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柳氏辗转难眠,身上微弱的不适感不断地提醒她昨夜发生了什么。将近子时,她起身去拿水,却偶然瞥见主屋的灯还亮着。
秦明月也没有睡!她是忙着,还是也在回想昨夜……
若说对于处子之夜在中毒时交付没有一点委屈,自然不可能,可是想想自己的身份,自己要做的事,柳氏就又觉得能有那样一个晚上,也是一份偷来的欢愉。毕竟她的身体也只是整个计划的某一部分罢了,或许在某个不得已的时机,就不得不跟某个只是对她见色起意的恶心男人……
竟然是她,倒也不错。
忽然,两声明显是人模仿的狗吠传来,柳氏猛地睁眼,这是她曾与柳长春约定的暗号,公堂上柳长春被叛了死罪后,她万万没想到还能听到。
柳氏一惊,眉眼间尽是嫌恶,如此明显的人学狗吠,还指望谁听不出?当秦明月和整个方家都是傻子吗?
而柳长春似乎不见到人死不罢休,犬吠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柳氏只好匆匆批了一件衣服出去。
从东跨院的角门往里走,大概跟正院花园的位置齐平,此处的门是倒开的,最开始是方家的一处铺面,后来方家生意越来越大,忌讳也越来越多,便觉得这里距离女眷住的地方太近,颇为不便,就荒废了,只有个看门的老头在。
那老头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沉,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
柳氏悄悄到了后角门,只见一个黑衣人影早已翻过不高的墙头等在此处,见她过来,不管不顾的往前迈了几步,就要搂抱上去。
柳氏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意外道:“你怎么出来了?”
对面的柳长春却没有因为柳氏的后退而有所收敛,他宣誓主权一样一把把柳氏抱在怀里,“小贱蹄子,你尽得意够了!怕是早已恨不得我死在那深牢大狱之中吧。”
“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之前商量好的事情有变,又不是我能做主,”柳氏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干脆由着他去,只是男人的臭味萦绕,让她觉得恶心,“若非有此变故,我还不知,哥哥早已把我许给了王有壮,我听说,他们家的母老虎可是不容人呢。我为哥哥出生入死,哥哥留给我的路,竟都是给人做小,当真是我的好哥哥。”
提及这个,柳长春也有些理亏,“你都猜到了?”
“严大人是大家族出身,我们这点小恩小惠必定是买通不得的,哥哥这般全须全尾的出来,也只能是下面的人暗度陈仓,料想,是得了王捕头的照顾?”
柳长春很是得意,“算是吧,都是惯用的法子了。随便买个甘心为钱送命的人替我就是,只要下面的人都买通了,严大人也不过是个闭目塞听的蠢货。”
原来是用别人替了。这话说起来匪夷所思,实则不然,大户人家子弟犯了事,只要肯下血本,找穷苦人家买个愿意替罪的,再把府衙上下打点明白,自然能够把自家人换出来,只是如此花的钱也极多,柳家只怕是把老底都已经掏空了。
当然,此人从此也要改头换面、背井离乡,到没人认得的地方弄个假身份活着。
“少废话,之前说好的,可还要按计划行事?”柳长春道。
柳氏眼眸微动,难怪柳长春如此迫不及待,定是家中没钱,王家又要他出聘礼娶王家姑娘,这才狗急跳墙,找了过来。
“自然,”柳氏一笑,从柳长春怀里钻出来,令人恶心的气息才淡了些,这柳长春虽说有些蠢,可也是目前她唯一能够合作的人了。秦明月比想象中难对付太多,若非柳长春回来,她都快忘了自己的目的,先利用柳长春除去秦明月,然后……她扫了柳长春一眼,再对付这个蠢货,要容易些,“东西可带了?”
柳长春往前一步,试图再次靠近柳氏,“小贱人,就知道你的‘计划’,给哥哥疼疼,我就把东西给你。”
柳氏笑而不语,指了指离自己已经不远的小门,再往里些,就很容易被发现了。
柳长春恨得牙根痒痒,“等着,我这就回去准备,你可要好好哄着秦氏。小东西,老子迟早把你按在床上……”
话没说完,柳氏已经转过角门,只留了一句,“三日之后,仍是此时,你也不想夜长梦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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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柳氏早早起身,换上秦明月新给她的那套鹅黄的衣裳,带了一对黄莺衘珠的流苏步摇,略施粉黛,虽说不是很鲜艳的颜色,也有了几分初为人妇的娇俏可爱。
“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步生笑道。
柳氏不置可否,梳洗过后立刻往主屋去,正赶上春梅夏兰等人打好了水等秦明月起床。
“姐姐,今儿我去吧。”柳氏笑着接过春梅手中的热水。
“姨娘竟有这份心。”
春梅见柳氏的打扮,颇为不屑,满院子谁不是年轻姑娘,都是一身素白为主家守孝,偏她不是红的就是黄的,故意给谁看似的。
柳氏不急不恼,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塞在春梅手里,“我自是愿意多伺候主母,只是刚进家门,怕主母嫌恶。只是这些日子下来,见主母仁善,带我也极好,若是再偷懒,就是我的不是了。”
春梅打开小布包,正是前几日柳氏带过的那一对红玛瑙的耳坠。
“姨娘……”
春梅刚要还给柳氏,就被柳氏推了回去。
“柳儿没什么好东西,这已是为数不多能够拿得出手的,春梅姐姐可万万莫要嫌弃,不然,柳儿当真要哭死了。”
她满脸真诚,春梅竟一时没能拒绝。直到回了屋,试着把那耳坠带上,才在冬菊的惊呼之下想起,这耳坠柳姨娘曾明目张胆的未过头七时带过,人人都知道是她的,如今自己带着,倒像是跟柳姨娘很好似的。
春梅是秦明月身边年纪最大的管事丫头,她带着柳姨娘的东西,别人自然也要对柳姨娘再好上三分。
想到这儿,春梅心里一片冰凉,不禁叹服柳氏心思深沉。本想把那耳坠就这么放起来,但她一转念,又给带上了。
这边秦明月刚起,就看见一个人影没骨头一样站在自己门口,小小的身子堪堪端着沉重的水盆,像是随时要撑不住似的。
“进来吧。”秦明月道。
也只有柳氏,会在门口等到她醒,别的下人都是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径自闯进来。
“奴婢给主母请安。”
柳氏行了个礼,随即把热水放在一边,先秦明月一步拿了鞋,跪在床边帮她穿好,又赶紧去拿了衣裳,帮秦明月穿好,再跪下帮她整理好腰间的荷包,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像是做过许多年般熟练。
“主母今日喜欢哪个?”柳氏指着妆镜前成排的首饰问,等秦明月选定了首饰。
“你定吧。”秦明月懒懒的,似乎还没睡醒,她抻了几下胳膊,轻叹一口气,双目无神的靠在椅背上,“昨儿睡得不好,你也没睡好吧?”
柳氏一顿,幸好她在秦明月身后,并没有被发现,“柳儿昨晚睡得倒还好。”
秦明月不再说话,柳氏也专心帮秦明月梳头上装,还在孝期,只要过得去就好,秦明月显然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
柳氏的纤纤素手略过一排口脂,那里面有近来常用的淡色,也有以前秦氏用的大红、朱红等颜色,白皙的无名指略过淡色口脂,一路往最为艳红的那一种拂去,指尖轻点,竟是直接用手指沾了朱红的胭脂色,柳氏从背后绕到秦明月身前,只比她矮了半个头,狭长双目与秦明月四目相对,忽然噗嗤一笑,无名指轻轻擦上秦明月淡淡的唇,留下点点朱红。
柳氏的手指在秦明月唇上点了三四下,下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钳住,她并不反抗,反而笑的活色生香,轻轻嗅了嗅,道:“主母的香膏真好闻。”
秦明月盯着那双小狐狸的眼睛,她当然知道对方有意诱惑,可美人儿自己都不介意,她一个假借别人壳子来此一游的人,又有什么可惺惺作态的?
“你也很好闻。”
一手钳着对方下颚,一手伸到对方背后,将怀里的人转了个圈,欺身上去,对面的美人儿就被迫躺在她怀里,秦明月就要去吻那朱红的唇。
今日柳氏的唇也格外红润。
“阿娘,我穿好衣服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是方絮梳洗好来找阿娘了。
秀色在前,却硬生生吃不到,秦明月第一次觉得女主有点碍事,然后赶紧把自己可怕的想法抛到脑后,跟女主作对的配角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一把擦掉了嘴上的红,顾不得再去涂抹新的,便匆匆往外走,她可不想方絮或者别的什么人感受到房中的旖旎。
“既然穿好了,就快来练武。”秦明月严肃道:“柳千盏,你也来。”
“是。”柳氏淡笑着恭敬的行了个礼。
后院的东南角,就是昨晚私会柳长春的地方,柳氏偷偷看了一眼那边,还好没留下什么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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