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芝脸色当场就耷拉了下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不痛快。
陆玉宁还要说什么,就见陆燕芝已经扭过头,嘴里重复着我就知道,气势汹汹的往正堂走去。
留在原地的陆玉宁愣了愣,随后轻笑一声,她抖了抖披风的帽子,不紧不慢的跟在陆燕芝的身后。
关了这么久,这憨货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半点长进都没有,当真以为只是几句言语不当就被关了大半年不成?
大冬天的,陆燕芝愣是撇下了陆玉宁快步走出了一身的汗,不过在其他人的眼里六姑娘就是这样古怪的性子,没什么可奇怪的。
陆燕芝走的快,到了正堂却被晾在了门口,硬是等到陆玉宁都到了,进去通报的人才出来,打帘的小丫鬟冲着陆玉宁笑着掀起了帘子,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是扑面的香暖气,身后的丫鬟上来接过了披风,却听见了里屋传来的笑闹声。
“老祖宗,那件彩凤织金裘可是送来了?若是误了时辰,凤霜可不依。”
这话一出,屋里笑成了一团,:“大小姐难得开一次口,连宫里娘娘都难免记挂着,大小姐放心,肯定误不了时辰。”
“要说这织金裘,那可是取了颜色最好的数种翠羽,混了金线,要三十个绣娘日夜不停的细绣,期间半点错处都不能有,才能织出那流光溢彩的好颜色。”
“也只有这样的好颜色才配得上我们的大小姐。”
“若是冬日里赏雪景的时候,大小姐穿着这么一身出去,才是最好呢。”
“老祖宗,你听听,几位妈妈可都盘算好了,就等着衣裳送来呢。”
被哄得老妇人笑声传了出来,:“好好好,今日我就派人再去问一问,可不能耽误了冬日里彩凤洒金的美景。”
彩凤织金裘?
这玩意听起来怎么耳熟?
陆燕芝一跺脚,可不就是原著里陆凤霜为了在冬日的赏雪宴上艳压女主,特意去求取的一件羽色艳丽,流光溢彩的裘衣么,这还是宫中娘娘赐下的珍品。
因着红楼梦中那件雀金裘的缘故,当初陆燕芝看文的时候对这件衣衫多留意了几分。
但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羽毛衣裳都是小事,更要命的是,这件衣服引出的赏雪宴后就要到长乐伯聚宴了!
还有什么能比一大早就听见自己死期将至来的刺激?
陆燕芝被惊的神情恍惚,神思不属的跟在陆玉宁身后进了正堂,本来也听得有些不舒服的陆玉宁一看陆燕芝的神色,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她忘了,还有一个‘学人精’在这呢。
月初和月中请安的日子,老侯爷和世子都在。
府里的两位公子早早的去了前院,姑娘们倒是都留了下来,一众花一般年纪的姑娘,个个衣衫精致秀雅出众,其中属陆凤霜容色气质最为出众。
陆玉宁还好,等陆燕芝一进来,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不由的就被她吸引。
最先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身翠蓝的对襟夹袄和深绯色的绒衫裙上,大片的撞色叫她穿的那叫一个夺人眼球,还有陆燕芝头上为作风雅选的一水的青玉配饰,脸上是努力修饰后仍无法遮住眼下的青黑。
老封君只心肝肉似的拉着陆凤霜,下首郭氏满脸的笑意在看着陆燕芝时只是转了眼神,老爷子刚刚还有的几分笑意都散了不少,陆世子爷倚着靠背,晃悠悠的喝着茶,一点眼神也没分给陆燕芝。
陆燕芝连重要女配陆凤霜都没功夫细细打量,只提心吊胆的计划自己的事。
待老四陆幼安请安后,就该陆燕芝了。
她看着坐在高堂上,神色严肃的老侯爷,垂下眼,同样神色严肃的‘噗通’跪地就是一个大礼,长乐伯府上的那场宴会,陆燕芝是死也不会去的,犯了错就会被关起来,那她争取再被关半年!
在大晋朝,除了特殊场合,连臣子都是作揖,很少下跪,女子间常用的就是福礼,屈膝即可。
陆燕芝这一跪,老侯爷神色一顿,再一听陆燕芝开口道,:“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请安,恭祝祖父身体康健,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扑哧,”发出笑声的四姑娘赶忙缩着头躲进了一群垂着头憋笑的人里,陆世子爷笑的呛到咳嗽,水撒了一身,扭过头,手里的茶盏和茶盖抖得直响。
老侯爷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斥道,:“不年不节,府里又没人做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闻言,陆燕芝整个人先是一僵,肉眼可见的神色一慌,她抬头看着上首的老爷子,神情委屈,脸色煞白,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眼圈下是没睡好的青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
陆燕芝整个人看起来糟糕极了。
人越是没出息越是猥琐,越是烂泥扶不上墙似的窝囊的哭哭啼啼就越叫人火大。
老侯爷闭了闭眼,勉强忍了忍。
但一睁眼,瞧着陆燕芝的衣裳和做作的神色,那真是越看越憋气,在看着缩在一旁直笑的儿子,他猛地一拍桌,指着陆世子爷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
“都说修身治国平天下,你这么大的人了却连修身齐家都做不到,看看你教出来的孩子什么样子!?”
“成日里就知道游手好闲,整日里去些花...”
顾忌着一屋子的小姑娘,老侯爷好歹没说出来后头的话。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陆世子爷先是一懵,随后急忙起身,赔着笑冲着老侯爷作揖:“父亲息怒,儿子知错了,知错了。”
又是知错,又是知错?!
知错不改!屡错屡犯!屡犯屡错!
一边是弯腰躬身嬉皮笑脸,身材发福的陆世子爷,另一边是窝囊跪地,姿容狼狈还擦着眼泪的陆燕芝。
这惨烈的对比看的老侯爷是越看越上火,他气恼的兜头砸了陆世子爷一个茶杯:“往后若是再叫我知道你去那些地方,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老侯爷拂袖而去。
老侯爷发了好大一顿火,待人走了,陆世子爷直起身,他抹了一把脸,扭头就没好气的冲着陆燕芝骂道,:“哭哭哭,哭个屁,丑人多作怪,大早上的就给你老子寻晦气。”
骂完,见陆燕芝只是一味的哭,身上那难看的配色和实在搭不到一块去的淡雅配饰——
陆世子爷辣眼睛的移开了目光,跟着他转头就盯上了郭氏,:“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你是主母,这府上儿女的教养你是半点不上心?!”
当着这么多人面被指责,郭氏脸色铁青,陆凤霜脸色也一下冷了下来,她正准备说些什么,老封君拍了拍陆凤霜的手。
她老人家看着陆世子,:“郭氏侍奉我和你父亲很是尽心,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问,为着操持家事,人都消瘦了些。”
说着,她心疼的半搂住陆凤霜,:“凤霜如此出众,卿荣也争气,你去打听打听,要不是为着你这不成气的东西,我们凤霜还用得着和他人齐名?”
“郭氏为你教养出这么出色的一对儿女,你个没心肝的,就半点不惜福吗?”
老夫人一发话,陆世子的神色有几分尴尬,他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又开始麻溜的认罪,说道,:“我的错,母亲您大人有大量,快快饶了我吧。”
见气氛缓和,陆世子爷以差事忙为由,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这样一闹,老封君没了兴致,只是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好好的一场聚会,因着陆燕芝闹得不欢而散。
待人散了,陆燕芝被春桃扶着起身出了屋,二姑娘陆明芸倒是走了过来,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陆幼安拉住往外走去。
“二姐,快收收你的神通,可离得远着些吧。”
陆幼安的声音不低,正好是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地步。
“你要是靠的近了,转头她要是再开始日日学着你的模样,学着还要埋汰几句讨人嫌,还不够糟心的?”
“说出去我都嫌丢人,姨娘都能少睡几个安稳觉。”
陆明芸是府里的二姑娘,人长得温婉秀气,说话做事也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是府里最好相处的姑娘,对着府上的姑娘都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和她一母同胞的陆幼安,是府里的四姑娘,人长得娇俏说话做事却泼辣,活像个小辣椒,因着和陆燕芝年龄相近,两人没少推搡拌嘴。
这话就是陆幼安说给陆燕芝听得,在陆幼安看来,府里的姑娘各有个的模样,都是漂亮姑娘。
唯独陆燕芝,功课一般,性子又别扭,长得也委实客气,但一张嘴能气死个人,甚至她还爱学人。
在府里学这个学那个的也就罢了,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谁还能真和她计较不成?没看她学大姐陆凤霜的打扮都没人说什么。
偏偏陆燕芝学谁不好,要学苏家的那位大小姐,谁不知道苏家的人都自诩文人的脾性就知道梗着脖子看人,对她们这些勋贵嘴里从没什么好话。
苏家和陆家打擂台,两家的大小姐被京中好事之人抬成了“京中双殊”,两家的姑娘们自然也各不服气,这种情况下,陆燕芝还学着苏府那位大小姐的举动在陆幼安看来,就是叛徒,还是个墙头草‘学人精’!
陆幼安没事就要刺陆燕芝几句,陆燕芝也不甘示弱,两个人针锋相对,凑到一块无事也要生非,个顶个的没好脸色。
果然,陆燕芝不负众望的撸了撸袖子,正好,她还怕刚刚的戏份不够呢,等她和陆幼安推搡着再打一架,总该被关起来了吧。
“啊呀——老天爷!”
“四姑娘小心!”
“六姑娘,快松手,别打了,别打了。”
门口,陆幼安和陆燕芝扯起了头花。
战况激烈,丫鬟婆子都聚在两人身边,拖的拖,拉的拉,走到远处的陆玉宁都折了回来,周遭的婆子急的跳脚,七手八脚的混在人堆里。
这场景实在是热闹。
看着斗鸡眼似撕扯的两人,陆玉宁忍住笑半扶半拖住了陆明芸,免得这位身子不好的二姐卷入这是非里,两个妹妹身强力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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