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渡水,波光粼粼。而在陈淼身后,石桥如带,绿柳如绦,桃花纷飞。
陈淼慌张地垂了眼睫以掩饰飘忽的目光,可恰好一阵风吹来,她腰间的碎玉亦随之叮当作响。
男人的眼神倒是很克制,一刹那的惊艳过后,大概是觉察到了她的惊惶,很是彬彬地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而与此同时,陈淼也有些愣住。
无他,只因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
说来他其实穿得素净,除了腰间垂着一块白玉,再无装饰。只是任他穿得再简单,都有种漫不经心的出尘味道。
大概是见来人久久未动,他再度抬头,黑漆漆的眉眼沉静含笑,端的是水清木华。
大概是见她呆愣,男人不禁莞尔,笑语盈盈,就连声音里都有种暖暖的沉静:“姑娘可还有事?”
丝毫没有孤身光顾了人家后宅的自知之明。
容凛这个被抓现行的当事人被看得一派自在,陈淼却反莫名觉得招待不周——这还是她头一回兴起这种疑似主人的念头——不知为何,她突然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失落,连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无、无事。”
她漆黑的眼睛就像被水洗过的玉石,长长的睫毛也浸润在温暖的日光里,像受惊的蝴蝶一般轻颤着。
绝代佳人站在桥上,微风吹拂起她的粉衫裙摆,亮晶晶的眼睛坚持望着他:“我要去赴宴了。”
话虽如此,但不知是不是前头站着个男人的缘故,她动也未动。
偏新来的小丫鬟催也不催。
对面是佳人眼波流转,容凛瞧在眼里,不由心念一动。
望着陈淼这副毫无戒心的模样,渐渐地,他眼神终于透出一点无奈,半晌,摇头叹道:“罢了。”
他朝前走了两步。
陈淼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跟着后退,她头顶那两串莹白如雪的明珠金步摇,也随着少女的动作好似晓风里的花枝一般微微荡漾。
容凛在石桥第一级台阶下站住,随手拂了下袖边飘过来的一缕墨色长发,这般随意的动作由他做来都异常从容优雅:“唔,在下姑且……算是迷路了吧。”
本就不知不觉捏紧了衣角的陈淼听到,突然生出些迷糊:嗯……嗯?那,他这是迷路了,还是没有迷路?
容凛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他眼神中久违地含着几分孩子气般的故意:“只是冒昧问一句,姑娘可否能指点在下出去?”
陈淼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她眼神略做躲闪,手指一伸:“这边吧。”
但这一次,不知是不是迎光的缘故,陈淼总觉得面前这人望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洪流在缓慢而晦暗地涌动。
见状,容凛弯了眉眼浅笑一下,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欲走。
“公子,公子等一下。”
陈淼忽地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容凛停住动作,回侧过头,抬眉,以认真的眼神询问。
陈淼鼓足了勇气,微微向前探着:“你今天,也是来赴宴的吗?”
容凛顿了顿,继而敛了微笑,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可以是。”
*
“快去通知夫人和羡儿,就说陛下来了!”
方淮忙喊管家给家里人传消息。
管家自己晓得其中轻重:自家大公子至今只能被称呼为一声大公子,不就是因为陛下设置的考试吗?得此良机,阖府上下自然期望大公子能一举博得陛下青眼。
方羡脚下匆匆。
此番容凛微服出巡来得突然,可到底来得意外不如来得巧,若是席上将方淼引荐过去……日后也不妨成就一桩美谈。
想到这,方淮更加镇定起来,步伐也越发从容。
而作为被方伯爷寄予厚望的美人,早早被告知将在稍后被冠以方姓的陈淼,此时正承受着方蕴兰不知是真是假的娇嗔。
一见着人,后者忍不住略微加快速度步出了门槛:“淼淼妹妹,你去哪儿了?可是要我一番好等。”
方蕴兰身后,跟着一串低眉敛目的侍女。
此刻周遭却陡然安静下来,陈淼突然抬眼望去——府苑精巧,草木楼阁交相辉映。
再转头,迎上方蕴兰担心过后的眼眸,陈淼忽然笑了,美人如画:“……突然有些紧张,就叫人带我出去走走,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叫兰姐姐担心了。”
方蕴兰安抚地笑笑:“你没事就好。”
尔后,方蕴兰牵住了陈淼的手,将她带往宴会的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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