过分的举动,一拳头砸过去,很快浴室传来水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朝殊不清楚什么时间结束,只是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身旁的陈柘野还死死抱着他。
他尝试推开他,可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力气。
无奈的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准备去继续睡觉。
可是陈柘野却像是半夜惊醒,突然攥紧他,低声轻喃,“阿殊。”
朝殊还以为他醒了,结果发现他还闭着眼,“睡觉都喊我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瞪着陈柘野。
却发现睡着安静下来的陈柘野很像一只慵懒沉睡的缅因猫,而似乎察觉朝殊的不满,执着地将他抱得更紧。
“你快点松开,太紧了,我不舒服。”朝殊想让他松手,勒得太紧,而且他们又没有穿衣服,很容易出事。
可陈柘野却睡得很沉,不过像是听到朝殊的话,他不满地说。
“我不会放阿殊离开。”
睡觉都不放过他,朝殊觉得他对自己的执念也太深了。
“我会离开的。”朝殊故意趁他睡觉说这句话,来反驳他的笃定,原以为睡梦中的他会怒火中烧,会不承认,结果他只是说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可我只有阿殊你了,如果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
高大温柔的男人像个不安的孩子,完全没有往日胜券在握,似笑非笑地模样。
“所以阿殊,你要是离开,就带我走。如果不带我走,那就杀了我,再把我的骨头拆下来,煮了吃掉好不好。”
第63章
霍成远要准备出院了。
这个消息还是陈柘野主动告诉他,想要试探他的表情,对待霍成远的态度。
那时候朝殊站在阳台上,十二月已经降临,清晨的树干被一层层霜覆盖,属于冬日的冷也展露出寒冷。
两人关系最近发展得很一般,不过朝殊现在很少跟他吵架,这让陈柘野的眼底晦暗深沉。
陈柘野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动,只是在今天提了一下霍成远的消息。
朝殊很明白陈柘野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嗯。”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但陈柘野知道他是在装,两人心知肚明。
却装得比谁都猜不出来彼此在想什么。
只不过这次陈柘野提议,“你要不要去送他一程。”
朝殊还以为他还在试探,摇摇头拒绝,可这次陈柘野牵着他的手,眼神诡谲得像黑夜里的汪洋大海,声音轻柔地说,“阿殊你别担心,这次我可以让你去送送他,毕竟这次他可是再也回不来。”
陈柘野一双桃花眼看似深情,实则里面的薄情让人难以分辨,“所以你真的不要去看他吗?也许这次见面后,你们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这句笃定的话让朝殊抿直唇角,心思浮动间,陈柘野修长的手指撩起他额头的碎发,直视他的琥珀色眼眸,“阿殊,如果不想去也可以,毕竟我很开心。”
两人走得很近,近到朝殊都能闻到白松香的味道,也能感受到这句话下的掌控意味。
可朝殊想去见见霍成远,最后一眼,总是要看看。
陈柘野对于他想要去看的想法,并不意外,只是含笑地陪着他一起,坐在车上,到了机场。
朝殊隔着人群中,一眼注意到霍成远,他变瘦了,脸色苍白,单薄的身躯站在检票站。
朝殊没有上前去看他,陈柘野站在他身边,高大的影子似乎能吞噬掉朝殊的影子。
陈柘野眉眼轻佻地看向朝殊,“你不去看看他吗?”
“不需要。”真去看的话,指不定陈柘野会做出什么动作,就这样挺好的。
朝殊眼睁睁地看着他进站后,这才将视线收回,对他说,“我们该回去了。”
也许是朝殊表现得太淡定,这让陈柘野心情愉悦,牵起他的手,轻笑地说,“好,我们回去。”
当朝殊转身的瞬间,一直垂着脑袋的霍成远终于抬起眼眸,往朝殊那个方向望过去。
朝殊穿着厚厚的浅灰色大衣,脖子还戴着格子围巾,被人牵着手。
由于是背面霍成远根本看不清朝殊的正面,但霍成远却并不失望,看了很久,才喃喃自语。
“学长,我想你。”
“可我注定拥有不了你。”霍成远摸了摸手腕的刺青,原本上面的名字,已经纹成别的图案。
陈柘野的占有欲极强,在他前几天可以出院前,就让人将他的手腕刺青换成别的图案,想要抹掉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甚至还带着朝殊一起来看他最后一程。
霍成远觉得陈柘野真是残忍,居然用这招打消他的念想,不过他还是很感谢朝殊来看他。
他当初根本没想到会再遇到朝殊,少年经历的种种被他尘封在心里。
当年他受伤送进医院进行了一年的治疗,后来被人揭发他是简柔的亲生儿子。
霍成远无法接受,而霍家将他带回北城,顺便抹掉他在南城的经历种种,让南城的人以为他死了。
毕竟霍家不想让人知道霍家的少爷有这一段经历,一段被亲生母亲送去南城,还用假名,“旺财”来羞辱的经历。
可是他早就被羞辱得失去自我,只剩下厌恶和复仇,特别是在国外查出自己的身体得了脑瘤,需要时间金钱治疗后,他放弃了,本身就没有活的希望,他也没必要去费时间治疗身体。
于是他回国,开始制定一系列的计划,只不过朝殊是计划之外的。
他听说陈家的继承人身边养了一个人,他想要故意引起陈柘野的反感,所以他找到了机会,而原本的说辞,却在注意到青年那张冷清的背影后,瞬间换了一套说辞。
“你好,我可以认识你吗?”
好久不见,学长。
……
事态朝着他预估的方向往前。
现在霍家已经破产,那个女人已经精神失常,霍家的人现在只能挤在五十平方的小房子里。
他应该高兴,然后去开一瓶红酒享受计划的胜利。
但,霍成远的脑海里想起少年时代,背着朝殊下楼梯的经历,那是少年们靠得最近的一次,那也是他们彼此接近心脏最近的一次。
“学长,我走了。”霍成远眼神落在远方,身后的工作人员提醒他,检票好了可以进去。
霍成远这才缓缓地转头,努力让自己走向一个没有朝殊的世界里。
——肮脏,丑陋的老鼠,再也不能偷窥见到学长了。
可在进入安检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转过头,迫切地想要再看一眼身后,想看看朝殊。
但没有学长,只有陌生面孔的游客。
高大男人再也忍受不了,压低帽檐试图遮住泪流满面的模样,学长,我还是想继续见你。
有机会,我一定要找回你。
哪怕找到只能偷窥都可以,只要能遇见你-
霍成远走了没几天,朝殊就受邀请去参加郑武新开的武馆。
据说郑武跟他家里人闹翻,出来单独开店。
张承知道后,非常支持他,帮他忙,开新门店。
开业的第一天,就邀请朝殊过去。
朝殊受到邀请自然会过去,而郑武也邀请了陈柘野,不过陈柘野出差这几天不在北城,所以来的人只有朝殊。
“看起来他真忙。”郑武看朝殊一个人过来,心里了然,先去应付了一些祝贺的朋友,而张承应酬完后,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说,“你最近怎么样?”
“我不就那样,对了已经十二月了,估摸学校又要考试,你做好准备。”
“真讨厌临近期末的日子。”在外面晃荡久了的张承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大二学生,想到还要忙应酬外加学业,只觉得负担好重,不过看到喜欢的人站在人群中,英姿勃发的模样,张承心里瞬间被郑武这个样子沾满,完全忘记身边有朝殊的存在。
朝殊喊了他几句,“张承?”见他迟迟不回复,眼神一直落在郑武身上,心里也顿悟。
果然恋爱上头的男人,都会忘记朋友的存在。
朝殊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红酒,干脆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因为是开业,晚上郑武特意请他们来这家五星级的餐厅包场吃饭,朝殊也只是简单跟那些不认识的人寒暄几句,好不容易等到认识的张承过来,结果这个家伙恋爱上头。
朝殊没办法,找了借口站在走廊,准备走几圈再回去,可没走几步,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阿殊。”女人娇媚动听的声音,让朝殊回过头,发现身处在国外的陈雪颜居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对他换了比较亲昵的称呼。
陈雪颜今天的打扮很美丽,墨绿色旗袍,长发盘旋梳成温婉的形状,被一根发簪顶固,外面披着毛茸茸的大衣,雍容华贵再配上这张跟陈柘野相似的脸,异常美丽。
“阿殊你看到我很吃惊。”陈雪颜看到朝殊惊讶的神色,忍不住捂嘴轻笑,迈着小步伐向他走来。
“我只是不知道你过来。”朝殊面无表情地说。
陈雪颜走到他的跟前,一双美目打量他一圈,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阿殊,你别必要对我这么疏离,你可以喊我叫雪颜姐。”
雪颜姐?
“雪颜姐,你怎么突然来了?”朝殊只是简单思考了一下,她这句话的用意,随意想要客套地说,结果没想到陈雪颜嫣红的指尖触碰到他的侧脖颈处,眼神暧昧地说,“我当然是为了你来。”
朝殊想要往后避开这个动作,可是陈雪颜接下来的话让朝殊神色一怔。
“我知道你跟陈柘野现在的关系,我可以帮你从他身边逃走。”
“雪颜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放心,我跟陈柘野可不是联合起来试探你,我只是想要热情一下,帮帮你这个可怜的孩子。”陈雪颜说完,眼神落在朝殊的琥珀色眼膜,“我知道我弟弟是什么样的性格,你的性格我也了解,说实话我弟弟这种强势的性格跟你在一起,你们两个人只会受伤,所以我觉得分开才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但是这些话你应该对陈柘野说。”朝殊冷漠地说,对于陈雪颜主动帮忙,他是保持警惕。
陈雪听到朝殊这样一说,涂着绛红色口红的陈雪颜唇角弯起,跟陈柘野的神态非常相似,“我当然跟他说过,可惜他什么都听不进去,甚至还敢威胁我。”
陈雪颜说到这里,嗤笑一声,“他可是真是连姐姐都敢威胁。”
朝殊安静地倾听不发表任何言论,他这种行为也让陈雪颜的眉眼上扬,“阿殊,你不信?”
“那是你们的事。”
“可我这是在帮你,不过你不信任我也很正常,但是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对了——”陈雪颜故意停顿,在发现朝殊还是面无表情后,眼里的兴味更加浓烈,“你下次出门脖子上的吻痕可以遮一下。”
朝殊的表情终于有了起伏,陈雪颜像是恶作剧做成功对着朝殊摆摆手。
“记得我可以帮你。”
陈雪颜来的快,走的也快,期间不到十分钟,不过她这个举动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跟在他身边的保镖们告诉陈柘野。
朝殊不清楚,但想要走几圈的心思没有了,他干脆打道回府。
可张承知道他要走,非要死活拉着他一起喝酒,郑武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劝张承不要逼着朝殊喝酒。
可是张承今晚喝了很多酒,酒精上头,指着郑武说,“你管我,我可是家里老大,你敢管我,信不信我媳妇一拳头揍你。”
郑武:……
朝殊:……
“他喝多了,没事我陪他喝一点点。”朝殊看他说话都胡说八道,赶紧将他拉到角落,可郑武挡住他,眼神犀利盯着张承说,“你说谁是你媳妇?”
“嘿嘿,我媳妇长得可好看了,会打拳,腰也很会扭……”眼见话题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朝殊用红酒堵住他的嘴,“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
张承果然被吸引注意力,而郑武拧着眉头,显然对他非常不满意,不过有人这时候找郑武,没办法郑武只能暂时去应酬。
喝得迷迷糊糊的张承还没回过神,就被朝殊又灌进一瓶红酒,喝上头的张承最后彻底晕过去。
郑武那边没有分身能带他回去,只能让朝殊送他回去,朝殊看他醉醺醺的样子,也没办法,赶紧将他带回公寓,熟练地给他煮醒酒汤,喂他喝。
处理完这一切,刚好朝殊的手机响了。
朝殊按下接听键,对面的人是陈柘野打过来的电话,男人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殊,我已经回了北城。”
“嗯。”
躺在沙发上的张承不舒服地哼唧一声,陈柘野听到后,笑了一下,“张承?”
显然保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陈柘野。
“嗯,他喝多了郑武不方便送他回来。”
朝殊说完,躺在沙发上的张承哼唧地要喝水,“阿殊,我要喝水,水。”
朝殊只能先去倒水给他喝,陈柘野也没有挂断电话,非常有耐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和动静。
张承喝完一口,还不满足,非要再喝一口,朝殊只能再去给他倒水,走来走去的动作,让陈柘野修长的手指一直敲击沙发背,直到电话那头张承委屈地说,“我身上好脏,我要洗澡。”
陈柘野脸色稍微浮现别的变化,一通电话打给正在忙得不行的郑武。
公寓内,朝殊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想要洗澡。”
张承乖巧地点头,“嗯,你能不能帮我搓澡。”
朝殊冷笑一声,“你洗澡还想让我帮你搓澡,要不要我现在就帮你搓澡。”
喝多的张承感受到现在的朝殊不是好惹,退而求次地说,“那我要去洗澡。”
“自己去。”
“不要。”
“那我把你拖过去。”朝殊说干就干,直接拖着他进浴室,完全没有顾忌室友关系,张承被拖得感觉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腾倒海。
“你等等。”张承还没有说完,朝殊将他扔进浴室就不管了。
刚好公寓这时候门铃响起,朝殊好奇这大晚上谁会过来,一打开门,发现是原本在应酬的郑武突然出现在这里,开门见山地说,“张承人呢?”
“他在浴室。”朝殊没有摸清楚郑武什么意思,一转眼就看到郑武直接大步走进去,公主抱将人带出来,这臂力让朝殊严重怀疑,张承真的是1吗?
郑武将他抱出来,张承躺在他怀里,挣扎地想要跳下去,“你是谁?快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媳妇很凶的,万一他看到我,拉拉扯扯,又要榨干我怎么办?我可是前几天去看了男科,医生说我需要休息。”
男科?郑武危险地眯起眼睛,朝殊没想到这个家伙让他瞒着,可自己又全部说出来。
张承点头,“我那个媳妇啥都好,就是太饥渴了,唉可惜我的肾。”
朝殊已经注意到郑武的脸色阴沉下来,友情提醒,“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酒店。”
郑武冷哼一声,就要将张承带走,而陈柘野刚巧也过来,微笑地看着郑武他们的一举一动,躺在郑武怀里的张承迷迷糊糊中瞥向了陈柘野。
就这一眼,带着藐视的薄情眼神让张承打了一个寒颤,终于等到他酒醒后,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掀开被子一看,完完整整的睡衣,刚好郑武从外面回来,见他醒过来冷哼一声。
张承还不清楚他昨晚具体干了什么,只是想到昨晚陈柘野那个眼神,心惊胆战地凑到郑武的面前说,“我觉得陈柘野这个人很危险。”
“你第一次才发现他很危险吗?”郑武刚从外面跑步回来,额头上还有隐隐约约的汗水,听到他这么一说,拿起酒店里的矿泉水喝了起来。
张承眉头紧锁,“可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种眼神,简直太吓人了,要不我去提醒朝殊,让他跟陈柘野少接触。”
他说完就要爬起来,却被郑武一把按住在床上,“你少掺合他们的事情,你没发现陈柘野喜欢朝殊吗?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起了。”
“不可能,阿殊跟我说他们没在一起,是不是陈柘野故意威胁朝殊跟他在一起。”张承想起这段时间朝殊的不对劲,觉得肯定是这个原因。
可郑武质问他,“即使是陈柘野威胁朝殊跟他在一起,你能怎么办?”
是啊!他只是私生子,他能怎么办?
可是想到跟朝殊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朝殊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眼神。”
张承心里就不舒服,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朝殊,被郑武手疾眼快地夺走,“你知道你电话提醒朝殊,陈柘野会找你算账知道吗?张承我告诉你,陈柘野这个人你是得罪不起的。”
“那又怎么样?阿殊是我的室友也是我的朋友,他之前帮我,我不可能看到他出事不帮他。”张承义无反顾为了朋友认真的样子让郑武心脏跳动一下,别扭地转过头说,“不行。”
“你会出事。”
“可我不是有你吗?”张承眼神天真地看他,“虽然我这样会没用,需要媳妇帮忙,可是我觉得那没关系,反正我又不是一两天没用。”
张承刚这么一说,郑武就坐在他的面前,眼神坚定地说,“你是很有用的人。”-
陈柘野倒是不清楚有这个小插曲,不过他知道后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张承对于他来说,太过弱小。
可惜朝殊总是对待这种弱小的生物,抱有同情怜悯之心。
陈柘野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便伸出手将朝殊从公寓带回别墅,一路上车上的空调打得很足。
朝殊有点疲倦靠在座位背上,陈柘野注意到后眼神含着担忧询问他,“阿殊,你很累吗?”
“有点困。”
“是吗?我还以为是今天见到陈雪颜,你会头痛。”陈柘野轻笑地看他,原以为会收到朝殊的反驳辩解,可这些通通都没有,朝殊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的风景,眼神丝毫没有寄予在陈柘野身上。
陈柘野目光深沉地凝视他。
这些天,朝殊太过乖巧,莫名地让陈柘野感觉到一丝烦躁的情绪。
明明他应该很开心朝殊这个温顺的举动,可是陈柘野只觉得有什么无形的隔阂再度将他们分开。
“阿殊,你怎么不说话。”
“累了。”
“我还以为是阿殊生气了。”
这次朝殊终于偏过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只有一点点光芒,“我没生气,我只是累了,况且你也别想太多。”
“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陈柘野话是这么一说,眼底的阴郁却骤然加深,原本手背上的青筋也凸显出现,到了别墅,晚上厮磨间,陈柘野控制不住地将力道放大。
朝殊发出急促的声音,很快咬紧下唇,别过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朝殊感觉今夜的陈柘野力度重了很多,像是试图将他溺死,而陈柘野确实像他想的那样,到了后半夜也不肯结束,等到他昏睡过去,再度醒过来,发现陈柘野居然还没有结束,而且从他动作的急切来看。
是生气了?为什么?他这几天又没有做什么?
朝殊觉得他的情绪莫名其妙,可是想要明天还要上课,还是松开了下唇,提醒他,“我明天要上课。”
陈柘野视若无睹,只是用那双蕴含欲气的桃花眼看他,而眼底的戾气让卧室里的热气再度上涨,朝殊实在受不了手指恶狠狠地抓住他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痕迹,可陈柘野依旧没有放手。
最后好几次朝殊都差点昏厥过去,期间陈柘野还给他喂了几次水,直到天光乍泄,这场□□才结束。
朝殊再次醒过来已经是晚上,陈柘野从公司刚回来给他端来一碗热粥上来,让他暖下胃口,热粥是玉米虾仁粥,是朝殊最喜欢的口味。
才喝了几口,朝殊这才回过神,这次发现已经睡了这么久,而陈柘野耐心地给他擦拭唇上的余渍。
“陈柘野,你昨晚是不是在生气。”朝殊忍住全身酥麻的痛感,眼神质问他,同时他看到陈柘野的耳垂上又戴上了那个蛇形耳环,像是在昭告什么。
陈柘野手指摩挲唇边,发现薄唇已经红肿,想起昨夜的种种,唇上轻扬。
“阿殊这么乖,我怎么会生气。”
朝殊却探出手,手指虚点在他的耳垂,“所以为什么要重新带上来。”
第64章
为什么要戴上来?陈柘野不清楚,只是抬手握住朝殊的纤细的手腕,用脸颊轻蹭,动作像是无意识,可眼神却凝望着朝殊。
“我只知道,这是你挑的。”灼热的话语,让朝殊蹙眉,想要抽回手,却被陈柘野紧紧握住。
“阿殊,你会离开我吗?”陈柘野的桃花眼里只有朝殊。
朝殊最近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年,脸色也没有任何血色,也许是昨夜运动过多,不过他的下巴越来越尖,像是失去水源的玫瑰,没有往日的生机,枯萎地垂落在陈柘野准备好的花瓶。
“没有人会永远在一起。”朝殊琥珀色的眼眸看向他,声音很冷漠,在阐述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可陈柘野轻笑,“阿殊太笃定,但我不信。”
“嗯。”朝殊并没有向他辩解什么,视线刚落在那个空的白瓷碗,陈柘野注意到,“这是我煮的,味道怎么样?”
“还好。”朝殊点了点头,陈柘野看了一眼时间,“你刚醒要不要看会电视新闻,至于学校你别担心,我帮你请了假。”
“嗯。”朝殊安静地说。
陈柘野看着躺在床上的朝殊,乖顺得不可思议,也不会跟他争论,也不再跟他剑拔弩张,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霍成远。
那个人对他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还是朝殊在生气,因为限制他的自由,可是不这样朝殊会出事,会流血,会永远地离开他。
陈柘野无法接受那□□殊用刀叉威胁他的画面,所以陈柘野宁愿忍受朝殊变成这个样子,哪怕心里的烦躁像星火燎原在他心里的枯草里无限延伸,他都不想改变。
朝殊并不清楚陈柘野具体怎么想法,反正他每天上课,下课回别墅,每天一复一日打发时间就好了。
只是朝殊没想到,陈雪颜主动找上他,这是两人距离上次见面的半个月后。
这次的陈雪颜没有上次的打扮漂亮,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眼神到处巡视周围的人,深怕被人发现她的踪迹。
陈雪颜一见到他就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往前方拐角处跑。
“别动,是我。”
知道陈雪颜后,朝殊也就没有挣扎,而陈雪颜将他带进一家服装店,二话不说直接进入换衣间。
“听我说,我现在跟你只有十分钟的机会,下个星期三我会让他牵绊住脚,到时候有人接你直接去美国,美国那边的学校和房子我都安排好了,我会将你藏起来,那段时间我会拖住陈柘野,让他暂时不会放弃公司的事物去找你。”陈雪颜说完,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
朝殊根本不理会她的焦急,异常冷静地说,“你为什么想要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雪颜缓了一口气,闻言笑了一下,“谁叫因为我提醒你,陈柘野一直逼着我出国,而且你离开后,我觉得能让他恢复正常。”
“那么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听你的话。”朝殊眼神平静,完全不被她的话给打动,陈雪颜早有准备,眼神扫视他一圈,唇角上扬,有一种美艳的危险。
“你肯定会听我的话,毕竟我调查过你,你本身喜欢女人,而且你要的爱人肯定不是陈柘野这种人,还有我调查到你跟霍成远的消息,你不想跟他在美国见面吗?再加上陈柘野现在安排这么多保镖在你身边,表面上是保护你,实则你心里很明白,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陈雪颜说完这些话,涂抹眼角线的眼尾上扬,唇红的薄唇发出让朝殊无法拒绝的心动条件。
“你不想离开他吗?这可是你唯一能逃走的机会。”
陈雪颜的话像是恶魔抛下的诱惑果实,让朝殊眼神有了些波动,“你确定。”
“确定。”
—
朝殊失踪十分钟,人是在咖啡厅找到,保镖们看到他完好无损的样子,都齐齐松了口气,一直在公司开会的陈柘野也收到这个消息。
“阿殊,你怎么突然失踪。”
朝殊已经向咖啡厅的服务员要了一杯卡布奇诺,顺便要来一份小蛋糕,刚点完就收到陈柘野的电话,他垂眸按下接听键,就听到陈柘野担忧地声音。
“我只是跟保镖们走丢了,现在他们在我后面,”朝殊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让人听不出他的异常。
陈柘野的指尖敲击台面,这是他一半思索的动作,朝殊很清楚,安静地等着,没过几秒钟,朝殊就听到陈柘野的轻笑声,“我知道了,你下午上完课,我去接你用餐。”
“好。”朝殊同意,刚好服务员端上咖啡和点心,陈柘野那边听到动静,低笑了一下,“我不打搅你用餐。”
“好。”
电话挂断,朝殊搅动着咖啡勺,没几秒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还没有抬头就听到张承火急火燎地压低嗓子说,“阿殊,你是不是最近遇到危险。”
朝殊一看是张承,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跑出来,头发凌乱得像鸟窝,身上的衣服扣子都没有系好,看起来匆匆忙忙。
“我没事。”朝殊摇头想说自己很安全,可以张承一把握住他的手,苦大情仇地说,“郑武已经告诉我,陈柘野的为人很危险,我觉得你跟他再待下去很不安全。”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朝殊不想将张承拉进来,可是张承一脸坚决地望着他,一副“我已经知道你别瞒着我。”的样子。
朝殊给他点了一杯咖啡,旋即淡定地对他说,“我真的没事,他如果真的很危险,早就对我下手了。”
“可是我听郑武说,陈柘野早已经看上你了,而且——”张承小心地看向周围,发现陈柘野的保镖正盯着他们,一瞬间张承咽了咽口水轻声说,“那群家伙不会是监视我们吧?”
“你想多了。”朝殊试图让他不要多想,可张承又不是傻子,一些细碎的记忆涌上心头,心里脑补一堆,“阿殊你别骗我。”
“没事。”
服务员刚好端来一杯咖啡,朝殊让他先喝咖啡,可是张承哪有想喝的想法,脑海里都是在想朝殊的事情。
“我说过我真的没事,你别操心我的事。”朝殊再度让他不要多想,顺便问了一下他跟郑武怎么样。
可是这次张承不接这个话题,还是在担心陈柘野有没有伤害他。
“阿殊,如果你真的有危险记得找我,我虽然没本事,但我现在有钱。”张承说着还不好意思,“郑武也跟我说,他可以帮你。”
朝殊倒是没想到郑武那冷冰冰眼里只有张承家伙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惊讶之余,朝殊不忘回应他,“我知道了。”
“那就好。”张承这才放下心,慢慢地跟朝殊继续喝咖啡,等喝完后朝殊要去学校上课,张承让他先去,自己却在他掌心里塞了一张银行卡。
朝殊错愕看他,张承却露出笑容。
“阿殊,你总是喜欢瞒着我,但我不傻,银行卡的秘密是你的生日,我这几天办理好的。”张承说完,又是一副无所谓的二傻子样子。
朝殊想要拒绝,可是张承却推着他往外走,他好不容易将朝殊送上车。
自己则是在咖啡厅待了一下,发呆了半个小时后,还是很担心朝殊,他想去找郑武,却没想到一向放任他的家里人突然打电话给他。
“听说你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对他一直抱有歉意的父亲,这次打来的电话居然是指责。
还有他接下来一句,“你是不是在外面玩太久,我告诉你玩男人,可以但你别给我带回来。”
“我喜欢谁不关你的事。”
“这不关我的事情?对方父母找上门,说你勾引他家儿子,还明里暗里说你一个私生子就跟你妈一样只会勾引人的手段。”
“够了,爸,我妈可没有勾引你,还有我跟郑武是真心相爱。”张承神色严肃,可电话那头只是冷哼一声,“年轻人就是喜欢将这种话挂在嘴上。”
“爸——”
“好了,你在外面鬼混太久,我看你应该回家了。”
电话很快挂断,张承坐在远地方几分钟后,突然一拳头砸在餐台上,吓得路过的服务员不敢吱声。
郑武晚上本来是想打电话给张承,发现他一直不接电话,原以为他出事情,火急火燎地从武馆出来,到处找张承的踪迹,还打电话到朝殊这一边。
朝殊此刻刚好在跟陈柘野用餐,接到郑武的电话接了起来,得知找不到张承的人,就想要站起身去张承,可是陈柘野坐在他对面,言语轻叹,“阿殊,你这是要为了朋友抛弃我吗?”
一个是疯子,一个是朋友。
朝殊有点为难,电话那头的郑武听到他们的对话,倒是很干脆地挂断电话。
陈柘野:“他倒是不让你为难。”
朝殊心里担心张承,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坐回原本的位置上。
他们今天这一顿是中餐,陈柘野知道朝殊喜欢蘑菇,原本的八个菜加三道冷盘里都有蘑菇的存在。
“他可能是看在张承的面子上。”朝殊淡定地解释,可陈柘野抬头看向他,不知何时他已经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合十地看向他。
“阿殊对于朋友,一个个都看得很重要。”
“还行。”朝殊面无表情地夹着菜,垂下眼眸,试图让陈柘野看不清表情,可陈柘野看着他垂下眼眸导致睫毛在眼圈下扫成一道阴影,在冷白的眼角下,像一只黑色的蝴蝶,让陈柘野挪不开视线。
“阿殊为了苏戎可以让他住进你家里,还帮他摆脱夏驹,而张承是你的室友兼朋友,为了他经常帮他煮醒酒汤,出事都会去帮他,就连刚刚听到他不见的消息都担心地站起来。”
“所以呢?朋友不都这样。”朝殊冷漠地说,夹菜的动作完全不受陈柘野的话影响,而陈柘野语气温柔地说,“我只是很嫉妒,一个认识没几个月,一个认识两年,还有一只是少年认识,却为了他闯进火海就是为了救他。”
“我说过,如果是你出事,我也会救你。”朝殊的忍耐力越发好,无论陈柘野怎么说,他的情绪都是面无表情。
陈柘野并不意外朝殊的语气,只是轻叹地说,“真的吗?可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独一无二。”
“是吗?”朝殊并没有接他的话茬,陈柘野的心情烦杂,但表面若无其事地说,“阿殊没有偏爱的对象吗?”
“没有。”
“阿殊心里以后会偏爱一个人吗?”
“不会。你的话题有点无聊了。”朝殊刚说完这句话,陈柘野像是抓住朝殊泄露出来的情绪,一步步拉扯那根虚无的线,轻笑地说,“阿殊对这个不感兴趣,那我们聊聊张承,你知道他为什么失踪吗?”
朝殊下意识望向他,眼神瞬间警惕。
陈柘野原本烦躁的心情,被他这个眼神取悦到,像是终于能握住朝殊的情绪,他不紧不慢地说,“阿殊你放心,我可没有对他怎么样。”
“那你做了什么?”朝殊很了解他,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说出这句话,而陈柘野拍掌,眼神欣赏地看着朝殊。
“这个世上,只有阿殊这般了解我,我确实做了一点小事,阿殊你放心,我只是无意帮他出柜。”
朝殊眼神冷漠地扫视他,陈柘野自顾自地说,“我只是帮了他一把,毕竟谁叫他今天在你耳边说我的坏话。”
陈柘野大大方方地暴露自己的恶意,那双桃花眼里充满了恶劣还有一丝渴求。
快生气,阿殊,快生气。
快生气。
朝殊的脸色很冷,心情就像陈柘野渴求的那样,非常糟糕,甚至一股愤怒冲上他的理智,只不过这份理智在看到陈柘野渴求的视线,终于湮灭了怒火,坐回椅子上。
陈柘野眼神危险,笑意肆意张狂,“阿殊,你知道,我很讨厌有人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意图分开我,而我也有大把的手段去对付他,哪怕他是阿殊的朋友。”
充满杀意的话让朝殊面无表情地抬头,“是吗?随便你。”
陈柘野笑容瞬间收容,空气里传来骨骼作响还有椅子移开的声音,几乎是本能,朝殊站起身立马离开。
可下一秒陈柘柘已经来到他的身后,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神阴冷地说,“阿殊,你居然都不生我的气,之前你听到这些话,都会跟我争论。”
“因为我不想这么幼稚。”朝殊感觉他的气息从身后侵蚀他的周围,但他却没有推开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而陈柘野手指却摩挲进细腻的肌肤,一步步游离往下,让朝殊忍不住呵斥一声。
“这是餐厅。”朝殊的话音刚落下,突然眼前一黑,陈柘野猛然将领带拆下来,系在他的眼前,失去光明的朝殊感觉到浓烈的不安。
“阿殊别怕,这里的餐厅是我的名下产业,而且今天这家餐厅已经被我一个人包下,除了我,没有人敢进来。”陈柘野柔声安抚他,可动作却大胆地让他咬死下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陈柘野虽然在笑,可是眼底的郁气难以遮住,“阿殊为什么连生气都不想给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朝殊想要呵斥他,却没想到陈柘野突然打横抱他,吓得朝殊眼神有一丝慌张,“你要带我去哪?”
“你猜。”
朝殊揪住他的衣领,沉声说,“我不猜,你快放我下去。”
“嘘——”陈柘野含笑地说。
朝殊感觉他陷进了一片柔软床铺,让他大脑闪过一丝猜测,让他不敢置信,直到陈柘野接下来的动作,直接让他头皮发麻,“你在做什么?”
感受到空气的燥热,还有衣物逐渐减少的感觉。
朝殊气得想要踹他,可是他的双腿直接被陈柘野别在腰上,一种羞耻的动作,让朝殊开始不停挣扎。
“你疯了,你快放开我,我现在没有心情做这种事情。”
可陈柘野强势地握紧他的十指,强迫的力道像是要撕裂他,让他浑身咬紧牙关。
“阿殊,你不能连这一点恨意都不给我。”
迷迷糊糊中,陈柘野的声音充满了脆弱,这让朝殊感觉是错觉,明明是你做错,居然还这么委屈,可是朝殊的眼前被蒙上一层黑布,让他根本看不清陈柘野此刻的表情,只能恶狠狠地趁着他不注意,咬上一口。
可这个动作,让陈柘野愉悦地笑出声,带着满足的意味,声音磁性优雅,“阿殊,你咬到我的肩膀,出血了。”
“是你给我留下的,真的很开心。”
朝殊听到他这么病态的话语,刚想松开,就听到陈柘野喃喃自语,“阿殊,我其实很想吃掉你,吃你的话,我就不会天天压抑自己。可是比起吃掉你,我更想让你吃掉我,阿殊,你吃掉我好不好,你把我的皮割下来,跟我的骨头混合,熬成汤喝进肚子,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疯子。
疯子。
一边做这种亲密的行为,还发言这么变态的话,甚至越说越兴奋,隐隐约约中他的手掌被什么冰凉的物体握住,耳边也传来陈柘野渴求的声音。
“阿殊,杀了我好不好,你放心我很早就准备好了遗书,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遗产我也找律师公证好了,你将是我唯一的遗产继承人。”陈柘野兴奋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们如此亲密,却又如此不正常。
朝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因为他听得出来陈柘野这句话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要让他杀了他。
而且陈柘野早就准备好了。
朝殊恐慌地甩开他的手,试图逃离,可是他的腰被陈柘野搂住,而且陈柘野的力道极其大,大到让朝殊不断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还引得陈柘野温柔地安抚他的脸颊,轻叹地说。
“阿殊,你这是等不及了吗?”
等不及你个头。
朝殊感觉今晚的陈柘野真的很疯狂,疯狂得让他心里的害怕被无限放大。
“陈柘野,我告诉你,你真的让我杀了你,我会很高兴的,到时候我拿着你的钱去找别的男人上床。”朝殊咬着牙,努力维持平静的假象。
可这让陈柘野发出急促的笑声,“阿殊没关系的,我已经找了大师,只要我死了,大师就会做法,我可以变成鬼在你身边,到时候无论朝殊在跟谁上床,我都会看着,然后我会让他们一个个活不下去。”
阴森森的笑意,让朝殊瞪大双眼。
这年头还有大师搞这种,不对,朝殊严厉地说,“你还信这种封建迷信。”
“只要是为了阿殊,为什么我不能相信。”陈柘野无辜的一句话,让朝殊已经明白他疯得太彻底。
“所以阿殊,杀了我。”陈柘野右手握紧朝殊的手腕,将位置对准了他的胸口。
他眼神迷恋地望着眼前的朝殊,通体雪白却被他打上印记,如今还系上黑领带,明明身体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咬着下唇不停地摇头。
他的阿殊可真美。
不过阿殊握着血迹的刀的样子,应该更美。
朝殊恍恍惚惚间像是回到了上辈子,上辈子陈柘野也是这样,让他无法忘记,记忆犹新,可现在又重新变成这个样子。
他无法承受,觉得宿命像一根绳子,好不容易松开,再度勒紧他,让他只能不断摇头,“陈柘野我不想当杀人犯。”
“没关系的阿殊,你不是杀人犯,你只是在帮我完成夙愿。”
陈柘野优雅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恶魔握住了猎物的手,让他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朝殊疯狂摇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向冷清的人,嗓子里带着颤音,“陈柘野,你帮我解开黑领带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陈柘野并没有帮他解开,可朝殊无法接受地说,“陈柘野,求求你让我看看你。”
也许是朝殊有第一次求他,陈柘野还是松开了束缚他的领带,也在松开的一瞬间,朝殊咬牙立马翻身,丝毫不顾忌手掌的刀。
陈柘野没料到朝殊居然还有力气,而且还换了一个体位。
天知道朝殊野忍着那奇怪的感觉,特别是陈柘野根本没有退出来,没办法,朝殊只能硬生生的坐在他怀里,然后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
就像是上一次,在游艇上。
只不过这次,叉子换了刀。
朝殊收敛一切的情绪,但眼底的疯意似乎被陈柘野传染,眼尾猩红一片,“陈柘野,迟早有一天,我会比你先疯掉。”
第65章
血色浸染了整个房间,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
等到家庭医生匆匆忙忙赶过来,便看到朝殊一言不发依靠沙发上,身上穿了一件浴袍包裹得严严实实。
陈柘野则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胸前的一道明显的伤痕跟随皮肉炸开,狰狞可怕,血迹顺着肌肉线条一步步滑下,看起来异常可怕。
家庭医生胆战心惊这是谁刺伤了他,可是陈柘野面色阴沉,再配上朝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周围的气氛窒息得容纳不下一根针,这让家庭医生不敢多说话,只能默默做着分内之事,将伤口处理好。
好不容易处理好后,家庭医生的后背都流了一身的汗,直到走出去这才感觉重获新生。
房间内的朝殊见他伤势已经处理好,就准备去浴室换衣服,可是陈柘野还没有从刚刚的气氛中缓过神,见到朝殊要走,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朝殊看着光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胸口被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的陈柘野,不过朝殊倒是注意到他的蛇形耳环上居然沾染上血迹,像是刚刚吃完猎物留下的血迹,让朝殊蹙眉。
“我去换衣服。”朝殊淡定解释,想要甩开陈柘野的手,可是陈柘野那双桃花眼下充满刚刚的戾气,像是深怕他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情。
朝殊深呼吸地看他,“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了吧?”
“阿殊骗人,刚刚你还伤害自己。”陈柘野眼神阴郁,好似眼前的朝殊是个十足的骗子,这让朝殊冷笑一声,“你别装,刚刚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不至于要伤害自己。”
“陈柘野,是你在一直逼我。”朝殊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刺得他心里疼的不行,但陈柘野还是倔犟地说,“我这是为了你好,阿殊。”
“你自杀是为了我好?陈柘野你别自欺欺人,你将我困在你身边,你将我们的合同反悔,你监视我的一切,你又不满足,所以你又想让我变成刽子手,陈柘野你别觉得你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自己。”
朝殊说的话很狠,狠得陈柘野的气色惨白,手指死死攥紧朝殊的手腕,手背的青筋狰狞浮现,眼神流露的不安被他藏在心里。
“阿殊,我是为了自己,但我只能这样。”陈柘野垂下眼帘,游刃有余的男人,在这一步居然会不知所措,只能说出这样无助的话。
“可是明明还有别的方式,是你太着急,还是你根本不想。”
朝殊撂下这句话,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去浴室换掉浴袍,等他重新回到房间,发现陈柘野像个石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了。”朝殊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落在沾染血迹的蛇形耳环上,停顿了几秒。
陈柘野毫无反应,眼神落在地面,心思却飘到远方,过来半响,他声音沙哑地问,“阿殊,下次你别伤害自己可以吗?”
“可以,但是前提你不能像刚刚那样,不然我会比你先死。”朝殊刚刚完全被陈柘野逼得差点疯掉,在将刀尖抵在喉咙处的瞬间,他真的产生,要不死了算了的想法。
也许下辈子不会再遇到陈柘野,也不会被他逼成这个鬼样子。
而且说不定,下辈子他能过上想要的生活,一日三餐,爱人陪伴,烟火气息。
可在刀被陈柘野抢走的那一瞬间,他又注意到陈柘野的疯癫还有藏不住的害怕。
朝殊突然很想笑,一种无力的宿命,将他跟陈柘野牵扯进来。
永生永世,连死亡都不能解脱。
朝殊恍然后,倒也不再想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可他这个举动却给陈柘野敲下重重的一击。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朝殊在那一刻,是真的想要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
陈柘野想了很久,知道造成朝殊有这个想法的人是他,他是所有的罪魁祸首,按照道理他应该放手,可陈柘野不允许,不允许没有朝殊的世界。
宁愿折磨,也不想失去他。
陈柘野想到这里,手上的力道加重,“阿殊,我送你回去。”
看似汹涌澎湃的海面,暂时平静下来。
可在回到别墅后,朝殊躺在床上睡觉,不一会陈柘野上床,搂住他的腰,亲密地将抵在他的脖颈处,声音嘶哑地问他。
“阿殊,你会不会恨我。”
朝殊忍受了这一晚的所有变故,没想到临睡前还能听到陈柘野这句话。
他沉思几秒,浓郁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说,“恨过你,甚至想让你去死算了。”
陈柘野搂他的腰更紧,朝殊毫无知觉,冷漠的声音继续在卧室里响起。
“可我不能无视你的死亡,真讽刺。”
也许是陈柘野真的对他做到了心理控制,真的用死亡延续了愧疚,所以朝殊这才无法接受他真的去死。
亦或者,是害怕宿命的纠缠。
朝殊无从得知,他只是轻轻转过头,跟陈柘野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眼神里的复杂无人看到。
“陈柘野,我不想看到你去死。”
起码,不要让他再度经历这些。
“可阿殊,你不爱我。”陈柘野叹息的抱紧他,眼神的偏执浓烈得让他内心遭受烈火的摧残,可他依旧死活不放手,哪怕满手血腥,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朝殊听到他这句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问陈柘野。
“有必要吗?”
“没有阿殊的爱,我会疯掉。”陈柘野不断重复,“我会疯掉,疯掉,疯掉。”
陈柘野抱着朝殊,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遍遍地试图用言语企图留下他,可是朝殊早已经做好离去的准备。
甚至已经跟陈雪颜约定好,离开北城,离开陈柘野。
这个约定如果被陈柘野知道后,他肯定会疯掉,可是这跟朝殊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他们的将来绝对是以死亡收场。
朝殊当时隐隐约约察觉他们危险的未来,所以在陈雪颜的邀请下,他同意了。
今晚陈柘野这些举动也是验证了朝殊的想法,他真的不能继续跟陈柘野纠缠下去。
只需要再等几天,等几天他就可以去美国,跟陈柘野再也不见-
北城的十二月下起鹅毛大雪,覆盖在屋檐和街道上,新闻提醒大家最近少出行,因为道路结冰。
朝殊是在第二天收到郑武的消息,他说张承没事,可其他的却不再多说。
可郑武在即将挂断的最后一秒,主动跟他说,“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张承,他很不开心。”
朝殊一怔,随即郑武告知张承现在一个人待在公寓,他思考了几秒,本想着要走的几天,不要去打搅张承,但是听郑武一说,他还是去找张承聊聊。
等朝殊到的时候,他就看到张承待在公寓,一个人开着火炉,吹着暖气,看起来很惬意,但他脸色惨白坐在沙发上,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朝殊关门的动作一顿。
“你怎么了?我听说是你爸爸那边知道你交了男朋友的事情。”朝殊坐在他的对面,眼神探究地看他。
张承一看到是朝殊,脸色不自然地说,“怎么可能,我像是因为家里人几句话,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吗?”
朝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是吗?”
张承气急败坏,无力地说,“我在你心里这么没用吗?确实我知道我很没有,没有大哥那么优秀,家里的产业也不会有我的一份。我的爸爸也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对我有一点愧疚,就连在郑武面前我都很懦弱,有时候都需要他照顾我的情绪,阿殊,我真的好没用,我有时候都不知道郑武为什么爱我。”
张承昨天晚上跑出去,半道上被他爸爸找人带回家,去书房指责了半小时。
不外乎是你不能自甘堕落,你跟郑武两个男人没有好下场,家里已经给你安排联姻对象。
这些话听得张承心里来火,第一次跟他爸爸叫板,“我喜欢一个人是我的自由,平常也没见你管过我,现在管我就从我婚姻下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爸爸被他这句话气得住了医院,表面上的继母也就是张家的夫人,抓住机会指责他。
“你爸爸身体一直不好,你还气他,我知道你一直都嫉妒你大哥有本事,但是有些人生来就是有本事,无论再怎么样努力都是比不上的。”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的不对,说他无能。
张承也正是这样,开始怀疑自我。
朝殊默默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他发泄的话,等他说完后,朝殊这才抬头看他,“张承你不能其他的话,影响自己,你想想你如果真的不优秀,你现在还能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拉投资赚钱吗?”
“可那只是我的不服气,”张承眼眸垂下,新做的卷翘发型失去活力的垂落下去。
“但是你的不服气是在挖掘你的潜力,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你真的很差劲,郑武不会看上你,也不会让我来劝你。”
一提起郑武,张承紧张起来,“是他叫你来的。”
朝殊面无表情地点头,这引得张承慌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这样是不是很丢脸。”
“在喜欢的人面前,怎么会是丢脸。”
张承被说得不好意思,羞答答地说,“阿殊,你可真会劝人,还有刚刚那句话,说得好像你谈过好几次。”
朝殊见他精神恢复过来,知道不用再劝他,心情不错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你现在好了,赶紧去洗漱打扮好,去见见郑武,我觉得他肯定很想见你。”
“对的,你说得对。”张承闻言,觉得很有道理,急匆匆地跑回卧室不停地换衣服,还拉着朝殊帮忙参考。
朝殊看他这个热乎劲,也没有任何抱怨,安静地帮他挑选衣服。
张承感叹,“你现在的耐心越来越好,之前我去见郑武让你帮忙挑衣服,你都很不耐烦。”
朝殊帮他挑了一件杏色大衣,冷着脸说,“要不是看你心情不错,我也不会这么有耐心。”
张承乐呵呵地说。“谢了,哥们。”
最后张承穿了一件杏色大衣,套上厚厚的围巾,看起来有些臃肿,不过在张承这副乐得像只小狗的傻兮兮表情下,显得倒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张承原本打算是一个人过去,可出门又觉得反正今□□殊没什么事,就拉着他一起去拳馆找郑武。
朝殊没有拒绝,陪着他兴高采烈地去找郑武,等他们到了拳击馆,发现今天没有几个人,门口也没有人守着。
他们觉得奇怪,往里走,就发现拳馆的人在前院,围在一起,像是要干什么。
朝殊和张承觉得奇怪,挤进去,刚好看到郑武在跟两个人打架,而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
“大哥好厉害,一对二,都不落下风。”
“就是,不过这两个人也是有毛病,跑来踢馆还两个人一起。”
“你说我们大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看我们大哥那个骨骼还有肌肉。”
……
朝殊注意到郑武已经脱掉上衣,上半身赤裸裸,在这个开着暖气的拳馆根本不怕冷,而对面两个粗犷的男人也脱掉了上衣,眼神凶狠地盯着郑武,看他们激烈的样子,朝殊蹙眉,想要拦住。
可他没想到张承一看到两个人居然欺负媳妇,立马大喝一声,冲了进去,“你们居然敢欺负我媳妇。”
气势凶狠地冲进战场,最后收获了两个熊猫眼,还有鼻血。
郑武;……
朝殊:……
……
由于张承的闯入,导致这次踢馆很快结束,而张承也被郑武送进医院去看看有没有出事。
张承坐在车上,大义凛然地说,“我没事,我就是不小心,你们不用担心。”
“你说这话的时候,你的鼻血还在流血。”
郑武无奈地叹气,他也没想到这个二傻子居然会闯进去,还被揍成这个样子。
张承倒是没感觉,只是一个劲强装他没事,等去了医院拍完片子,医生说他没大碍后,张承飘了,“我就说我没事,我体格这么好,怎么会被他们揍出事,”
郑武眼神有点生气,“那你为什么吃饱撑着闯进来。”
“我这不是不能让他们欺负你。”张承拍着胸脯,说他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他。
郑武原本还有点生气的样子,因为他这句话,软和下来,“傻子。”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不过看这个二傻子笑得那么开心,郑武也没有继续说他。
围观全程的朝殊只觉得自己在吃狗粮,默默退出病房,发信息给张承说他有事先回去。
其实是不想当电灯泡。
不过估摸着张承在跟郑武聊天,一时半会肯定不会看手机。
朝殊发完信息,刚想往下楼回去,没想到当他走到医院的前院走廊,注意到一个意外的人,站在走廊柱子边,眼神眺望远方,像是在看谁。
“雪颜姐,你在看谁?”朝殊走近,发现陈雪颜在看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大约四十岁,小腹隆起,面色温柔身边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两人看起来是夫妻举止亲密恩爱。
陈雪颜被朝殊突然出现吓到了,定睛一看发现是朝殊这才缓过神,拍着胸脯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带朋友来医院检查,雪颜姐你在看谁?他们跟你有关系吗?”朝殊疑惑地问她。
毕竟刚刚朝殊走近,陈雪颜一点反应都没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看眼前的女人身上,心里有点好奇。
可陈雪颜缓过神,眼神扫视他一圈,倨傲地说,“你别管那么多。”
听陈雪颜不肯说,朝殊野没有追问下去,只不过陈雪颜突然问起他,“昨夜陈柘野受伤了。”
“嗯。”
“是为了你?”
“他自己弄的。”朝殊淡定地说。
可是陈雪颜双手抱胸,卷翘的长发垂落在胸前,美艳大方的女人看穿了一切的真相。
“他是为了你才会受伤。”笃定的话语,让朝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陈雪颜自顾自地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让他受伤。但你就不一样,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们的感情会闹得无法收场,可惜那时候陈柘野一意孤行,还将我送回国外,好不容易我跑回国,却像个老鼠一样躲着他,我真惨。”
“但你可以不用管他。”朝殊试探话让陈雪颜那双涂着眼线的眼尾上扬,“我也不想管他,可是我觉得他有点可怜,再说如果他出事,我就要回国处理这些陈家的麻烦事,我可不愿意。”
“可怜,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可怜。”朝殊听到这句陌生的话,有点惊讶地看她。
恰巧原本在对面的女人,突然绕到他们这边,陈雪颜下意识地转过头,朝殊注意到后,挡住陈雪颜的身影,没一会他们走过来。
女人声音轻柔,“宝宝好乖,五个月大,一直没有为难我,也没有踢肚子。”
金发男人用蹩脚的中文话说,“这个小家伙还懂得体贴你。”
“对了,他出生我给他取个中文名字好不好?”
“亲爱的,这是你辛辛苦苦怀的孩子,你当然可以取名字。”
“那就叫许念念好不好,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用这个名字。”
“可以,很好听。”
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等朝殊转过身,就发现陈雪颜用一种怨恨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阿殊,他们好幸福。”
朝殊蹙眉,“确实很幸福。”
为什么她看起来的样子那么在意,想到之前听到张承说过的话,朝殊试探性地问她。
“那是你的妈妈吗?”
这句话一出陈雪颜脸色骤然一变,本能地反驳,“她才不是我的妈妈。”
朝殊看她这么激动的反应瞬间明白,陈雪颜也察觉败露,原本还藏着掖着,现在干脆全部说出来。
“她是我们的妈妈。”
“她不是被你们的父亲豢养吗?”
“豢养太久了,鸟都会想飞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天空。”陈雪颜说到这里,讽刺地笑了笑。
朝殊从她这句话里感受到什么,带着狐疑的口吻说,“所以你们的妈妈逃出去了。”
“是的逃出去了,将我们扔在鸟笼里。”陈雪颜说到这里,眼神里的怨恨遮也遮不住,嫣红的指甲掐住皮肉,无意思的加重力道直至出血。
“你说一个母亲为什么能抛弃自己的孩子,是因为自由?”陈雪颜痴痴地笑着。
朝殊轻轻地松开她的手,从身上的口袋找出纸巾,帮她擦拭流血的部位。
陈雪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眼神幽怨地说,“你别对我这么温柔,我可是个十足的坏人,万一改天吃掉你,你就倒霉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朝殊声音冷冷清清,像夏日午后放在窗户边的一碗绿豆汤,清清凉凉,却又温柔的填满了那个午后。
陈雪颜脑海有片刻的停顿,直到朝殊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
纸巾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陈雪颜看他单薄的身影,莫名地告诉朝殊一个尘封很久的秘密。
“阿殊,我跟陈柘野的关系不好,不单单是厌恶,还有嫉妒,因为我怕嫉妒陈柘野比我小,却能得到妈妈的所有疼爱,就连那个男人也愿意将眼神施舍给陈柘野。甚至在拍全家福,陈柘野可以站在他们的中间,而我只能站在角落。”
“嫉妒就像攀岩的藤蔓将我困在心里的笼子,我开始学会如何伤害陈柘野,试图将阻碍我的人全部毁掉,我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起码没有被妈妈发现,可是陈柘野却发现我的动作,在他稍微大一点后,他进行了反击,而妈妈对他的疼爱愈发浓烈,基本上如果我们同时受伤,妈妈会先责备我,说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弟弟。”
“偏心的天秤渐渐朝陈柘野身上移动,我越发憎恶他,憎恶我的弟弟。”陈雪颜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可眼神却冰冷得毫无波动。
“后来,妈妈要逃走,但她带不了两个孩子,所以阿殊你猜猜妈妈选择了谁。”
陈雪颜认真地看向他,朝殊想到应该是陈柘野,但又感觉如果是带走陈柘野,她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外加刚刚的对话。
“她谁也没带走。”
“是的,她谁也没带走,还对着一直疼爱有加的陈柘野说,“你只是我痛苦的羁绊”。”
“所以,他是被母亲抛弃才会这样子吗?”朝殊一下子抓住重点询问她。
陈雪颜轻笑,医院外的雪飘在空中,雪小了,心里的雪却多了起来。
“阿殊,你会因为心疼一条毒蛇,不跟我走吗?”陈雪颜开玩笑地说,眼神却落在朝殊身上。
“不,我会走。”
陈雪颜这次终于笑了,带着某种报复心态地说,“你信不信陈柘野知道这件事,他会疯掉。”
“那是他的事情。”朝殊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真的很期待,他知道你走后,他什么反应。”
第66章
陈雪颜很早就想过,如果只是带走陈柘野,她倒是能理解,毕竟妈妈最爱他。
可偏偏妈妈谁也没带走,毅然而然地一个人走。
这也代表着,妈妈谁也不爱。
陈雪颜无法接受这个真相,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却被那个男人关进了房间,不让人放她出去。
至于陈柘野,陈堂不相信有人会抛弃最爱的孩子,于是把他当诱饵,关进小黑屋。
整整七天,小小的陈柘野关进了小黑屋,被放出来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陈堂发现她可以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勃然大怒,开始跟陈柘野洗脑,说没有人爱他,说他的母亲只是故意对他好。
陈雪颜并不清楚在那些天里,陈柘野遭遇到什么,只是再次见面。
她发现他的性格已经变得很扭曲。
陈柘野会上一秒温柔地喊着她,“姐姐。”然后下一秒,带着无辜的笑意问她,“你想不想出来,我帮你出来。”
“我当然想要出来。”陈雪颜不理解他的意思,但她迫切地想到从这间屋子走出去。
于是——
“砰——”的一声,花盆破碎,血流了一地。
十岁大的陈柘野逆光站在窗台,面对闯进来的保姆,捂着受伤的胳膊说,“我的姐姐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情传到那个男人耳中,他似乎察觉再这样下去,陈柘野会受伤,所以他就将陈雪颜送到国外。
陈雪颜被送走的那一天,她无法理解地找到正在看书的陈柘野,“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帮你,不是你自己想要出去吗?况且你出去后,就不会有人阻拦我。”陈柘野笑得一脸天真无辜,手臂上打了一层石膏,显示那天他下的手很重。
陈雪颜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病态的模样,原本充满嫉妒的人,在母亲抛弃所有人后,都变了。
她变了,陈柘野也变了。
不过她在国外读高中已经发现身上的精神缺陷,认识新的爱人,在爱人的鼓励下她进行了心灵辅导,至于陈柘野一直在国内,在陈堂的“照顾”下,越发让人捉摸不透。
好几次陈雪颜回国看他,每一次都无法承受陈柘野的状态,一直在劝他要不要进行心理辅导,但他只是含笑地注视她。
“怎么?你觉得那些愚蠢的手段能对我有效果吗?”
“陈雪颜,你别因为盲目的爱情,认为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你跟我只是同样的人。”陈柘野恶意满满的话让陈雪颜根本不害怕,她只是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
“但我已经好得差不多,那你呢?我跟医生聊过你的问题,医生说你是因为你被抛弃,产生了不安,无法跟人建立信任。”
“你觉得你找的三流医生,说的真的对吗?”
两人闹得不欢而散,陈雪颜回国后,懒得跟他争吵,不再提这个话题,只是察觉在他身边多了朝殊。
陈雪颜觉得依照陈柘野这样的精神状态下,是无法爱人,所以她提议朝殊离开他。
……
朝殊听完全部后,这才知道他的性格扭曲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童年被抛弃,所以才这么疯狂吗?
想到陈柘野疯狂想要死亡的举动,还有那句不安的,“我只有这个”让朝殊瞬间想到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陈雪颜环顾一圈,声音压得极低,建议地说,“我已经安排好让你离开,你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让他怀疑。”
“嗯,但是你呢?”朝殊想起要是被发现,陈雪颜要怎么承受陈柘野的怒火。
陈雪颜轻笑,眼神落在朝殊这张冰冷的脸上,“你不用担心我,我毕竟是他的亲姐姐,我最了解他,所以我不会出什么事。”
“对了请不要相信陈柘野,无论最近他做过什么,都不要心软,这次送你走的机会可是很难得。”陈雪颜本来说完这些话,想要回去,可在走之前还是提醒朝殊。
“我弟弟如果有什么让你心软的举动,你都不要相信他,他是最擅长伪装的人。”
很显然,陈柘野这些天的动作,陈雪颜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朝殊明白地点头,陈雪颜这才满意地离开。
可实际上朝殊却在想,陈柘野想要自杀的动作,是伪装吗?从那天的疯狂状态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假的。
不过陈雪颜这样一说,他还是不要多想,只要再等几天就会离开陈柘野。
至于他走后陈柘野会不会自杀,那不关他的事情。
朝殊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转身回去的期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了三天。
距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朝殊的心情越发不安,总害怕这次不能离开。
不过在面对陈柘野的时候,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就像这次,他站在窗户,陈柘野从身后搂住他的腰,亲密地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地说,“阿殊,你在看什么?”
顺着朝殊的视线,陈柘野看到凋谢沉睡的花圃,在这个冬天被披上一层层白色的雪。
“刚刚下雪了吗?”陈柘野轻声询问。
“嗯。”
“阿殊,前几天碰到我的姐姐,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她跟我聊了一些你的事情。”朝殊没有说具体,但陈柘野并不感兴趣,“她是不是又跟你说一下无聊的话。”
“还好,她跟我说你的母亲。”
陈柘野搂紧他的腰,声音无奈地说,“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
“嗯,你不生气吗?”朝殊觉得他情绪很平淡,转过头想看他的表情,却撞进了陈柘野那双纯黑的桃花眼。
“我其实很生气,但是我昨天去见了我的母亲。”
出乎意料,陈柘野主动地说起这件事,这让朝殊意外地看向他。
陈柘野则是发出低沉的笑声,眼神的复杂像是积压太久,浓稠得让人无法直视。
“我以为我会很恨她,毕竟在我最爱她的时候,她又将我抛弃,所以我应该会非常恨她,但是当看到她,她一脸慌张地不敢直视看我,我便明白,我不恨她了。”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我不会恨她。”陈柘野迷惘地说,而朝殊只是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雪又开始下,屋内的火炉发出,“滋滋”作响。
“阿殊,你说我为什么不恨他。”
“也许是因为你还爱她。”朝殊想了老半天,找出这样拙劣的安慰话语,让陈柘野忍不住轻笑,手指摸索朝殊细腻的脸颊,眼神透过玻璃窗外,看着一片片的雪花降临人间。
“阿殊,你安慰人的手段真差劲,不过我很喜欢。”
“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今年我们能不能一起过属于我们的一年。”陈柘野语气柔和,眼神不自觉透露出一种渴求的目光,看向朝殊。
朝殊察觉到他的眼神,迟迟没有说话,因为他在想要说谎吗?
不过所幸陈柘野并没有明确地想要等到他的回答,只是眼神一直落在雪白的雪花上,眉眼轻佻,“今年的雪真大。”
“嗯。”
“还好今年阿殊在陪着我。”他说到这里,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手上的动作也不安分,朝殊原本想要拒绝,可陈柘野轻吻他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像是易碎品,跟平常激烈的动作大相径庭。
朝殊想到这里,已经出神好几秒,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被陈柘野压在床上,肆意亲吻。
今夜的雪很大,陈柘野的动作却轻得很,让朝殊感觉要被融化,好几次朝殊咬着下唇,想让他别这么磨磨蹭蹭,可是一说出来又觉得不太好,只能忍耐这种古怪的反应。
陈柘野像是找到新的乐趣,发现动作轻柔会让朝殊产生奇特的反应,于是他接下来的好几晚,都是这样对待朝殊。
朝殊最后受不了,红着眼睛看他,“你重点。”实在是受不了陈柘野这么温柔的爱抚,跟习惯的刺激完全不一样,也让习惯粗暴的他难以接受。
陈柘野闻言,眉眼舒展愉悦,亲吻他的唇,“好。”雪白的脚腕被修长的手直接拉开,刺痛的熟悉让人坠入无边的黑暗。
朝殊在临睡前,模模糊糊地听到陈柘野脆弱地说。
“阿殊,你别离开我。”
可是再度醒过来,他刚好看到陈柘野穿戴整齐,披着深黑的大衣,整个人意气风发,眉眼餍足地看向他,像是吃饱喝足的毒蛇,蜷缩耳垂的蛇环也安安静静蛰伏耳边。
“我去上班了。”陈柘野在他眉间亲吻一下,朝殊恍惚地接受,直到他走出去,他这才想起昨晚的点点滴滴,还有陈柘野昨晚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应该是错觉吧?
朝殊视线落在窗外,发现昨夜的雪已经将外面裹成冰天雪地,入眼全都是纯白的雪。
刚好张承今天发信息给他,说是郑武要过生日想让他陪他去挑选生日礼物。
朝殊想着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答应陪他去挑选,只不过当他出门迎面的寒冷让他瞬间就不想出门。
可是他已经答应张承没办法,朝殊出门戴上两条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到达目的地后。
张承坐在咖啡厅的吧台,看他这么怕冷的样子,当即取笑他。
“你也太怕冷了吧?”
然后被朝殊面无表情地注视,不到二秒,张承败阵,“对不起,是我说错了。”
“我原谅你了。”朝殊倨傲的一句话,让张承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朝殊觉得他莫名其妙,由于咖啡厅有空调,朝殊走进来不到几分钟就感觉很热,于是就将围巾取下来。
张承笑有点很奇怪,“我前几天跟郑武路过猫舍,看到玻璃透明的储藏柜里有一只波斯猫,贼高贵冷艳,很像你。”
朝殊:“谢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像猫,不过你们是想养猫吗?”
朝殊坐在他对面,由于张承一早给他点好了咖啡,一等他入座,服务员立马端来热乎乎的咖啡给他。
“我们哪里有时间养猫,只是路过,不过你要不要养,我的朋友圈有个朋友有一只纯白的布偶猫到处找人收养。”
朝殊摇头拒绝,“我也没时间。”
张承:“但是我平常看你除了上课也没啥事情,对了我听说你跟陈柘野在一起了。”
一听到陈柘野,朝殊蹙眉,“你听谁说的。”
“圈子里已经传遍了,好像是有人看到你们一起吃饭,原本那些人以为是你勾搭了陈柘野,结果陈柘野亲自出面收拾了那些乱说闲话的话,并且表明说你们正在交往。”张承说到这里,眼神带着戏谑八卦的意味。
“我说你们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不对劲,前几天还以为他是跟你玩玩,害我担心这么久,现在听到他亲自澄清,这下子我就不担心了。”张承说完就喝了一口咖啡。
朝殊蹙眉,没想到陈柘野已经在外宣布他们的关系。
“可是……”朝殊一想到如果朝家知道他跟陈柘野在一起的消息,肯定会打电话过来,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朝家安安分分,一通电话都没有打过来,这让朝殊在想是不是陈柘野在其中插手,一想到陈柘野的手段,又觉得可以理解。
“你想说什么?”张承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地问他。
朝殊摇头搅拌咖啡,“没事,你不是说要给郑武挑选礼物,你要给他挑什么?”
一说起这个,郑武早有准备,“我想给你送拳击手套。”
“很不错。”
“真的吗?我跟其他朋友说,他们都认为哪有送情人这种礼物。”张承想到身边的朋友都说不行,垂下脑袋。
“他们不知道郑武是开拳击馆,再说,你送的东西,他应该很喜欢。”
在朝殊的劝慰下,郑武重拾信心,整装待发,“还是阿殊说的有道理,对了我听说陈柘野的生日也快到了,你要不要给他挑选一下。”
陈柘野也要过生日吗?
朝殊从脑海里搜刮,发现他的生日是十二月底,上辈子陈柘野根本不喜欢过生日,所以一直没有帮他过,外加上那几年他们的关系闹成这样子,朝殊也从不帮他准备生日礼物。
不过张承这么一提,倒是让朝殊想起来。
但一想到他快走了,送礼物好像也不太行,于是朝殊含糊地说,“我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简单聊了一下最近发生的近况,后来张承还有事情先离开了。
咖啡厅剩下他一个人,朝殊觉得没意思,就准备回去,可是在门外等待司机过来接他回去,朝殊注意到对面有家饰品店。
想到刚刚他们的对话,朝殊鬼使神差地冒着大雪走了进去。
原本只是打算看看,并不是真的想给陈柘野挑选生日礼物。
毕竟他的身价摆上台面上,这种廉价的物品,他怎么会看得上。
可朝殊还是买了一根红蛇的手链,装进精美的礼物盒里,等付款后,朝殊后悔,想他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不过他已经挑好了,朝殊也没有退回去,刚要走出去,门口走进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刚好是陈柘野他们的母亲。
此刻她一个人冒着大雪走进来,见到朝殊后,礼貌性地跟他微笑打招呼,随即走进店里,询问老板。
“老板你知道这里附近哪里有买婴儿用品的店吗?”
朝殊听着身后的对话,默不作声地走出店里,刚好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附近,他刚想要走过去,就听到身后的女人走了出来。
倏然,女人原本缓慢的脚步突然停住,紧接着一阵尖叫让朝殊迅速转过头,发现女人居然摔倒在雪地上,而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朝殊想也没想的将人扶起来,可是刚扶起来,女人却痛苦地哀嚎,“我的肚子好痛。”
没办法,朝殊立马搀扶着女人上车,送他去医院-
陈柘野接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还以为是朝殊出事,结果发现并不是,是他太着急听错了。
“阿殊,你没事就好。”陈柘野松了一口气,想要将他接回去,可是在看到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的中年金发男人,陈柘野的眼神有一瞬的阴郁,下意识转过头,望向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是霍绣。
他的妈妈。
陈柘野手背青筋浮现,眼眸低垂,“阿殊,我们回去。”
“嗯。”朝殊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知道他应该猜到他救得女人是他的妈妈。
朝殊并没有多问,只是跟着陈柘野离开,不过在他们刚走没几步,就听到病房里的声音隔音不太好地传出来。
“亲爱的你没事?”
“我没事,医生说宝宝也没事。”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
朝殊听着身后的声音,而陈柘野面上依旧带着笑意,走出医院后。
陈柘野突然仰起头,眼神眺望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阿殊,我的妈妈也会喊我宝宝。”
“她说他最爱我,却又可以抛弃我,说我是她幸福的累赘,所以她就抛弃了我。”
“我其实在掌管陈家后,我调查过她的踪迹,我发现她在国外过得很好,也有新的男朋友,新的男朋友对她很好,他们要谈婚论嫁,当时我就在想,一个抛弃子女的人,居然还肆无忌惮地享受属于自己的幸福。”
陈柘野说到这里,眼里的怨恨跟陈雪颜如出一辙,“阿殊,你说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得到幸福。”
朝殊感觉他的情绪不太对劲,眼神瞥向他,“但是她如果不抛弃你们,她就永远陷进笼子里。”
“阿殊,你说得对。”陈柘野很清楚,唇角上扬,风轻云淡地说,“作为孩子,是不能憎恶母亲。”
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找霍绣,也从来没有打搅她的生活,可是没想到她还是主动出现在北城。
霍绣的出现,也让陈柘野想到幼年发生的种种。
在大型的笼子里,父亲高兴了就会来看他们,不高兴就不来。
母亲会坐在窗边守着父亲的到来,然后看到他,又会抱着他说,“妈妈最爱你了。”
姐姐每次听到这句话就会很忌妒,声音拔高地说,“妈妈,你不爱我吗?”
“妈妈也爱你,但是弟弟不一样。”母亲一脸温柔地说,却让姐姐冷哼一声,“你就是偏心。”
“妈妈不是偏心,是你弟弟跟你不一样。”母亲坐在藤椅上,抱着他喃喃自语。
小陈柘野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以为母亲是爱他,可是当父亲回来,母亲又能抛弃他,去接受他的拥抱。
可是母亲不是爱他吗?为什么见到父亲后,却又更爱父亲。
小陈柘野不理解,直到听到母亲说,“小野这个孩子很像你,我很想你,每次抱着他,都觉得你在我身边。”
母亲的甜言蜜语让父亲很受用,答应她会经常看她。
小陈柘野也恍惚间明白,原来母亲嘴里说的不一样是因为他很像父亲。
他只是母亲得不到感情宣泄的替代品。
但是没关系,作为孩子要原谅母亲的一切行为。
可是这一切当母亲想要逃离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变化,母亲不再爱父亲,也开始厌恶他的接近。
“对不起小野,你太像你父亲了。”
没关系,作为孩子要原谅母亲的一切行为。
“小野,妈妈想离开这里,你会帮妈妈,不会告诉你的父亲吧?”
“妈妈,我会帮你保守秘密。”
“小野很棒,不过妈妈带不了你和姐姐走,你不会生气吧?”
没关系,作为孩子会原谅母亲的一切行为。
小陈柘野自我洗脑,可是在看到母亲真的一个人离开后,小陈柘野在她身后喊着。
“妈妈,你不带我走吗?”
母亲转过身,那张温柔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小野,抱歉,妈妈带不了你们走,你们是我的负担,而小野是我痛苦的负担。”
“不……”小陈柘野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想要追逐母亲的身影,可是母亲那一句。
“作为孩子,要原谅母亲的一切行为。”
“这样才是乖小孩。”
两句话,让他留在原地,喃喃自语,“我会原谅妈妈的一切行为,我会。”
随后,他被父亲关进了小黑屋,父亲在他耳边说,“小野,你也想知道妈妈爱不爱你对不对,你在这里待上七天,看看她会不会回来。”
小陈柘野乖乖点头,“妈妈会来找我的。”
母亲说的那些话,肯定都是假的。
可是第一天,妈妈没来,肯定是不知道我在这里。
第二天,妈妈没来,爸爸说他已经放消息出去了。
第三天,妈妈,我好想你。
第四天,妈妈,我会做个乖小孩,听你的话。
第五天……
……
第七天,妈妈没来,爸爸把他放出去了。
最后。
他这次再也不会原谅妈妈的一切,因为妈妈是骗子-
“阿殊,你会抛弃我吗?”
第67章
风雪交加,街道上的风声越演越烈,都没有几个行人在街道行走。
车内,朝殊听到陈柘野这样一个问题,并没有直接搭话,而是视线往上,偏移,留在陈柘野耳垂的蛇环上。
“阿殊,连一句谎话都不愿意告诉我吗?”陈柘野的声音声音低哑,车内的灯光已经关掉,隔板已经挡住前方的视线,司机和助理默默戴上耳机,空气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你信吗?”朝殊反问他,可陈柘野轻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陈柘野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轻叹一声,“阿殊,你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些告诉你吗?”
朝殊并没有理会他,可陈柘也自顾自地说,“因为我想让阿殊了解我,想让你对我产生怜悯之心。”
“我从来不是个好人,我会用占有欲操控你的世界,我会用尽千种方法。但这就是我,阿殊。”
陈柘野对于自己的手段从来不会藏着掖着,这也让朝殊冥冥之中察觉到什么,眼眸一抬,刚好扫视陈柘野冰冷的脸颊,这个举动像是在安静的湖面掀起层层的涟漪。
“陈柘野,这个世上没有谁能困住我,无论什么手段,只会闹得两败俱伤。”朝殊起身想要推开,却被他握紧了手。
“阿殊,你真的不会被困住吗?”
桃花眼里只有朝殊的倒影。
朝殊看得非常清楚,也正是因为看得太清楚,他心知肚明地别过脸上说,“你想试试吗?”
“我不是在试试吗?”陈柘野含笑看向他,“现在的阿殊就在我身边,可我总是感觉阿殊不会永远在我身边,好几次我在想要怎么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比如。”
“听说黑市有一种药能让人听话,乖顺得像只猫。”陈柘野手指摸索在朝殊的雪白后颈上,细细摩挲,只要再一步步摸到朝殊的咽喉处。
朝书察觉一缕危险扬起头看向他,下一秒陈柘野的手掌却扼住他的两颊下颌骨,轻轻一用力,思索到朝殊的脆弱,他又很快放开。
“阿殊,你真的很容易脆弱,我也很容易对你下手。”陈柘野轻叹。
“所以你想要那样做吗?我觉得你应该不想,如果真的那么想,你早就可以动手了。”朝殊十分了解他,陈柘野闻言凑近他的面颊,阴冷的面容蹭了蹭他的脸,像极了猫舍里的猫咪撒娇卖萌一样。
“阿殊,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你真的太了解我。”陈柘野松开对朝殊的禁锢,但是没有松开对他拥抱的举动。
朝殊被困在他怀里,试图动了几下,确认不行,低声说,“所以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阿殊人总会被逼得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阿殊你不要让我变成这个样子。”
陈柘野轻声呢喃的话,让朝殊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他要逃跑,才说这些话警告他。
可偏偏陈柘野说完这些胡手,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继续抱着他,就连回到别墅,陈柘野的举动跟往常不一样。
唯独好几次朝殊在沉睡中,总能听到陈柘野在他耳边说,“阿殊,别离开我。”
声音脆弱得像即将被摔倒在地面上的花瓶,摇摇欲坠。
可这样的声音情绪并不符合他的性格,朝殊只以为错觉,相安无事了好几天后,朝殊一直在等着陈雪颜安排的人找他。
只不过他今天从学校回去,司机想起什么喊住他,“朝先生,这是你上次落在车上的盒子。”
朝殊定睛一看,发现是上次挑选的手链,他蹙眉本来想扔掉,可是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将盒子塞进来某个柜子后。
他就收到陈雪颜发来明天约定的时间地点的信息。
朝殊看完后就将信息删掉,心脏不可避免地雀跃,那是逃离的希望,也是让他终于看到曙光的机会。
可在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他真的能逃走吗?
朝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可在这份预感下,便是期待明天的离开。
只不过今晚陈柘野却突然提前回家,神主还温柔地对他说,“阿殊,我们今晚去拍照。”
哪有大晚上想去拍照的,朝殊想要拒绝,可是陈柘野轻柔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你都不愿意跟我一起拍照吗?”
朝殊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去拍个照片应该没有问题,答应了陈柘野的要求。
陈柘野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让人将定制的衣服带回来,顺便还让人给朝殊做了一套造型。
等到朝殊准备好一切,走出来,陈柘野眼神流露惊艳,唇角上扬。
“很美丽。”
朝殊的额头的碎发被造型师特意梳上去,展露眉眼的美丽,也毫无保留地露出琥珀色的眼眸,像拍卖会上最昂贵的宝石,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成纯白的西装,胸口夹着娇艳欲滴的山茶花,整个人气质从清冷的大学生变成了参加奢靡晚会的贵家少爷。
至于陈柘野,他还是那套不变的黑西服,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但是一出场,依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不过他一成不变的样子让朝殊很不理解。
“为什么拍个照片,把我捯饬成这个样子,你却什么都没有变化。”
“因为我不需要。”陈柘野温柔地伸出手,作出绅士礼仪牵着他出发。
朝殊猜不透他今晚要做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将手给他,眼神淡定自若地说,“行吧,我们要去照相馆?”
“我请了专门的人过来拍摄。”
“好。”朝殊还以为要出门,一想到外面的寒冷,他就打了一个哆嗦,不过还好可以在家里拍摄。
拍摄的场地是管家已经准备好的二楼房间,房间内被无数鲜花包围,上面的花瓣还有水滴,再想想北城的天气,这些花应该是从国外和别的地方临时运过来。
朝殊这样想着,陈柘野已经将他带到房间的中心点,中心点是个临时搭建的小场地,地面铺上地毯,没有摆放其他家具。
摄影师来的很快,让他们站在中间。
朝殊站得笔直,摄影师却让他放松点,而陈柘野站在他身侧,手耷拉在他肩膀上,温文尔雅的模样让人无比信任。
“阿殊,放松。”
朝殊听到他的话,放松全身的紧绷,好不容易缓下心情。
陈柘野却突然牵住他的手腕,阴凉的触感让朝殊想要甩开,可他却听到摄影师说,“就这样,好,对,姿势不要变。”
没办法,朝殊只能任由陈柘野握住他,原以为只是简单拍几张照片就好,可是这一拍就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朝殊站都站僵了,揉了揉肩膀,就听到耳边陈柘野说,“休息几分钟。”
“你累了,这边有张椅子,你可以坐一下。”陈柘野刚说完这句话,管家就递过来一张椅子给他坐。
朝殊:“你不累吗?”
陈柘野看着坐在椅子上,仰头看他的样子,唇角弯起,“不累。”
刚好在摆弄摄像机的摄影师撞见这一幕,手痒地将这一幕拍下来。
画面中,白色西服高贵的青年占据画面中心,微微仰起头,线条完美的弧度像是艺术家最完美的作品,而随着青年抬头,半张身体融入黑暗的男人,低下头颅,露出出色的半张脸,像是纵容青年的注视,亦或者是在享受,两人穿着一黑一白,气质大相径庭,却在这一刻非常搭配。
四周大片的玫瑰也完全没有夺去画面的中心,相反这些精美的花朵沦为他们的陪衬品。
摄影师灵感爆发多拍了好几张,朝殊听到摄像机的声音,往镜头看过去,被“咔擦”拍进去-
拍摄结束后,朝殊感觉到拍照原来也很累,而且还要摆出各种亲密姿势,让朝殊忍不住转动手腕,疲倦地说了句,“怎么感觉像是在拍结婚照。”
陈柘野将大衣给他披上,想让他在回房期间不会着凉。
不过别墅开了全天的空调,陈柘野担忧过头。
“阿殊是想拍结婚照吗?”陈柘野听到他这句话,眉眼温和,语气却染上蠢蠢欲动。
“不是,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好困,我去洗澡睡觉了。”朝殊转动脖子,表示他很累。
陈柘野点了点头,就让朝殊回房间,当他亲眼看到朝殊回去房间后,他这才脚步缓缓地转身,身边的管家一直跟着他。
“让摄影师尽快将照片洗出来,发给我。”
“还有,阿殊的饮食方面还是准备清淡点。”
……
陈柘野事无巨细地安排关于朝殊最近的饮食起居,直到手机收到陈雪颜打来的电话。
原本还有笑意的陈柘野,在看到她的名字后,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亲爱的弟弟,你怎么这么晚才接我的电话,是我打扰你的好事吗?”陈雪颜暧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陈柘野走到书房的办公椅子上,手指摩挲书桌边沿,“确实是打扰我的好事。”
“那我打得可不巧,不过弟弟,你怎么今晚找摄像师去你那边拍照,我记得你不是不爱拍照。”
“陈雪颜,你倒是消息灵通,说吧,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人。”
“我只是关心你,明天我想约你见面。”陈雪颜住在酒店,玩弄着她新做的美甲,陈柘野收敛笑意,“我没时间。”
“是没时间,还是不想见我,是因为你今天碰到了妈妈吗?”陈雪颜的眼前出现一个平板,平板上显示他最近和朝殊的动态。
陈柘野身体往后靠拢一下,“你还真是喜欢掺和我的世界。”
“我只是好奇,怎么样看到妈妈什么感觉。”陈雪颜声音幽怨,听起来对妈妈的绝情非常厌恶。
不过陈柘野只是淡淡地说,“还不错。”
陈雪颜一点都不相信他,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头卷发散在床铺上,她眼神悠长,涂着猩红的指甲一点点划动平板。
“妈妈伤害你最深,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爱的人。”肆无忌惮地宣示爱意,让陈雪颜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们明天约个面,我想在回国之前看你一面,顺便去看看她。”
这个“她”陈柘野心知肚明,她说的是谁。
不过陈柘野只是轻笑地说,“你认为我凭什么会听你的。”
陈雪颜莞尔一笑,早就做好准备地说,“是关于朝殊的问题呢?”
陈柘野不自觉手指敲击书桌台面,出色的相貌在灯光下显得积分诡谲难辨。
“你也知道我之前几天找了阿殊,还跟他聊了一些很有趣的话题,我们甚至还聊到如何逃跑。”
在陈雪颜说出这句话后,不出意外就听到陈柘野饶有兴趣的一句,“地点。”
两人很快约定好地点,陈柘野只给了陈雪颜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
原本躺在床上要睡觉的朝殊,听到床边躺下人,他不用猜就知道是陈柘野。
“阿殊,你还没睡。”
朝殊摇头,“我还没有睡觉。”
陈柘野伸出手,熟练地圈住朝殊的腰,“我刚刚在跟人打电话,听到很有趣的消息。”他低下头,汲取朝殊身上清冽的气息,再深深地抱紧。
“阿殊你都不问我吗?”
朝殊:“我说了你会告诉我吗?”
陈柘野没有直接表明,只是淡笑地说,“阿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可是朝殊看到他手背压抑的青筋凸起,眼神莫名地看向他,“我不想试,我累了。”
“那我不打搅你。”陈柘野松动他腰间的力道,手指帮他将被褥盖好,然后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
“晚安,阿殊。”
“晚安。”朝殊阖眼,沉沉睡过去-
次日,北城下大雪。
陈柘野出门期间,寒风刺骨,他脚步停顿了几下,转身让管家不要打搅朝殊睡觉,顺便帮他请了今天的假。
不过由于道路结冰,司机换了好几条路,导致陈柘野并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到达陈雪颜规定的地点见面。
但陈柘野并没在意,相当淡定地用电脑跟公司那头处理接下来的开会事宜。
刚处理完,陈柘野将电脑关上,发现路上堵车,他视线无意朝窗户外看去,仅仅是这一眼,视线停顿。
只因街道上正有个怀着肚子的女人,被一个金发男人搀扶,他们走的距离离陈柘野停车的位置很近,近到陈柘野都能听到男人抱怨的声音。
“这冰天雪地,你怎么想出来。”
“我想让孩子看看北城的雪。”
“可是你这样很容易出事。”
“这不是有你吗?”
男人的抱怨还有女人温软的声音,传进车内。
陈柘野神色没有任何异常,而他们的对话像悄无声息地空气透过密不可封的车窗传进来。
“亲爱的,你这样很让我担心,而且孩子还在肚子里,你怎么就想让他看雪。”
“因为北城的雪很大很漂亮,我想让他看看。”
“亲爱的,你真的太疼孩子了。”
“那当然,我可是一个好母亲。”
女人温柔的声音配合男人小心翼翼地声音,不难让人想到,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陈柘野靠在车后背,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的气势让前排的司机和刘助理面面相觑。
车上的氛围安静得连一根细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好母亲。”半响,陈柘野轻笑一声,也正是这笑声,打破车内僵硬的气氛,随即陈柘野视线落在远方,而女人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远,可陈柘野不用看,脑海里就浮现他们很恩爱的画面。
真是讽刺。
陈柘野阖眼,让人看不清他具体在想什么。
目的地是一家西餐厅,陈雪颜订的位置是三楼靠近窗户的位置。
陈柘野到了地方后,就看到陈雪颜已经将菜品点好,就等着他过来。
陈雪颜一看到陈柘野眉眼弯弯,心情不错地招呼他赶紧坐下来,“还好我会算准你会迟到,所以让他们延迟半小时上餐,刚好等到你过来。”
陈柘野脱下外套,刘助理顺势接过方在臂弯,默不作声地退出去,将场地留给他们这对兄妹两个人。
“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在外面一起吃饭。”陈雪颜优雅地举着刀叉,一点点切开餐盘的牛排,因为点的是三分熟,刀叉切开还有血水流出来。
“你很怀念?”陈柘野发现陈雪颜给他点的也是三分熟,血水沾染刀叉上,可他丝毫不在意,顺着血迹,一口一口咀嚼下去。
不过陈雪颜注意到他耳垂上的蛇形耳环,轻笑地说,“你居然还会佩戴这种,是阿殊给你挑的吗?”
“你喊他真亲热。”
“哟,你吃醋了。”陈雪颜低头失笑,他们是亲姐弟,在某一方的习惯很相似,哪怕出国曾经分开过,他们的行为还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来。
“不过阿殊这么可爱,你喜欢他也很正常,上次他还帮我处理伤口。”陈雪颜露出之前用指甲抓伤的手臂,露出上次留下的结疤痕迹,带着炫耀的口吻说,“没想到这么冷清的人,动作这么温柔。”
“阿殊在某一方面确实很温柔,不过他是我的。”
隐形的战争被挑动在眼前,陈雪颜愉悦地说,“很快就不是了。”
刀叉发出尖锐的刺耳声,陈雪颜早就预料到,抬头认真地对他说,“阿殊,可不再是你一个人的。”
陈柘野的脸上,已经消失掉温柔的假笑,露出皮囊下真实的阴鸷,发出危险的警告。
“你是对他做了什么吗?”
“我在你出门前就找人将他带出来。今天约你也是因为道路很堵,会结冰,我才挑了这么远的一家西餐厅。”陈雪颜幸福地吃掉手里的一块沾着血迹的肉,神情满足地说,“现在阿殊,应该登上了去往国外的航班。”
出乎意料,陈柘野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用餐,眼神薄凉,似笑非笑地看胜券在握的陈雪颜。
“你确定他真的上去了吗?”
陈雪颜微眯起眼神,警惕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察觉?”
“很意外吗?”陈柘野将刀叉放下,眼里的笑意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含义。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看他钻进来。”陈雪颜握紧刀叉。
陈柘野漫不经心地说:“只有这样,我才知道朝殊在选择自由和我之间,会选择谁?”
陈雪颜恍然大悟,“你是在试探他,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所以才想这样试探他吗?想知道他是不是跟母亲一样凉薄,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在朝殊心里根本,没有任何分寸,你根本试探不到他真正的想法。”陈雪颜笃定的语气,让陈柘野看得很无趣。
“那又怎么样,人生不是只有试探才觉得有趣吗?不过我很失望阿殊会选择自由,他真的一点都不留恋我。”
陈柘野装似不满意,可下一秒神情愉悦地敲击冰冷的餐面,“不过这样我更有理由留下他,他现在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刚好一起可以用餐。”
“是吗?你真觉得你带的人抓到了阿殊吗?”陈雪颜从刚刚的低迷,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神情愉悦,手上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像是终于赢了一手,对陈柘野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陈柘野这时候也收到自己的人发过来的消息,当看到郑武掺和进来,而能指示郑武的人肯定是张承。
他居然低估了张承这个人。
陈柘野危险地上挑眉眼,将手机随手扔在餐桌上,“你留了一手。”
陈雪颜举起手里的红酒杯,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是你太错估他身边的朋友。”
“是吗?但是飞机那边还有高铁,包括汽车售票,邮轮,任何能出行的人我都找人守着,你觉得他真的能逃出去吗?”陈柘野心思缜密地留了第二条路。
陈雪颜倒没有多大意外,“是吗?你觉得你能找人守在出行的地方,能守多久。”
“守到找到他的那天。”
“陈柘野,你对他实在是太上心了。”陈雪颜喝了一口红酒,风轻云淡的姿态,让陈柘野戾气满满地扯了扯胸口的领带,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告诉我,你的目的。”
“我想让你去看病。”
“陈雪颜你真的要跟我玩这种姐弟情深的戏码吗?”陈柘野两只手撑在餐桌上,桃花眼里已经布满红血丝。
姐弟情深,才不是。
陈雪颜起初只是不想让朝殊阻碍陈柘野的生活,可在接近后,又觉得陈柘野不配跟朝殊在一起,毕竟原以为冷冰冰的人,其实心里比谁都柔软,真是很特别,要不是她有男朋友,也不介意去追朝殊。
再加上他们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强势,除非有一方愿意低头,否则他们迟早还会生出其他间隙。
陈雪颜想到这里不为所动,继续端着红酒,唯独听到那句低哑的声音,妩媚的女人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这个高高在上的弟弟。
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向她示弱。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阿姐,我只有阿殊了。”
第68章
在陈雪颜他们在博弈期间,朝殊已经被郑武带走。
朝殊见到郑武还很奇怪,直到张承的脑袋从副驾驶探出来,“阿殊,惊不惊讶。”
“确实很惊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朝殊看到他们的出现,脑海里瞬间想到一个念头,“是陈雪颜让你来的。”
“是她,不过我也不是傻子,她跟陈柘野毕竟是亲姐弟,她找上我,我肯定不信她,不过我一想到最近你的不对劲,于是让郑武帮我调查,而陈雪颜也借机找上我谈论这件事。”张承说完,眼神看向坐在后座位上的朝殊,见他看起来跟往常没有大碍,心里刚松一口气。
“你知道当时陈雪颜找上我,我还很惊讶,因为我想着你也不像是被囚禁的样子,可是陈雪颜提醒我,陈柘野安排在你身边的保镖那么多,外加他们有时候还会偷听我们的对话,再加上你的不对劲,所以身为你的朋友自然要出手相助。”张承炫耀一说。
朝殊却蹙眉扫视前排的他们,“这样你们两个会出事。”
张承嘿嘿一笑,“你放心,陈柘野要是想整我就整我,反正我从小到大吃过很多苦头,就是连累了郑武。”张承一说完,原本开车的郑武透过车内的后视镜对朝殊说。
“你是张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况且你对他很好。”
这种爱屋及乌的态度让朝殊感觉到吃到了狗粮。
朝殊后来看着驾驶的方向去往机场,自己的视线落在窗外。
一路上纯白的雪景覆盖了整座北城,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裹着厚重的棉袄出行,偶尔还有几个放学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蹲下身体,不怕寒冷地堆着雪人,或者揉成小雪团互相砸在对方身上。
欢乐的氛围让朝殊不免唇角上扬,可是刚要浮现这个表情,脑海里骤然想起这几天隔着窗户他望着雪景,陈柘野怪异的行为,还有那句“不要离开我”,一股警惕在他脑海里涌现,让他无法忽视。
突然脑海里闪现某种无法忽视的直觉,像是石头砸在他脑门上,让他瞬间清醒。
“张承我们晚点去机场。”朝殊沉声说,开车的郑武想也不想开始转换方向。
不明所以的张承不接地扭动脖子问他,“怎么了?你现在不过去,万一被他发觉,又带回去怎么办?”
“你觉得陈柘野有没有留后手?”朝殊一想到陈柘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觉得陈柘野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他出逃。
可是张承抓了抓头发说,“按照你这么说,他早就有所准备,可是他为什么要放你出来。”
朝殊大脑转动,想到从陈雪颜找上他开始,陈柘野真的没有一点防备吗?
如果说陈柘野其实一早就知道他要离开,也知道陈雪颜的想法,那么他为什么会纵容他出逃。
除非,他是故意?
朝殊想到这一点,赶忙向张承要手机,因为他的手机装了定位,所以朝殊出门根本没带手机包括电子设备。
“我想打电话给陈雪颜确认一件事。”朝殊脸色惨白,可语气的坚毅让张承下意识找出手机交给了朝殊,而郑武则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开车往前行驶。
“嘟嘟……”电话铃声响起。
这句话像是打破陈雪颜他们这边的僵持,陈雪颜只是眼神扫视了一眼名字,发现是张承,想也没有想的拒绝,不过陈柘野却敏锐得让她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手段。
“是阿殊。”陈柘野唇角扬起,强势地从陈雪颜手里夺走手机。
陈雪颜心里的钟声敲击在心脏处,让她收紧了所有紧张的表现,若无其事地说,“不是阿殊。”
陈柘野将手机抢过来,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当着陈雪颜的面重新拨通过去。
“嘟嘟……”电话声音,在静谧的包间响起,陈雪颜心里的钟声被敲击得更响了,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掐断她的喉咙,有什么在收紧,呼吸开始急促。
一秒,二秒。
陈柘野的手指敲击餐桌,一下又一下。
空气流动的呼吸也变得紧迫。
直到,陈雪颜眼睛一眨都不眨,电话骤然被接通。
陈雪颜的理智出现断层,她迅速地想要站起身去抢回手机,却被陈柘野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刀叉挡住她的所有动作。
“阿姐,别急。”朝殊已经很久没用这个称呼,刚刚说出来,还让陈雪颜恍惚想起幼年他们在一起争执的画面。
现在又听到这句话,陈雪颜再度失神,不过随着一句轻松带着活泼口吻的声音,让陈雪颜彻底回过神。
“雪颜姐,我刚刚打错电话了,原本我是找朋友约酒吧喝酒,不过现在雪颜姐打过来,刚好我可以邀请雪颜姐一起。”电话那头的张承听起来心情不错,背景音乐还播放着一首意大利的歌曲。
“你想邀请我阿姐去喝酒,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陈柘野并没有让陈雪颜回话,用眼神阻挡陈雪颜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张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降临,也不好奇陈柘野居然也在,只是笑嘻嘻地说,“这不是雪颜姐长得漂亮,好几个朋友想要认识雪颜姐诶,不过陈先生,你怎么在雪颜姐身边,你们是在一起吃饭吗?对了过几天我朋友生日,阿殊有没有时间来参加。”
“阿殊不是在你身边吗?”陈柘野听到张承的话没有任何破绽,眼神危险一扬,并没有跟他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原本是想试探到张承第一时间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可是张承非常迷惘地说没,“陈先生,阿殊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陈柘野身体往后靠了靠,陈雪颜听到他们的对话声音,心里也放松下来,没想到这个张承在某一方面还是挺有用的。
张承听到电话一头没有动静,担忧地再度询问,“陈先生你怎么不说话。”
陈柘野坐在餐厅的包间,敲击餐桌的手指已经收回,他又变成那个在商场上谈笑风温文尔雅的陈先生。
“我只是在想,阿殊不见了,而且跟他接触的人最后是郑武。”陈柘野浅笑无奈地说,眼神顺势落在已经放松警惕的陈雪颜身上。
陈雪颜感受到他的目光,强装淡定地喝茶,心里则是在想,刚刚还一脸脆弱地喊她阿姐,现在倒是用这种强势的样子看她。
真是过分,不过谁叫她是他的好阿姐。
她也就原谅了陈柘野无礼的行为。
电话那头的张承听到这句话,话音上扬,“是吗?郑武怎么会跟朝殊在一起。”
“郑武不会看上朝殊了吗?”张承紧张兮兮的声音让陈柘野眉眼收拢,无法理解张承怎么会联想到这里。
张承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甚至还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居然为了另外一个男的哭成这个样子。
陈柘野将手机递给陈雪颜,眼神示意她接。
陈雪颜莞尔一笑,并不接电话,眼神看向他的目光都是调侃的意味。
可陈柘野早有准备,一句轻飘飘地,“你身处在国外的男朋友还在等你接他回去。”
“他可是在国外。”陈雪颜没想到陈柘野居然用这一点威胁她,但是想到上午还跟男朋友通电话,陈雪颜顿时觉得陈柘野是故意,双手抱胸地说,“你这招可不行。”
“是吗?没关系,我把视频打给你。”陈柘野说完就让站在外面的刘助理拿电脑进来。
电脑的画面让陈雪颜脸色阴沉,再看到陈柘野手指已经落在手机上,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陈雪颜深呼吸,接过电话跟张承聊起天来。
而陈柘野眼神示意刘助理去调查电话那一头的定位。
“雪颜姐,你终于接电话了,对了明晚你要不要来喝酒。”张承听到陈雪颜的妩媚声音,忍住哭腔,在陈雪颜的安慰下,他这才恢复理智,然后想要邀请她过来。
听涨承的语气没有破绽。
要不是发现是郑武,陈柘野也会怀疑张承是没有参与其中。
陈柘野这般想着,那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陈雪颜不好意思地说,“我今晚没有时间。”
对面张承露出歉意的语气,“那我知道了”,电话刚要被挂断,陈柘野不合时宜地开口。
“我阿姐,今天晚上有时间,你发个位置给她。”
陈雪颜闻言诧异地侧过脸看他,结果就收到陈柘野似笑非笑地表情。
“是,我晚上临时有事,你发位置给我,”陈雪颜恢复往日的表情,笑盈盈地向张承要了位置。
张承看起来没有察觉陈雪颜的不对劲,立马将位置发过去,陈雪颜收到后,浅笑地说,“我知道了,晚上我会过去。”
陈雪颜将电话挂断后,迫不及待地质问陈柘野,“你这是什么意思?”
“晚上我会找人看着你。”陈柘野无视她的生气,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语气从容地说,“谁叫阿姐很让我生气。”
陈雪颜一只手重重地拍了拍桌,“陈柘野我是你姐姐。”
“我当然知道,不然一开始我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聊这么多。”随着陈柘野这句话,门外的刘助理将他的大衣拿进来,给他披上,原本刚刚还脆弱,还阴鸷的男人转眼恢复往日的风轻云淡。
“对了那个视频是假的,你的男朋友还在家,不过这段时间你可能没有那么快回去。”
陈柘野走到门外,想起刚刚的视频,侧过脸看向坐在位置上,气得呼吸急促的陈雪颜。
不出所料,陈雪颜听到这句话后,将所有的餐具扔在地上,显然是生气到极点。
陈柘野从包间走出来,听到身后的动静,头都没有往回看,只是淡淡地吩咐刘助理,“打碎的物品账单全部由我这边负责。”
“是。”刘助理点头。
张承那边挂断电话,朝殊的表情还是那样严肃,而张承也感觉到那种肃穆,犹豫地说,“我感觉不对劲。”
“是不对劲,机场不能去了,郑武你能将车开到郊区吗?我去那边找个地方住。”至于会不会被陈柘野找到,朝殊就不清楚。
张承闻言,焦急不安地看向他,“为什么你不去高铁或者坐别的车去别的城市,你一直留在北城我很担心。”
不过朝殊还没有开口,郑武就出声解释,“你能想到这个,陈柘野自然也能想到。”
张承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高铁那边他都会派人过去查看。”
郑武手里握着方向盘,眼神落在前方的红绿灯,而坐在后座位上的朝殊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车内。
“他不仅找人去查看,估计这段时间也会找人守着。”
张承拧着眉头,察觉到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而朝殊看向玻璃窗外的风景,满眼都是纯白的雪,却让他脑海里浮现陈柘野那张恶劣的笑意。
“刚刚那通电话,他估计全程都在听着,还有你晚上去跟陈雪颜见面,你要小心,对了这段时间,我们最好不要再有联系。”朝殊的声音很冷,冷得让张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努力抓了抓头发,叹气地说了一句,“这叫什么事情。”
还以为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紧张的结局。
朝殊的视线从窗户外挪到张承那张担忧烦躁的脸上,“你是不是很嫌烦,要不……”
张承打断他的话,眼里的坚定像熊熊烈火,“阿殊,你不要说那种话,我虽然有时候不着调,性格也不算好,但我知道,人是不可能背叛朋友的。”
朝殊张了张嘴,而张承挤出笑容,从前他的笑容带着一种虚伪玩世不恭的笑,现在却多了认真的意味,甚至还对朝殊露出,“你要相信我的”表情。
“你看起来变了很多。”是因为郑武吗?
朝殊眼眸落在一言不发专心开车的郑武身上,张承听到这句话,“嘿嘿”一笑,“人都是会变得,再说,朝殊你也变了很多。”
此刻郑武已经将车开到郊外,由于道路崎岖,一路上都是石头路,好几次朝殊都被震得差点跳起来。
不过朝殊觉得张承这句话很奇怪,眼神疑惑地看向他,“我没有变。”
“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一直墨守成规,不出去玩,也不跟人打交道,拒绝他人的接近,当时我只是想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的室友交流,后来是什么变了?我想是开学典礼那段时间,你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却好像比以前更脆弱,从原本不会接近外面的世界,到后面都会主动跟我交谈,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改变,所以我一直想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但你变了又像是没有变多少。”
张承说到这里,双手交叉,感叹地说,“你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我感觉你也变了。”
“是吗?”朝殊感觉他本身没有多少变化,不太理解张承说这句话的含义。
“我虽然也说不上来你变了多少,但是阿殊你也变了一点,不过再怎么样变,你都是朝殊。”张承托腮地说。
轿车行驶的方向也刚好来到郊区。
朝殊的妈妈在郊区有一栋年久失修,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房子,要不是临时要走,朝殊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不过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破久了,破旧的让张承皱眉,“阿殊你要不住我那边,我名义下有一间公寓,你放心公寓的户主是我母亲,不是我本人,陈柘野调查肯定调查不出来。”
这栋小洋房被无数藤蔓攀岩,从不远处看就像是一个被藤蔓包裹的巨型大树,而且随着他们的走近,路上还有蛇游走。
朝殊蹙眉,他也没想到会破落到这种程度。
就连郑武看见都不满地说,“这里不能住人,你先去张承家的公寓住着,至于陈柘野,我会让朋友帮忙关注他的行踪。”
在郑武的张承的要求下,朝殊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居住点,跟随着郑武他们来到一处偏僻靠着大海的公寓居住。
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后,张承让朝殊安心住在这边,“阿殊你放心,这边的治安很严格,然后我这区域楼层其实还有三处这样的房子,不是古人云狡兔三窟吗?你一天换一个住所,我不信陈柘野这个家伙能抓得住你。”
张承将其他的房门钥匙全交给朝殊,朝殊惊讶他的细心,而张承将钥匙交给他后,就立马带着郑武离开这里。
深怕被陈柘野追查的人发现朝殊居住的地点。
“对了,你没带手机,你先暂时用这部手机。”张承将他的随身携带的手机扔给朝殊。
朝殊拒绝,想要还给他,“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你放心,这只是我的备用机。”张承说完,从口袋掏出他常用的手机,狡黠一笑,双手插兜,带着郑武离去。
朝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里也有了些波动,视线最后落在黑色的手机上,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回去的张承和郑武表现得跟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到了晚上,张承打扮得花枝招展去酒吧,陈雪颜随后也去了酒吧。
至于郑武他将拳馆的大门关上,一次出门,突然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在他面前,车窗摇下,里面的主人含笑看他。
“上来聚聚。”
“我还有其他事。”郑武想也没想地往身旁走,可是陈柘野一句,“可是你的男朋友现在在酒吧,你都没有任何表示吗?”
“他去酒吧又不代表他在玩,再说,你觉得我这么榨干他,他还有能力去想干别的事。”
不愧是郑武,做的办法也是旁人想不到的。
陈柘野失笑,下一秒又收敛笑意地说,“所以这就是你帮阿殊逃走的理由吗?”
这句话让郑武多看了他几眼,“你是在生气,因为你的男朋友跑了吗?不过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他要跑了说明你的问题很大。”
“你这是在说我的问题吗?可是郑武你的问题也很大,为什么你单单说我的问题。”陈柘野坐在后座位上,原封不动,像是没有什么可以牵扯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不过你该感谢张承的智商不太好,不然他要是发现你身上的那些毛病,你说他会爱你吗?”
陈柘野的言语很轻,却轻描淡写地攥住某个人的弱点,也让郑武的视线从平淡转到犀利。
“怎么你生气了,我只是说实话,你跟我半斤八两。”陈柘野坐在车上,漫不经心地口吻让郑武的眼神逐渐冰冷。
“不,我跟你不一样。”郑武淡定的语气让陈柘野的眉眼染上戾气,“你在自欺欺人。”
“你不信?”郑武突然将手机拿出来,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张承的电话。
很快电话拨通,张承接通电话,“怎么了?”
“你在酒吧?我去接你。”
“好。”
陈柘野默不作声想要看郑武想要做什么,却听到郑武说,“张承,我过去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承觉得很有兴趣,“什么问题?”
“你会不会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将你绑起来。”
电话那头张承被逗笑,“我才不会离开你,你要是绑我就绑我,反正我是你的。”
郑武将电话挂断,抬起下颌,冷漠地说,“我跟你不一样的是,他爱我,朝殊不爱你。”
“砰——”车厢发出震动的声响,可见车内的人愤怒到什么地步。
郑武早有预料地大步往右边的方向走过去,完全不理会陈柘野。
坐在前方的刘助理小心窥探车后的动作,余光瞥见修长的骨节缝隙间有红色黏液流动。
刘助理小心翼翼地询问陈柘野,“先生,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刘助理,我只是很生气。”
也算不上生气,只是被逼到困境的毒蛇,无力地锤着冰冷的墙面,发出嘶哑的声音。
阿殊不爱他。
到现在也不爱他。
因为不爱才逃离。
这点认知让陈柘野眼里的戾气无处发泄,他找出自己的手机,在聊天界面上发送一条信息。
即使知道朝殊不会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幻想地将信息发出去。
——阿殊,我们赌一把好不好。
第69章
赌什么?
朝殊恰巧看到这一幕,手指点在屏幕,想了很久都没想到陈柘野怎么会发出这条信息给他。
还有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收的信息的起因是朝殊在张承这里待了一个星期,刚开始朝殊还很担心陈柘野是不是已经找到他,正在放松他的警惕,可是一个星期,陈柘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张承也说陈柘野跟平常都一样,公司,别墅,二点一线。
看起来他应该是忘记要找朝殊,还是根本不在乎朝殊?
张承原以为是后者,却没有想到从郑武那边听到说陈柘野主动找上他的消息,直接打消张承这个念头。
这几天张承都特意用朋友的手机号码跟朝殊联系,也没有过去找朝殊,没有暴露朝殊的地点。
每天拉着郑武腻歪好几天,这不今天刚送郑武回拳馆,他就发信息给朝殊。
——阿殊,你说他是不是太忙了。
——不清楚,你最近小心点。
朝殊回完他的信息,后面觉得无聊就登上了自己的通信软件,刚好看到这句莫名的话,嗅到风雨欲来的感觉。
外加上张承说陈柘野最近的近况,这种古怪的反应让朝殊深感不安,原本是想询问陈雪颜,可是他现在只能按兵不动。
至于陈雪颜她这几天一直待在酒店,闲来无事就会打电话骚扰陈柘野。
“阿殊不见了,你还有心情上班。”陈雪颜疑惑地问他。
陈柘野淡定地说,“别试探我。”
“我只是随便问问。”陈雪颜仰起头,看向天花板,唇角弯起,然后走向窗户外,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车辆还停靠在原先的地方。
她无聊地玩弄手指,“我这几天都很安分,你要不要将人都撤走。”她只是随口一说,以为陈柘野不会同意。
可是陈柘野这次却说了一句,“好。”
这倒是出乎陈雪颜的意料,她踩在酒店的毛绒绒毯子上,语气不确定地说,“你不是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陈柘野将最新的文件合同签上自己的署名,再让刘助理去交给他的律师。
陈雪颜夸张地大声说,“拜托,前几天你为了朝殊威胁我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现在你突然这种态度,你不会是找到了阿殊?”
陈柘野这几天很忙,他将所有的事务都压缩在这几天处理,刚揉了揉眉骨,听到陈雪颜这样一说,他只是低沉地笑了一下。
“我还没有找到他。”
“可你没找到他,却要放过我,陈柘野这不符合你的作风。”陈雪颜神色严肃,脊背绷直,而陈柘野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仅放你走,我也放阿殊离开。”
“不可能。”按照他在乎朝殊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朝殊。
陈雪颜第一反应就是陈柘野在骗她,可是他没有必要骗。
难不成他想到新的主意,一想到这里陈雪颜的防备心更加严重,但她还是浅笑地说,“是吗?你愿意放阿殊离开这就好。”
陈柘野听着陈雪颜虚伪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感想,只是一如既往带着笑意的腔调说,“所以阿姐,应该为阿殊感到开心。”
“是的。”
两人虚情假意地聊了一会天后,陈雪颜打完电话沉思几秒,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陈雪颜打完电话的两天后,她没想到陈柘野真的会撤掉安排在她身边的人,甚至在早晨会冒着风雪亲自登门拜访。
今天登门的陈柘野外套搭着厚重的呢子大衣,飘进来的雪花迅速在他肩膀上融化。
因为长相,他仅仅是占据在门口,就能吸引其他酒店客人的注目。
陈雪颜打趣,“这么早过来,是来吸引人吗?”
“来见见你,顺便将机票送给你。”陈柘野从大衣的内夹口翻出两张机票,递给了陈雪颜。
陈雪颜注视他修长的骨节,疑惑地问他,“为什么送机票给我。”
“一张你的,一张阿殊的。”陈柘野轻笑地解释,而他这番解释遭受到陈雪颜的质问,“你找到他了。”
“嗯,不过我已经让人将人送去机场,其中他的朋友张承还有那个叫苏戎的家伙会陪着他一起去机场,送他一程。不过你别担心,我都是用你的名义。”
朝殊的朋友少,找来找去,也只有两个人。
陈柘野眉眼弯弯,像是在说一件令他愉悦地事,可这让陈雪颜无法理解地问他,“为什么?你真的是想要放朝殊走。”
“我说到做到,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该去机场了。”陈柘野看了一眼手里的手表时间,浅笑地退后,示意她可以离开。
陈雪颜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让她不敢确定地再三问了一次。
“我确定是,还有错过这次机会,阿殊就要永远陪着我。”
陈雪颜被他话语里的威胁给惊到,随随便便收拾了一下行李,急匆匆地坐电梯下楼,而陈柘野在他身后友情提醒了一句,“你不用办理退房手续,我已经让人给你退房了。”
这句话贴心地让朝殊转过头,刚好看到冬日第一束阳光洒落在酒店走廊,不过那束光没有打在陈柘野身上,像是唯恐不及,又配合陈柘野那张笑容,陈雪颜脚步迟缓。
她想起妈妈走后,他被陈堂放出来的第一个星期。
小陈柘野站在楼梯上,任由窗台上的光芒打在他的身上,一直在等待一楼的大门被打开,里面会走出妈妈。
可是没有。
小陈柘野等不到妈妈,抬起头,第一次迷惘地问这个关系不好的姐姐。
“阿姐,妈妈走了。”
这是陈雪颜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柔软,白皙,光着脚踩在冰冷的楼梯口的孩子,是他的弟弟。
一个宛如出生没多久的毒蛇,用着短小的尖牙刺伤她,却在失去妈妈后,尖牙已经失去锐利,无助地问她。
“爸爸说,妈妈很可恨,你说我要恨她吗?”
“可是妈妈说,小孩要原谅妈妈的一切行为。”
就在那么一瞬间,陈雪颜才发现被光芒一直照耀的弟弟,其实只是一个孩子。
也在那一年,她眼睁睁看着光芒渐渐不再降临在陈柘野身上。
如今她瞧见这一幕,看到已经成为男人的陈柘野已经不需要光,却整日像崩坏的人偶,只会机械地冲她笑。
陈雪颜有一瞬的犹豫,不想看到这一幕,却又在转眼间想到脑海里的朝殊,还有陈柘野见她一动不动,友情提醒她的一句。
“阿姐你再不走,我就要反悔让阿殊跟你一起离开。”陈柘野说完,就要从阴暗之处走出来。
随着他走出来,大片的金光像是慌慌张张,只敢沾染到他的大衣角边。
陈雪颜加大走路的步伐,下楼打了一辆车,打完车后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这么相信陈柘野。
不过她已经上车,那她就去机场看看,如果发现不对劲,她就离开。
陈雪颜想到这里,心里的紧张也松懈下来。
只是当陈雪颜没有想到,等她赶到就发现朝殊真的在机场等她,身边还跟着张承,还有一个她不认识却长得很清秀的男生。
按照陈柘野的话,这个应该是朝殊的朋友。
朝殊他们也注意到陈雪颜,而张承热情地向她打招呼,陈雪颜在走过去之前先是巡视周围的一圈人,确认无误后,她这才走了过去。
“雪颜姐,你刚刚怎么了?”张承注意到她刚刚站在远处地方,像是在寻思什么,这让张承很担心。
陈雪颜摇头,扫视了朝殊上下一圈,确认人没事,这才放松下来。
一直跟在朝殊身边的苏戎也站出来跟陈雪颜打招呼。
“你好,雪颜姐,我叫苏戎。”
“你好,我叫陈雪颜。”陈雪颜刚介绍完自己,张承好奇地问他。
“雪颜姐,你怎么会让苏戎过来送我们。”
不仅张承奇怪,就连朝殊看到苏戎出现在这里也很奇怪。
他们一大早就被人带到机场,可带他们来的人说是陈雪颜安排的人,说陈雪颜会晚点到,送他们到了后就回去了。
朝殊见到他们离去,心里原本还怀疑想着是不是陈柘野的人,结果现在一看还真是陈雪颜的人。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便是苏戎居然也在,一见到他们就兴奋地摆手,“阿殊,我在这里。”
朝殊和张承惊讶对视一眼,再知道是被陈雪颜安排的,更惊讶。
因为朝殊觉得很奇怪,陈雪颜只是想送他去国外,怎么还会特意将苏戎接过来,而且还告诉苏戎他要出国的消息。
这次苏戎是急匆匆地从南城赶过来,还提着礼物,是他上陶艺课亲自制作的一个喝水的瓷器杯子,小小一个很适合随身携带。
上面还镶刻他的名字。
苏戎送出后还有点羞涩,“这个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朝殊面无表情地将瓷器接过来,声音的冷漠放缓了几度,“我喜欢。”
引得苏戎像是吃了糖果一样甜,陪着他们一起等陈雪颜的到来。
陈雪颜却听着他们的话只皱眉,像是陷入一种纠结的状态中。
朝殊觉得很奇怪,询问她,“是不是出了别的事。”
陈雪颜听到朝殊的声音,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苏戎不是我带过来的。”
“什么?”张承惊讶,苏戎也是。
反观朝殊,他已经猜到是谁,不过猜到后,他也很懵,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
陈雪颜也不明白,不过她看到朝殊的表情,猜到他已经猜出来,也不藏着掖着,“是陈柘野。”
“怎么会是他?”张承惊呼。
苏戎则是迷惘,因为他们没有告诉朝殊和陈柘野之间发生过什么。
还以为朝殊只是单纯地去出国念书。
陈雪颜听到张承诧异的声音,叹息一声,“我也很惊讶。”
“他这不会是又挖了新的坑给阿殊吧?”张承怀疑地扫视周围一圈,苏戎弱弱地举手,“发生了什么?”
可惜朝殊他们怕让苏戎担心,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苏戎性子单纯,也没有多想。
不过朝殊还是低声问了一句,“他是什么意思?”
陈雪颜也看不透这个弟弟在想什么,而张承看了一眼时间,“不管他在想什么,时间也快到了,这个家伙总不可能在国外安排人等阿殊过去。”
如果在国外安排了人,就不会大费周章地搞这一出。
朝殊很明白这一点,陈雪颜也明白。
只有苏戎依旧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他们可以早点进去过安检,但是朝殊莫名地想要在这里再待一下。
他们瞧陈柘野没有急着进去的想法,也就一起陪着朝殊在这里等着。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承紧张地看着时间的指针,而朝殊坐在候车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来往的机场有着不同职业的人,还有不同年纪的人从他面前走过。
陈雪颜则是坐在他身边,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紧张握紧。
至于苏戎莫名地感受到气氛焦急,开始努力找话题,跟朝殊述说最近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倏然,朝殊的前方视线闯入一对母女,女人穿着厚重的棉衣,怀里抱着才三岁软绵可爱的女孩。
女孩似乎是第一次出门,好奇地睁大眼睛打量周围,女孩的母亲似乎在等谁。
突然,女孩放声大哭,这个举动吓坏了女人赶紧轻声安慰她。
“乖宝别哭。”
“妈妈,爸爸呢?”
“爸爸晚点过来。”
“骗人,我现在只有妈妈在身边,我也要爸爸。”女孩的害怕影响到女人,女人赶紧找了一个位置抱着她耐心地哄着她。
朝殊就这样静静地观看这一幕,原本被云层塞住的脑袋突然闪现一束银光。
“阿殊,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陈柘野这几天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情。”
“是陈柘野送苏戎过来。”
……
朝殊的脑海闪现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几乎克制急促的呼吸声,异常平静,平静到他都能听到陈雪颜的声音。
“雪颜姐,你最后见到陈柘野,他是什么反应?”
陈雪颜茫然地抬头,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思索,“他很正常,还让我赶紧过来。”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对劲,可陈雪颜心里非常恐慌,她将这份情绪归纳于要带着朝殊出国。
朝殊听到这句话,不由分说地打开张承给他的手机,拨通了被他记下来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朝殊脸色冰冷地说。
“陈柘野。”
对面沉默了三秒钟,轻叹一声。
“阿殊,你为什会打来电话,我不是要放你离开吗?”陈柘野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可以随时随地被风吹走。
朝殊握紧手机,沉声质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里。”
“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
陈柘野听着耳边朝殊的质问,轻笑的声音从喉咙溢出来,一双桃花眼落在眼前的文件上,上面是他刚刚用墨水撰写的字迹,笔墨还未干,可以闻到墨水和纸张的味道。
“我在写一份文件。”陈柘野老老实实的话让朝殊步步紧逼。
“你在写什么?”
“阿殊,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时间上,让我猜猜你现在还没有进安检站对不对,不过看时间你应该要进去了。”陈柘野风轻云淡的声音,让朝殊心里的一股气烧得很旺。
张承感觉时间差不多,提醒他,“阿殊,差不多,你要去过安检了。”
电话那头的陈柘野轻笑,“阿殊,你要过安检了,过完安检差不多你就要登机,去国外,我们也会再也不见。”
朝殊听到“再也不见”四个字,大脑里有什么在不停敲击他,陈雪颜也在提醒他,“该进去了。”
可朝殊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现在的脑子只有陈柘野这句话,还有心底的慌张蔓延全身。
“陈柘野,你到底在做什么?”
听着朝殊无法抑制的怒声,陈柘野终于笑出声,可是笑着笑着,他无法控制的颤动。
“阿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只有你,我知道我抓不住你,所以我向阿殊打赌,虽然不希望阿殊得到自由,可是如果这样,阿殊还会对我有点好感的话,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柘野从书桌走出来,高大的身影从书房走出去,走到之前跟朝殊居住的卧室。
朝殊在听到他这句话就预感不对劲,情绪失控地问他,“你是不是又想自杀,不对你之前发信息给我说要赌一把,你是不是想要用这个赌。”
随着朝殊这句话落下,书房的被文件压住的纸张,被窗外的风吹动,露出来两个字,“遗书”的字迹。
陈柘野走到卧室,打量的目光极尽温柔,而这道目光却在拿起准备的匕首那一刻,显得无比诡谲。
“阿殊,原来你看到那条信息了。”
“我确实在赌,我在用那个百分之零点零九的机会,在赌阿殊会不会察觉到这一切,会不会因为我放弃自由。”
修长的手指拔开刀鞘,银色的刀身在卧室里透出来阴冷感。
窗外的寒风不要钱地灌进来,风声也毫无顾忌地震动耳膜。
陈柘野说:“但是我赌输了,阿殊怎么会因为自由,放弃我。”
他将匕首放在空气中挥霍几下,那凌厉的刀声让陈柘野泛起满意的笑容。
应该很锋利,一下就应该能割开大动脉。
陈柘野想到这里痴痴地笑出声,步伐也缓缓地走向他准备好的死亡浴缸,而浴缸里是朝殊跟他拍摄好的照片。
当时朝殊还说,“很像结婚照。”
那时候陈柘野很想亲吻他的眉间,认真地告诉他。
“这就是结婚照。”
是在他死之前,想陪伴在人生最后一刻的照片。
朝殊听到耳边安静的电话声音,心脏随之而来的安静,然后一瞬间挣扎地想要从胸腔里跳脱出来。
命运的齿轮在一遍遍转动,死神悄无声息地降临在朝殊的身边,在嘲笑他的无能,嘲笑他这辈子都要延续上辈子的痛苦。
朝殊感觉全世界变成黑白,他看不清前方是什么情景,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还有上辈子的那句。
“朝朝,我爱你。”
这句话像是诅咒让朝殊无力地想要发出呐喊,可他的喉咙被无数的血液灌进去。
是谁的血?
生锈的味道让朝殊恍惚转过头,是陈柘野的血,他在对自己笑,还用沾染血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
“朝朝,你下辈子肯定无法忘记我。”
“不——”
有什么在他心里分崩离析。
耳边也隐隐约约传来陈柘野的一句话,“阿殊,你听起来很害怕,所以你想来救我吗?”
“可是救我的代价是要被我缠上,阿殊你愿意付出自由的代价来救我吗?”
不不不,为什么要救陈柘野,他害得自己落下这么大的阴影,上辈子还故意打断腿,还当着他的面自杀。
这次说不定也是他故意。
所以为什么要去救陈柘野,反正他也是个坏人,只要不理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而且这件事跟你也扯不上关系,所以,为什么要救他。
一个卑劣,用尽手段的疯子。
凭什么要拯救他。
朝殊心底的恶意被无限放大,像个孤独游走在沙漠的人,找不到任何水,只能咒骂该死的上天。
可是朝殊心里很痛,像是被挖了一大口子,耳边关于陈柘野的声音也逐渐消退,有人在他耳边焦急地喊着。
“阿殊,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你是不是太累了,你别哭。”
什么?他才没有哭。
他不会哭。
记忆里外婆会抱着他说,“乖朝朝,不要哭。”
“是因为男孩子不能哭吗?可是他们骂我是没有爸爸的私生子。”
“因为你哭了,外婆也会哭,外婆哭你妈妈也会哭,朝朝你要当个坚强的人,因为外婆要是走了就剩下你和妈妈了。”
“外婆才不会走,外婆不要说胡话。”
小小的藤椅,老人哄着三岁孩童,沐浴在阳光下,脚底下的狸花猫慵懒地伸了伸身体。
后来。
妈妈说,“朝朝乖,妈妈快要去见外婆了,你不是答应外婆不能哭吗?”
“我没有哭,妈妈,我没哭。”
站在病床上的少年无力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瘦得骨瘦如柴的妈妈。
妈妈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他的眼泪,“朝朝,你哭了,妈妈也会心疼,以后走了没人陪你了,朝朝怎么办?”
“没事的妈妈,我会一个人好好生活,我也不会哭,我会很坚强,我以后还会娶个妻子,过上简单的生活,然后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家庭,还会带她去看你。”
少年执拗地发誓,妈妈虚弱地抚摸他的头发,“妈妈很想看到朝朝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妈妈的宝贝,你不要像妈妈一样,过成这个样子,一定要过得幸福,简单。”
“妈妈,我一定会的。”少年认真地对着病床上的妈妈发誓。
可是现在,妈妈,我又哭了,我不想背弃一开始的想法。
自由,简单,幸福。
现在,朝殊努力恢复所有的理智,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身边的人说。
“送我去别墅,我要去见陈柘野。”
可电话那头,男人已经沉浸在水中,说了最后一句话。
“阿殊,不要因为不爱我,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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