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领导, 俺在这边等喃们等的快疯了。”小瓜大名叫李瓜瓜。闻名可知,祖上都是种地瓜的,参军以后身量最小、话最多, 大家叫他小瓜子。

    他当了两年警卫员, 纳闷顾团怎么出个任务回来, 带了名女同志。

    “跟后面的人说一声,晚上在千岩村休整。明天各自回部队, 下午六点点名报到。”顾听澜说。

    “那感情好。”小瓜子兴致勃勃地跑到后面跟战友们联络感情。

    “你们咋不觉得咱们团长挨着这位女同志太近了点,这要是被哪个大嘴巴看到,传出去多不好。”小瓜子帮其中一位战友背上行军包,手上又拎了一个包, 掂了掂说:“这位女同志长得可真漂亮,可惜咱们团长马上就要相亲了,还是林副团介绍的。哎,要俺说,他们就不该靠这么近走路。”

    在暗礁岛一路看过来的几位战士慈爱地看着这位小傻子, 跟他说:“你咋知道这位女同志不是相亲对象?”

    “俺啥子不知道。”小瓜子神神秘秘地跟他们说:“部队里头传遍了, 林副团的妹子是个磕碜的大方脸。”

    “噗!”

    “哈哈哈!”

    “我劝你闭上嘴, 苟命。”

    小瓜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他们就是不说, 不管小瓜子怎么问, 他们就不告诉前面仙气飘飘的姑娘就是他们团子的相亲对象。

    “你怎么不当团长面问问?”有人揶揄道。

    小瓜子嘴巴一撇,把对方的包扔到地上说:“俺不帮你拿包了啊, 还真当俺那么傻啊, 眼巴巴凑上去挨削。你们就比俺多了点内情, 跟俺打信息差。”

    顾听澜落后花芽几步,本想安排任务给他们, 叫他们有时间帮着老乡修缮房顶。听到小瓜子的话,大手一挥,将小瓜子召唤到眼前,细细地询问:“你刚才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顾听澜在笑,笑的很好看,小瓜子的腿却软了。

    “也没说什么其他的话,俺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俺说的。反正不光家属,有的战士也在说。”小瓜子比顾听澜矮上一个头,他在花芽面前没个正形,在战士面前还是很有领导权威,他眉头一皱说:“都有谁,名单告诉我。”

    小瓜子:“.其实也没多少人。”

    顾听澜微微一笑。

    小瓜子:“咱们武装团向来靠拳头说话,没人乱嚼舌根。就是建设团和技术团闲得慌,都是他们干的!”

    小瓜子力所能及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兄弟们,顾听澜点点头:“那就都有份。”

    小瓜子:“呜呜,我没告状。”

    顾听澜冷漠判刑:“你就有。”

    小瓜子赖赖唧唧的走了。

    千岩村比想象的规模大,至少比花芽的老家村子大,就处在海岸线边,沿着031公路一直往南走就能遇到。

    正赶上落潮,许多拿着盆和桶的老百姓在沙子里扒拉。

    顾听澜跟花芽说:“这里特产蛏子。”他跟花芽往沙滩上走,风停之后的海边看起来一片和谐。

    有人屁股上拖着凳子,手里拿着盐,往圆形拇指大小的洞穴里撒上一些盐,不到半分钟,就有细长的蛏子冒出头。一把揪起蛏子扔到桶里,还能在旁边的沙子里扒拉出黄蚬子。

    “有经验的人在浅滩用脚就能踩到黄蚬子。”顾听澜见小姑娘很有兴趣,找老乡要了要了点盐,找了一个洞叫撒进去。

    花芽看着黑洞洞的地方,不大确定会有蛏子出来,等了一会儿,果真看到有蛏子“嗖”冒头出来。顾听澜一把拔出蛏子,正要跟花芽看,没想到小姑娘的目光注视着远方。

    看到渔船上光着上半身猛来渔网的黝黑壮汉,顾听澜眯了眯眼。他垂下头,发现花芽还盯着那边看,酸溜溜地说:“好看吗?”

    花芽一时没转过头,目光全被壮汉们手中的渔网吸引。里面东西不多,但看得出来种类丰富,这是个富裕的岛屿啊。

    跑山的心蠢蠢欲动,花芽兴致勃勃地点头:“好看。”

    小瓜子跟在他们身后,莫名觉得空气里有股老陈醋的味道。他打了个喷嚏,跟顾听澜说:“首长,咱们先到老乡家吃点饭吧,俺都要饿死了。”

    顾听澜用食指顶着花芽的肩膀推搡着:“走走走。”看什么看,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看野男人。

    花芽不明所以,走到路上还频频回头。

    顾听澜牙酸了一晚上。

    老乡李福生大哥家里今天收获了不少海鱼。

    看到顾听澜来了高兴的不行。

    顾听澜他们经常在外面跑任务,有时来不及回部队就会在千岩村找老乡落脚。几个人分散到其他老乡家里,连小瓜子也去到一位赵大娘家里,能跟人家一家唠嗑到后半夜,耗费三斤大瓜子。

    李福生媳妇炖了一条大鲅鱼,鱼汤里加上圆滚滚的黄豆粒,吸满汤汁后又香又有嚼劲。铁锅边上贴了一圈苞米面饼子,就是传说中的铁锅炖大鱼。

    “多吃点,咱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鱼多。”李福生媳妇给花芽夹了一大段鱼肉。

    李福生大哥把屋外面成捆的大葱拔出来一根,收拾完后掰成一段段泡在鱼汤里。他面前还放着二两白酒,跟顾听澜说:“小顾,这天越来越冷了,咱们是不是快封岛了?你们首长们有命令吗?”

    在李福生大哥眼里,顾听澜还是十多年前出到海岛的毛头小战士。

    顾听澜摆摆手不要白酒,李福生也没见怪,自顾自地喝。

    顾听澜睨了花芽一眼,见她没心没肺地干饭,心里暗骂:小没良心的。等到部队就得把婚事办了,一回去先把结婚手续跟政审整好,谁知道哪天会不会被人一挥手就拐跑。

    听到李福生大哥打听,顾听澜说:“应该就在这个月二十号封,村子里还没通知你们?不过也是,我们冬季拉练还没搞完,不着急封岛。今年冬天长,尽量多储备些物资吧。”

    “那成,赶明儿我跟你嫂子再去一趟镇上。”李福生大哥说。

    “闺女,再给你拿个饼子吃,别客气啊。”李福生媳妇见花芽吃了快饼子还没饱的样子,笑道:“能吃是福,别不好意思。咱们村里谁家孩子嘴壮,那打小就不爱生病呢。”

    顾听澜看着不大好意思的花芽,给解围道:“我们在暗礁上呆了几天,人遭罪,肚子空。”

    “哎哟,早知道嫂子给你做碗白米粥好了,白米粥可养人了。”李福生媳妇真心实意地说。

    花芽更不好意思,她在暗礁岛上还吃了午餐肉呢。

    顾听澜侧着头跟花芽小声说:“那你小时候一定不爱生病。”

    花芽仔细想了想,虽然身体瘦小,还真没病过.不过顾听澜这意思就是说她嘴壮吧.

    顾听澜戏谑地一笑,帮花芽接过苞米面饼子,又夹了一筷子鱼段,仔细将鱼刺摘出来放到花芽碗里低声说:“别跟别的女同志似得,明明没吃饱还装作吃饱了,生怕对象嫌弃废干粮。你对象养得起你,吃多少都不嫌弃,你直管吃到嗓子眼。”

    刚想说吃饱了的花芽:“.哦。”

    顾听澜抿唇直乐,小姑娘的心事太好猜了。

    岛上用粮票的不多,基本上都是以物换物。顾听澜和花芽两人吃完饭,李福生媳妇问花芽要不要洗个澡,花芽忙不迭地答应了。出门这么些天,她都要崩溃了。原来跑山身上也是干干净净,回家林娟必定会烧好水给她洗澡。每天身上都很清爽,这还是头一次头发都打绺,太埋汰了。

    顾听澜知道花芽爱干净,没让嫂子烧水,自己蹲在灶坑前面给花芽烧了热腾腾的一锅水。

    屋里头,李福生媳妇小声问李福生:“小顾带的这位女同志跟他是啥关系啊,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殷勤。”

    李福生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跟媳妇说:“小年轻正热乎呢,你们见刚才吃个饭,小顾眼睛都粘人家脸上去了。还给人家剔鱼刺,哎哟,咱们村长的闺女一直喜欢他,他连个眼神都不给,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眼瞎啊,我要是男人也找花芽同志。咱们村长闺女也就跟咱老百姓比比,人家小顾根本都看不上。要不头两年小顾每次爱答不理,原来有这么个宝贝对象。”李福生媳妇见了花芽也喜欢,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说话也软和,看起来脾气和善,就是个良人。

    花芽晚上跟李福生媳妇住的,顾听澜跟李福生大哥住的。

    洗澡的地方就是外面的塑料棚,用毡毛围住保暖挡风。顾听澜见花芽站在澡屋外面打了个哆嗦,转头低声跟花芽说:“我先洗,洗完能有点热乎气,你不会冷。”

    花芽本身想拒绝,一卷风过来,披头散发的花芽赶紧跑到门里面,抱着门框换锁:“你洗吧,我不看你。”

    顾听澜在岛上待惯了,什么恶劣条件都经历过,区区北风奈何不了他。

    等花芽再进去时,里面已经热气腾腾,多亏有顾听澜在前面洗澡,里面一点都不冷。

    花芽双手拍了拍脸,撇开不好意思的心思,也让自己别想刚才有男人在这里洗澡,火速脱了衣服使劲搓搓搓,等到热水冷的差不多,才一身清爽的出来。

    爬到热炕上,李福生媳妇给花芽递上一叠新棉衣棉裤。见花芽纳闷,笑着说:“还是小顾想着你,去之前就托我帮忙做了身棉衣棉裤,说是怕回来路上碰到海上天气不好,衣服没得穿。你瞅瞅,果然被他料中了。你赶紧穿上,棉花和布料都是新的,嫂子在太阳下面给你晒了好久,指定暖和。你看哪里不合适,晚上嫂子给你改好,你明儿就能穿了。”

    花芽要说不感动是假,她在老家还没人跟她置办过这么厚实暖和的衣服。就连他爹也是把丁点的钱给她,让她自己准备,她多数时候都舍不得,全用来给弟弟妹妹花了。

    花芽试着棉衣棉裤,就是袖子和裤脚有点长.应该是她长的娇小的缘故。这个比腰身好改,李福生媳妇三下五除二改好了。

    花芽发现棉衣棉裤下面还有外衣外裤,都是顾听澜托人做的。只是不是李福生媳妇,是村里另外一家针线好的小媳妇,衣服样子做的也好,应该是年轻人,特别讲究腰身,把腰条掐的细细的,花芽穿起来特别合身。

    让花芽吃惊的是,李福生媳妇居然又从小瓜子带的包裹里掏出两身衣服给花芽改,边改边说:“男人买东西就是这样,就会听营业员的话,自己家对象什么尺码自己难道不清楚,瞎买,瞧瞧,又废布料了。”

    花芽没吭声,甚至有些脸红。

    顾听澜接她之前,还真不知道她尺码。

    顾听澜在她面前死命晃悠,她都没认出来。

    晚上花芽终于能在热炕头上美美睡上一觉,脑袋刚挨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格外踏实,有点梦没做。

    外面的海浪一声声的伴奏,海鸥在唱.骂骂咧咧?

    花芽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头发糊满小脸,她勾出黏在唇角的发丝,清清楚楚听到蒙蒙亮的外头有野鸭般的叫声喊道:“死男人,抢我鱼!死男人,抢我鱼!”

    “叨它,叨它!”

    “叨!”

    花芽裹上新棉袄坐在炕沿上,看到脚下一双厚实的新棉鞋。

    就为了这个,她也要跑到这群野鸭,不,海鸥面前劝架,别让它们真叨了顾听澜。

    谁知道,她刚出门就被眼前的男色迷昏了头脑。李福生媳妇看到她起来,给她裹了个大围脖,半张脸都裹了起来。

    她见花芽没动静,顺着目光看过去,说了一声:“我的妈呀。”

    顾听澜毫无顾忌地在朝阳中展示自己完美的身材,宽厚的肩膀、精悍的腰身、结实的腹肌,每一丝线条都显示出雄性的荷尔蒙魅力。他腰上系着绳子,上面串着各式鱼类。

    湿漉漉的面容跟无懈可击的身材,给花芽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对方远远见到她出来,完全不顾海鸥的叫嚷,一个猛子扎进海里,也就三四分钟,他重新回到视野,吹了声口哨嚣张地双手举起大海鳗!

    小麦色的皮肤与大海浑然一体,上半身无一不在宣告雄性强悍的力量。唇角勾出若有似无的笑容,俊美的脸庞仿佛被朝阳晕染上金色的光圈。

    花芽定定的看入神,心脏从没这样激烈的跳动过。

    突然,李福生媳妇拽了拽她的袖子,接着一个手帕按在她的鼻翼下方。

    花芽这才发现鼻下有一股热流。

    花芽:“.”不、不会吧。

    慌张地跑回屋里,花芽脸红的要熟了。

    她居然看自己对象光膀子流鼻血.

    她居然看自己的男人看的流鼻血!

    说出去会被笑掉大牙!

    李福生嫂子知道小姑娘脸皮薄,见顾听澜三两下套好衣服赶了回去,埋怨地锤了他一下,说:“快把鳗鱼给村长送回去,玩死了他卖不出去!”

    顾听澜也不敢多玩了,为了等花芽起床,他在海里泡了一个多钟头!

    到底还是冬天,再晚点他可就坚持不住了。

    他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脚边有坨红色的印迹,刚想问,就被李福生媳妇用脚碾了。

    顾听澜:“.”

    第22章

    花芽看了顾听澜几秒, 接着又偷偷看了他几秒。

    这男人还挺有魅力的啊。

    花芽伸手蹭了蹭鼻子,希望不要当着别人面流鼻血,这样真会被当做变态被警察同志抓走。

    李福生媳妇帮着花芽隐瞒住早上的事情, 此时笑盈盈地给花芽盛粥, 让她多喝点待会出发好暖和。

    小姑娘脸皮薄, 脸蛋到现在都是红嘟嘟的。

    花芽身上都是新做的衣服,刚确定关系就收人家礼物太不好看, 她打算到了部队送顾听澜一袋切好的参片和别的药材。

    顾听澜感受到花芽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他不为所动地喝着粥,心里特别爽。有什么能比在花芽面前展示傲人的雄性身材更让他振奋的呢。

    小样,晚上等着做梦吧。

    虽然把村长留着卖的大海鳗玩死了, 赔了五元钱,那也值。

    李福生大哥的鱼被顾听澜穿成串挂在屋后去了,也不是他骗人。天寒地冻的,鱼都不爱往岸边跑。主要以展示求偶形象为优先,其他配件并不重要。

    “拖拉机到了。”顾听澜从容地放下碗, 把行李拎起来跟花芽说:“咱们坐老乡的拖拉机过去。你别着急, 再吃一碗。”

    “嗯。”

    花芽乖乖地捧着碗, 让李福生媳妇添了一大勺碗鱼片白粥。

    顾听澜乐了:“你.”

    花芽:“昂?”

    顾听澜顿了顿说:“你平时就这么乖巧?”

    花芽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乖巧,不就是一戳一蹦哒么。

    顾听澜乐了, 眼睛里满是笑意:“挺好, 吃吧。”

    花芽:“嗯。”

    花芽重新端碗干饭。

    要是一戳一蹦跶就是乖巧,花芽觉得自己的确挺乖巧的。

    还能持续乖巧下去。

    吃完饭, 走到院子外头。

    顾听澜看花芽出来眼睛恋恋不舍地望着海滩, 他指着远处地势比这里高的地方说:“往那边一直向南走就是031部队。部队的英雄碑下方有一个海岔子, 里面的东西比这边富裕多了。还有大禹野生区,就在部队边上, 面积非常大,每年有两个月开放狩猎的时间,我都可以带你去。”

    花芽的眼睛一下亮了,这可真是好地方!

    正当她展望美好将来时,天上飞过一只大海鸥,跟同伴骂骂咧咧道:“啐!还有脸说富裕,人馋的眼睛发绿,咱们天上飞过去玩意都得被薅秃噜毛!”

    花芽:“.”

    顾听澜听不懂它们的话,还在信誓旦旦地专挑好听的说。

    冷不防看到花芽怀疑的小眼神,顾听澜清清嗓子打了个补丁:“当然都是有季节性的。”

    花芽:对,一年十二个月,就两个月富裕,剩下十个月全馋的眼睛放绿光。

    呵.男人。

    顾听澜想要扶着花芽上拖拉机后斗,花芽自己灵巧地翻了上去。等到顾听澜往上爬时,她甚至伸出纤细的小手,想要拉顾听澜一把。

    武装部队的首长上个拖拉机还需要小姑娘拽?

    答案是——需要。

    滚烫的大手覆盖在柔嫩的小手上,根本没借到多少力气,脚下一蹬,顾听澜也上到后斗里。

    花芽想收回手,觉得掌心太烫。没想到这个男人拽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塞,美其名曰:“你手太凉了,我帮你捂一捂。”

    花芽的脸上漫出粉色,一动不动地坐在顾听澜旁边,小手乖乖地揣在男人的口袋里。

    顾听澜觉得口袋里的温度飙升,很快他的手心出了热汗。怕唐突了小姑娘,他赶紧把手抽出来偷偷往裤子上擦了一下,接着重新放回去,轻轻捏着软乎乎的小手。

    这是跑山人的手?

    皮肤又软又嫩,一使劲都怕破皮了。就算花芽话不多,也能知道是多娇气的一个小姑娘。要不是亲眼所见,花芽能在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他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一点。

    难不成跑山是她家祖传的绝学?

    他们没等多久,小瓜子翻了上来。跟在后面的拖拉机师傅与顾听澜打了声招呼,就开始打火。

    第一次没打着火,第二次还是没打着,拖拉机在原地震了几下停了。顾听澜没别的办法,松开小手,利索地翻身下去,跟拖拉机师傅说:“还是这个老毛病,叔,我来帮你打,回头我找个熟人帮你修修。免得再坏到半路上,你回不了家。”

    顾听澜挽起袖口,胳膊爆出巨大的力量,一圈两圈三圈,飞快地转着马达。

    “嘟嘟——嘟嘟嘟嘟——嗡——”

    小瓜子愁眉苦脸地以为要走回去了,见顾听澜三两下就把火打上了,赶紧给顾听澜鼓掌。按照部队的节奏规矩,“叭叭叭叭,叭叭。”完事。

    “这就是夸奖你的意思。”小瓜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冻梨,递给花芽说:“嫂子,你吃这个?”

    顾听澜翻上来挤在花芽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厚实的大围巾一圈圈给花芽裹上。他凶巴巴瞪了小瓜子一眼说:“待会你来表演一个顶风吃冻梨,三十分钟窜稀的节目。”

    花芽被他包的严严实实,半张脸埋在大围巾里,她以为顾听澜不会发现,偷偷地笑了一下。

    顾听澜眼神多贼的一个人,见状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姑娘的脑门说:“又想笑话我什么?”

    花芽捂着脑门瞪他一眼,顾听澜嘿嘿一乐,帮她把大围巾往上遮遮。大冬天,车斗里没有挡风的玩意,一吹过去得一个小时,脑门都得成冰块。

    顾听澜想着小姑娘这么娇气的人,又从包里掏出棉帽给花芽扣上。上下检查了一番没有漏风的地方,这才让前面的拖拉机师傅踩下油门。

    花芽只剩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她本身似乎有一种很沉静的气质,待在她身边哪怕不说话也会觉得很舒服。

    当然,呱噪的小瓜子如果不在的话更好。

    花芽很快感觉到冷风往脖子里灌,多亏有戴着大围巾,不然人肯定会被冻僵。花芽瞪大眼睛不断看着海岛上与内陆完全不一样的风情,从没见过的植物,没听过的语调,连头上飞过的鸟雀都带着另外的口音。

    花芽一路上眉目弯弯的,顾听澜吊着一口气,很担心小姑娘觉得这里不好,翻脸不认账要回家去。见她兴致勃勃地看着路边的风景,顾听澜又把心揣回到肚子里。

    柴油拖拉机一路冒着黑烟,伴随着巨大的嘟嘟嘟声响。花芽见顾听澜和小瓜子俩人一路上都不说话,想必是噪音太大,不好交谈。

    “快到了。”顾听澜指着一个大石头制成的路标说:“再过二十分钟,就到031了。”

    花芽侧过头,根本听不清顾听澜说什么。她掀起一边遮住耳朵的棉帽:“昂?”

    顾听澜没忍住笑了,呛了一口风:“咳咳,快到了!”

    花芽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花芽内心想着多年没见的大哥,心里非常激动。

    就在这时,拖拉机突然停下来。

    顾听澜皱着眉头下车,发现拖拉机里的柴油耗光了。开拖拉机的师傅一脸歉意地说:“我昨天看的时候还是满的,指定被我家臭小子抽出去装他车上了。对不住啊,大兄弟,我看也不大远了,要不然你们先走过去?”

    就在这时,后面有一辆雄赳赳气昂昂的解放牌大卡车超车过来。车后斗里坐着一群去农场回来的家属,她们在后面挤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唱歌的。

    路过拖拉机时,一个婶子大着嗓门说:“哟,这是谁家的小战士接媳妇啊,怎么用的拖拉机啊!”

    “找你们首长批一辆专车啊!接家属都有专车的!”说话的大娘被人拦了一下,对方挤眉弄眼地小声说:“肯定是级别不够,你别乱说话,平白惹得人家小两口不高兴。”

    “小媳妇俊俏不俊俏,孩子多大了?”

    “要不然你们一起跟我挤挤吧。”

    顾听澜看了花芽一眼,花芽看着他提溜着大包小包,点点头。

    顾听澜大步流星地走到卡车后面,小瓜子机灵地先上了车。他接过行李刚放下,就被其中一个资历老的家属认了出来。她忙捅咕边上玩得好的,叫她们别开玩笑。

    小瓜子在部队时常伴随在顾听澜左右,作为警卫员活生生被他当成了大内总管,在团里的地位仅次于如影随形的谢伟民谢娘娘。

    车里大部分家属不明所以,还在调侃年轻的小夫妻。

    顾听澜蹬上车,一把将花芽拽了上来。

    等他们坐好了,车内有个婶子看他们穿的密不透风,就好奇的问:“你们是哪个团哪个营的?领导不是说过接家属可以派吉普车去吗?怎么这么小气,不给小战士派车啊?该不会暗地里搞阶级吧?”

    这话有点言过了,小瓜子见首长懒得跟一帮老娘们解释,赶紧圆场说:“俺们首长可不是搞阶级的人,俺们是二团的人,二团都是纯爷们,只靠拳头说话。”

    “哦,你一说我可想起来了,哈哈哈,就是那个喜欢大方脸的团长吧。”

    “哎哟,那个可太出名了,听说脸不够方还不要呢。”

    “这次不知道接的相亲对象脸多方,我上次看到李金花的妹子李银花的脸就够方了,听说那样还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呢。”

    小瓜子面如死灰,赶紧跟嫂子们说:“没那回事,我们团长不喜欢大方脸。”

    “小同志你别否认啊,要是没这回事怎么部队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再说了,你亲口听你们首长说过不喜欢大方脸?”

    小瓜子瞥了顾听澜一眼,见他脸色晦暗不明,忙说:“俺虽然没听到过这话,但俺也没听过首长亲口说他喜欢大方脸!”

    婶子得意地一笑说:“我虽然不是亲口听你们团长说的,但也差不多。”

    顾听澜深深地看了这位婶子一眼,说出了坐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是谁跟你说的?”

    婶子一见还有别人感兴趣,笑道:“就是那个谢副团啊,他在操场上说的,我们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顾听澜在心里温柔问候了谢伟民全家后,看到花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这话必须要解释清楚,他可不是不三不四的男人!

    “我不喜欢大方脸。”顾听澜说。

    说话的几个婶子一愣,哈哈笑道:“当然不喜欢,要不然怎么说你们团长品味独到呢。我们这老姐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打算一起到干部区楼下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大方脸姑娘脸蛋到底有多方呢。你们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听澜深深吸一口气,说:“这全都是谣言,我说了,我不喜欢大方脸,我只喜欢花芽。”

    花芽的脸一下红了,她感觉顾听澜在两人挨着的地方偷偷用大手盖住她的手,还捏了捏。

    说话的几个婶子纳闷,带头的说:“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们又不是说你喜欢大方脸。小年轻的怎么说话这么急呢。”

    “因为你们说的就是我。”他摘下帽子,烦躁地摩挲着头上的短发,抬头向四周看去。

    解放牌大卡车有史以来没这么安静过,拉着二十多名家属到了三区,一个个缩着脖子安静如鸡地下了车。

    “干部区往那边走。”顾听澜“好心”地提醒这些家属,她们不还信誓旦旦的想看自己热闹么。

    “不用了,着急做饭。”

    “对对,我还得洗衣服,就不去了。”

    “我也回去做饭了。”

    家属们灰溜溜地走了,顾听澜听到小姑娘躲在他背后咯咯笑着。

    “你遗憾么?”花芽调皮地说:“我不是大方脸。”

    顾听澜摇摇头,捡起地上的行李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遗憾,让姓谢的多活这么些天。对了,今天几号?可得记着点,明年的今天让人提前准备好白菊花,这玩意在岛上是稀罕物,我还得托关系弄过来呢。”

    第23章

    谢伟民打了个喷嚏, 他搂了搂棉袄,跟方圆说:“嫂子,楼下太冷, 你上搂等着去呗。”

    “那怎么行啊, 老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 要是我再不积极点,让人觉得心里不好受。”方圆在地上跺跺脚, 天越来越冷了,鞋垫子得赶紧做出来。

    每栋楼的楼下都有一个十来米长的花坛,花坛四周摆着木头凳子。

    今天也是出奇,往常家属们都念叨着凉屁股不愿意往上面坐, 今儿不光凳子上坐满人,就连花坛边上也坐了人。

    谢伟民远远见着李金花和李银花过来,跟方圆说:“来者不善。”

    方圆一个眼神没多给她们,只跟楼下的相熟的家属说话。

    “你小姑子要到了吧?”对门的李萍说道:“我家早上蒸了一锅海菜包子,待会给你家端过去, 也算是给你家小姑子见面礼。”

    李萍跟方圆关系好, 两人岁数也差不多, 孩子在学习班还是同学。她男人赵宏为是一团建设团的营长,是林八一的得力下属, 李萍跟方圆相处跟姐妹似得, 相互也都惦记照顾着。

    知道方圆小姑子要来,李萍先为方圆担心上。天没亮就去把头天采的海菜做成大包子, 这可是她拿手活, 就想给方圆长长脸, 可比食堂里成天吃的海菜包子好吃一百倍。

    方圆也紧张的够呛,面上虽然不显着, 脚指头都在抠地。

    这时有个战士跑过来,跟方圆说:“林副团中午能准时回来,让我转告嫂子,多准备点饭,他饿了。”

    十来位家属全都听到了,其中有人打趣儿方圆说:“火急火燎赶回来,这是要给你撑腰,帮你对付小姑子呢。”

    方圆不乐意了,人还没见到怎么说起挑拨离间的话,她一看,嗬,是李银花趁乱说的。

    “什么对付不对付的,这话我不爱听。他们兄妹十多年没见,好不容易能见上一面,换谁谁不着急。”方圆没好脸给李银花,一个大姑娘老往别的男人身边凑,今天知道顾团长要来,瞧瞧脸擦的跟猴屁股似得,难看!

    方圆说完,谢伟民也咂摸出味儿了,看了李银花一眼说:“你们家的家庭关系就这么不好相处啊?”

    李银花知道谢伟民是顾听澜的好兄弟,她被谢伟民一说,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说:“我不是听别人说姑嫂关系不好处么。”

    方圆深深瞥了她一眼,说:“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嚼舌根。”

    李银花还想说话,被李金花拉住。李金花把塑料袋放到花坛上,跟方圆说:“我小妹就是嘴笨,其实她听说来了个年轻家属,想过来交个朋友。这不,见面礼物都准备好了。”

    方圆往塑料袋里看了眼说:“该不会把你自己用的字帖真带过来了吧?扫盲班的字帖一人只能拿一份,你自个儿好生留着吧。”

    李银花真想薅方圆的头发,不就是嫁了个副团长,还是个建设团卖苦力的,有啥了不起。看她鼻孔看人的样子。

    李萍拉着方圆坐在她旁边说:“你跟她俩生什么气,你要关注的不是她们。那看那边。”

    李萍指了指花坛对面静悄悄坐着的一位气质淑女,军大衣里面穿着布拉吉,粉色的围巾,黑色坡跟皮鞋。粗长的麻花辫看似随意地搭在后背上,只是她一动,麻花辫甩来甩去,显出几分活泼。只有女同志能看出她的每处地方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细致中暗藏心机。

    方圆这才发现那边坐着一个人,她看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无论给谁说话都笑盈盈的,像是个大家闺秀。

    “什么来头我还没听出来,就是这两天在咱们楼下老是能遇到她。”李萍神秘兮兮地说:“我看她脸不方,一开始就没上心。”

    方圆笑着打了她一下说:“别跟着人浑说,我小姑子人还没出现,就被人乱嚼舌根,等着我去家属委员会告状去。”

    李萍作势打了打嘴,突然看到对面楼拐角出现两个人影,忙站起来说:“快看,是不是人到了!”

    一时间抱着各种心思的家属们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往远处看。

    顾听澜身量很高,在部队里属于鹤立鸡群,他的轮廓一出现,大家不免把目光看向身旁娇小的人影上。

    顾听澜走到附近,跟花芽介绍:“那就是咱嫂子。”

    花芽有些激动,虽然没见过面,但也是她的家人。

    他们走到门岗就被告知林八一会晚半个小时过来,花芽庆幸多亏有顾听澜在旁边,不然在这么多陌生人她还真会手足无措。

    顾听澜走在前面,把小姑娘往方圆面前轻轻推了一下,先开口说:“她腼腆,话少,咱回家说。”

    这是考虑到花芽人前说话不方便,先跟方圆知会了一声。

    方圆看着娇娇气气的小姑娘,脸全被围巾埋着,也看不出脸方不方.就是两只眼睛格外的明亮有神,看人像是带着笑,让人看了就喜欢。

    “嫂子好。”花芽说的太小声,周围人围的太多,她艰难地憋出几个字:“久等了。”

    花芽闷闷的声音还有其他人在她身上审视的眼光,看在她们都是女同志,顾听澜贴心地帮花芽把围巾往下面扯了扯,露出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惊艳脸蛋。

    但凡有些文化的家属,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往人前一站,完全不需要花费心机的打扮,就能吸引全部视线。

    顾听澜的意思也很明显。

    瞧瞧,咱这小瓜子脸,方吗?方吗?!

    都把眼睛瞪大了看!

    花芽“呼”出一口气,甜甜地冲着面前十多人笑了笑,软呼呼地说:“大家好。”

    众人怔愣的气氛中,李萍先反应过来,拍着大腿说:“哎呀妈呀,造孽啊!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是谁说人家大方脸的!谣传要人老命啊!”

    另外几个婶子家中没有合适的姑娘介绍给顾团长,夸起人来诚心实意的。

    一位婶子干脆上手,拉着花芽的小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我就说能配的上顾团长的闺女一定不差,刚才一眼都把我给看傻了。墙上其贴的仙子的画也就这样了,闺女啊,那些画都是照着你画的吧?”

    “还是顾团长有眼光,把人藏得死死的,亲自领回来。”

    “到底是谁传的谣言,老娘真想扇几个耳光过去。”

    顾听澜美滋滋地听着对他对象的夸奖,听到这话,冷飕飕地往谢伟民身上飞眼刀。

    谢伟民不明所以,跟着一起痛骂,完事又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

    婶子们围着花芽说了会儿话,方圆越见花芽越喜欢。她跟林八一有一儿一女,都皮上天,她做梦都想要个乖闺女。见了花芽,看她话少人还乖巧,骨子里想疼她。

    “二妹!”林八一晚了片刻小跑回来,大冬天热的满头大汗。看到千里迢迢过来的妹子完好的站在他面前,他鼻梁发酸,定定地看着花芽说:“真是长大了!”

    花芽看出大哥的心酸难过。大哥多年没回家,兄妹们对他多少有些埋怨,就是都没说出口。看到大哥一个大老爷们站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花芽主动上前给了大哥一个拥抱。

    林八一感觉怀里小姑娘还轻轻拍了他的背安抚他,不由得咧着嘴说:“二妹真是长大了,还知道安慰大哥了。”

    其实自从知道大哥是军人以后,她那点埋怨早就烟消云散。革命军人许多身不由己,大哥能好生生地在她眼前就很幸运了。以后找时间再把这些过往好好聊聊。

    顾听澜看着大舅子的手搭在花芽的肩膀上,吸了一口气忍住了。

    团聚太难,林八一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歹也是当副团的人,被花芽反过来安慰:“都很好,你也要好。”

    林八一“哎”了一声,哭笑不得。

    转头看着还拎着行李的顾听澜,伸手要把花芽的行李接过去。顾听澜往后退了半步,大咧咧地说:“大哥,不重,我来拿。”

    大哥?

    林八一惊了。

    确定不应该叫班长?

    什么个情况?!

    林八一湿润的双眼顿时竖了起来,原来看顾听澜这小子怎么看怎么顺眼,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油嘴滑舌。

    哼。

    林八一拍拍花芽的头,花芽冲他一笑,笑的林八一那些心酸变的甘甜。

    方圆见状,推了林八一一把说:“锅里还闷着菜呢,小顾,你也别走了,一起吃个饭,小谢你也来。”

    顾听澜从善如流地“诶”一声,痛快答应下来,并对花芽夸赞道:“嫂子手艺最好,我可有口福了。”

    方圆眼皮子一跳,啥?这就开始叫上“嫂子”了?我这一关他还没过呢!

    花芽不知道他们三人各有各的心思,把顾听澜扣在她头上的大棉帽摘了下来。脑门上已经浸了薄汗,她翻兜想要擦擦汗,突然想起手帕沾上鼻血弄脏,被她藏了起来.

    顾听澜从兜里掏出淡蓝色手帕理所应当地递给花芽,花芽也不觉得有什么,拿了就往脑门上拍。

    顾听澜看着想笑,小姑娘干巴劲儿大着呢:“哎,你也不轻着点。”说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帮着花芽把额前纷乱的发丝捋了一下。无形中向所有人宣示他对花芽的占有欲。

    林八一看着牙痒痒,方圆皮笑肉不笑地跟顾听澜说:“你要是有急事改天一起吃饭也行。”言外之意,你今儿先别上楼了叭。

    顾听澜茫然地抬头:“没急事,多急都不急。”

    方圆心里堵,刚到家还没热乎的小姑子这就被人拐跑了?

    顾听澜重新拎起花芽的行李准备屁颠颠地跟着他们上楼蹭饭。其他家属成功看到顾团长的相亲对象,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粉碎方脸谣言。

    正在此时,一个柔弱的人影站在他们面前挡住去路。家属们纷纷放缓脚步,相互使着眼色。

    不怪她们爱看热闹,这岛上成天什么事没有,家长里短就是她们生活的主旋律。

    “同志,麻烦让让。”顾听澜头也不抬的说。

    周文芳踩着坡跟小皮鞋,甩着整齐的□□花辫站在顾听澜面前说:“你好顾团长,我就是来找你的。”

    花芽在顾听澜前面走着走着停下来,歪着头看着。

    顾听澜严肃地跟周文芳说:“同志,你有什么事?”

    周文芳文质彬彬地说:“我是阮旅介绍给你的相亲对象,一直没机会跟你见面,现在总算碰见了,有时间跟我聊聊吗?”

    饶是花芽再没心没肺,也知道周文芳过来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

    不过没关系,她相信顾听澜。

    但她知道顾听澜不一样,顾听澜一定不会让她伤心。

    这是一种笃定。

    方圆轻轻挽着花芽,担心花芽太生气,结果扭头一看花芽的表情跟之前没多大差别。

    方圆心里有了判断:小姑子是个干大事的。

    顾听澜板着脸跟周文芳说:“不,你不是。”

    周文芳在旁边观察了花芽好一会儿,觉得除了脸蛋哪里都不如自己。特别是与大家说话她也不知道周旋,以后当了团长夫人肯定不称职。

    她听说等着阮旅退了很有可能就是顾团长顶上去,她眼里根本没有从南边农村来的花芽,她精心打扮一番,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大家都是相亲对象的身份上,好好的降维打击一下对方。最好让花芽知难而退,被男人接一下也不能代表什么,说不定接触一后顾听澜觉得素然无味呢。

    顾听澜担忧地回头看了眼花芽,找个媳妇不容易,可不能飞了啊。

    正好对上花芽充满信任的眼神,顾听澜镇定下来。这种直面女同志表白的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当着花芽面还敢冲上来的——

    看起来柔弱,实际上应当算作铁头林黛玉吧.

    周文芳看他老往花芽身上瞥,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她知道,这种笑容最能显出她的气质:“麻烦你注意一下跟女士说话的素质。我再说一遍,你可能没听清,我是阮旅介绍给你的相亲对象。”

    好家伙,咄咄逼人啊。

    这是把阮旅抬出来了?

    031的一把手?

    正值下班时间,周围聚集的家属和路过的干部越来越多,楼上也有不少人站在阳台上探出头,想要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林八一和方圆两个人脸上难看的要命,周文芳年纪轻轻胆子不小,敢在他们面前挖花芽的墙角?!

    顾听澜阴恻恻地笑了。

    素质?

    他老顾什么时候有过这玩意。

    跟黏上来的女人讲素质就是跟阎王爷面前嫌自个儿命长。

    既然对方抬出阮旅,顾听澜自然听出周文芳话里隐隐威胁的意思。

    他也没什么好脸给她,直接说道:“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为了避免误会,我做个说明。”

    顾听澜如白杨般挺拔起身姿,口吻郑重地说:“阮旅的确给我介绍了一位相亲对象。”

    周文芳面对花芽还没来得及抬起高傲的下巴,就被顾听澜下一句话刺激的眼冒金星。

    顾听澜说:“但是,我压根没同意。”

    周围“轰”地一声炸锅,这无异于当众打了周文芳的脸啊。一位女同志,众目睽睽被男同志这样说,一般人可受不了这个。

    顾听澜大步流星走到花芽身边,揽过花芽的肩膀,让她认真听着,也让周围所有人看着。

    “我的相亲对象自始至终只有花芽同志一人,我的对象以后也只会有花芽同志一人。”

    顾听澜眼神疏离地望向前方僵硬的身影:“周文芳同志,请你清楚的明白这一点,不要给花芽和我再带来困扰。也别让其他同志们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

    四周的嘈杂如同被海浪卷走,顾听澜揽着花芽走了两步,回头冷笑道:“不然,也太没素质了。”

    第24章

    “哎呀, 都还站着干什么,散了散了。”李萍看着周文芳姹紫嫣红的脸,从她面前走到门洞下面, 像是想起什么, 跟李金花说:“诶, 对了,你们不是还要给花芽同志礼物么?上来一起坐坐?”

    李金花和李银花再傻再钻营, 也看出来顾听澜这玩意俨然成了无缝的蛋。再说,她们也不想当苍蝇,平白惹一身骚。

    李银花败兴而归,瞥过右边还僵在原地站着没缓过神儿的周文芳说:“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 过来耀武扬威来了,没名没分,呸,真不要脸。”

    周文芳咬着后槽牙,告诫自己不要跟农村没素质的妇女计较。她唇角抽搐着, 努力控制住暴怒的脾气, 硬生生把憋在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她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花坛边上, 顾不上别人对她的嘲笑,路过一个心善的不知情的婶子, 她可怜巴巴地说:“能不能帮我叫高婶子来, 我走不动了,头好晕。”

    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 被人这样没脸, 心里不得劲也是应该的。

    跟阮旅家高嫂子关系好的人, 颠颠跑到高嫂子那边告状,添油加醋地把周文芳丢人现眼的事说给高嫂子听。

    “你家大侄女原来看好的对象是顾团长啊, 难怪我给她介绍她正眼都不看一下。你赶紧过去瞅瞅吧,她被顾团长当众拒绝了,难堪的要命。”

    高嫂子还在擀饺子皮,最近海菜不错,也想包海菜包子吃。闻言放下擀面杖把围裙往桌子上一扔说:“什么侄女不侄女?就是个战友家的闺女。”

    她可不想搞些裙带关系,老阮再过两年就能退下来了,这时候被人戴帽子怎么办?再说又不是亲侄女,跟那位老战友的关系也就一般。听闻他闺女自愿到海岛上支援建设,她跟老阮一开始还挺佩服周文芳。

    相处多了,知道周文芳心眼多,骨子里瞧不起他们农村人,时常拐弯抹角的利用老阮的身份地位,渐渐地也就很少让她到家里吃饭。

    心善的婶子也到了她家,也就前后隔了一栋楼,她心急地说:“你侄女站不住,说头晕,你去看看吧。”

    高嫂子闻言走了两步,被屋里看报纸的阮旅拦下来。

    阮旅是什么样的人,当年政委出身,脑子转的飞快。他叫住高嫂子说:“你过去掺和什么,人家都散了。你过去那么多人见了你,还以为你去给周文芳撑腰的。”

    高婶子站住脚,觉得老阮说的一点没错。

    “不舒服就让她去医务所,我又不会治病。”高嫂子说完,把门关上了。

    传话的两个人心里骂了句“晦气”,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也不管别的赶紧回家做饭去了。

    周文芳愿意在外面装病受冻,就让她装病受冻去吧。

    *

    屋子里飘着菜香,林八一洗了手从厨房进进出出端菜。谢伟民丝毫不见外,坐在外面开始剥大蒜。

    方圆把花芽带到客房里。

    “你看看哪里还有需要收拾的跟嫂子说。”

    小小的房间里被方圆布置的满满当当,行军床上褥子厚厚的、书桌上摆着一面椭圆色小镜子还有一盏鹅黄色灯光的台灯。另外还有信纸、书籍和笔筒。最边上还放着雪花膏和擦手油。

    床对面的墙上贴着一张伟人画像,边上钉着崭新的挂衣钩。

    花芽想到方圆家有孩子,问:“孩子怎么住?”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到来,让孩子没地方睡啊。

    顾听澜先听到了,笑着说:“跟我家猴儿住在学习班,每个礼拜回家一趟。”

    说到这儿,他一下僵住笑脸。

    遭了,忘记跟小姑娘说他是个便宜爹。两人要是真结婚,小姑娘年纪轻轻、娇娇嫩嫩就要被叫便宜娘了。

    这年头男人找对象不容易,带这个拖油瓶找对象更不容易。后娘难当,便宜娘更难当。也不知道花芽同志乐意不乐意啊!

    花芽纳闷,这人笑着笑着怎么要哭了?

    “没、没事。”顾听澜苦着脸,转头回到厨房里打算跟大哥打听一下花芽知不知道这事。万一真不知道他有个便宜儿子,他还得好好筹谋一下。

    李萍把热腾腾的海菜包子送过来,方圆好说歹说留她一起吃饭。李萍丈夫有任务,孩子吃住都在学习班,一个人吃饭怪孤单的。

    花芽走到厨房,看着顾听澜被林八一赶了出来,一脸便秘的样子。见到花芽在身后,露出八颗大牙说:“嫂子给你找了新毛巾,你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厨房这边有我。”

    林八一黑着脸,骂道:“还不过来端菜。”

    顾听澜在花芽面前装的伏小做低,花芽忍不住跟林八一说:“大哥,你别吼他。”

    林八一很想跟花芽说,这瘪犊子要是不治他,早晚上房揭瓦。可看到花芽眼巴巴看着他,心软了下来,压低声音跟顾听澜说:“先去盛汤,小心,别烫手 !”

    “还是大哥疼我。”顾听澜心满意足地冲花芽眨巴眨巴眼钻进厨房里。

    林八一懊恼啊懊恼,当初怎么就觉得这小子稳重可靠能是个好妹夫呢。现在真他娘的看不顺眼啊。而且还滑不溜秋,贱次次的。

    花芽来到卫生间,看到洁白的毛巾上用红色线绣了朵小花。不用说,一定是方圆给她特意做的。花芽心里暖呼呼的,洗了把脸,神清气爽。

    客厅地上还有几个大包,方圆问顾听澜:“把你的包放到一边去,别的我给花芽拿到屋里去。”

    顾听澜忙把汤往桌子上一放,说:“全是她的,我给她送进去就行。你陪李嫂子说说话,别忙活了。”

    李萍见他一口气把五六个大包全都往屋里送,佩服地说:“你小姑子也厉害啊,这么东西怎么拿的。”

    林八一从厨房端着土豆炖红烧肉出来,就看了一眼,冷笑着说:“没看到那三个是咱部队的行军包,八成是这瘪犊子偷摸给二妹置办的。”

    李萍和方圆相视一笑,方圆跟林八一说:“之前还一口一个小顾,怎么现在就叫人家瘪犊子了?”

    林八一皱着眉头没吭声,“哼”转身傲娇地回到厨房主战场。

    吃完饭,谢伟民和李萍两人一起走了,把晚上闲暇时间让给难得相聚的这家人。

    花芽跟林八一在沙发上说着家里的事,听到钱爱军胆大包天还想把林向阳关起来威胁,气不打一处来。

    “我还打算收拾他们,一打听发现他们已经被人收拾了。嗬,手脚快的。”

    “多亏顾听澜同志举报了他们一家。”花芽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家里别的都好,婶子跟咱爹相处的也好。”

    林八一就是担心后娘对妹妹弟弟们不好,听到花芽这样说松了口气。他别的没跟花芽多说,想必花芽看到他一身绿军装就明白许多事情尽在不言中。

    话里言间,林八一感叹这些年到底委屈了花芽,小小年纪就要顶起一个家。

    顾听澜刷完碗坐在桌子边上喝着开水,耳朵一句话不落听得明明白白。知道花芽跑山是为了替家里还债,心疼的不得了。想起那日她在山崖上摇摇欲坠的样子,这种危险事他再也不想让花芽做了。

    花芽还不知道自己跑山的事被顾听澜一票否决,家里话聊得差不多,她跟林八一都不是絮絮叨叨的人。花芽来到屋子里,把行李打开,翻出带给大哥和嫂子的干货,一样样地摆在他们面前。

    “榆黄蘑、猴头菇、蕨菜干。”花芽顿了顿说:“大哥喜欢的。”

    林八一哪想得到小姑娘千里迢迢能给他带这么多家乡的特产,心尖尖上又甜又酸,面容一度扭曲。

    花芽把这些放到桌子上面以后,又翻出一些太阳山与二妃山上的特有药材。除了给暗礁岛上的那位老大爷的老鹳草外,还有一些叫不出正经名字的只能用土话喊的草药。不过每一样都用纸笔标注了功效和用法。

    其中最显眼的要数四十来根野山参了以及一大包已经处理好的参片。

    就算顾听澜与林八一等人见过太多大风大浪,也没见过一下掏出这么多野山参的人家。不,应该说一般小点的国药局也掏不出质量这么好的野山参。

    花芽小手一挥,挑出给李萍和谢伟民的见面礼,跟林八一和方圆说:“我还有大的,这些都给你们,当做我的伙食费。”

    方圆一下被气笑了,跟花芽说:“你来自己哥家探亲还带伙食费,这不就是打我的脸。”

    顾听澜说:“她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她给我参片也没说是我给她买衣服的回礼,不然太生分。咱们这关系不需要走形式主义,就是打心眼想给你的。对吧?”

    花芽抿抿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点头说:“他说的对。”

    顾听澜一下乐了,跟林八一耀武扬威,尾巴都要翘上天:“看嘛,我就懂花芽同志,谁让我已经住在她的心里了呢。”

    说完又欠嘚嘚地伸出手戳戳花芽的脑门,哎哟,我这媳妇可爱的哟。

    第25章

    方圆是个贤惠体贴的女人, 看人的时候目光总是柔和与包容。

    顾听澜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冲自己挑起眉头,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可别说,还真有唬人。

    家里没有外人, 林八一见顾听澜处处彰显着占有欲的行为, 准备敲打一下他:“二妹刚过来, 你们找个时间再好好了解,今天让她早点休息吧。”

    顾听澜就是个人精, 当年差点当政委。要不是更喜欢枪杆子,说不定现在就是政委了。琢磨着林八一的话,处处不对劲啊。

    他小心翼翼地坐到花芽身边,揪了揪花芽的袖子悄摸悄地说:“你得给我个名分, 不然你大哥大嫂要把我扫地出门啦。”

    “不许说悄悄话。”林八一眼睛一瞪,他的话说的还不明白吗?那瘪犊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二妹大老远过来,初来乍到,什么都还不习惯,冷不丁有个人对她好, 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她来是相对象, 咱们不搞包办婚姻那一套, 总得有个章程啊!

    就这么三两天,一辈子搭进去了?

    顾听澜硕大的块头, 谨小慎微地缩在花芽身后, 一副要花芽给他伸张正义的样子。惹得大舅子捏着鸡毛掸子的手紧了又紧。

    花芽板着小脸,花了些功夫明白眼前的事态。

    她把小手背在身后, 主动握起顾听澜的大手往腿上一放, 脾气梆硬地跟大哥大嫂说:“他是我对象, 不许欺负他。”

    顾听澜把脸顶在花芽背后,笑得直抽抽。哎哟, 他大舅子脸黑的包公转世。

    多亏他“兵贵神速”,要不然得考验他多久啊。

    顾听澜乐完了,绷着脸从花芽身后探出来,一字一句地跟林八一和方圆说:“花芽同志对我是认真的,你们别想分开我们俩。”

    再给他配上点音乐,可歌可泣的爱情剧本指定上演。然而林八一不是好糊弄的,他一脚把顾听澜蹬躺在沙发上,指着花芽说:“你进屋,把事情的经过跟你嫂子说清楚。”

    “你要审就审我!”顾听澜不敢跟大舅子动手,躺在沙发上冲花芽伸出手。

    花芽转身打掉他的胳膊,说:“别装。”

    顾听澜顿时断了舌头,垂着头端坐着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用小眼神盯着花芽的背影。

    林八一怕这小子给花芽洗脑,打算亲自拖着板凳坐在客房门口看守。

    花芽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问林八一:“顾听澜不是你们介绍给我相亲的么?”

    她是打心眼不理解现在的状况。

    主要是因为某人嘚瑟大劲导致大舅子的疯狂反扑,由衷的产生引狼入室之感。

    林八一听到花芽的话,心想不好。没等阻拦,方圆回答道:“是我们介绍的。”

    花芽发自肺腑地问:“那你们觉得他不好?”

    顾听澜坐在沙发上“噗呲”乐了。

    小姑娘无心的一句话绝了。

    觉得不好,那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

    觉得他好,那你们为什么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态度?

    林八一憋了半天,转头恶狠狠地跟顾听澜说:“你要是辜负花芽,我第一个嘣了你。”

    方圆拉过花芽,到底进到屋里问她:“你就那么喜欢小顾?婚姻大事不要太仓促。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你千万要考虑好。”

    花芽吸了吸鼻子,脑子里不由得走马灯似得出现顾听澜精悍并充满魅力的身材:“喜欢。”

    方圆咂舌,顾听澜这个狗东西真有办法。让他接一趟人回来,嘿,直接把关系定下来了。

    花芽又说:“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方圆一愣,为难:“就这么简单?”

    花芽摇摇头:“他会问我喜欢什么。”

    这是两辈子的花芽都没被人问过的话,是一种尊重和在乎的态度。

    “他还会等我慢慢说话。”

    “不嫌弃,我说话不好。”

    花芽一句句说着,方圆越听越心软。

    “他给我买厚棉袄。”

    “我从没有过厚棉袄。”

    “被人逼婚,他帮我抓坏蛋。”

    “不嫌弃我吃的多。”

    “紧着我先午餐肉。”

    “保护我。”

    “人也好看。”

    方圆握着花芽的手,帮她把柔顺的发丝挽到耳朵后面,和善地问:“那你最喜欢他哪一点?”

    体贴的准备棉袄、给予温柔的包容、还有强大的安全感。

    这样一想,顾听澜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只不过光是这样太过片面,一个男人对女人必定会有一个致命的吸引力。

    小姑娘的脸一下红到脖子,羞臊地说:“很厉害。”

    能光膀子抓大海鳗呢。

    小麦皮肤八块腹肌,挨了一拳头都没事。

    真是厉害的男人。

    方圆哑然:“很厉害?”

    花芽咬咬牙,诚实地说:“嗯,特别厉害的感觉。”

    只不过结了婚的女人思想会比小姑娘复杂些,特别是在某方面,对“厉害”的解读与花芽想的并不一样。

    方圆也羞了,默默认同这一点。

    说来说去,小姑娘就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

    她认识顾听澜多年,知道他洁身自好,还是个可靠的男人。

    今儿在楼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严词拒绝周文芳,一方面不畏惧得罪阮旅,这一点很值得敬佩。

    另一方面当然是给花芽撑腰,告诉大家花芽名正言顺的身份。让其他有歪门邪道心思的人都赶紧离他远点。

    方圆可是见到灰溜溜离开的李银花,这人难得见到顾听澜本人,声都不敢吭一个。就是被顾听澜的态度吓到了。

    “行,你要是打算好,你们就好好相处。”方圆看着花芽的小脸蛋,也不知背地里受过多少委屈:“哎,你要是有什么话不好跟你大哥说就跟我说,咱们今天第一次见,你要知道我是真喜欢你的。他们男人动不动就有任务出去,还不是咱们姐俩在家作伴。你要是不嫌弃,也别叫我嫂子,叫我姐,我当你是我亲妹子。”

    花芽没犹豫,甜甜地叫了声:“姐。”

    方圆抱着花芽,摸摸头,喜欢的不得了。

    花芽突然说:“我还有大人参,给你啊。”

    方圆心下一暖,这孩子刚才还没说给大人参。也就说了几句话,就掏心掏肺地开始对她好。方圆鼻子一酸,说:“你留着,姐要再找你。另外你今天给的这些也都算你的——”

    见花芽嘟起嘴,方圆笑着说:“都算咱们家的,谁用谁拿,你看好不好?”

    花芽这才高兴了,脆脆地说:“好。”

    林八一守在门口五味杂陈,好家伙,本来以为方圆进去劝二妹,让她找对象不要冲动。这下子,方圆都成她姐了。他妹子咋就这么吃香,这么多人抢。

    顾听澜也听到屋里的话,特别是“很厉害”三个字,偷着乐半天。林八一瞪了他一眼,问:“你还不回去睡觉?”

    顾听澜说:“那不也得等对象出来告别再走嘛。”

    林八一唇角抽了抽,又听顾听澜说:“男人老板着脸可不好,男人得给家庭创造正面的价值导向。你就老爱垮着脸,你看我,一笑八颗牙,对象一见就开心。并且内外兼修,随时做好打跑男小三女小四的思想准备,绝对不会让外人动摇两人之间的感情。这一点上,你得多跟我学学。”

    林八一怔了半晌,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顾听澜说:“你就是靠着这些花言巧语把我二妹勾搭走的?”

    顾听澜伸出手指按下林八一的手指,得意洋洋地说:“怎么可能光耍嘴皮子呢。夫妻相处是门终生学问,不是把人娶到家里就完事的。你看,洗衣服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服你知道吗?做完饭焖多久米饭能软和你知道吗?炒盘土豆丝里头要放多少盐你知道吗?刷完你脚下的臭解放鞋几天能干你又知道吗?”

    林八一脑袋瓜子开始响了,再次伸出的手又被顾听澜按了回来。他更加得意地说:“女人最重要的地方不是厨房,是梳妆台。蝴蝶牌的口红、上海女人雪花膏、杏仁蜜身体乳、春娟黄芪霜、牡丹香脂、雅尔美粉霜.这些你也都要了解。”

    “你嫂子也不爱打扮这些啊!”林八一愤怒地说:“我就是给她买她也不用!”

    “买不买是你的态度,用不用是她的选择。这不该是个成年优秀男性的借口。”顾听澜孜孜不倦地给林八一洗脑道:“那你知道给嫂子做一件棉袄得多少布料几斤棉花吗?”

    林八一“噌”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把大门“哐”一声打开,指着顾听澜说:“今天聊到这里,赶紧给我从门外把门关上。”

    顾听澜大获全胜,看了一晚上眼色的他终于报仇雪恨,他见林八一走到对面,火速挪开椅子敲了敲门,喊道:“花芽同志,你的对象先行退下,明天早上给你带肉包子——”

    话没说完,被林八一拽着后脖子的衣领送到门外。

    顾听澜出了门,又装出人五人六的样子。把弄皱的衣摆抻了抻,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被林八一叫住:“诶,臭小子,你给花芽做的是几斤的棉袄?”他这位当大哥的也得给妹子表示表示。反正这里冬天长,再做两身也不浪费。

    顾听澜下完几节台阶,站在平台上跟林八一说:“哎哟,不巧,我忘啦。”

    林八一大怒,脱下鞋照着顾听澜的脑袋扔过去。顾听澜早有准备,老班长几十年不变的必杀技。他猫腰一躲,成功闪过,嘿,拜拜咯。

    “皮货!”林八一骂完,上下看看没有邻居,单脚蹦着去拿鞋。蹦了半层,发现刚才扔的左脚的鞋不见了。

    林八一怒火中烧,大骂:“顾听澜!”

    顾听澜吹着口哨,食指挑着老班长的鞋来到楼下花坛,板板正正地把这只左脚鞋放到花坛沿上,唇角勾勾笑,走了。

    一直到睡觉,林八一还在生气。

    躺在枕头上翻来覆去,懊恼地想,怎么当初就觉得这小子靠谱了呢。这小子就是个小心眼的操蛋玩意!

    第26章

    经过半个月的奔波, 花芽总算安稳的躺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星光。

    真的好神奇,明明是一样的夜空,这边更显得璀璨和宁静。

    呼吸间, 晒过的被褥有股温暖的太阳味道。白天里听不到海浪的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隐隐浮现。

    三面环海的岛屿, 让花芽也有种被大海温柔拥入怀抱的感觉。

    一切都那么温暖、一切都静悄悄的。

    这一觉,花芽睡的很沉。

    长时间在船上, 让她身心还有种随着海浪飘荡的感觉。

    “啾啾!野牛来啦,野牛来啦!”

    深林里的飞鸟惊起双翼,在半空中盘旋惊叫。

    花芽捂着耳朵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下去, 半梦半醒间,一只海燕落在窗棱上,重复着远方同伴带来的信息:“啾啾,野牛来啦!”

    花芽在睡梦中突然惊醒,坐在床上懵了片刻, 想起这是在兄嫂家, 第一天不能睡懒觉。

    她披着头发伸了个懒腰, 披上棉衣趿拉着方圆为她准备的棉拖鞋。打开门,看到大哥正准备出门。

    林八一看眼手表, 惊讶地说:“这才刚六点你就醒了?以后等起床号响了再起就行。”

    方圆在卫生间刷牙, 闻言探出个头,含糊着说:“饿啦?”

    花芽把头发随意往后脑勺上一盘, 用老家带来的山楂木的做成的木簪别住。迷迷糊糊地说:“.野牛不是来了。”

    林八一笑道:“野牛来了?谁跟你说的?”

    方圆刷完牙出来, 跟花芽说:“咱岛上确实有不少野牛, 你大哥拉练的时候运气好兴许能抓上一两头。不过抓野牛要数武装团的人厉害,小顾那个团去年抓了四头大野牛, 团里食堂吃了整整两个月呢。”

    “没人说。”花芽这不算撒谎,的的确确是海燕说的,不是人说的。

    “应该是太累,做了胡乱的梦。”方圆心疼地说:“你再去躺会,等你休息的差不多,姐带你在这边转转熟悉一下。”

    林八一从家里出来,马上冬季拉练要开始。

    今年他不用带兵拉练狩猎存冬粮,但要提前把冬期工作规划做好。建设方面,温度降到零下五摄氏度以下就不允许继续施工,没有施工条件。他是建设兵种出身,知道冬季特殊工程的危险性,更要把工作落到实处。

    方圆不喜欢他晚上加班,只有早早的到办公室工作。等到七点半去食堂吃个早餐,里外里一天能多干两个小时。

    今天有些奇怪,他们建设团与武装团的总工作区是对着的两栋楼。前面建设团闷头搞建设,后面武装握枪保护大家的人身、建筑、国土的安全。两个团相辅相成,夫唱妇随。至于三团技术团,都已经是个“三”了,没人管他们那群酸溜溜的文化人。

    只是今天对面武装团的办公大楼不安宁,不知道有什么大喜事发生,闹腾腾的。

    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兵,顾听澜的兵永远都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那一伙。

    早上在办公室处理完事情,早上食堂吃的又是海菜大包就紫菜汤,嘴里的鲜味都能养大虾。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再次传来兴奋的欢呼声。林八一单手拿着两个海菜包子,另一只手端着紫菜汤往门口张望。

    嗬!

    了不得!

    武装团的一位小连长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落单野牛,经过上报以后,顾听澜亲自上阵,成功将野牛捕获了!

    小瓜子和另外一名警卫员算是顾听澜的亲兵,两人拿着扁担一人一头挑着硕大的牛头。两只长长的牛犄角,都快有一米长。是头雄壮的公牛。

    这下好了,二团的食堂又要飘出几里地的肉香味了。

    别说太残忍,老百姓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有打牙祭的机会,绝对不当圣母。反而磨刀霍霍向牛羊。

    不少家属已经在食堂门口早早排队,每当这个时候大部分的牛肉会留给战士们吃,剩下小部分会分给家属。

    方圆早上不愿意做饭,今天情况不一样,小姑子也在家,总是得弄点吃的。

    “平时你家早上吃什么?”方圆是本地人,没去过南方。这些年林八一的口味也变了,她一时拿不准。

    花芽想想说:“锅巴粥、榄角咸菜、窝窝头、地瓜面疙瘩.”

    “哎!”吃的都是些啥啊。方圆心疼的叹口气,想着厨房放鸡蛋的篓里还有两颗鸡蛋,她干脆拿出来跟花芽说:“姐给你煮鸡蛋吃,姐每天都给你煮鸡蛋。”

    咚咚咚。

    花芽搓了搓脸,快步跑过去开门。

    方圆不记得,她可记得,顾听澜说了早上要来给她送肉包子。

    方圆跟着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小瓜子手里捧着个铁盆,手腕上还挂着个塑料袋。

    “报告,俺来送早餐的。”小瓜子看到开门的瞬间,这位传说中的团长未来夫人的脸一下板了起来,忙说:“俺们团长猎到一头大野牛,他特别勇敢,嘣嘣两枪把发狂的野牛撂倒了。考虑到深林附近会有其他野牛徘徊,他不能亲自给花芽同志送早餐,特别派俺过来道歉,改天一定亲手把大肉包送过来。”

    小瓜子清了清喉咙,跟花芽鞠一躬,说:“花芽同志,对不起!”

    “哎呀我的妈呀,闹个什么,快进来。”方圆哭笑不得,拉着小瓜子进到屋里赶紧把门关上了。

    花芽被他弄愣了,见小瓜子把一盆生烫牛肉汤放在桌子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两个小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是二斤半的牛腱子肉,另外装的是牛心头。

    方圆一下笑出来,这臭小子不错,挺巴家。往年猎到牛肉,他自己能分不少,也都是随手给食堂让他们做了大家吃。现在花芽到了,知道先顾着花芽。

    “正好昨天有剩下的面皮,我去烙几个饼子。”方圆准备去洗手,小瓜子忙说:“嫂子别急,俺兜里还有呢。”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手拉面条,只不过是生面条。

    “俺们团长说了,熟面条送过来容易坨,不如生面条过来跟汤一起煮了吃。”小瓜子本本分分一个传话筒,把顾听澜交代的话说完,擦了把汗。等着花芽问话。

    花芽话少,没什么可问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瓜子抿抿唇说:“真没话带过去?”

    花芽能有什么话,摇摇头。看到小瓜子期盼的眼神,说:“谢谢。”

    “昂?”小瓜子惊了:“好歹关心一下俺们团长啊,猎野牛可危险咯,每年都是他带队——”

    “他厉害。”花芽说:“我信他。”

    抻着面条的方圆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原来真只是字面上的“厉害”。

    “你也在这里吃点再走。”方圆手上有面条,用胳膊肘顶着小瓜子坐下。小瓜子也不是头一次在这边吃饭,美滋滋地坐在椅子上说:“嫂子,俺帮你把牛肉切啦?”

    “没事,这点活儿我自己干了。”方圆说完一回头,看到花芽拿着牛肉和牛心头进了厨房。

    “这丫头。”方圆乐了,眼里真有活。方圆不可能真让大老远过来的小姑子干活,让花芽把东西放到厨房就出来了。

    小瓜子吃饱喝足回到顾大团长身边,把情况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没能跟花芽一起共进早餐已经让顾听澜很郁闷,听了后文:“就没有给我带的话?”

    小瓜子脖子一缩,腹诽道:皇帝的太监不好干啊。

    “花芽嫂子说你厉害。”

    说完,小瓜子又缩了缩脖子。

    要是其他军属,早就交代一大堆要注意的。什么不要往上冲,小心别受伤,别去野区,别跟野牛对上得迂回作战.

    哪有说一句“他厉害”就完事的。

    小瓜子一抬头,坐在树杈子上威武勇敢的团长大人,乐得一抖一抖的,笑容逐渐猥琐。

    “嗯,她说的对。”把最后一口热汤喝下去,顾大团长挥挥手说:“最后巡查一遍。”

    忙完之后,顾听澜下午到底抽空去找了花芽。

    看到花芽精神饱满的站在面前,一整天的辛苦都烟消云散。

    “喝水。”花芽给他倒杯水,请他坐到沙发上。

    顾听澜转头问方圆:“今天都去什么地方溜达了?”

    方圆坐在桌子边上打毛衣,跟顾听澜说:“就在家属区这边认认路,介绍了几个嫂子给她认识。别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去。”

    顾听澜观察了一下,没发现花芽脸上有疲惫的神色,跟花芽说:“要不要去英雄碑喂海鸥?”

    “好!”花芽很喜欢小鸟,可方圆说有的鸟儿野性大,有时会出现攻击人的行为不让她靠太近。她回头看了眼方圆,方圆说:“那都是高婶子跟别人一起喂的,挺温顺。你去了别刺激到它们就没事。你等着,我给你拿点苞米渣。”

    苞米碴?!

    这是花芽跑山的必备神物啊。

    看到她眼睛倏地亮起来,顾听澜慢悠悠地说:“家属区有供销社,待会我也带你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买回来。”

    花芽点点头,哒哒哒跑到客房去。

    “怎么了?”顾听澜询问。

    花芽说:“拿钱。”

    本想着暗戳戳展示大禹岛最受欢迎单身男同志的个人财力,顾听澜被花芽乱拳气笑了。

    敢情他一个大男人处对象,一点表现机会都没有了是吧。

    第27章

    岛上生态好, 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海鸟。

    食堂里有时候会有些米糠、不能吃的陈米还有些不大好的高粱碎,人吃不了,高婶子就找食堂要来喂给海鸟吃。

    英雄碑是大禹岛上牺牲的军人们长眠的地方, 那时他们还没有公开军人的身份, 只能隐姓埋名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现在日子好过了, 大家也念着他们,时常过来看望。

    顾听澜带着花芽散步过来还有些后悔, 觉得两人约会怎么选这么个地方。要是小姑娘胆子小,被吓到怎么办。

    高大的石碑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名字。石碑后身就是悬崖,浪涛声由远及近。

    “这些都是大禹岛的奠基人, 都是英烈。”顾听澜悄摸悄的伸出小拇指勾着花芽的食指,皮肤贴着皮肤,让他觉得很安心。

    “你会害怕吗?”顾听澜问花芽,毕竟都是去世的人。其中还有不少二团的人,王天柱的亲生父母就在英雄碑后面, 上千座无名却刻着五星红旗的墓里。

    这话问完, 像是个废话。现在就算破除四旧, 也没个小姑娘说喜欢冷冰冰的墓碑的。

    “我不怕。”花芽慢慢跟随顾听澜走到石碑前。

    “为什么不怕?”据顾听澜所知,有不少年轻的军属每次路过这里都要绕着走, 嘴里说着不怕牛鬼蛇神, 实际上都是骗人的话。

    当然他的小姑娘不会骗人,但胆小也不是过错。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答复, 顾听澜偏过头看看打量着花芽的眉眼, 此刻他有些拿不准她在想些什么。

    “都是英烈。”花芽抿着唇, 在顾听澜诧异的眼光中伸手轻轻抚摸上面的名字。

    他们都是为了新中国的未来奉献出生命的战士。活着的时候他们一心想着党和人民,离开以后, 即便泉下有灵,也会继续守护着我们。

    “他们会保护我。”花芽轻轻笑了一下,眉眼间全是让顾听澜喜欢的彩色:“永远不怕。”

    “你是说活着的时候他们在保护着你,离开以后也会一直保护你,根本不需要害怕,是这个意思么?”顾听澜轻轻地说。

    每次他来到这里,看到上面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名字,总会觉得心脏酸涩。

    听到花芽的话,让他恍然间觉得战友们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保家卫国,心里多年郁结感随着甜美灿烂的微笑,烟消云散。

    “跟你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顾听澜戳戳花芽的脑门,在她愤怒的眼神里说:“呆呆的,很天然很好。”

    “你才呆。”花芽算是知道了,顾听澜一想欺负她准先动手戳她的脑门,也不知哪里来的臭习惯。

    “身为一名军人,我替他们感谢你的理解和信任。”顾听澜定定地凝视着花芽,伸出手抚摸她柔嫩的脸颊。

    亲吧,没人。

    别亲,她会害怕。

    顾听澜天人交战之间,身后突然有人过来。

    “这小姑娘说的真好。”高婶子喂完海鸟,趁着天亮拿着抹布打算把石碑好好擦擦,没想到站在石碑后面能听到这样的肺腑之言。

    要说她作为家属委员会的委员长,经常发动家属有时间过来维护一下英雄碑。结果可好,一些害怕海鸟啄人的,一些觉得阴深深的,但凡有个这样思想高度的人在,她还至于每天这么辛苦么。

    “你是谁家的孩子?”不怪高婶子没认出花芽,谁叫最近顾听澜喜欢大方脸的风言风语太多。高婶子一过来先看到的小张漂亮的小瓜子脸,哪能想到是顾听澜的对象。

    “我家的。”顾听澜用小拇指勾起花芽的手,黑着脸给高婶子看。言语中还不满昨天周文芳的不请自来,以及今天失去了稍纵即逝的亲吻机会。

    高婶子短暂惊讶了一下,接着拉着花芽左看看右看看,哪哪都觉得好。

    “你这丫头长得好,心也好,怪不得小顾护成这样。”高婶子正好把话跟他们说清楚,免得让周文芳一闹,她不好做人。

    “我也不怕你生气,本来的确打算把周文芳介绍给小顾认识。”高婶子拉着花芽的手往木椅子那走,顾听澜正要跟着,高婶子把抹布扔给他说:“擦去。”

    顾听澜把抹布往栏杆上一掖,跟高婶子说:“晚点我叫小瓜子来干。”

    高婶子瞪了他一眼,继续跟花芽说:“是我丈夫跟小顾提了一嘴,也算是小顾父亲战友的闺女。本想着亲上加亲,小顾二话不说就拒绝了。后来的接触之中,觉得那丫头的确不适合小顾。昨天她找到你们面前,是她的不对。我替她给你道歉,我已经批评过她了,你放心。”

    论岛上妇女地位,高婶子绝对是第一位。听到高婶子道歉,顾听澜眼皮子一跳。这位可是当年双枪对敌的女军猛士,她的道歉一般人可是受不了了。

    花芽冲她甜甜笑了一下,坦然地对上高婶子的双眼:“不怪你。”

    高婶子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样跟她说话,诧愣一瞬,听顾听澜笑着说了一句:“她就是个小呆子,你别往心里去。”说完,居然还想动手戳小姑娘的脑门。

    高婶子当然看得出顾听澜的小心思,不就担心她觉得小姑娘不好么,才两句话又开始护上了。

    “真不怪我?”高嫂子这句纯属在逗花芽。

    花芽认认真真地说:“嗯!”别人做的事为什么要怪到高婶子身上。

    高婶子心要化了,低声跟顾听澜说:“哎哟哟,真让你捡个宝贝。”

    发现顾听澜伸出来的贱爪子,高婶子说:“把你狗爪子拿远点。”

    拍掉顾听澜的手,她把塑料袋里剩下的一些鸟食抓给花芽说:“敢不敢跟我一起喂海鸟?”

    “敢。”她岂止敢喂海鸟,她都敢跟海鸟唠嗑呢。

    花芽把自己带过来的塑料袋显摆给高婶子看:“我姐给的。”全是苞米碴!

    顾听澜找补道:“也不是经常这样喂,难得过来.”

    “得了得了,现在日子好,喂一喂也没事。”高婶子帮花芽把海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要是有人批评你们,就说我同意的。也没见她们谁过来打扫这里,成天就知道嚼舌根。”

    高婶子说完,见花芽又冲她笑了。高婶子问花芽道:“你又笑什么?怪甜的,难怪小顾看你看的紧,这边单身的男同志太多啦。”

    顾听澜被戳破心事,抿抿唇浅笑了一下没吭声。

    花芽说:“我姐也这样帮我挽头发来着。”

    “就是林八一的媳妇,喜欢花芽,让花芽不叫嫂子叫姐。”顾听澜全当个翻译机器。

    高婶子懂了,估摸面对花芽纯真自然的性格,不由得心生爱怜。

    “可惜我岁数大了不能让你叫姐。你就跟小顾一样喊我婶子吧。”高婶子跟顾听澜母亲是好朋友,算是看着顾听澜长大的。顾听澜叫她一声婶子可是实打实的关系。

    “婶儿。”

    顾听澜乐了,高婶子最讨厌攀附那一套,想必是眼光毒辣,看出来花芽不是那样的人。

    另一边。

    下班回去的马建忠托人从二团弄了点牛肉汤。打算给李金花补一补身子。当初生孩子让李金花亏着了,马建忠心里始终惦记着。

    这次为了避免争吵,他敲了敲门才用钥匙开了锁。

    厨房里飘出牛肉汤的香味,与他手里的味道如出一辙。可惜在卧室里争吵的两个女人根本听不到他回来的声音。

    李银花指着姐姐的鼻子骂道:“要不是我给你出主意,你也不会顺利嫁个姓马的。现在我找不到当军官当对象,你也别想日子好过!别以为你在岛上吃香的喝辣的我就对付不了你,我想你弄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太简单。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别那么多废话。你以为马建忠知道那件事以后会真的给你做主吗?他根本就不会再信任你。”

    “是你觉得老马官不够大,临到门口后悔把我推了进去。”李金花哭了一天,眼睛都是肿的:“要不是他厚道,我还怎么在村子里做人。我不过是让你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不跟他们处对象,何必占人家的便宜。他们当兵的人吃上一口肉不容易,你怎么好意思把人家嘴里的口粮往自己嘴里塞。”

    “是他们自己傻逼,他们乐意!”李银花话音刚落,脸颊火辣辣的。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性子软弱的李金花,说:“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我等姓马的回来,就跟他说那天晚上你们什么都没发生!那天他喝多酒,醉的跟死猪一样,怎么可能办的了事。要不是你不要脸,脱了衣服挨着他,被村子里的人看到,你以为他真打心眼想娶你?”

    李金花再次被李银花掐住命门,就听李银花阴恻恻地说:“只要我作证,他肯定会甩了你,跟你离婚。要不是我,你一个要脑子没脑子,要身材没身材的蠢货,能嫁给一个副营长?结婚这么多年,还只给人家生了个闺女,连后都没有,你李金花这辈子能成什么事啊?还对我指手画脚的。你再敢忤逆我,我就把事情捅到马建忠面前去,说你拿清白之身胁迫他结婚的事情就是个圈套!”

    李金花实在受不了亲妹妹的威逼,哭着从卧室跑了出去,没发现掩上的大门发出轻轻声响。

    李银花冷笑着追出来,又骂了几句才解气。她看到李金花躲着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因为嫉妒花芽而产生的郁结之气小了不少。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凭什么能嫁给那么好的男人。在李银花眼里,顾听澜就是个完美的对象。她所梦想的一切都能给与并满足。只可惜,那日顾听澜言之凿凿,让她害怕自己凑上去会遭到周文芳一样的下场。

    叫她看来,周文芳有文化有长相还是城里人,据说还是干部子弟。这么好的一张牌被她打的稀烂,简直就是蠢货中的蠢货。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一件事,顾团长是不在乎出身和文化。比许多嘴上说没什么要求,背后里对女方挑挑拣拣的其他人强上万倍。

    李银花觉得值要不讲究出身和文化,那她还有机会慢慢琢磨。周文芳那样横冲直撞的方法绝对不行,她要学着迂回。

    李银花对着镜子梳着长长的黑发,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是她的杀手锏。脸蛋比不过别人不要紧。

    李银花冲着镜子露出一副贤惠的微笑,她大可以从其他地方突破。

    坐在沙发上的李金花定定地看着越来越陌生的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银花给她的只有疏离、利用和恐惧。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看眼墙上的挂钟。离平时老马回来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也不知今天因为什么耽误了。

    这样正好,李金花起来到厕所洗掉脸上的泪痕。

    等到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了片刻,门外传来马建忠的敲门声。

    “开门啊,我回来了。”

    第28章

    时间不早了。

    花芽与高婶子约好明天再来喂海鸟, 高婶子跟他们告别离开。

    走之前,高婶子指了指掖在栏杆上的抹布,顾听澜敬了个军礼, 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天要黑下来了, 顾听澜光明正大地牵起花芽的手, 在空无一人的英雄碑广场漫步。

    飞鸟吃饱喝足,在半空中盘旋。

    花芽竖着耳朵听了听, 发现它们还在“啾啾啾”地说着:“野牛、野牛。”

    要学会不动声色。

    花芽告诫自己,毕竟顾听澜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很心细的一个人。从刚相处这几天来看,一些小习惯都被他掌握着, 甚至能正确理会到花芽突然蹦出来几个字的意思。

    花芽害怕被抓到什么研究院里去被人解剖研究,默默地竖起小耳朵听海鸟们交流信息。

    听着听着便入神了。

    顾听澜捏捏花芽的手心,发现花芽似乎走神。他对象跟他约会散步居然会走神!

    顾听澜受到绝大的刺激,歪着头眯着眼想要猜测眼前的小脑袋瓜里想着什么。就看她双眼凝视着海鸟,跟随着它们不断地转移视线。

    “这么喜欢海鸟。”顾听澜嘟囔一声, 他只觉得这些海鸟吵的很, 叽叽喳喳的在耳边叫唤。但看花芽的神态似乎并不是这样, 像是享受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顾听澜看到其中有两只长长尾巴的海雀叫的最厉害,他无奈地说:“别吵了别吵了, 好好的日子有什么好吵的。”

    “它们没吵。”花芽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顾听澜来了兴趣, 知道小姑娘天马行空的性格,于是逗着说:“那它们唱二人转呢?”

    花芽抿抿唇, 不想搭理他。

    分明两只海雀说的是, 野区跑出来好多头野牛往北跑了, 不少战士过去抓捕。只是他们走错了方向,往南去了。

    花芽知道肉类在这边多么宝贵, 她有些心急,不知怎么告诉顾听澜。

    就在踌躇间,小瓜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看到团长美滋滋地拉着小手谈恋爱,他立定说了声:“报告,野区发现野牛群,预计有十二头以上,目前一团二营的人正在抓捕,说抓到了给咱们团分一头。”

    “正在抓捕就是还没抓到手,怎么就成了他们团的。”顾听澜来了兴致,那可都是上好的野牛肉。口感不次于耗牛肉。

    “他们抓了多久,使用枪械了吗?”顾听澜拉着花芽大步走了几步,发现花芽跟不上他的步子,就悄悄放缓的速度。

    顾听澜跟小瓜子说:“命令值班的战士配798式长枪,咱们不说去抢一团发现的野牛,咱们就说正儿八经巡逻巡到的。碰到野牛也别吭声,先给两枪,确定是咱们猎物再出面。”

    花芽瞥了顾听澜一眼,这就是耍流氓吧。

    “目标野牛群在什么地方?”顾听澜在心里盘算着安排。

    “在野区南边一里半,刚刚出野区。只是一团的人没跟上,现在人都在南边找呢。”小瓜子心急如焚地说:“团长,你快下命令吧。咱们的人就在那边等着呢。不能看着肉白白跑到别人的嘴里啊。”

    顾听澜颔首,正要下达去往南边巡捕的命令,突然感觉袖口被人轻轻拽了拽。

    “嗯?”顾听澜马上换了轻柔的音调,像一头佯装成温顺大狗的头狼,看的小瓜子牙发酸。

    “北。”花芽轻吐。

    “北?”顾听澜念了一下,侧过脸看着花芽的双眼说:“你说我们要到北面去找?”

    花芽点点头。

    小瓜子急的不行,这位未来的团长夫人怎么能乱说呢,明明野牛群都往南边去了!

    一团的人都看到了,是往南边南边南边!她怎么非要说北!

    小瓜子耷拉着唇角,想着他们团长应该不是色字当头的一个人,至少不是个指鹿为马,烽火戏诸侯的家伙。哪想到,顾听澜宠溺地笑了一下,说:“那就往北搜,我亲自带队。”

    小瓜子:“.往南。”

    顾听澜:“闭嘴。”

    小瓜子:“.唔。”

    呸,昏君。

    他小瓜子就不应该在这里,就该被顶在野牛犄角上消失在野区。

    *

    记得刚登上大禹岛那年,肆意奔跑的野牛群让不少人震撼。

    个个野性十足,皮肤厚,脾气暴躁。

    要说咱们种花家的人见到这些狂躁野牛群第一反应不是“危险”,而是吸溜着口水,想着运动量这么高,想必肉质一定紧实,口感肯定绝绝子呀。

    开始用的是鱼叉刺杀,可怕的是都会被弹回来。后来用的捕龟网,比寻常渔网结实很多,多张缠绕在一起,野牛在合围之下无法逃离只得束手就擒。

    这种办法太耗费人力和网子,后来干脆打了报告,使用枪支捕猎。

    开始组织上的领导不理解,区区几头牛,至于用枪支么。

    后来发现大禹岛上野牛泛滥成灾,数十年以来伤害不少原住民的性命,还破坏房屋、植被,与这里的鲣鸟、野狼成为陆地三大害。

    海中就不说了,箱型水母、斑纹海蛇、蓝环章鱼等一些勾命王者,远超陆地。

    了解情况以后,组织上的领导同意使用武器捕猎野牛。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之下,刚到大禹岛,才十九岁的顾听澜居然硬生生吃胖了八斤。有了顾八斤的绰号。

    而谢伟民跟着他玩命的吃,成功进了十五次医务所,病危三次,虚脱了形。

    他俩被当时的班长林八一点名狂批,当做典型每天站在操场上示众,一时间成为盛名远播的亡命食神。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十多年以后,野牛不是当初野蛮生长的牛魔王,而是夹着尾巴在野区里苟延残喘的牲口。

    野区是给大禹岛设置的生态区。

    两位亡命食神的事迹很快传到北京,某位大首长的办公桌上雪花似得飞来想要去报效祖国(括弧大展厨艺)的申请书。

    拜这两位亡命食神所赐,这位大首长为了避免人为(括弧嘴馋),毁灭性破坏海岛生态,给了特别指示——

    在遥远的海岛边画了一个圈,在圈里面能喘气的都不许给老子动筷子!

    落得往后这么些年,每年只有春秋两季,各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他们带上真枪实弹进入野区围猎,给战士弄点肉吃打牙祭。

    其他十个月。除了正常供应以外的,就让两位亡命食神自行想办法解决。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野兽们自行跑出野区,具有一定的攻击性和破坏性,则自动被归为有意愿与亡命食神比命长一类。

    顾听澜不记得多少年没遇到过野牛群了,蠢蠢欲动的顾八斤,安顿好未来媳妇以后,扛着长枪带着战士们就开始进行围剿。

    一团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往反方向跑的时候还纳闷,嘿,一群傻子。南北不分啊。

    半天过去,野区外火烛通明。

    顾听澜从北边带着人,唱着嘹亮的军歌回来了。

    这个动静可不小,家属区的人都惊动了。也不管是哪个团的,全都跑到野区附近伸长脖子看看,到底弄到了什么好东西,如此兴师动众。

    漆黑的夜晚,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花芽被送回来以后,一直跟方圆在客厅里剥花生。一脸心不在焉的神态落在方圆眼里,方圆也没戳破。

    小年轻谈对象就是这样,黏糊糊、腻歪歪,一会不见就想着慌。

    听到远处有动静,花芽来到客厅阳台,双手撑着烟台往外看。

    顾听澜能猎到么。

    一定能吧。

    花芽报着期盼的心,感觉肩膀上被人披上棉衣,方圆抱着自己的棉衣站在门口说:“还不跟我下楼看看去。”

    花芽高兴了,哒哒哒跑过去穿鞋。

    方圆帮她把头发盘在脑袋后面,扣上大棉帽,又把围巾递给花芽说:“小顾说你南方过来怕不适应这边的气候,要我多注意你点。瞧瞧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小孩子。”

    花芽腼腆笑了笑,主动挽起方圆的胳膊往楼下奔。

    “慢点慢点,我把门关上。”

    出门正巧碰到李萍,她在下面一层,探出头往上看了眼说:“快去吧,听说抓到好多野牛,他们找到牛群了!”

    方圆忙问:“是哪个团抓到的?”

    林八一是一团,顾听澜是二团,两个团总是相互竞争。

    花芽眼巴巴地瞅着李萍,也等着知道。李萍坏心眼地说:“我哪知道,去了不就晓得了。”

    她们出了家属区,穿过英雄碑,发现路上打着手电筒往那边去的人有好多。

    不知谁边跑边说了句:“老鼻子多的牛,全堆在一起,小山似得。现在就地休整,要给战士们开篝火庆功会。”

    方圆眼睛一瞥,这话一听就知道不是一团的作派。老林的建设团最是严谨辛苦,有开庆功会的功夫,不如分上点牛肉回家睡大觉。

    花芽不理解方圆为什么突然拍了拍她后背,她顺着人群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野区附近,这还是抄了近路的。

    刚到附近,就看到人群里鹤立鸡群的男人。

    顾听澜穿着作战服,神态轻松地望着在他面前叽叽歪歪算账的一团团长赵斌。

    “这是我们团的人先发现的,你们团这是截胡!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五头,跟他们跟我打报告的数量一致!亏我还想着你们团,打算给你们团分上一头,你居然背地里干出这种事!”

    赵斌一把岁数,脾气跟年轻时一点没变,火爆极了。

    “一开始不是说十二头,怎么变成二十五头。难不成野区跑出来的野牛都是你们团的?”顾听澜笑嘻嘻地说,眼睛看着小瓜子带着人围着没气的野牛群窜来窜去如同一只兴奋的猹。

    赵斌绕到顾听澜面前,挡着他的目光说:“按规矩谁发现就该是谁的!你们团不能独吞!”

    顾听澜说:“可你们也没发现啊。”

    赵斌气急败坏地说:“怎么没发现,就是我们先发现的!”

    “你们先发现的是十二头,不是我们的二十五头,差一半呢。”顾听澜体贴地拍拍赵斌的肩膀说:“老哥啊,莫生气啊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啊。”

    赵斌当真闭上眼睛深呼吸。

    无奈啊无奈,他这些年血压高,罪魁祸首就是有个顾听澜当同事。

    有点好东西就往自己团里划拉,瞧瞧他们团里膀大腰圆的一个个。

    瞧那边嘚瑟的小瓜子,那还是小瓜子么,纯纯大粒西瓜子!

    赵斌想着自己团里扎堆的瘦子,眼圈都要红了。

    跟这个货当同事真他娘憋屈。

    开始他还带头嘲笑追逐野牛群去的顾八斤南北不分,往反方向跑。

    结果笑着笑着他们就哭了。

    赵斌等一团的人苦逼的发现不是二团南北不分,而是他一团发现野牛群的人他娘的南北不分啊!

    这还当什么兵,不如回家种地。

    偏偏顾听澜不做人,咬死他们一开始发现的是十二头不是二十五头,就他娘的不承认截胡。

    这是什么惨案啊!

    第29章

    “你说找到了分给我们团一头。”顾听澜笑眯眯地望着战士们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有杀牛的, 有抬牛肉往营区里送的,有削树棍穿串的。看着看着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嘿,媳妇来了。

    顾听澜往赵斌肩膀上拍了拍说:“看在我大舅子是你们团的人, 多给你们一头。再多可就没了。”

    现场有百来位战士, 其他人把枪械收回武器库, 通知其他人把分好的牛肉二团的两个食堂里送。

    一头野牛有九百多公斤,就算是母牛也能达到七百五十公斤以上。

    顾听澜这一趟相当于弄到两万多公斤的牛肉, 今年漫长的冬季再也不会担心没有肉吃了。

    顾首长亲自下达指示,有家属在岛上的同志可以每人分到十五斤牛肉,作为冬期储存肉。

    可以说,今天这一仗打的他心花怒放。

    他们跟野牛对峙不是一天两天, 耗费时间长不说,还因为野牛群移动速度快,攻击性强,常常会错失良机。像一团这样闹乌龙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它们脑子聪明常常让人找不到踪影。

    这次要不是花芽说了往北找, 他肯定也要跟一团的人到南边翻个底朝天。

    一般得花费个五六天才能结束, 这次只花了半天就猎到二十五头野牛, 简直就是奇迹。唯一可惜的就是跑了三头没找到,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小瓜子傻笑着, 正想说话, 被走过来的顾听澜拍了拍脑袋瓜说:“待会谢副团过来看着,你们别闹太晚, 不许喝酒。”

    战士们的脸庞被篝火照的红彤彤的, 淳朴的笑容让顾听澜心里很满足。

    他解决完这边, 来到花芽身边,看到她笑盈盈的脸。

    “媳妇——”

    话还没说出口, 突然发现边上有个大眼睛瞪着他。看到是方圆,顾听澜从善如流地把话改了。

    “小姑凉,冷不冷呀。”

    花芽摇摇头,踮起脚凑到顾听澜的耳边小声说:“都是咱们的啦?”

    顾听澜想要伸手扶着她的腰,可惜还是方圆瞪着他,他只好把手往裤子上搓了搓,哎,痒得很。

    侧过头,感受耳朵上的热气,顾听澜心火一下烧了起来。

    “是我的,都是我的。”顾听澜不知不觉把心声说了出来,看到花芽诧异的脸,他正色说道:“都是我们团的。”

    花芽一下高兴了,轻轻拍了两下手。

    看到小姑娘雀跃的小表情,顾听澜大手碰了碰花芽的头跟她说:“请你吃个宵夜,大功臣。”

    小瓜子还在远处一个劲喊道:“团长威武!嫂子威武!”

    有人问道:“嫂子什么嫂子?”

    小瓜子跟着这帮消息不甚灵通的战士们说:“咱们团长有媳妇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谁说了句:“方脸嫂子啊?”

    小瓜子拿着削好的树棍就要戳人家,跟他上梁不正团长一个鼻孔出气。

    拿

    “眼睛瞎呀,俺跟你们说,那边那位就是咱们嫂子,你们看看就行——哎哟,别围过去啊。”

    刚过去,所有人挤挤攘攘的站在花芽面前傻眼了。

    不因为别的,花芽实在是太漂亮了。

    楚楚可人的一张巴掌小脸,明眸善睐,肤若凝脂。乌黑亮泽的头发乖顺的盘在脑后,跟顾团长说话会微微踮起脚,偶尔一点小动作看的人抓心挠肝。樱桃似的小嘴挨在他们团长耳旁说悄悄话,噙着星光的笑眸,让人无法控制的被吸引。

    小瓜子看着他们目瞪口呆没见识的样子,笑话道:“一个个脸蛋红的赛猴屁股,还不滚去收拾牛肉,待会俺还得给嫂子送回家去呢。”

    别的团的人也看直了眼,凑到小瓜子面前不讨牛肉了,反而套近乎说:“那位女同志——”

    “欸,那是俺嫂子,把你的狼心狗肺都塞回肚皮里。”小瓜子俨然正义的使者,死心塌地护着嫂子。

    还想说什么的人被呛了回去,笑骂道:“不就弄了点牛肉,看把你得意的。”

    小瓜子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说:“不是‘一点’牛肉,是‘四万多公斤’牛肉。另外,俺得意不是因为得了牛肉,是俺嫂子是个英明人。”

    但凡他团长身边有个如此英明的人,他就不会再担心他的团长成为昏君咯。

    另外他也有心眼,对于是嫂子判断出来的方位绝口不提。不管是亲眼见到的,还是蒙的都不行。免得被人批判说干扰军令下达,上纲上线个没完。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天亮。

    不知情的人早上起来被漫天的牛肉香味惊住了。

    031部队的人全都被四万多公斤的牛肉震的头晕目眩。

    于此相伴而来的是一个更加让人震撼的消息。

    万年单身汉顾听澜顾大团长相亲成功!

    找了个方——呸!是找了个下凡的天仙当对象啊。

    开始还有好多人不信,都觉得是物极必反,说多了那位相亲的女同志丑,必定会遭到二团上下一心的激烈反扑。他们团的人心齐的拧在一起,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后来连别的团里的干部们也在说,老顾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了,福气足足的呀。用什么鬼伎俩把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哄上手的啊,他们简直悔不当初。怎么就传谣信谣了呢,早知道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啊。

    031家属委员会趁机开展了“不传谣不信谣”精神教育主题课程,打算每周轮流给家属们都上上课,免得轻易被敌特们忽悠。

    另一面,对花芽来说简直就是美好人间。

    早上吃的是牛肉大葱包子,中午是小炒牛肉,晚上是牛肉面。

    就连花芽面前也摆着一大盆牛肉,比别人的多上一倍。一是因为老顾职位最高,自然分的多。再则这次多亏花芽说了方向,她是个功臣。

    外面飘飘荡荡的落下雪花,证明漫长的隆冬季节开始了。

    “听说还跑了三头野牛,你哥带着人去找了,非要比小顾他们先找到。”方圆咬着牛肉包子,把蘸碟往花芽面前送了送。她听说南方人吃包子愿意蘸姜丝醋,便给花芽弄了一碟。

    “不能养么?”花芽问。

    方圆说:“养不了,性子太烈,以前伤过不少战士。给别的品种的牛也配不了,很多毛病。”说到这里,方圆不放心的说:“你可别独自往野区进,就算要跑山也不能进去,除非有人拿枪陪着。那里头太危险,小顾都不一个人进去呢。”

    花芽这点意识是有的,虽然跑山的心蠢蠢欲动,但她不是个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她还记得顾听澜说要带她去转,等那时候进去了再说也不迟。

    当天晚上林八一没回来。

    方圆见怪不怪,这种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太多。找几头野牛算不得大事。

    明天就是周五,孩子们该回来。顾听澜跟她说要把王天柱也带过来一起吃个饭,借机跟花芽认识一下。

    这点方圆跟林八一都是支持的。虽然不是亲生,那顾听澜对王天柱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学习班是半军事化管理,顾听澜动不动就被老师找去谈话,多凶的一个爷们到了老师跟前乖巧又听话。

    又过一天,雪已经停下来。

    林八一一晚上没睡,蹑手蹑脚地回到家打算洗个澡。

    据说跑了的野牛,一场雪将它们足迹掩盖,神仙都没办法捕捉它们。

    林八一刚进门,见到客房的门突然打开。

    花芽直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把门合上了。

    林八一正纳闷,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顾听澜在虚掩的门上敲了敲,客房的门倏地又打开了。

    花芽哒哒哒跑到顾听澜面前,看着他提溜着许多早点,接过来放到桌子上。像个小陀螺在桌子边上转了好几圈,这才看到黑着脸的大哥。

    顾听澜给花芽使个眼色,花芽拉着林八一坐到桌子边,往他手里塞了双筷子脆生生地说:“吃!”

    林八一顿时觉得更心塞。

    顾听澜在他后面笑的直抖,在大舅子发火前,把一碗热气腾腾的卤牛肉递到他面前学着花芽的语气说:“吃!”

    林八一鼻子里闻到筋头巴脑的卤牛腱子肉的香味,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抽动着唇角说:“恭喜啊,小顾。你们团的战士今年冬天过完别跑不动步了。”

    顾听澜憋着笑,从善如流道:“班长教训的是,我绝对严苛控制战士们的饮食。不能让他们养成天天吃肉、顿顿吃肉的腐败作风。”

    “假模假式。”林八一说。

    这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真遭人烦。

    方圆听到外面的动静,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都这么早啊。”

    花芽偷偷瞅着顾听澜,顾听澜眼睛不带眨地说:“正好走到楼下顺路上来看看。”

    方圆看着桌子上满当当的早点,一时无言以对。

    顺路有这样顺的啊,长见识。

    见花芽丝毫不觉得意外,方圆知道定是俩小年轻自己约好了见面。得了,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反正她这关是过了。

    顾听澜特意让人给花芽做了南方的牛肉小馄饨,面皮薄的透明,里面一点点肉馅,撒上多多的胡椒粉,吃的就是原汤原味。

    “一会我跟花芽到供销社买点菜。”方圆说:“中午王天柱跟老大老二回来我得做点好吃的。”

    “半大孩子都能吃,牛肉别不舍得,我回头再拿些过来。”顾听澜点头说:“前天本来要带她过去供销社看看,结果赶上野牛群。不如待会我陪你们一起去。”

    “一会有冬期会议,你去不了。”林八一37度的嘴说出冰冷的话。

    顾听澜抿唇浅笑了一下,看到花芽期待的小眼神,说:“那晚点我带你去别处玩。”

    方圆乐了,皮归皮,小顾同志谈对象的态度很端正啊。

    花芽喜欢跟顾听澜一起,特别是顾听澜用小拇指勾着她的食指,她觉得食指麻酥酥的,像是触电。有时食指又会变得很热,像是害羞。

    顾听澜貌似在吃早餐,实际上偷偷看着花芽变来变去的小表情。巴掌小脸表情还不少,嘴巴笨笨的,话全在脸上了。

    顾听澜喜欢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这时,花芽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

    顾听澜敏锐地发现她的不对劲。

    “花芽.”他轻轻叫了一声。

    对面方圆和林八一还在商量下午给孩子开家长会谁去的事,俩人互不相让。都抢着要坐到三好生的闺女座位上,不肯去后进生儿子那边。

    除了顾听澜,都没注意到花芽的神情。

    顾听澜眼睁睁看着花芽离开桌子旁,慢慢来到阳台上。

    阳台上的门一打开,北风铺面而来。

    顾听澜见状,想要关上门隔绝寒风。

    “野牛——”

    花芽的肩头落下一只长尾海燕,这种鸟顾听澜知道,不爱亲近人。高婶子喂了七八年也不见得落到她的肩膀上。

    “什么野牛?”顾听澜眼皮子一跳,直觉不妙。

    “野牛、三头、在那边。”

    花芽手指的方向,正是三区学习班的位置。是手无寸铁的老师和学生聚集的地方。

    “你别去!”

    顾听澜毫不犹豫,拔腿狂奔。

    第30章

    学习班是大禹岛整座建设兵团的子弟学校。

    四百多名老师与学生分散在四排平房内, 他们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三头野牛在操场在闲晃,慢悠悠吃着师生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冬季菜苗。

    王天柱跟林天天、林乐乐是一个班的。别人都以为林八一生的是龙凤胎,主要是林乐乐一点不像是比俩哥哥小三岁的孩子。那俩玩意今年马上十三了, 林乐乐才十岁, 跟他俩一个学习进度, 还得在这里帮着家长盯着他们上课听讲、认真写作业、考试不抄袭作弊。

    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俩哥哥就等着家长会回去挨顿竹笋炒肉, 没想到走在操场上能看到瞪着大红眼睛的野牛。

    要不是王天柱反应快,让在场的学生们不要叫嚷,静悄悄地躲进教室,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被敌军包围, 怎么办?”林天天猫腰躲在窗户下面,看到对面窗户里也有人像外头张望,转头问王天柱。

    王天柱在班上就是个首领地位,换句话说就是个熊孩子头。

    没等王天柱回答,另一个熊孩子说:“都被‘敌军’包围, 咱们还不赶紧吹起冲锋号, 冲出去跟它们来个你死我活, 对吧,柱哥?”

    王天柱嘴里叼着干稻草, 靠着墙坐着, 指了指漏风的木板门说:“门就在那边,你自己拔了插销出去。要是回不来我会让我爹给你申请个英烈什么的。”

    对方一下哑火了, 说:“我又没说真去。”

    王天柱横了他一眼:“去就是死路一条。你既然说了, 你就自己去, 别挑唆别人去。你要是不打算去,就老老实实在那边蹲着, 别在老子面前晃荡。”

    林乐乐闻言,伸出手,拧了他后背极小的一块肉:“让你说脏话,我一会儿就记你名告老师。”

    王天柱疼的五官扭曲,咬着牙硬挺着不吭声。

    林天天拦下妹妹的手,小声说:“二狗该骂。”

    二狗就是那个想要被人冲锋的小子,自诩成绩好,看不起后进生,阴阳怪气、添油加醋是常事。总觉得自己智商高人一等,平时挺不招王天柱小团体的待见的。

    他们正说着话,林乐乐突然低呼一声。王天柱转身趴在窗棱上看过去,一头体型巨大的公野牛正在对面的门前垂下头,露出尖锐硕长的犄角,宛如泛光的刺刀。

    它的肩高高达两米,鼻腔里不断吐出白雾,口中发出低吼。在孩子们眼里它已经不是野牛,而是凶残的野兽。

    悄悄被打开的门瞬间被关上,寂静之下发出清晰的关门声。被声音刺激到的公野牛跺着蹄子扬起灰尘,它不断不断地后退,就在大家以为它会就此离开时,它突然发出低沉的吼叫,接着沉重的身体速度飞快的向木门顶去。

    仅仅一下,木门变成七零八落的碎片。一片片散落在地上。它自在地晃了晃头,犄角上穿着的木板随着摇摆掉在地上放出脆响。

    对面平房里的学生年纪不大,都才七八岁的岁数。屋内一瞬间发出恐惧的尖叫声,随后不断有啼哭的声音穿出来。

    王天柱站起身,看着那头纯黑色的公野牛再次后退,即将对着教室里面发起第二次进攻。跟着它一起过来的另外两头野牛,警惕地走了过来。要是它们都冲到对面教室里,可想而知必将血流成河。

    它们被哭叫声惊怒,跺起脚跟随在大野牛身后准备往教室里面冲刺顶撞。

    林乐乐捂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它们,眼瞅着就要冲到教室里面。骤然间一个人影从她旁边翻出窗户,灵活地攀爬到他们教室顶部。

    王天柱腿有些抖,即便这样还是大喝一声:“有本事来顶老子!”

    寂静的空气被他引爆,野牛们纷纷转头,看着王天柱不断在几个屋顶来回奔跑跳跃,像要吸引它们转头。

    可惜红眼的野牛根本不被他诱惑,重新转过头,梗着脖颈,对着学生们露出杀伤力极强的牛犄角。

    “王天柱!”教室里的林天天和林乐乐探出窗户,压低声音说:“你快回来!咱们想办法告诉你爹,让你爹拿枪突突了它!”

    王天柱看了眼学习班大门,正在野牛们走动的必经之路上。

    他气的掏出兜里攒着在过年放的鞭炮,跟林天天说:“我把它们引走,你带着乐乐先跑出去找我爹!这边等不及了!告诉我爹,我要是没了,就把我跟我亲爹娘埋在一起,我救了他们也算是烈士了!”

    “你先别着急牺牲,你还没军籍呢!”林乐乐大喊。

    王天柱手一顿,接着又咬牙点火,照着野牛们的屁股把鞭炮扔了过去。

    野牛们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红着眼找到罪魁祸首。王天柱又点起一根鞭炮,往远处扔了点。野牛们竟真被他吸引,发怒般仰天长啸,一个接一个向他在的房顶方向追了过去。

    林天天观察了一下,正要跑出门被任课老师关丽拽住,大骂:“快滚到里面去!不许出来!”

    说完她打开门看到王天柱引得野牛跳到旁边的屋顶上。

    她抓住时机,手心里浸满了汗,眼瞧着王天柱用完鞭炮,担心野牛冲进教室而跑到一棵树上窜到顶部,双手双腿紧紧抱住树干。疯狂的野牛接二连三撞击大树,马上树就要倒了!

    关丽迈出的步子犹豫了一下,就在紧要关口,她忽然发现天空飞来成群结队的鲣鸟。它们是野牛群的死敌,专门照着野牛的眼睛啄。它们的羽毛是灰白色,有着蓝色魔幻的脚蹼,圆咕隆咚的脑袋瓜看起来憨憨的,攻击力却意想不到的强悍。

    在它们的阻挡下,野牛们放慢脚步。关丽正要冲到教师办公室按下紧急铃,一声巨响在她的侧耳旁。

    带头的公野牛头部中了一枪,摇摇欲坠地艰难转过身,它勉强地往前走了一步,终于晃了晃,在师生们的惊呼中倒在地上。关丽吓得腿软,就听到一个男人说:“进去。”

    “那上面有——”

    “进去!”

    顾听澜再次抬起枪,瞄准另一头冲他冲过来的野牛的眉心。

    野牛马上要冲到他的面前,然而强悍的心理素质让他举枪的手丝毫没有抖动。就在野牛马上贴上他的身体,他微微一侧,勾动扳机。野牛嘶吼着了一声,无力的摔倒在地上,扬起漫天灰土。

    关丽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高大的男人,定定的目光半响没有挪开。

    “同志,别这样盯着我,我有媳妇。请把眼睛从哥身上挪开。”顾听澜再次抬起枪,俊美非凡的脸贴着枪杆,眼睛直视前方准星,唇角勾了勾说:“你盯着我看会让我媳妇不高兴,我媳妇不高兴我就不高兴,我不高兴你也会不高兴,懂么?”

    一连三枪,消灭了三头疯狂的红眼野牛。枪枪正中眉心,一击毙命。

    关丽被学生们搀扶着起来,耳边还重复响着男人刚刚冷漠的话。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想跟这位自恋的男同志掰头一下。

    “这是王天柱的爸爸!”

    “他就是武装团的团长!超厉害!”

    “战斗英雄!”

    “咱们岛的保护神!”

    顾听澜扛着枪,巡视一圈。单手往下压了压,翘着唇角傲娇地让孩子们不要吵闹。偏过头看到王天柱从树上滑溜下来。

    顾听澜手痒痒了,眼神自然而然地往四周找了一圈看有没有止痒的工具。

    “王天柱,大英雄!”

    “王天柱,大英雄!”

    “王天柱,大英雄!”

    顾听澜舒出一口气,脚下一地鸟毛,被称为海岛三害之一的鲣鸟齐刷刷落在野牛尸体上,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什么。

    林八一带着人后赶到,倒吸一口冷气。花芽和方圆以及其他的家属一起跑过来。

    顾听澜注意到花芽一出现,数十只鲣鸟扑动着翅膀飞到半空中。

    花芽不知是跟方圆说话,还是自言自语,随后鸟群们在半空盘旋了几圈离开了。

    顾听澜用余光看到了这种诡异的情况,若有所思。

    王天柱得意洋洋的走到林天天和林乐乐面前,下巴一扬说:“怎么样?就说厉害不厉害!”要不是两条腿还在抖,他的形象应该更高大些。

    顾听澜回过神,往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骂道:“看给你们老师吓得,赶紧道歉。对了,你们新来的老师是哪位?”

    王天柱垮着脸,指着关丽说:“她。”

    关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顾听澜,幽怨地说:“你好,‘不高兴’同志。”

    顾听澜的脸变得五彩斑斓,不自觉地用上了尊称:“您好,尊敬的园丁同志,教育祖国的花骨朵,您辛苦了。”

    关丽哼笑出声:“下午家长会见。”

    堂堂的大老爷们一时哽咽:“.家、家长会还开呀?”

    关丽面带微笑地说:“对呀,这下你高不高兴呀?”

    顾听澜:“.”

    方圆带着花芽过来看孩子,顾听澜还在原地僵硬地目送关老师离开。

    林八一带人把野牛拖走,学习班的老师检查了一圈,万幸没有人受伤。

    顾听澜问花芽:“害怕了么?”

    花芽纳闷:“我没怕。你怕啦?”

    顾听澜都要哭了:“当时我怕极了。”

    花芽昂着头,不顾王天柱震惊的表情,她踮起脚拍拍顾听澜的头说:“别怕别怕,我来了。”

    她的鲣鸟们虽然呆萌呆萌的,但战斗力也很强的好不好。一包苞米碴换一群鲣鸟大军,贼实惠。

    顾听澜抿唇,伸出食指戳着花芽的肩膀,将她推搡着绕过关丽所在的教室。

    到了安全的走廊尽头,他重振精神低声说:“我说的不是你怕不怕野牛,而是下午咱儿子要开家长会.”千不该万不该,他在开家长会之前把老师得罪了。

    “啊!”花芽怔愣了:“我和你、你有儿子.?”花芽一下没反应过来。

    顾听澜一脸淡定地拉过王天柱,跟两位宕机的人士说:“本想找个时间介绍你们认识。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们母子俩也是有这个缘分的。”

    两人僵硬对视,丝毫找不到所谓缘分的红线在哪里。

    顾听澜握着从别的班墙角顺来的拖把头,往地上一杵,慈爱地跟便宜儿子说:“天柱,借这个机会,邀请你可爱的母亲参加家长会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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