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大年初二, 顾听澜带着花芽找到一位海城的老中医,给花芽开了哑巴药。

    花芽得了顾听澜的保证,每天喝完中药汤就能有一颗大虾酥, 勉勉强强地答应按时吃药。

    哑巴药其实是安神的药。最近大悲大喜的事情多, 顾听澜担心小妻子情绪上不稳定, 晚上休息不好,就让老中医开点补药的苦汤水。

    苦汤水要喝三个月。

    花芽有些不高兴。

    顾听澜跛着脚, 撑着拐杖边走边说:“换个开心点的想法,这样你不就能吃三个月的大虾酥了?”

    花芽想一想,也对,心情很快转阴为晴。

    回到家, 小瓜子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

    顾听澜还得去把之前的工作再做一份记录,他故意卖惨,非让小包子弄个轮椅把他推到各级领导面前。

    他本身身份也不低,做出这样的姿态,一个两个领导大气不敢出。基本上把情况问清楚就让他拎着新年贺礼回来了。

    顾听澜在路上还买到一份地理报纸, 上面不知道哪位摄影师拍到了大禹岛鸣鸟齐飞的震撼景象, 投稿给这份地理报纸, 很快就被刊登并全国发行。

    顾听澜多有头脑啊,马上叫宣传部的同志在年后准备一份大禹岛野区鸟类总览的宣传报, 准备刊登出去, 给鸟友们观赏。

    一来二去,过来大禹岛看鸟的人越多, 大禹岛的经济形势就越好么。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中午。

    林娟和阮知意、林回和王蕾拿着结婚证回来了。

    大家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然后全家全力以赴地准备初八的婚礼。

    周文芳把她买的平时舍不得用的口红、指甲油、眼影都找了出来。她的一头大波浪已经很打眼, 在家里给女性同志们示范化妆,快要把林娟的眼珠子瞪掉了。

    “我不涂红嘴唇, 血盆大口似得,我不涂。”林娟一脸的拒绝,她本身头发剪的很短,都到了耳朵上面。刘海比眉毛要高两指,头发正经抻直也不比阮知意长多少。

    “我涂了越发像个男人婆。”林娟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的形象,她打算就穿着军装戴个新娘子的大红花就行了。

    花芽不干,站在炕上把红头纱找出来就要往林娟头上罩。林娟反手扯下来,盖在王蕾的头上。

    周文芳正在给王蕾涂指甲油呢,可贵的玩意,是谢伟民托人帮她弄的洋玩意。被林娟一弄,红指甲油涂花了,周文芳骂骂咧咧地说:“让你们姐妹俩在这里胡闹。初八就要结婚了,就不知道赶紧做好准备?”

    花芽盘腿坐在周文芳旁边,纳闷有什么好准备的。林娟就是军装红花,王蕾有周文芳打扮,男方由家里爷们管着,她真不觉得有什么忙的。

    最后,花芽把小手伸出来说:“涂指甲,给我涂。”

    周文芳拽软软嫩嫩的小手说:“上辈子欠你的,我告诉你,不许动。涂花了可是要把皮搓下去。”

    这话不算危言耸听,现在指甲油味道大,不好洗,非常考验周文芳的手艺。

    林娟也坐了下来,伸脖子瞅着说:“这个味道还不如涂油漆了。这该不会就是油漆吧?”

    周文芳瞪了她一眼说:“你等着,下一个就给你涂油漆。”

    周文芳涂完花芽的指甲,又警告了一番:“不许乱摸乱动,至少等十分钟。”

    花芽点头:“昂!”

    周文芳趿拉着鞋下地抓住跑到门口的林娟,林娟嚷嚷道:“我不涂那玩意,指甲壳涂上就不透气了。”

    王蕾小声说:“我觉得很漂亮啊。”

    周文芳说:“瞧瞧人家蕾蕾,看看你!大不了我不给你涂大红色,我这里有淡粉色,涂上跟没涂一样。”

    林娟说:“那还涂着作什么。”

    周文芳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涂点淡粉色在指甲上,显得指甲健康有光泽!你不懂就把嘴巴闭上,把手给我!”

    见周文芳天灵盖冒火,林娟败下阵来,坐回到炕沿上让周文芳给她涂指甲油。

    等到给她们都涂完,周文芳就给自己涂。

    顾听澜跛着脚拿着地理报纸过来时,就看着一屋子的女人伸着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顾听澜乖巧地把报纸摊开放在花芽的膝盖上,然后哪凉快上哪去了。

    四个女人凑过头看到报纸内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周文芳跟花芽说:“我家老谢还在生你家老顾的气。”

    说的就是顾听澜光顾着踩点回来,把谢伟民忘在云县的事。

    花芽知道顾听澜绝对不是故意干出这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事,绝对是当时太着急回来给谢伟民忘了。

    可这样解释也不对,怎么说都是错。

    花芽干脆把小嘴一闭,装起了小哑巴。

    周文芳说:“我能劝好他。”

    花芽说:“好处?”

    周文芳说:“我想吃把子肉。”

    俩人一拍即合,艰巨的任务就落在周文芳的身上。

    反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劝的,下午谢伟民来家里吃饭,情绪完全的扭转过来,笑呵呵的。

    到了晚上,各回各的屋都打算睡觉了。

    顾听澜把小瑶瑶和大毛小毛哄睡着后,蹑手蹑脚地找花芽说:“走啊,去偷鸡去。”

    花芽原本懒洋洋地侧着身子欣赏红指甲油呢,她觉得自己越发的洋气了。听到这话“倏地”起来,恨不得翻个跟头:“走!”

    她跟顾听澜两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洋楼出来,一人手上拽着一个蛇皮口袋。

    走到阮旅家门后,顾听澜把手电筒的灯关了,俩人摸黑要往院子里翻。顾听澜一个跛子,倒算是灵巧,翻身上了墙,坐在墙头。他正准备拽小妻子上来,突然面前露出个脑袋瓜,花芽自己窜了上来。

    顾听澜低声道:“好手艺。”

    花芽推让道:“抬举了。”

    顾听澜脚不方便,花芽就先下到院子里,接着顾听澜的拐棍再把他给扶下来。

    谁知道俩人刚在院子里站定,就听屋子里有人说话。

    是高婶子跟阮知意还在说婚礼当天的事情。阮知意北京有不少战友要过来参加,他把名单准备好,要给他们买火车票。

    高婶子让他早点买,过几天票就不好定了。

    阮知意寻思买票的那位工作人员就喜欢大半夜夜跑,于是从屋子里出来转转,看看能不能遇上。

    他刚出来就看到面前有两个黑影晃过,阮知意二话不说一个扫堂腿过去。

    顾听澜差点摔到鸡窝里。

    “什么人?”阮知意抓住顾听澜,拉到面前一看是他。再一看,鸡窝里还蹲着一个花芽,正抱着家里抱窝的老母鸡不撒手。

    阮知意:“.”

    阮旅在二楼打开阳台门,中气十足地问:“怎么了?”

    阮知意说:“有只黄鼠狼,想要偷鸡蛋,被我赶跑了。你快进去吧,外头冷。”

    高婶子从客厅走出来,眼瞅着拐弯过来。阮知意赶紧松开顾听澜,走到他妈面前说:“妈,我刚才还忘了个人,你把宾客的名单.”

    顾听澜和花芽俩人抱着老母鸡动都不敢动。

    花芽捏着老母鸡的嘴,顾听澜抓着老母鸡的翅膀,俩人狼狈为奸,到底把老母鸡给偷回家。

    第二天早上,阮旅一家人还没睡醒,在睡梦中就闻到后院传来的一股浓郁的鸡汤味。

    等到他们起来,林娟端着一盆汤汤水水的鸡汤面给公公婆婆送过来了。

    等到林娟离开,高婶子把鸡汤面分出三份。

    阮旅进到厨房一看,就说:“还是姓顾的小子有口福,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好鸡,看这鸡汤焦黄焦黄的,主人家费了心思养啊。”

    阮知意跟着进来,听到他爸的话,面无表情地拿着碗走了。

    阮旅在后面叫他:“知意,这里还有山参段,过来吃。”

    阮知意知道,绝对是姓顾的良心过不去,特意往这边鸡汤里加的野山参。

    想也知道,他爸发现鸡窝里的老母鸡不翼而飞,联想到今天一早上莫名其妙后院传来的鸡汤味就知道不对。顾听澜隐瞒不下去就送过来价值不菲的野山参鸡汤堵嘴巴。

    好一个顾听澜,吃人家嘴软这一套玩的明明白白。

    其实顾听澜根本没玩什么套路。

    他就是怕阮旅他老人家一早上发现老母鸡不见了,气坏了身子,特意下了野山参鸡汤面来给他补补。

    反正他们也是留着十五杀来吃,提前几天算不得事。

    顾听澜看了眼吃的溜香的小妻子,厚着脸皮想,阮旅既然退休了,不如过完年给他弄个百来只小鸡养,万一成了养鸡大户呢。在阮旅的带领下,说不准大禹岛成了养殖大岛,这不比种大南瓜值钱?

    他还没想完,前院传来一声吼。

    顾听澜跟花芽俩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个往地下室躲,一个往屋顶藏。

    顾听澜临到关头还跟林向阳说:“爸,阮旅要是找过来,你就说我已经买好三只老母鸡,鸡就在司务长那里,让他去拿!”

    林向阳擦擦嘴,心虚地说:“能行吗?”

    顾听澜说:“当然行,老母鸡原来还是小鸡崽的时候被你外孙女弄跑了,阮旅捡回家非说是他的。老大不小跟你外孙女抢小鸡崽,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是他不仁在先,我不义在后!”

    *

    阮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回到家中还是很生气。

    “吃了我家的老母鸡,连个鸡腿都不给我?”阮旅坐在沙发上运气,指着阮知意说:“你说说你,媳妇还没娶上门,连姓顾的兔崽子你都护上了?”

    “也不是护瘸子。”阮知意说:“其实我抓到他了,也算是我默许他拿走的。再说,那也是他家的鸡,不过、不过是你.但是你早上不也吃了人家的野山参么。野山参什么价,你帮着养养鸡而已,还给了你三只老母鸡做补偿。”

    阮旅说:“这不是鸡的事。”

    阮知意说:“您是不是觉得掉面子?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兵最后家里来贼了你都不知道?”

    阮旅“哼”了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说谁不知道?我可是宝刀未老,他脚刚落地我就知道了。”

    阮知意说:“既然你是知道的,那没阻止,是不是也该算你默许了啊?”

    阮旅成功被儿子绕了进去,气不打一处来,拿着痒痒挠就要去削这个小兔崽子。

    高婶子听到有人在前面敲门,就让他们爷俩消停点,她过去开门。

    林娟站在门前,拿着一筐水果和两瓶白酒说:“伯父、伯母,我是来跟你们道歉的.我二姐跟二姐夫——”

    阮知意接过东西放到一旁说:“还叫伯父伯母?是嫌没给改口费?”

    俩人结婚证都拿了,有些地方不讲究没有改口茶也得叫“爸妈”了。更何况这个年代就要化繁成简。

    林娟忙说:“不是的,我就是来道歉.”她还有点抹不开面子,开口叫“爸妈”。

    结果事实证明阮旅的儿子不是给他自己养的,是给老林家养的,胳膊肘早就拐飞了:“爸,快把你准备好的改口费拿出来啊。”

    根本没有准备改口费,而是打算在结婚典礼那天两人一起给个超级大红包的阮旅怔住了:“哦,好,好。”

    他不能在儿媳妇面前没面子,要是儿媳妇觉得自己不被这个家重视怎么办。

    阮旅示意高婶子把超级大红包拿出来,他送到林娟手里。

    林娟看着厚实的大红包人都傻了,她推却不要,阮知意硬塞到她手里说:“叫人呀。”

    林娟小声说:“谢谢爸。”

    阮知意又说:“妈,你的红包呢?”

    高婶子:“.你、你等着,我进去拿。”

    高婶子麻利进到屋子里,林娟又包一个超级大红包。

    高婶子递过来时,阮知意还帮着林娟捏了捏:“还可以。”

    阮旅:“.”

    臭小子。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第382章

    一九七九年, 正月初八。

    暖阳还没挂上天,大禹岛031部队的家属区已经热闹非凡。

    三食堂里,小聂亲手准备了看家大菜——松鼠桂鱼。用西红柿和糖醋熬成的红汁浇盖在含着大红枣的翘尾巴大桂鱼上, 红灿灿的像是盖了一层金色油壳。

    还有接连四个大灶上, 硕大的瓦罐焖出来的东坡肉。拿着干芦叶捆扎成田字, 香糯逼人,光是闻着瓦罐上的香味, 都能吃下两碗大米饭。

    更别提熬制一宿出来的浓郁汁水,若是能浇在香喷喷的大米饭上,和入口即化的东坡肉一起拌着饭吃,这是神仙来都抢不走的美味佳肴。

    有些馋嘴的小孩一早上就跑到礼堂这边转悠, 从门缝里飘出来的难得的菜肴让他们相互比赛着,待会谁吃的肉最多,谁吃的大米饭最多。

    除了鸡鸭鱼肉外,席面上还有大禹岛的特产,各式的生猛海鲜。

    鱼虾蟹太常见, 顾听澜还让人弄了条三百多斤的金枪鱼, 摆在席面上让人学着小日本吃生鱼片。

    大禹岛待久的家属们也不惧这样的吃法, 新鲜的鱼肉薄切入口即化,厚切吃到嘴里能享受到大洋深处的甘甜气息, 丝毫鱼类的腥味都没有。

    若是有会吃的, 金枪鱼的透明脊髓像是粉红色的果冻,直接吸着吃, 是一种清清甜甜的入口即化的口感。许多海上的渔民都将它做为大补的即食药材。

    高婶子一家和花芽这边估算着有五十桌差不多。

    后来没等她们邀请, 不少家属和战友们自发地撸起袖子准备帮忙大干一场。这些人也得吃上酒席。

    另外还有阮知意北京的战友们、林回和王蕾在湖北的同学们, 另外还有林娟比赛认识的全国各地的朋友和东院的战友。

    阮旅就这么一个独子,他大婚, 其他老朋友老战友们听说了,也都往这边来。现在形势明朗起来,大家都乐于走动。

    林娟和林回的结合,更是大禹岛两个最有权势的家庭的结合。

    他们俩人成了双军家庭,还有林回和王蕾,一样是双军家庭,日后都是有优待和推崇的。

    五十桌远远不够,高婶子和花芽俩人又提前增加了五十桌。

    高婶子特意嘱咐阮旅:“另外东院那帮人就让他们在东院吃,可别往家属区来闹腾了。”

    就这样,到了初八正日子,满打满算,他们准备了一百二十桌的宴席。

    大礼堂只能放下三十桌,余下的九十桌都在篮球场上摆着。

    顾听澜命令人把篮球场用扣大棚的厚实塑料布做隔断,围成四个大部分。如同练兵摆阵似得,总算把这般吃喜宴的人都给安顿下来。

    小瓜子和小包子俩人也没闲着,他们一人在胳膊上前面挂着两个大书包。里面一边是喜糖一边是花生瓜子,不管是谁,只要来了,给每人抓上几把走。

    三食堂的锅碗瓢盆不够用,还找了二食堂和四食堂借了不少。借完锅碗瓢盆,又借人手。

    小聂忙的满头大汗,直呼一包红双喜根本算不得事,他就该狠狠心,当着高婶子的面要上一条好处费。

    等到花芽笑着拿着两条红双喜过来,让他给炊事班的兄弟们发的时候,小聂又不好意思了。

    花芽这两天说话又好了些,她跟小聂说:“忙完,再请你们兄弟吃一顿。”

    小聂心里美,锅铲都要铲出火星来了。

    到了正午时分,两对新人踩着红地毯出现在大家面前。

    林娟果然是绿军装配大红花。也不知是不是好日子闹得,到底还是有了女儿家的娇羞。挽着阮知意的胳膊,在敲锣打鼓声中,给长辈们鞠躬,上茶。

    后面林回和王蕾也是这样的步骤,王蕾的妈喜极而泣,在台上哭的差点昏过去了。

    她身子不好,被送到医院待了几日,大喜大悲之下,到了后面吃饭的时候红光满面。大抵还是心情决定健康。

    林向阳和张凤英俩人知道会是个大场面,没想到场面如此宏达。

    林向阳这辈子都没想到,他能跟阮旅和高婶子这样的家庭成为亲家,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大喜事。

    北京的顾守江和郭英当天也赶了过来,顾涛涛大年三十值班一个礼拜,初八这天跟爸妈一起到了结婚现场,见谁都是乐呵呵的。

    顾守江和阮旅是几十年的老交情,当天过来,吃了顿饭没坐多一会儿,就因为事务繁忙和郭英一起离开了。

    花芽依依不舍地送完婆婆,说好明年一起来大禹岛过年,她就跟顾听澜回到席面上来了。

    顾听澜和花芽混到主桌上面坐着,听着婚礼的喧闹和一声声恭喜声,花芽的眉眼笑弯了。

    顾听澜偷偷在桌子下面握着花芽的小手说:“咱俩结婚的规模是不是小了些,你看——”

    花芽不让他说:“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

    顾听澜点头:“不过以后的好日子都是一样的。”

    花芽笑着说:“对呀!我不看从前,只看以后。不被过去困住,只展望将来人生。”

    顾听澜大众给花芽鼓掌,一长段话说不得,小短句说的怪利索。

    阮旅和高婶子,以及林向阳他们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给面子的鼓了鼓掌。

    顾听澜凑到花芽耳边,趁人没注意这边,亲了她脸颊一口,没正形地说:“以兹鼓励,希望花芽同志保持心态,再接再厉。”

    台上,林乐乐是文艺兵,跟大家亮了亮嗓子。

    有了专业指导过的嗓子就是不一样,□□色歌曲都比别人唱的动听。她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听说不少人去找林八一和方圆问情况。可是这闺女对谁都不松口,似乎早早的就已经心有所属。

    来敬酒的人太多,好在顾听澜腿脚不方便,不宜喝酒,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

    阮旅跟林向阳还有两位新郎,最后喝的不像个样,都开始称兄道弟了。林向阳许久没喝酒,不喝正好,一喝就多。也不知道明天睡醒了以后,弟弟阮知意怎么给哥哥林向阳请安。

    等林乐乐表演完,天天和乐乐一起过来给他们敬酒。

    花芽发现乐乐像是突然长大成大闺女了,身条好、气质佳,再也不是跟在哥哥们身后的小跟屁虫了。

    乐乐把啤酒到在杯子里,还冒着啤酒泡泡。林天天发现了,她支吾着说:“这是橘子水!”

    天天一口把啤酒干了,问她:“你又不喝酒,给谁倒的?”

    花芽坐在旁边指了指远处给小孩子们发糖的王天柱说:“小柱在那边。”

    乐乐下意识的看过去,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红着脸跺着脚跑了。

    花芽奸计得逞,坐在原地捂着小肚子“嘿嘿”笑。这一顿吃的她五饱六撑的,可不得没事找点事么。

    她突然想到刚上岛那年,坐在从暗礁岛往大禹岛的客船上,王梨花说过一句话:“最喜欢看小年轻谈恋爱了。”

    当时她不明白这句话,现在明白了。

    小年轻谈恋爱就是酸酸甜甜,很是可口的呐。

    顾听澜边上见了,问:“咱儿子要是去外地,乐乐怎么办?”

    花芽说:“八字还——”

    顾听澜帮她说:“八字还没一撇。”

    花芽把筷子一放说:“乐乐不是——”

    顾听澜又帮她说:“乐乐不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

    花芽气不过说:“他们要是有缘——”

    顾听澜闷笑着说:“他们要是有缘分自然会在一起,没有缘分也无须强求,对不对?”

    花芽气呼呼地说:“我都能完整的说——”

    顾听澜又说:“你都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了,为什么我还要抢答?当然是为了气你呀。”

    大过年的,顾八斤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顾听澜贱次次地笑着,他想着,小妻子气鼓鼓的小模样真可爱啊,忍不住就想逗一逗。

    花芽重新闭上嘴,当起了小哑巴。

    后面不管顾听澜怎么逗,她就是不说话。

    顾听澜还以为把花芽气大了,最后吃完酒席,花芽一转头看到顾听澜焦急的眼神,忙说:“我也是逗你的,你的胆呢?”

    顾听澜佯装无事的剥虾,把刚剥好的大虾扔到花芽碗里说:“被个小没良心的吃完了。”

    花芽掏出小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旁边人都在喝酒,她就胆大包天的撅着小嘴想速速的亲一口她的八斤。

    哪想着两对新人在阮旅和林向阳那边敬完酒,一大桌子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顾听澜看在眼里就不说,老神在在地瞪过去。反到让对面一群人不好意思地挪开眼睛。

    花芽“吧唧”亲完,自己很紧张,往后面看过去,大家都在喝酒聊天没人发现,她就捂着小嘴得意的偷笑。

    小傻子。

    顾听澜要被她萌翻了,也陪着她笑了起来。

    阮知意拿着酒杯问林娟:“咱是不是能过去敬酒了?”

    林娟说:“等一会儿吧,我看我二姐夫眼神不对,估摸着还得啃一口。”

    阮知意说:“咱们要不然也来一口应应景?好歹咱俩是新人啊。”

    林娟说:“给你个大嘴巴子,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阮知意说:“你舍得?”

    林娟说:“大好的日子,你别逼我啊。”

    阮知意后面的话不敢说了,无奈地笑着说:“那等没人的时候能不能亲一亲?”

    林娟脸一红说:“你非要把话问出来么?”

    阮知意心里有答案,就是想问出来逗逗林娟,突然感觉顾听澜有时候贱次次的不是没原因,他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了。

    可谓是一点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歪门邪道。

    第383章

    中午吃完酒席, 花芽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四点。

    礼堂那边有人专门去收拾,花芽就在家里小木屋坐着陪他们说话。

    酒席准备的糖和花生瓜子已经吃完,还剩下一条多的香烟, 花芽做主没给林向阳, 全都给帮忙的战士们分了。

    林向阳知道闺女这是关心他的身体, 也就没说什么。还打包票,香烟早已经戒掉了, 绝对不抽了。

    花芽今天答应让他喝酒,他也就喝了个一两多,把自己喝的迷迷糊糊。

    林娟跟着阮知意在前院,林回跟着王蕾在花芽家里。

    花芽还在遗憾没有给他们准备新婚的房子, 王蕾红着脸说:“回到学院就要分配工作,我俩争取能在一起,这样下到连队里很快就能有自己的房子。”

    林回说:“是的二姐,我们双军家庭在房子分配上有优势。刚才二姐夫不也说,我们这样的家庭比一般单边军人家庭房子分的要大, 还要早。你就别操心了。”

    林向阳坐在炕头, 看着张凤英给孩子们缝最后的棉风帽, 他叹口气说:“你们二姐就是担心你们遭罪。你们这个爹是个不争气的爹,多亏你们有这样的二姐。”

    花芽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抿着说:“你不许说这话。”

    王蕾也腼腆地说:“爸.现在生活好了, 咱们听二姐的话,多展望未来, 别老是想过去了。”

    花芽点点头, 她的小弟妹这是把她说的话放在心里了。

    过了一会儿, 在前面收拾东西的王蕾的妈也进来了。

    她今天早上从医院出来,等到明天跟他们一起离开, 今晚上就不在医院里面住了。

    她在家里干活干惯了,来到这里手足无措的,非要找点事情做。张凤英明白她的心,就让她在前面扫扫地,刷刷锅,做点简单的活。

    “亲家母的手艺就是好,我就没有你这样的好手艺,以后他们孩子们的衣服都不知道怎么办。”

    王蕾妈说完,张凤英不大好意思的接受“亲家母”的这个称呼,看了花芽一眼,花芽笑着说:“叫你呢,你说呀。”

    张凤英对花芽笑了笑,转头跟王蕾妈说:“我这些手艺都是当年为了挣钱练出来的。你要是真想着以后给孩子们做衣服,回头咱们就多走动着,我没事可以教教你。”

    王蕾的后爸因为赌博和贩卖妇女被抓,家里现在就是王蕾妈一个人。

    村子里乱七八糟的人也被一起收拾了,原本乌烟瘴气的村委会重新来了干部,听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村子管理的不错。

    王蕾妈赶紧答应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张凤英新做好的棉风帽,感叹地说:“真是巧手啊,缝出来的走线跟缝纫机里的走线一样整齐。”

    花芽正好想着家里有缝纫机的票,跟张凤英说:“我这里有缝纫机票,回头你带着。”

    张凤英停下手里的针线说:“虽然很贵重,但我也不跟你客气,我的确想要。家里的活不少,我还想回去找人学学怎么用缝纫机。”

    她大大方方的收下,花芽反而是高兴的:“我家里有一台,给你的也是多出来的,你该用的时候就用,别舍不得。”

    又过了一会儿,家里前面来了几位炊事班的小战士,提着几个大桶过来说:“小嫂子,咱们这边剩下的猪肉、腊肉还有一些青菜我都给你放这儿了。”

    花芽披着棉袄出去,看到小战士们大冷的天都把袖子挽的高高的,看来是一直忙到现在才忙完。

    花芽让他们把桶放到院子里,转身进到屋子里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瓶汽水喝。

    小战士们拿着汽水,比赛似得把汽水三两下喝完,把玻璃瓶还给花芽以后,花芽又给他们塞了几个大苹果,他们紧赶慢赶地走了。

    张凤英跟着出来看到还剩下这么些肉和菜,说:“要不然我都帮你腌上吧。”

    花芽想了想说:“也好,肉就弄成腊肉。萝卜白菜用坛子泡上盐水,像四川那样的做。”

    张凤英不会做这样的泡菜,结果王蕾妈过来说:“这可难不倒我,我家穷,有点青菜都是那样的腌着吃。要不然光靠院子前面的几垄地是不够用的。”

    王蕾跟她妈说:“那我给你打下手吧,这边吃的不比咱们家咸,我得看着你,让你少放些盐。”

    花芽真的很喜欢吃脆脆爽口的泡菜,听到王蕾妈会做,高兴的不行。

    隔壁的周文芳正好在院子里听到了,伸着脖子喊:“也给我做点啊,待会我抱坛子和菜过来。”

    花芽也冲着她喊道:“是吃的就少不了你。”

    谢伟民下午值班去了,顾听澜闲的没事也跟着去办公楼里溜达。周文芳就找花芽去地下室抱了几样东西回到自己家里,也算是慢慢的过明路。

    花芽不理解周文芳为啥要闹着出,也许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吧。

    有了王蕾妈和王蕾在这边腌泡菜,张凤英又回到小木屋里做棉风帽。她做衣服是挺快的,样式也比一般自己家里头做的好看舒服,花芽挺喜欢给孩子们穿的。

    花芽知道他们明天都要走,就开始在院子里摆阵了。

    各家的海鲜特产得要分一分,还有大禹岛上特有的野菜干菜吃了对身体好,也要分一分。

    长辈们带回去的东西,跟小辈们带回去的不一样,得仔细分。

    像是那两对新人回去还要各有各的饭局。也得准备些酒桌上能长面子的小黄花鱼和大对虾,以及野生的刀鱼。

    至于大黄花鱼,给林向阳和张凤英多一些,他们两张嘴巴吃。给王蕾的妈少一点,一张嘴巴吃。

    还有过几个月就要高考的张安安,营养品一部分、参考书一部分。

    另外过完十五要离开的王天柱,也得带上不少东西,给老师给同学都不能少。

    花芽在院子里东一块、西一块的摆,摆完还得站在小凳子上,叉着腰低头检查一遍,决不能顾此失彼。

    分来分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最后还是抱坛子过来的周文芳说:“你把你北京的大姐和大姐夫忘啦?你大姐肚子里还有你的大外甥女呢。”

    “哎呀,的确差点忘记他们。我大姐怀孕,我的礼物还没准备。”

    花芽说:“要是外甥女可就太好了!不行,他们家是文化家庭,我得提前给我外甥女准备好见面礼。我去把地下室里的书和字画拿几件,到时候让阮知意帮我捎过去。”

    花芽干事雷厉风行,周文芳不过就是把坛子递给王蕾,自己刚蹲下来摘菜,花芽就抱着几卷字画和旧书籍上来了。

    把所有东西分好,花芽一个个仔细的包起来,写上名字。然后都拿到小木屋的墙角放好,等着走的时候大家自己拿上自己的,谁都别推让。

    大活干完,剩下的就是腌肉。

    现在出了一种专门腌制东西的大颗粒粗海盐,是大禹岛特产的海盐。盐出来的东西别有一番风味。

    最后干完活的王蕾妈还找花芽要了两包粗粒海盐带回去。

    晚上,一大家子的饭是花芽、王蕾和周文芳一起做的。

    王蕾妈想要做饭,被花芽撵走跟张凤英一起坐着享福去了。

    吃过饭菜,到了晚上,大家一窝蜂地跑到小木屋的热炕上坐着聊天。

    这一聊就是大半夜。

    大毛和小毛舍不得张凤英走,晚上非要跟她一起睡。

    花芽就背着小瑶瑶,扶着顾听澜回到小洋楼里睡觉。

    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有鸟雀们敲花芽的窗户要好吃的。

    花芽迷瞪瞪地起来,把窗户打开,将桌子上放着的苞米碴混着糙米给了它们。

    顾听澜身体素质堪称恐怖,后脚跟冻成那副鬼德行,静养了一个礼拜,好啦。

    花芽起来的时候,他正在地板上做俯卧撑。花芽看到他在锻炼,冲他眨眨眼。顾听澜一歪头:“上来。”

    花芽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小疯子似得坐在顾听澜的腰上,让他上上下下的做俯卧撑。

    小瑶瑶被这样的动静闹醒,自己不慌不忙地套上奶奶做的小棉袜,然后踩着地板跑过来,也坐在顾听澜的背上和妈妈抱在一起。

    花芽说:“起。”

    小瑶瑶脆脆地喊:“起!”

    顾听澜双手一撑轻轻松松地起来了。

    花芽说:“下。”

    小瑶瑶脆脆喊:“下!”

    顾听澜就伏身下去。

    后面又给母女俩表演了单手起起下下,逗得娘俩在他背上嘎嘎乐。

    顾听澜早上练出了汗,估摸着要开饭了,他先去洗了个澡。

    花芽啄了他一口,就带着小瑶瑶刷牙洗脸。

    昨天虽然睡的都很晚,今天起来的却很早。

    吃过早饭,花芽跟顾听澜俩人跟着车一起把林向阳等人一起送到了海城火车站。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的离别也是为了下一次尽快见面。”顾听澜人模人样地站在车前面给老丈人一家送行。

    林回跟王蕾要一起往鄂洲方向去,先把林向阳、张凤英和张安安送到家,然后再转到长沙、洛阳玩两天,最后回学院。

    让花芽没想到阮知意也要离开,林娟居然跟着一起往北京去。

    阮知意说:“我回去就做工作调动,争取今年调到031。”

    说着,他深情地拍了拍顾听澜的肩膀:“兄弟,记得务必要在接收信上签字啊。”

    顾听澜是031的一把手,阮知意这种级别的政委调动,过来就做团政委,顾听澜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要是不签字、不接收,阮知意长了翅膀也飞不进031。

    “得了,吃了你爸养的老母鸡,我总是要干点好事的。”顾听澜灿烂地笑着说:“对我小妹好点,不然老子绝对收拾你。”

    第384章

    他们送完人回来, 家里一下变得空荡荡。

    坐在客厅里花芽和顾听澜俩人看着小瑶瑶和大毛小毛爬树、翻楼梯也都见怪不怪。

    王天柱拿着扫帚在客厅里扫地拖地,小瑶瑶就往他身上爬。

    不管哥哥走到哪里,小瑶瑶都要挂在他身上, 想要黏着哥哥。

    电视里又放了一遍美国登月的旧新闻。

    大禹岛的新闻节目过年期间没有更新, 翻来覆去都是老三样。样板戏、旧新闻和春节期间的民俗。

    小瑶瑶看到宇航员走在月球上, 一下从王天柱身上跳到旁边的椅子上:“叭叭说啦,咱们国家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宇航员!月亮是属于中国的!”

    花芽没睡好有些犯困, 躺在沙发上懒洋洋的。

    顾听澜帮她揉着太阳穴,把受伤的左脚翘在椅子上,对于闺女的意识,他表示肯定:“不亏是我顾听澜的闺女, 月亮就是咱们中国的。那群洋鬼子抢走了咱们太多的好东西,月亮绝对不能拱手让给他们。”

    小瑶瑶学着花芽说:“昂!打倒洋鬼砸!”

    顾听澜乐呵呵地给闺女承诺:“等你爸我能蹦跶了,先带你做做直升飞机。”

    小瑶瑶说:“瑶瑶也想开飞机,开最厉害的飞机。”

    花芽歪过头,手撑在顾听澜的腿上问:“不是要摘月亮么?怎么又要开飞机?”

    小瑶瑶说:“麻麻, 我只有开飞机才能飞上天摘月亮呀。你好笨呀。”

    花芽说:“对, 我闺女最聪明。快帮哥哥把拖布拿来, 他扫完地,该你拖地了。”

    小瑶瑶说干活就干活, 把屋外的拖布放在水池里湿了水, 然后“吭哧吭哧”拿到屋子里。小小的孩子还没有拖把高。王天柱看不下去,把拖把要了过去。

    听到爸爸在跟妈妈说:“国家有举国之力培养登月宇航员的倾向, 也不知道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会是谁。”

    花芽说:“也不能凭空冒出来一个人吧。”

    顾听澜说:“美国那边的宇航员选拔都是从飞行员, 特别是战斗机飞行员里选择。这样的人不管是记忆力还是视空间、理解判断方面都比寻常人敏锐。”

    花芽说:“那飞行员也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顾听澜笑道:“对, 都是打小培养出来的。”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又蹲在小矮树上等着月亮爬上来的小瑶瑶, 对花芽说:“.你有什么想法?”

    花芽挠挠头:“没什么想法,等孩子再大一点,看她怎么想。”

    顾听澜乐道:“还能怎么想,她没长牙的时候就想把月亮摘下来抱着啃呢。”

    王天柱劳心劳力的接过妹妹的烂摊子,打算继续拖地。

    顾听澜说:“你别拖了,回头我给地板上打个蜡。最近家里人多,地板得保养一下。”

    王天柱学着顾听澜的话说:“你要打蜡就打蜡跟我说这话做什么?难不成你有什么想法?”

    顾听澜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把打蜡的活儿也交给王天柱干。

    大过年的,他长吁短叹道:“瞧你正月里还要干这么重的活。扫完地还得拖地,拖完地还得给地板打蜡,真是有了小后妈就有了大后爹啊。”

    “我的妈是亲妈,就只有一个后爸是我的阶级敌人。”王天柱拄着拖把站在顾听澜面前说:“你再给我派活,信不信我把拖把头沾屎?”

    顾听澜唇角抽了抽说:“那就可真是天下无敌了。”

    花芽听着他们俩抬杠的话,迷迷糊糊居然枕着顾听澜的腿睡着了。

    睡着以后朦朦胧胧梦到小瑶瑶突然长成大人的个头,还是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蛋跟她说:“麻麻,我把月亮摘回来了。”

    花芽低下头,看到手里的大盘子说:“这就是月亮?”

    小瑶瑶说:“你擦一擦月亮就亮堂了。”

    花芽就开始擦月亮,一直擦一直擦,累的她半死不活的,就还是雾蒙蒙的月亮.

    客厅里电话铃响起,把擦月亮的花芽吵醒。

    顾听澜在院子里拄着拐杖往屋里来,看到小妻子被吵醒,装模作样地说:“我倒是看看哪个不长眼睛的,非要赶在你睡觉的时候打电话。”

    “喂!”顾听澜气势汹汹地问:“哪里?”

    花芽盘着腿,打了个哈欠,往顾听澜脸上看。顾听澜的脸不知为何变的红光满面,一点都没有要跟对方算账的意思。

    挂掉电话,顾听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拐杖扔到一边。他伸手捏了捏花芽软乎乎的小肚子,说:“我不是做梦吧?”

    花芽伸手盖住顾听澜的大手说:“什么事啊?”

    顾听澜说:“你还记得在疗养院认识的那个周老头么?”

    花芽说:“记得呀,吃了我的大山参的那位高级领导嘛。”

    “他给咱闺女推荐了个活儿。”顾听澜说:“北京航天航空大学有了个少年班,专门从全国各地挑选各方面都优秀的小学生,要送到里面做国家级飞行员培养。”

    花芽不明白飞行员还分什么国家级不国家级的。

    顾听澜见花芽发懵,他说:“后天就来人到咱们这边,给你闺女做测试。关于语言、体能、执行、计算、记忆力、视空间和理解能力等方面测验。”

    花芽指着蹲在小矮树上的小猴崽说:“她能测出个啥呀?嗷嗷叫倒是第一名。”

    顾听澜说:“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花芽说:“要给咱闺女做测试。”

    顾听澜说:“不对,再往前倒倒。”

    花芽想了想说:“美国宇航员——”

    顾听澜提醒她说:“对,我说了是怎么选拔来着?”

    花芽说:“从培养飞行员开始,尤其要考察记忆力、视空间和理解能力够不够敏锐。”

    咦,花芽“噌”地坐直溜了,说:“怎么跟你说的在闺女要测试的项目差不多啊?”

    顾听澜说:“一定是那位姓周的领导给咱闺女推荐的。当时在疗养院,他没事就观察咱闺女,说不准那时候就有这个想法了。”

    中国航天航空大学。

    为国家输送天空人才的摇篮。

    大摇篮里开了个小摇篮,专门接受小崽子.要只是为了培养战斗机飞行员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进行全国选拔。

    花芽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她望向在小矮树上举着快板跟哥哥嗷嗷叫的小瑶瑶,心里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那几个项目她又没有谱儿,家里只是把小瑶瑶当做普通小孩培养。若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小瑶瑶数数好,记性也不差。没人教她报菜名之类的相声曲艺,她跟着电视机和半导体都能与演员一起顺下来。

    另外还有个绝对的优势,这孩子不怕高,不晕高。还不会走路就在树上挂着翻来翻去。

    花芽燃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与憧憬,她抓着顾听澜的手说:“老伴!我还以为在闺女大了以后会是个相声演员,没想到她能当飞行员,说不定、说不定以后真能给咱俩摘月亮。”

    顾听澜不好给小妻子泼冷水,小瑶瑶仅仅是得到了一个推荐选拔的名额,能不能正式入学航天学院的少年班还不一定。但是有了希望就要去争取,顾听澜拍了拍尚好的右腿,跟树上挂着的小瑶瑶说:“过来,给爸爸报个菜名听听。”

    王天柱对这俩夫妻的发散思维搞傻了。

    他们俩这是觉得他小妹以后能当宇航员咋的?谁家宇航员选拔表演是报菜名啊。

    小瑶瑶抓着快板就从王天柱面前闪过,扑到爸爸身上就开始奶声奶气地说:“有蒸羊羔儿呀、蒸熊掌呀、蒸鹿尾儿呀、烧花鸭呀、烧雏鸡呀、烧子鹅呀.”

    一大串的贯口不打哽,顺顺利利地给她爹表演了一个《报菜名》。

    顾听澜老父亲心态高兴的不行,把小瑶瑶抱在怀里亲了亲脑门,又把她架在脖子上,要跛着脚带着她到隔壁找谢伟民显摆。

    王天柱把老父亲按在沙发上,自己抱着小瑶瑶说:“走,咱们上楼跟弟弟们玩去,咱爸妈已经飘了,已经开始异想天开了。”

    小瑶瑶说:“蘑菇蘑菇!”

    王天柱一边上楼一边说:“对,就是吃了红伞伞的蘑菇,把他们给吃坏了,开始做梦了。”

    高婶子到花芽家里,看到花芽还呲着小白牙跟顾听澜俩人对着乐呢。

    他俩夫妻对了口径,关于有人来给小瑶瑶做测试的事,谁都不告诉,等到板上钉钉了再说。

    这也是为了小猴崽子的面子着想,要不然事□□情没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异想天开可就不好了。

    “你们家里喜事连连的,也难怪小花现在还在乐呵。”高婶子家里就是阮知意结婚,他们家有人来人往的过来贺礼,更何况是有两门婚事的花芽家。

    花芽眼神都闪亮亮的,看着高婶子说:“这话说的好呀,我家里就是喜事连连。”

    高婶子不懂她的谜语,就跟她说:“你也别光是喜事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回家探亲的家属太多,初八以后不少工作开了天窗。你还是得帮我上两天班。”

    代班呀,之前说好的。

    花芽说:“小意思,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别说代班,现在就是让她站在礼堂中央高歌一曲她都是乐意的。

    高婶子说:“你先帮我去供销社干两天,过年来来往往买东西的人多。那边就小雪和另外一位嫂子。其他人都回去探亲了。小雪跟那位嫂子过年一直值班,都没休息。”

    花芽知道小雪家里还有孩子,不能让她这样受累,忙说:“那我明天就去供销社代班几天,等着小雪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

    高婶子问花芽:“那你会用称吧?现在都是砝码天平称,只要把重量放在刻度上,一称就好。”

    花芽说:“这可比杆子称方便多了,你就放心吧。”

    顾听澜削好苹果给花芽和高婶子一人一半,提醒着说:“后天我们北京有朋友过来,让小花休息一天,等着大后天再去供销社。”

    高婶子说:“知道了,这都是小事情,大不了后天我去站柜台。”

    花芽还沉浸在闺女马上就有大出息的喜悦当中,送走高婶子以后,顾听澜跟她好好聊了聊对闺女未来的展望。

    知道不光是航天员选拔异常苛刻,战斗机的飞行员也不简单。花芽的心总算不再飘忽,脚踏实地了些。

    “我明白了,反正有这个机会咱们就抓住。争取过不后悔就行。”花芽靠在顾听澜的怀里说:“我明白这件事的难度,但我也相信咱家闺女,她一定会排除万难的。”

    第385章

    “那哪里能让你这么受累呢。”花芽往隔壁指了指说:“那边不还有现成的人选么。”

    高婶子说:“你说小柱啊?”

    花芽到底还是维护便宜儿子的:“他十五以后就要走, 哪能让他去站柜台。等他过去那边,肯定没有消停的时候。”

    高婶子明白了,笑着说:“别说, 我倒是把小芳给忘了, 到时候让她陪着你一起。我现在就去跟她说。”

    花芽就想周文芳跟她作伴, 巴不得高婶子记起来。等到高婶子往周文芳家里去,花芽麻利坐起来, 在茶几边上捏榛子。

    顾听澜看她手上抓着一把东北大榛子,用手一捏,榛子的壳应声而碎,顾听澜就头皮发紧, 乖巧又伶俐地去找儿子们玩去了。

    花芽把里面完整的仁挑出来放到小瓷碟里。刚刚把小瓷碟的底面铺满,周文芳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好你个花小芽,大过年的不让我在家里安生,让高婶子过去催我上班!”周文芳跟花芽说:“我告诉你啊,我就算去了, 我也不干活。我就站着玩!”

    花芽听她这么说乐了:“那你干脆别去呗。”

    周文芳气恼地说:“高婶子都跟我说了, 我能不去么!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在背后出的主意, 现在你们俩家成一家了,就来压迫我了是不是?”

    花芽把剥好的大榛子仁递给她, 周文芳喜欢吃这个, 接到手里“咔咔咔”咬着吃,仿佛嚼的是花芽的脑袋瓜。

    花芽见周文芳还没好, 就细声细气地像个人似的说:“咱俩去搓澡呀?我给你搓搓澡, 把你的烦恼都搓跑。”

    “嘿, 你还给我唱上了。”周文芳犹豫了一下说:“我考虑考虑。”

    家属区过年前有了个大澡堂,对标东北大澡堂, 里面还有专门搓澡的大姨们。这还是因为家属越来越多,这边条件好了就尽量的满足大家的需求。再加上有些筒子楼里洗澡的确不方便,就弄了个这么玩意。

    周文芳只是听说过,没有去过。花芽跟郝大姐去过两次,被搓的滑刺溜儿地回来,周文芳其实心里还是挺痒痒的。

    “那么多人,光个腚到处跑,我不好意思。”周文芳坐在花芽边上,看了眼在旁边跟儿子们玩的顾听澜,小声说:“我还怕里面不干净。”

    花芽说:“你也太小看咱们家属区的卫生环境了。里面有专门的负责人进行检查,搓澡的小盆和毛巾得咱们自己带,要不然统一买新的,不给用别人的。而且里面的水都是锅炉房烧的热水,全是流动水。大冬天顺便怎么冲洗,热水管够!还有个大池子,我都能蹦里面游泳,真的,你去吧,里面实在太舒坦了。”

    周文芳被说的很动心,自己也跟自己说:“是啊,反正现在人少,等过完十五人就多了。要去不如现在就去。”

    花芽直接站起来,跟周文芳说:“洗头膏我有、香皂我也带,你就回家拿个盆和毛巾,加上换洗的衣服就成。”

    周文芳说:“这就算说定了?”

    花芽说:“门票两毛钱,我请你!小意思。”

    顾听澜背对着她们转过头慢悠悠地说:“那你把咱闺女带过去吧,厨房里还有鸡蛋,累了还可以坐在里面吃。你把闺女的小桶带下来。”

    花芽说:“我当然要带她了,小猴子在里面认识不少大姨,有时候大姨还让她表演说相声呢,大家一圈人围着看,特好玩。”

    周文芳起来说:“那我回去收拾,十分钟在家门口见。”

    花芽走到楼梯上说:“你记得多带个毛巾,出来的时候把头发抱着戴帽子,小心走到家里头发冻起来了。”

    花芽带着小瑶瑶去洗澡,给大毛小毛洗澡的艰巨任务就落在王天柱身上。

    媳妇一走,顾听澜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的啃着苹果等着香喷喷的媳妇自己往家跑。

    周文芳不知道大禹岛澡堂文化发展的如此迅猛,在家里收拾了东西抱着盆就出来了。

    花芽也带着小瑶瑶出来。花芽穿着军大衣自己提着一个桶,里面装着干净衣服之类的,小瑶瑶穿着花棉袄自己提个小桶,里面装着她的小毛巾和小裤衩。

    花芽跟周文芳一起往澡堂去,澡堂就在公共区,不需要走到礼堂,在主路北边的角落里,紧挨着锅炉房。

    小瑶瑶认识路,提溜着小桶见到认识的人就兴奋地说:“我要搓搓去啦!”

    周文芳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走到澡堂附近,看到刚洗完的钱梦和王梨花一起出来,遇到花芽和她,还催促着说:“快点进去吧,里面没人,可舒服了。”

    大家都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地方,显然觉得坦诚相待的洗澡是理所当然的。

    周文芳是北京人,可惜小时候在这边长大,没接触过北方的澡堂文化。没想到被花芽带着进了澡堂子里。

    进门的柜台前面,一位眼生的大姨跟小瑶瑶打了招呼说:“你来啦,小宝贝今天要哪位大姨给你搓澡呀?”

    周文芳小声跟花芽说:“你不是说你就来了两回么?”

    花芽说:“但是郝大姐经常带我闺女过来,她是这里面的熟客。我也得跟她混。”

    小瑶瑶奶声奶气地跟大姨打了招呼,指着她后面牌子说:“我麻麻和我要七号大姨奶奶搓搓,姨姨要十一号大姨奶奶搓搓。”

    怕她俩大人不懂她的安排,柜台里的大姨还跟花芽和周文芳解释说:“七号的大姐手劲大,能搓,她们娘俩能受力,就得用手劲大的。十一号的大姐会用海盐给你身上磨砂。洗完保管你身上跟抛过光似得亮堂。”

    这个形容让周文芳很紧张,她问柜台大姨说:“你确定只是抛光不会剥了我的皮么?”

    柜台大姨讲着一口关东口音说:“你要是太埋汰,肯定能把你秃噜一层皮。不过你放心进去,我们这块不嫌弃你埋汰。”

    花芽抿着嘴,看着周文芳红着脸进到更衣室。

    小瑶瑶进到里面就开始剥衣服。不大会儿功夫就把自己脱成个小光腚。

    周文芳羞怯地跟花芽说:“咱们大人也要光啊?”

    花芽说:“你家洗澡穿衣服啊?都是女同志,你怕个啥。”说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了下来。

    周文芳看着花芽生过两胎,其中还有个双胞胎,就这样小肚子还平平,腰是腰,腚是腚的,羡慕的不行。

    她狠狠心,也把衣服脱下来,拿着毛巾简单围起来。

    花芽知道她还不好意思,等到进去了,受到气氛感染也就好了。

    小瑶瑶趿拉着小拖鞋走在前面,带着俩位大人先去水龙头下面进行简单的冲洗。

    似乎要证明自己身上不埋汰,周文芳在下面偷偷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和腿。

    花芽把头发洗完,站在水下冲着说:“你费这力气干啥呀,大姨们搓澡就喜欢好下灰的,这样才有成就感。你每个月过来一次两次,保管身上轻轻松松的。”

    周文芳不管,还是继续搓。她看到花芽手腕上带着的七号牌,还有自己手腕上的十一号牌,问花芽:“这里还能做什么项目啊?”

    花芽说:“推拿按摩、捶背修脚、采耳磨皮,应有尽有。”

    周文芳说:“采耳不错,我喜欢采耳.你说咱们部队咋突然弄出个这么好的大澡堂呢?”

    她们从门口柜台拐进女同志间,里面长长的走廊过去,两边全是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从换衣服的地方出来,就是淋浴的地方。四周都刷成了大海般的蓝色,淋浴的中间还有个瓷砖砌筑出来的水池,小瑶瑶正在里面畅快的玩水呢。

    花芽说:“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我也是前几天才听高婶子说,咱们这边原本澡堂子是要做锅炉房二号的。后来家属里面来了位先进分子。是给人搓澡搓成的先进分子。”

    “先进分子?”周文芳惊了,这可是极其难得的光荣称号啊。

    花芽说:“据说有位大领导泡澡的时候差点噶了,是这位先进分子同志用他的手艺给救了回来。大领导活泛过来以后,问了问,原来这位先进分子同志的手艺是祖传的北派推拿,帮助不少同志解决了腰椎、颈椎、坐骨神经方面的问题。有时候偏头疼找他都好使。”

    周文芳肩膀有点发紧,听到花芽这样说,就动了让大姨帮着按按肩膀的心思。

    花芽洗完头,没着急往身上打香皂。这个是要等搓完再出来打的。

    她不急不缓地用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子,说:“对方要求有继续为人民服务的机会,还说可以给咱们部队里带徒弟。一般咱们这边谁身上不舒服,人家都按照穴位给咱们看,就跟中医一个手法。阮旅知道以后,亲自把这边批成大澡堂,让先进分子同志成了‘堂主’。堂主手下还带了五六个徒弟。”

    周文芳说:“那怎么咱们都是大姨给搓呢?”

    “我闺女给咱们找的这两位大姨就是先进分子的徒弟。”花芽小声说:“年轻人没人干着个活儿。再说搓澡当然要找大姨呀,大姨手上有劲儿。”

    周文芳想想,若是让她来干这个活儿,她确实是干不了的。光是看别人身子,她就不好意思。

    花芽把带来的小板凳放在水龙头下面,她坐在上面用热水继续暖着身子,等着大姨叫号。

    她跟周文芳说:“你别看大姨岁数大,手法可是一等一的好。而且这也是发光发热的体现么,咱们以后也多学学,甭管岁数多大,该学习的时候就得学习,也不要管职业的贵贱高低,你看,搓澡等能成为先进分子,正是证明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周文芳说:“闹了半天,你这是给我上课呢。得了,我知道了,我也不纠结了,现在就把自己的号码写上。”

    淋浴间的墙上,不容易打湿的地方挂着一块小黑板,需要搓澡的人就把自己手上的号码登记在上面,相当于登记叫号。

    里面出来一个,大姨就会过来看一看轮到谁了。

    周文芳写完号码,也跟花芽学着坐在水龙头下面冲着身体,别说,的的确确很舒坦。

    花芽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看着水池里扑腾的小瑶瑶。

    这玩意不大点个儿能在里面仰泳。小小的一个人,就漂在水池子里,一荡一荡的。花芽居然能看出一丝丝熟悉的懒懒散散的味道。

    花芽挠挠头,都说姑娘随妈的性子,她平时有这么懒散么。

    第386章

    这边先轮到花芽搓澡, 她搭着毛巾捞起小瑶瑶就进去了。

    周文芳纳闷,小花分明是南方人,怎么在这边过的比她还像个北方人。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

    花芽进去了, 没人跟她说话, 只有三两个过来洗澡的人。

    周文芳闲得慌, 眼睛不好意思看别人,就自己往身上搓, 越搓越来劲儿。

    等到一位大姨站在小黑板面前喊:“十一号八。”

    十一号就是这位搓澡大姨的号码,四就是周文芳的号码。周文芳就是这位大姨今天的第八位搓儿。

    周文芳跟着大姨走到搓澡间。

    里面四十多平的面积,摆着两排蓝色的一米二的塑胶床。

    她看到大姨给她垫了块新的塑料布,又拿水在塑料布上冲了一下, 抬抬下巴。

    周文芳不大明白,大姨严肃地说:“你先躺上去吧。”

    周文芳紧张地咽了咽吐沫,感觉蓝色的搓澡床不像是搓澡,像是砧板。

    周文芳不敢说自己是北方人却没搓过澡,麻利地躺下去。塑料布很滑, 大姨还怕她动作大滑下去, 还用身子帮她挡一下。

    其实搓澡大姨在这里面很辛苦, 搓澡房里全是水汽,她们穿着背心裤衩在里面搓, 累出汗了就去冲个澡, 然后回来接着搓。

    要不怎么说一般都是大姨干这样的活儿,环境太辛苦, 年轻人吃不了这样的苦。

    周文芳感觉大姨的手很有力气, 周文芳的手腕被大姨轻飘飘的抓起来, 卷着粗粒毛巾的手就往上面搓。

    大姨搓了两下,没出灰。又搓了两下, 还是没出灰。

    她们这行不会说对方身上干净,身上干净谁过来洗澡啊。只会觉得自己手上的力气不到位,对方身上不下灰。

    大姨觉得自己的技艺受到了挑战,十足的力气使在周文芳身上。周文芳没搓过澡以为就得是这样的力气,顿时疼的眼泪汪汪还不敢叫唤。

    周文芳转头看到隔壁床躺着的正是花芽,正在趴着让七号大姨给她搓后背呢。

    花芽小嘴巴还叭叭地跟七号大姨唠嗑,已经从大姨的儿子出生,唠到大姨跟着儿子过来随军,过完年就要给儿子说媳妇了。

    难怪大过年的大姨还要在这边搓澡,是想着多给孩子攒点钱。她们搓一个澡能得一毛钱,过年期间能得一毛三。

    像是腊月的时候,澡堂生意好,大姨一天能有快两元钱的收入呢。澡堂里手艺好的大姨还得排队,从早排到晚。

    周文芳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觉得胳膊火辣辣的。奇怪的是,火辣辣完事以后,真的很舒服!就像是捶背推拿一样,开始的时候很疼,疼完就很爽快。

    花芽冲周文芳挤挤眼睛,跟周文芳的十一号大姨说:“姨,我姐妹不受劲儿,你给轻点呗。”

    十一号大姨在周文芳脑袋瓜上面说:“她身上不掉灰啊。”

    花芽乐着说:“她进来的时候自己搓来着,怕累着你,哈哈哈。”

    十一号大姨看了周文芳一眼说:“嗨,瞧你的小手欠的!”

    周文芳把头埋在床上,更是不敢作声,看的花芽直乐。

    花芽后背搓完,七号大姨拍了下花芽的屁股蛋,花芽熟练的侧过身子把胳膊吊起来让大姨给她搓胳膊。

    等着胳膊搓完,不用大姨说,花芽自己又换了个姿势。

    小瑶瑶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等着七号大姨给妈妈搓完,再给她搓,时不时还帮着大姨往妈妈身上浇浇水。

    周文芳看在眼里,她这一排就花芽和她。她对面的两张床上也有人。同样大家都是能自己拿捏好姿势,姿势跟花芽的都一样!

    偌大的搓澡间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感。

    周文芳紧张兮兮地问大姨:“您这里洗澡还有固定姿势?”

    大姨笑着说:“头回来都跟你一样,没事,你转过去,背对着我。诶,等下回来你就知道,搓完这边再搓那边该怎么弄了。”

    周文芳放下心来,也尝试着跟大姨唠唠嗑。大姨说唠就唠,跟周文芳俩人说了不少话。

    等到搓完澡,周文芳恋恋不舍的让大姨给她来了个锤肩颈。

    去年开始她的肩膀就开始疼,应该是为了高考伏案学习时间长了,闹下的毛病。

    大姨拿着胳膊肘在她颈窝里揉了揉,周文芳一边酸疼的流眼泪,一边觉得很松快,很舒坦。

    再一看花芽那边正在让大姨给她按脑袋瓜,帮她疏通头部血液,对她的病灶也有好处。

    最后洗完澡,大姨往她们身上涂了一层什么油,等到周文芳在水龙头下面冲完,突然发现自己的膝盖真的在发光!

    小瑶瑶头上包着毛巾,从搓澡间里光着屁股蛋跑出来。带着妈妈和姨姨到大水池子里泡澡。

    周文芳感叹地说:“阮旅真是高明啊,这样的好地方早就该建一个。要我说一个先进分子是远远不够的,大姨们应该一人一个先进分子。这完全抚慰了我干涸的心灵,滋润了我的生活,至少应该给个集体先进分子。”

    “你口风变的挺快啊。”

    花芽边乐边在趴在水池边,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周文芳,又递给小瑶瑶一个。她们吃完鸡蛋,又休息了一会儿,浑身冒着热乎气地从大澡堂子里出来了。

    周文芳包着头发拉了拉大棉帽,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从里面出来的人各个都是红光满面。

    当然就是舒坦的啊!

    回到家,花芽跟她俩坐在大炕上,俩人就那么躺着。

    花芽翘着二郎腿,逍遥又自在地晃了晃脚丫。小瑶瑶爬过来,把剥好的瓜子仁一把塞到她妈嘴里。

    当然小瑶瑶不会顾此失彼,给妈妈塞完,就给姨姨剥,剥完用香喷喷的小手抓着塞到姨姨嘴巴里。

    周文芳都要感动流泪了,怪不得都说闺女是妈妈的小棉袄啊。瞧她回去不给她家臭小子剥瓜子就不错了,可不能指望他给她剥。

    等到了晚上,前院的高婶子又过来一趟。

    问准了她们俩都会去供销社上班,就让王天柱跑腿到赵雪家,叫赵雪明天休息。

    前两天有偷鸡的事在前头,高婶子三令五申地跟花芽说:“不许偷吃供销社的糖,里面的斤两都登记过的,全都有数的。”

    花芽趴在炕头上,拍了拍大炕,让高婶子上来坐。高婶子板着脸道:“你少给我来这套,你给我个准信,不能偷吃糖。”

    花芽也板着小脸说:“我一个玻璃罐里掏两颗糖出来,你能称的出来?”

    高婶子上到炕上要来收拾她,花芽就往周文芳身后躲。周文芳说:“我来看着她,保管——”

    “保管跟她同流合污。”高婶子点了点花芽的鼻子说:“少偷吃,一个罐罐只能拿两颗,你们俩一人一颗,就当做过年加班给你们的补偿费。”

    花芽这下高兴了,抱着高婶子的胳膊说:“还有橘子罐头、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呢?”

    高婶子说:“怎么地,求你干点活,你还打算公款吃喝?”

    花芽不敢,但顾听澜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门口跟花芽说:“你吃什么喝什么写在本上登记,我接你下班一起算账。”

    高婶子瞪了他一眼:“你就惯吧。”

    她看时间不早了,起来跟花芽说:“见过不要钱上班的,没见过赔钱上班的。我不管你了,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岗。”

    花芽也是逗高婶子玩的,供销社那些东西,她已经没啥好稀罕的。

    她跟周文芳说会儿话,隔壁小希望哭咧咧的要来找妈妈。

    花芽看着他小小的个头,还没有小毛高,摇摇头说:“你家孩子真腼腆秀气,要是我家闺女这样就好了,省的整日跟个猴儿似得。”

    周文芳把小希望怀里破了的连环画抽出来,吓唬着小希望说:“你再这样看书,早晚把眼睛看坏了。说吧,怎么把书给弄破了?”

    周文芳正在问,外面传来谢伟民的声音说:“他到处乱扔,我走路不小心踩坏了。你赶紧管管你儿子,谁家孩子这么大点就抱着书看,就算不认识字也要看着图自己编瞎话。”

    周文芳说:“怎么就是我儿子,他不也是你儿子?”

    她穿鞋抱着小希望往外走,跟谢伟民扯皮说:“你把孩子的书弄坏不知道道歉还说什么风凉话。”

    谢伟民见周文芳生气,他就不敢造次,小声地说:“是他乱扔。”

    周文芳说:“那你跟他好好说,也不至于把人家的书弄坏。乱扔不对,让你儿子跟你道歉。你弄坏了人家的书,你跟人家道歉。”

    花芽趴在小木屋窗户边上,看到谢伟民脸皱在一起跟小希望道歉。小希望也跟爸爸道了歉。

    小瑶瑶说:“希望弟弟是个好弟弟,他老是讲故事给我听。就是牙齿还没长齐,说话漏风,有时候说故事我听不懂。但是他很有耐心,可以翻来覆去说到我听懂为止。”

    花芽没心没肺地抱着闺女说:“真的会讲故事给你听呀?”

    小瑶瑶居然学会反问:“大毛小毛为了听他的故事,把大虾酥都给了他呢。你说他讲的好不好听?”

    花芽笑着说:“你俩个弟弟,两个都跟爸爸一起学功夫,就没有一个斯文的。以后估计也是穿军装的命。你这位希望弟弟不一样,说不定以后真的故事讲的好,成了一位大作家呢。”

    小瑶瑶奶声奶气地说:“那就让希望弟弟把咱们家的故事写出来,给好多好多的人知道叭叭爱着麻麻,我也爱着麻麻。”

    花芽抱着她亲了亲说:“爸爸爱妈妈的同时也爱着你和你的兄弟,麻麻爱爸爸的同时也爱着你和你的兄弟。咱们永远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第387章

    八点钟要去供销社替班, 周文芳和花芽俩人七点半吃完饭准时出门。

    花芽絮絮叨叨地说:“让你早点起来吃饭,现在刚吃完饭就要走路,我肠子都要打结。”

    周文芳歉意不多地说:“抱歉啊, 我早上真的起不来。昨天晚上电视剧你没看么?《有一个青年》, 里面的男演员张铁林长得还不错呢。”

    花芽说:“长得再不错有我家八斤长的英俊呀。”

    周文芳说:“你少逼逼你家老顾两句行不行。见过显摆儿子的, 没见过显摆丈夫的。”

    花芽反问她:“难道我家八斤不值得显摆?”

    周文芳一下语塞,最后说:“我都知道你以后除了显摆老顾, 肯定也要显摆我侄女了。”

    花芽说:“显摆小瑶瑶?你知道啦?”

    “我听老谢说明天北京要来人给你闺女做什么测试,真的假的?”周文芳看花芽把围巾绕好了,伸手把手套递给她戴上:“高智商儿童?”

    花芽绕过地上的雪堆,往前走着自己先笑了:“那猴崽儿?”

    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给周文芳的, 花芽就把航天航空大学少年班的事与周文芳说了。还特意跟她声明说:“只是个选拔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别到处去跟我宣传。我不要面子,我闺女还要面子。小小年纪要是落选,她心里得受多大的伤害。”

    “一定可以的。”周文芳比花芽还要激动,直呼:“这不就是明摆着已经经过了初步筛选么。你不知道吧, 一般这样的都会先把原生家庭和孩子状态筛一遍。我侄女这是过了初选。”

    初选这件事花芽真不知道, 她实话实说:“是北京一位朋友推荐的,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初选这回事。反正直接电话打给我家里说北京要来人测试,其他一概保密。”

    “这么神秘啊。”周文芳想着表面上是选拔未来的飞行员, 实际上是打着飞行员的旗号选拔别的.这个的确算是国家机密。

    周文芳跟花芽俩从小门出去, 下台阶往公共区里走。冰天雪地的台阶不好走,花芽和周文芳相互搀扶着下去。

    边走周文芳边说:“我认为是通过了, 要不然人家大老远的带着人手过来给你家孩子测试啊?世上这么多孩子怎么就挑上你们家孩子呢, 肯定是有戏才这样。”

    花芽被周文芳说的也有了些信心。见过上赶子的人, 没见过这么上赶子过来的团队。应该是觉得可以,进行一些面试和考察就行。

    这样一想, 花芽心里也放松了些。但还是知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这个道理:“主要是随缘吧。我跟她爸都想好了,这次就算上不了,也要把她往飞行员方面培养。再怎么说,我家孩子身体素质在这里摆着。”

    “嗐,别想太多也对。不过到底还是我侄女有面子,把一大伙专家折腾过来。”周文芳好奇地问:“这两天你们都做什么准备了?应该准备的挺充分的吧?”

    “准备的确做了。”花芽抿唇看了她一眼,艰难地说:“背、背菜名了。”

    周文芳:“.的确是你们家能干出来的事.不行啊,你好歹让她背背数学公式啥的,我看说不准问题很刁钻,得多准备些脑筋急转弯或者人生哲理性的文章。”

    花芽扶着扶手走到台阶下面,伸手把周文芳扶下来。

    俩人迈过结冰的地方,花芽说:“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家八斤说,这些测试跟普通的测试不一样,不必用寻常的应试准备。行就行,不行的话也没事,小瑶瑶年纪小,以后也会有机会。我俩大不了把她往飞行员这方面培养。”

    周文芳说:“哎,你家孩子是个争气的,她要是个男孩就好了,咱们俩家做亲家多好。”

    花芽笑嘻嘻地说:“没事啊,以后让你家小希望入赘进来呗——”

    周文芳掐了花芽一把说:“我儿子以后娶谁随意。我不管他那些事,他爸想操心操心,不想操心就放手,让孩子自己考虑。我跟他爸俩就把家里的硬件条件做好,以后让他有更多的择偶空间就行。”

    “看不出来思想很先进嘛。”花芽其实跟她想的差不多,主打一个随缘。再说孩子结婚以后不是跟他们一起过日子,那是孩子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凭白让人讨厌。

    就拿花芽自己说,长辈们都不在身边,她现在的小日子不也过的有滋有味的么。

    到了供销社,肖大姐已经在里面打扫卫生。

    她男人是做学问的,开始环境不好的时候,天天在家偷偷看书,现在环境好了,他就在海城高中当学科组长。

    肖大姐见到她们俩一起来了,笑着说:“新年好啊,你们俩头发做的可真漂亮,就跟电视里的演员一样美丽。”

    托花芽跟高婶子“叭叭叭”要求的福,岛上新年前来了一批电视机。

    不少人家有了电视,看了电视,眼界也广了,不再局限在岛上的一亩三分地,对美的欣赏水平也高了。

    卷发小高跟,红口红、红指甲油,虽然会有小部分人觉得偏“□□”可多数人觉得是改革开放浪潮带来的新鲜事物,要学会接受这种新潮的思想,不能当老顽固。

    肖大姐问了周文芳是在哪里烫的大卷发,听到是上海以后,又是感叹:“十里洋场就是非凡啊。上海滩老外多,你们就没遇上几个?”

    花芽寻思,遇上是遇上了,那是对她大儿子有兴趣的洋妞。没等她棒打鸳鸯,王天柱已经把洋妞拒绝了。速度之快,跟他爸有的一拼。

    过年期间大家东西买的差不多,供销社里算不上多忙。就是上百平的地方需要人守着。

    多数过来买东西的也就是买点油盐酱醋,或是家中小孩子兜里有钱过来买两块糖。

    生意最好的就是卖鞭炮的位置。这里是由另外的人守着,防止烟花爆竹燃烧爆炸,跟供销社没关系,花芽不用管那边。

    肖大姐问了问花芽林娟和林回的情况,又是说了几声恭喜。

    花芽头一回站柜台,还挺欣喜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把顾听澜给她准备的一卷小毛钞拍两张:“你们看着啊,我不是公款吃喝,我先来两角钱的瓜子磕磕。”

    肖大姐说:“你大早上就要嗑瓜子啊?你看看我,以前也喜欢嗑瓜子,现在大板牙下面豁了个口子,看起来真难看。”

    周文芳眼里有活,拿着抹布丢给花芽,花芽称完瓜子,往她们俩兜里一人抓了一把后,自己开始擦柜台:“你这算什么,我家王天柱小时候总是用牙缝呲水,跟同学比赛看谁呲的远。现在下面也缺了一块,去年才补上。”

    肖大姐笑的不行,她把头上的头巾取下来,往门口掸了掸。

    收拾完卫生,她就把头巾放到自己包里,把青年头露了出来,不好意思的说:“我过年学小年轻的剪了个青年头。老大不小,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花芽说:“当然好看了,我跟你说啊,你再把刘海跟我一样烫一烫,肯定好看。”

    肖大姐都要五十岁的人了,她自诩不是个臭美的人,但看到花芽的小卷毛活泼又可爱的模样到底有些心动。

    “咱们海城也有手艺好的,我有打听好的人,下回我保养头发带你一起去。”

    周文芳跟肖大姐说:“女人就要是把自己收拾的利索。咱们不说‘女为悦己者容’,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自己看着也高兴啊。就当是图自己开心,打扮也是无罪的。”

    外头,钱梦挎着篮子进来说:“我猜就是小芳姐说的这些话,回头你要去保养头发别光带着肖大姐,把我也带上。”

    花芽好不容易看到有顾客来,忙在柜台后面站的溜直,装模作样地问:“你好同志,需要买点什么?”

    钱梦笑着说:“我家要烙糖饼,早上面都准备好了发现没有糖了。”

    花芽说:“行呀,你要多少我给你称。”

    钱梦说:“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你给我称一斤的白糖再要半斤的冰糖好了。”

    花芽拿着小铲子,把玻璃罐打开给钱梦称糖。

    钱梦缓慢地蹲在柜台前面观察了一下说:“那天我没仔细看,你的刘海做的真好看。我头发没有小芳姐的长,我学着你把刘海也烫烫不也挺好?”

    花芽听到有人认可她的刘海,激动地想往称上多加点白糖。钱梦说:“小花姐别给我加了,里外里都是我自个儿给钱。哈哈。”

    周文芳和肖大姐笑的不行,花芽讪讪地把兜里的瓜子抓给钱梦,不小心碰到钱梦的肚子,顿时睁大眼睛。

    钱梦不好意思地说:“嗐,我这都四个月了,就是人瘦看不大出来。想着大过年的,也没到处跟别人说去。”

    “你到过年才发现自己怀孕啊?”花芽惊的不行,好歹她也生过两胎,拉着钱梦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周文芳也过来说:“你好歹自己把日子记准点。”

    钱梦说:“我记了,就是年底事情多没当回事。我哪里有小花姐的福气,顾旅操心小花姐像孩子似得,咱们都比不了。”

    花芽说:“那你更要照顾好自己,非要大冷的天跑出来滑到怎么办。”

    他们正说着,钱梦的丈夫跑了过来。小孙见到花芽,结结巴巴地说:“小花姐好。”又看着周文芳和肖大姐,都打了招呼。

    钱梦被他小心的扶起来,与她们说:“哎呀,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想要散散心。你们看,我这还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被‘抓’回去了。”

    花芽看到小孙对钱梦还算上心,笑着说:“等过完十五我到你家去看你。你就先别想着烫头了,生完孩子再说吧。”

    等到钱梦走了,王梨花和另外一个人进来了。

    花芽先看着王梨花,再一看后面的人,一下蹦了起来:“大芳姐!大芳姐!”

    王梨花说:“你看,我就知道肯定是她来替班。”

    大芳姐过个年,脸蛋又圆乎起来,她拍拍花芽的肩膀说:“怎么越长越水灵了,听说你又立功了,恭喜你啊。本来打算等庆功会的时候跟你好好说说话。后来听说要保密,就咱们内部知道,我就想着既然过来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说着,她把花芽的小手摊开,看了看上面很浅淡的伤疤说:“我那天也看到漫天的大火,当时在农场里吓的不行,就怕野区的野火波及到农场去。后来才听说不是野火,是人为的,我都不知道里面有你。”

    大芳姐捂着胸口说:“我去了海城医院想找你,没找到。后来到了部队医院,遇到赵雪丈夫,说你在疗养院没什么大事,我才放心。你不知道那俩天我多担心你,老是做梦梦到你。”

    花芽拉着大芳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靠在椅子边上的扫帚放到墙角,拉着大芳姐说:“都过去了,别想了。你看我这不一点事都没有。”

    周文芳靠在旁边的柜台上看了花芽一眼,花芽哪里是一点事没有,是真的都要把人吓死了。他们那里面还有个敌特,最可怕的是里面还死了一个杜凌雯,这还是谢伟民后来告诉她的。

    还千叮咛万嘱咐,顾听澜说了不要把杜凌雯被烧死的事情跟花芽说,免得花芽吓到。

    花芽不知道周文芳心里想的,还美滋滋地跟大芳姐叙旧:“我看你最近气色也不错,在农场都挺好的?”

    大芳姐说:“在那边当然好啊。当初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要夜以继日的种南瓜,后来开始多种养殖,我又能挣工资又能学技术,俩闺女也没有我操心的地方,生活有规律,自然气色就好了起来。”

    花芽跟大芳姐又说了不少话,约着过完年去农场玩,花芽才放大芳姐走。

    对花芽来说,大芳姐是个做事周全又善良的姐姐,大芳姐在家委会的时候没少教花芽,花芽都记得,不会因为距离的远近而疏远这样好的姐妹情谊。

    王梨花在一边让肖大姐给她切二斤半的五花肉。王梨花是个过日子仔细的人,挑了一下,找了块挺不错的肉。

    王梨花很节省,突然买这么多肉,花芽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买这么多肉,家里有喜事?”

    “什么喜事。”王梨花把包好的肉放到买菜篮子里,拍了拍说:“你前进叔说我汆丸子好吃,让我赶在十五前多汆点丸子用油炸了,给几家关系好的送一份去。小芳、老肖,你们吃不吃?吃的话我再割两斤肉。”

    肖大姐打趣儿道:“王前进这两年算是把人际关系处明白了啊。怎么就没带我和小芳的份呢?非要当着面遇上了才问?”

    花芽笑着说:“可不是么,还想着偷偷跟别人分了不带我们,真坏。”

    王梨花冤枉死了,她指着花芽的鼻子笑骂道:“你别装啊,上回我给你的丸子你吃的最欢。还有老肖,你也吃了的。”

    周文芳故意说:“好啊,小花,你吃独食?”

    花芽拿瓜子壳要丢周文芳说:“你少来,你哪天不在我家里吃饭啊。”

    王梨花说:“别吵吵了,我都给你们炸好了,晚上就送过去。爱吃的话,我再给你们做。今天做的这份是萝卜丝夹肉的,纯肉当心你们过年油水吃太多,腻得慌。”

    说完,王梨花着急回去汆丸子就走了。

    后面又有麦婶子等人过来,她们闲的没事就在供销社里面坐着唠嗑。花芽兴致勃勃地站在柜台里面听了不少好玩的事情。

    *

    花芽下班以后,回到家里看到小瑶瑶在家里试衣服。

    明天有人过来做测试,她爸在家里翻箱倒柜给她闺女找好看的小裙裙穿。

    小瑶瑶就是个小机灵的样子,一双大眼睛跟她妈似得会说话。在家属区里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玩意。在顾听澜特意打扮之下,更显得灵隽活泼。

    顾听澜苦口婆心的跟她闺女说:“等到明天见到那些老师,一定要记住爸爸刚刚交代过你的事情。”

    小瑶瑶童言童语地说:“不许把裙裙掀起来让人家看内内!”

    顾听澜捂着自己的心脏说:“还有什么?”

    小瑶瑶说:“不管多喜欢这位老师,都不能往老师的身上爬。”

    花芽靠在门边说:“教育了一天的结果?”

    顾听澜机关枪似得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教育的不好就是爸爸的事,教育好了就是妈妈的事。我们当男人的容易么,在外面跟你们女同志一样工作就算了,回来还要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现在你再说我没教好孩子,我就跟你急!”

    花芽笑了半天说:“来点人话。”

    顾听澜冷静下来说:“反正明天结果不好,你别赖我。”说着他又抱起小瑶瑶说:“咱们尽力就行了,要是不成功?”

    小瑶瑶脆脆地复述顾听澜的话说:“不成功也不要失望和沮丧。人生的路很漫长,走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是为了低下头来看绊脚石,而是要懂得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

    小瑶瑶一口气说不下来,咽了咽口水继续背爸爸教导她的话:“努力过的人最美丽,争取过的回忆最甘甜。放慢脚步,不要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对自己的价值产生质疑。”

    花芽“啪啪啪”给小瑶瑶鼓掌,也给顾听澜竖起大拇指:“教得好。”

    小瑶瑶骄傲地扯了扯换上的小裙子,脆生生地嚎道:“还有最后一句话:我就是我,我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渺小的存在,我更要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

    感动之余,花芽厚着脸皮说:“瞧我把咱闺女教育的多好。”

    顾听澜单手抱着小瑶瑶,另外一只手捏了捏花芽的脸说:“你把你丈夫教育的也很好。”

    *

    第二天,来的人直接到了家里。

    他们带着小瑶瑶就在活动室里关着门说了两个多小时的话。

    出来的时候一行人表情很严肃,花芽站在楼梯下面昂着头看着他们,心里有些忐忑。

    至于结果还要经过一系列的分析,要等五六天以后才知道。

    花芽算算日子,正好得到正月十五那天出选拔结果。

    当天晚上,顾涛涛过来蹭饭,难得还带了瓶茅台酒。

    顾听澜脚上有伤喝不了酒,王天柱就陪着顾涛涛喝了半瓶。

    顾涛涛在饭桌上,要哭不哭的说:“小嫂子我出息了啊,我升办公室副主任,我手下能管七八个人了。”

    花芽不懂他那边的工作,王天柱就在边上帮花芽解释了一下办公室的构成。原来顾涛涛一直在里面跟一位教授学习,学了这几年下来肚子里有了货。在单位考核当中一骑绝尘,成为了大家都推选的副主任。

    “今年还分不到房子,等明年分了房子,我就同意我妈给我介绍对象。”顾涛涛有点醉,但还是害羞地说:“我看人眼光不好,不如长辈眼光犀利。容易被人蒙骗,不如听妈妈的话,以后能靠谱点。”

    花芽说:“咱妈眼光是挺不错的,你看她多喜欢我你就知道她眼光好。到时候给你介绍的对象不会差到哪去,说不准还是个性情相投的人。”

    顾涛涛畅快地笑着说:“性情相投可就算了,就脾气好点能包容我,年纪比我大一点也没事。我啊耳朵根软,我就本本分分的工作、生活。大禹岛这边有你们,我以后也在这边扎根,想一想,未来也就在眼前。能过来得到这个工作机会,我要感谢你跟我哥,谢谢你们,不然我还在北京当二愣子,现在想想以前也怪可笑的。”

    顾听澜亲自给顾涛涛倒了杯酒,花芽以茶代酒地说:“小桃桃,你现在很有出息了,以后一定会有更大出息。”

    顾听澜点点头,含蓄地夸奖了顾涛涛几句话,把顾涛涛说的眼泪汪汪。

    他抱着顾听澜的胳膊说:“哥,我就知道你之前是怪我不争气,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你看,我现在不是烂泥了,我上墙了。我上墙了。”

    顾听澜歪着头跟花芽说:“他这是喝多了。”

    花芽说:“我把他背客房去。”

    顾听澜失笑道:“我撑着他过去就行,你可别背他。死沉死沉的,把你压坏了,谁能陪个媳妇我。”

    花芽就帮着顾听澜把顾涛涛架起来,到底不放心顾听澜的腿,在后面一路跟着。

    等到顾涛涛晚上在客房歇下,花芽和顾听澜一起把厨房收拾好。这几天郝大姐要在家里过年,这边就要他们自己收拾。

    没想到隔日早上,郝大姐就带着早餐来了。

    三食堂早上做了黑米红豆粥,还炸了大果子。

    郝大姐拿着早餐,站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喊了一嗓子说:“哎哟,你们都起来了?”

    “起来啦。”花芽走出来,看到郝二姐也在后面。

    她笑盈盈地跟郝二姐说:“你看小芳起来没有,要是没起来你就先来这边吃饭吧。”

    说完,花芽转头问郝大姐:“你咋今天就来了呢?”

    花芽拢着头发走过来,掉下来一捋发丝。郝大姐帮她把头发撩上去说:“每天过来都习惯了,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我想着还是过来。诶,对了,那俩小的起来没有?我去看看尿没尿床。”

    “没起来呢,我想着洗漱完过去看。”花芽让开身子让郝大姐上楼,自己把头发扎好。

    不一会儿,郝大姐带着大毛小毛下来了。

    “还真好,过个年像是长大了一岁,都不尿床了。”郝大姐见郝二姐也来了,看了眼时间说:“哎哟,待会你们要去上班,小芳再不起来时间要来不及了。”

    花芽说:“没事,肖大姐说早上那边没什么人,晚个半小时过去做卫生就行。”

    吃过早饭,顾听澜瘸着脚去办公楼值班。

    花芽跟睡眼朦胧的周文芳往供销社去。

    就这样到了正月十五。

    本来闲散的供销社一下忙活起来。

    来买糯米的、买芝麻的、买糖的,还有买成品元宵的,太多太多。供销社还弄了些元宵馅,红豆馅、水果馅、青丝玫瑰花生馅、黑白芝麻馅,应有尽有。全都一口价,三角钱半斤。

    院子里又来了辆小货车,带着不少棉被和锅碗瓢盆等过日子的东西。花芽有经验了,知道是新家属们要到了。

    她在供销社忙活到下午,到底是元宵节,不好让替班的一直上班,赵雪过来,让花芽和周文芳先回去。

    周文芳见这边忙,一边称着元宵馅,一边让花芽先回去:“你先回去吧,今天不是还有小瑶瑶的消息么。我在这边帮帮小雪,晚上操场上有电影,咱俩一起去看。”

    花芽也不让了,她心里对选拔结果还是很心急:“好,那我先走了。”

    今天王天柱本来要走,想了想还是在家吃完团圆饭,也帮着等等小瑶瑶的消息。他明天跟着部队的车往北京去。

    花芽于是从供销社里买了不少菜回去,还拎了两瓶啤酒。

    她挎着菜篮子路过英雄碑,鲣鸟首领的窝前聚集了不少新家属。他们被家委会的同志带着在各个区域认识参观的。

    花芽在他们后面看着,仿佛看到当初过来的自己。脸上充满对新生活的渴望与梦想,还有对未来的忐忑和不安。

    花芽把菜篮放到一边,看到英雄碑下面有些枯枝,就想着在他们后面扫一扫。

    结果前面家委会带队的人居然是方圆:“小花,你正好在这里,帮我们介绍一下英雄碑吧。”

    知道花芽以后要接替高婶子的工作,方圆有心让她锻炼锻炼,也同时在新人们面前露露脸:“这位同志是咱们家委会组委会的成员,在大禹岛快十年了,也是咱们家委会的元老人物。”

    方圆让大家面向英雄碑转身,也就是面对着花芽。

    花芽拿着扫帚傻眼了,她看到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她。这些家属们都好奇地看向这位“元老”,发现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是个时髦的漂亮姑娘。穿着打扮很不凡,气质谈吞也是一顶一的优秀。

    看来大禹岛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先进、富裕、有思想。

    花芽还想着回家等电话,推却道:“我还是不说了吧,你们继续。”

    方圆先下手为强地说:“同志们、家属们,这位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受过多次嘉奖的花芽同志。不如大家欢迎让她来帮大家介绍一下英雄碑。”

    花芽看着面前带着笑意围绕在英雄碑前方鼓掌的众人们,虽然都是一张张陌生的脸,但脸上友善的微笑似曾相识。

    花芽拄着扫帚,忽然想到当年刚到这边时,顾听澜说的话。

    既然让她上前介绍,她也不能怯场。

    花芽清了清喉咙说:“同志们,欢迎你们来到031部队。”

    听到花芽脆脆的声音开口,大家都在鼓掌。

    花芽等掌声停下来,跟他们说:“我听到你们当中有人见到身后这些坟墓发出的惊呼声。你们得知道,面前的这座高耸的石碑,是无数战士的鲜血和灵魂铸就的大禹岛的定岛石!”

    “在这座英雄碑后面,是无数个无名墓碑。他们是咱们大禹岛的奠基人、是海上公路的造就者、是奇迹的创造者。有了他们,才有了咱们大禹岛的今天。”

    花芽坚定地目光看向那一片长眠之地,问:“你们害怕吗?”

    听到了大声的“不害怕”“不怕”等回答以后,花芽哽咽了一下,仿佛看到了那天与顾听澜一同站在这里的自己。

    只有真正的对军人包含着理解的人,才会当仁不让地说出“不害怕”这三个字吧。

    花芽带着敬意与缅怀道:“不害怕是对的,他们生前保护着我们,牺牲后,长眠于此,也会在这片土地上保护着我们。”

    花芽说了许多关于烈士们的事迹,感动了不少家属。其中不少流着眼泪,把这些片段记在心里。等到他们有朝一日也成为大禹岛的“元老”时,他们也要把这种精神传承给后面的家属们.

    花芽回到家,身后跟着鲣鸟首领,棉帽上是小肥雀。

    小肥雀叽叽喳喳跟花芽告状,鲣鸟首领上次找到顾听澜以后,发觉了它的秘密武器,专门用粑粑来攻击别人。

    小肥雀恶心它,跟花芽说,让花芽好好管管它。鲣鸟首领要是不听话,就让花芽不给鲣鸟首领好吃的。

    花芽左劝劝、右劝劝进到屋里,电话里正好响了起来,花芽以为是北京的电话,飞快地跑过去接电话。

    没想到,对面拿着话筒的人是张安安。

    张安安在电话里兴奋地说:“二姐,是你么?”

    花芽笑着说:“小安,你这么高兴,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么?”

    张安安抓着话筒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是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你。”

    “那你说呀,我想你跟我分享。”花芽坐在沙发上,听着话筒,看着一身军装的顾听澜和打扮妥当的小瑶瑶、王天柱一起下来。

    花芽歪歪头,继续听着电话,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都打扮好了。

    张安安在电话里说:“就是这次开学前的摸底考,咱们县跟隔壁黄冈、黄陂三校联考,我、我考了三校理科第二名,跟第一名就差两分。”

    “哇!小安,你实在太棒了。”花芽高兴地站了起来,捂着话筒跟顾听澜说:“小安三校连考第二,就跟第一名差两分!理科,理科!那两所学校都是重点高中,小安真厉害!”

    顾听澜还没说话,王天柱说:“这脑袋瓜子不错啊,要是联考能考到这样的分数,上上海医科大学没多大问题吧?”

    顾听澜很确定地说:“只要思想不滑坡,板上钉钉的事。”

    花芽在电话里跟张安安说了,张安安说:“我们班主任也是这样说的,还要求我不要早恋.我哪有那样的心思,我只想着赶紧上大学,当医生!”

    花芽又在电话里跟她说了一会儿,张安安通电话的时间有限,挂了电话,花芽问他们:“你们打扮成这样要干什么?”

    顾听澜说:“照全家福庆祝庆祝。”

    花芽说:“庆祝什么?”

    王天柱从楼梯上走下来,把顾听澜替花芽找好的外套扔给她说:“总不能庆祝我明天要走吧?”

    花芽怔怔地看向顾听澜,顾听澜说:“北京来电话了,是我接的。咱闺女很‘遗憾’——”

    花芽皱着眉,走到小瑶瑶边上,给她一个安慰的抱抱。

    结果顾听澜说:“很‘遗憾’她年纪小小就要为国做贡献了。北京航天航空大学后年在海城这边开个研究试点,到时候要咱闺女进去直接读大学少年班。”

    花芽低头看着小瑶瑶说:“就谈了两个小时,你就能上大学啦?”

    小瑶瑶还不太理解大学的意思,但还是说:“麻麻,我也要成大学生啦。”

    顾听澜说:“这两年要把基础打好,北京会有两位老师过来跟踪辅导她的学习。除了文化方面,体能方面也会辅导,以求用最灵光的脑袋瓜子开飞机。”

    花芽要高兴疯了,抱着小瑶瑶就开始转圈圈:“你真棒,好孩子,妈妈真的为你骄傲。等以后你开飞机,妈妈一定第一个去坐。”

    小瑶瑶抱着花芽的脖子说:“麻麻,我知道你很高兴,可是你再转我就要晕了。”

    等被妈妈放下来,小瑶瑶都站不稳了。王天柱及时伸出手,把小瑶瑶扶着。小瑶瑶走了两步抱着小矮树走不动了。

    花芽问顾听澜:“那小瑶瑶以后摘月亮的事?”

    顾听澜笑道:“飞行员这方面八字刚有一撇,就看她以后自己的表现。毕竟女飞行员少有,女航天员举世无双啊。”

    小瑶瑶缓过来了,蹦跶到他们面前说:“我要做天下第一的航天员,我不要做女航天员,我要别人一提到航天员,就知道是女的!”

    花芽抱着小瑶瑶乐得亲了两口:“不愧是我的闺女。”

    小瑶瑶话糙理不糙,顾听澜给总结了一句:“女子更比男儿强。”

    小瑶瑶给爸爸鼓掌:“叭叭还有文化,一定也是大学生。”

    顾听澜说:“那当然,你爸爸我世界第一聪明人。”

    王天柱看了眼时间说:“走吧,也不能让人家老等。”

    顾听澜摸着下午冒出来的胡茬,把小瑶瑶抱起来,小瑶瑶小手也摸了摸说:“叭叭要刮胡子。”

    顾听澜往小瑶瑶的小手上蹭了蹭,扎的小瑶瑶把手往身后背:“那我去刮胡子,很快就好。全家福么,一定要清清爽爽。”

    难得王天柱没有等着不耐烦,反而点点头。

    花芽明白了,庆祝有多种方式,只是王天柱要走了,照个全家福也好有个念想。

    顾听澜铁骨铮铮的硬汉,不好跟儿子说这话,就打着闺女的旗号去照相。说出去也挺逗乐的。

    顾听澜揉揉小瑶瑶的头发说:“走,爸爸刮完胡子再给你扎个美美的小辫子。”

    花芽问他:“咱俩小儿子呢?”

    王天柱说:“在小木屋跟郝大姨玩呢。我跟你一起去给他们换衣服。”

    等着花芽跟王天柱一人牵着一个回到客厅,就看到站在客厅中间的顾听澜用大手盖在小瑶瑶天灵盖上,薅着小瑶瑶的头发开始扎。扎完用橡皮筋一圈圈绕起来,小瑶瑶的眉眼都飞起来了,活像个小张飞。

    她穿着小红裙子往前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捂着麻酥酥的脑壳说:“麻麻,救救、救救我。”

    花芽赶紧帮她把头发松了松。

    一家六口走出屋子。

    众所周知,顾大旅长有腿伤,他光明正大的把胳膊搭在小妻子的肩膀上,看似被搀扶,实则隐隐露出占有欲。

    他们慢悠悠地往车那边走。

    小瑶瑶很有孝心地用小手扶着爸爸,她指着夕阳说:“叭叭,太阳跑掉了,咱们的一天是不是结束啦?”

    冬日鹅黄色的暖阳带着一圈光晕,渐渐地要躲在云朵后面溜走。

    夕阳西下,傍晚是晴朗无风的好天气。

    顾听澜看着夕阳,又看看心爱的花芽,抿唇轻笑着说:“夕阳落山未必是结束,它从咱们这里跑掉,也是为了冲刺另一面的山巅。看似结束,同为初生。”

    花芽知道,这就像他们一家六口一样。

    看似结束了,实际上他们的故事刚刚拉开序幕。

    未来不可预知,风雨摇摆并不可怕。

    他们一家六口会做彼此的太阳,将会照亮未来的璀璨人生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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