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很快接通,但斐一然的脸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镜头中。
向婻咦了一声,刚想问怎么回事,就看到屏幕中的画面先从车门变成地面,短暂地停顿了两秒后,镜头又快速抬起,最后照过路边盛开的海棠花树,然后才等来斐一然的脸。
“怎么了?这么快就给我打视频?吃饱喝足了?”斐一然的语气有些哀怨。
向婻听到吃饱喝足四个字,下意识按了一下空荡荡的胃部,撇着嘴说:“没呢,饿着呢。”
斐一然蹙眉:“不能吧?向叔叔不是说做好了饭等你的么?”
向婻单手搓脸,无奈道:“嗐,不提也罢,你在哪呢?”
“我还能在哪,听你的话来找地方吃饭呗,刚到,还没进去呢。”斐一然说着翻转镜头,让不远处的两个超大的艺术字体入境。
向婻激动地哇哦了一声:“你可以啊!还跑去晓春吃饭了!早知道我应该跟你走的呀!”
转回摄像头的斐一然冲着手机点了点头:“嗯哼,在家里没吃好?”
向婻意味不明地扁了扁嘴:“是啊,吃了一肚子的空气,你待会儿没什么事的话给我打包一份南瓜糯米饭过来呗?”
斐一然点头:“可以。”
“那就这样,我等你。”向婻说着对手机摆了摆手。
斐一然知道她这是想挂断了,忙出声阻止:“等等,你先别挂。”
向婻:“嗯?”
斐一然问:“你打视频就为了让我给你送吃的?向叔叔呢?没在家?”
向婻叹气:“是啊,我跟他大吵一架,他被我气走了。”
手机屏幕里的斐一然冷笑:“你还能把他气走?就你这个没骨气的,你还能敢跟你爸大小声?”
向婻白眼:“就你知道的多,不过我的确有事找你帮忙,具体什么事儿等你过来了再说。”
斐一然:“那行吧。”
“嗯嗯,你快去吃饭,不要浪费时间。”向婻说完,翘着的拇指往屏幕上一点,完全不给斐一然再开口的机会。
站在停车场的斐一然看着飞快暗下去,映出自己脸的手机屏幕,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一口气快步朝着私房菜管的大门走去。
挂断视频以后,向婻放下手机,在床上拧着眉头坐了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搞得,她总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心烦意乱得很。
要命的是其中最让她烦躁的不是晚上的什么宴会,而是系统自动为她领取的任务。
虽然066刚刚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可以有一百积分的透支额度,当前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完不完成都没什么危险,但是从小都是优等生的她,根本不可能不在意开卷第一题就拿不到分啊!
……这该死的自尊心。
除此之外,已经死过一次的她比任何都了解死亡的滋味,所以她也不能不居安思危。
而且那满是马赛克的破手册里的第八页第三自然的末尾有一行小字,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注:系统任务奖励非恒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首次任务奖励有翻倍加成,请把我好机会哦!
身为阅读理解的好手,向婻很难不怀疑这句话的意思是,第一个任务的积分最高。
也就是说,如果她第一个任务失败了,被扣分了,后面很可能要多做好几个任务才能补回来。
那达到一百分,和系统绑定的日子就要被拉长……
她今年虚岁二十七,周岁……马上二十六,一次恋爱都还没谈过。
以前不谈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烦,不想害人,现在既然已经决定不能再逆来顺受,那以后肯定也是要恋爱的,恋爱了自然也要有后续发展。
她不能和系统一直绑着。
再说了就算没有也不行,她可以选择不做,但不能是因为有人、啊不,有系统不让她做!
想到这里向婻又想起了向宏昊让她参加晚宴的事情。
在得到系统给她的《答案》之前,她就主动选择了回到这场晚宴之前重生。
当初会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在前世里,陷入漩涡中的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参加那场和顾泽雨见面的晚宴就好了,这样向宏昊就不会喝多了在别人的起哄中乱说话,她也不会认识顾泽雨。
不认识顾泽雨,后面她也就不会在向宏昊软硬兼施的阴谋中走进沼泽地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那么恶心的事情和人缠上并淹没。
最后迎来,惨烈的死亡。
还连累了一然……
所以在看到有这个时间点的选项之后,她下意识就确定了。
是的,她要回到晚宴之前,她不参加,不去,不见,不接受。
但在看完答案之后,她忽然发现这根本不是悲剧的源头,而那个恶心的男人就是瞄死了她,想让她死的。
既然是这样的,那么她的逃避就是多余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斐一然今晚也有一场私宴要去。
好巧不巧,这两场晚宴是在同一家办的。
前世里的她被突然出现的顾泽雨搞得心神不宁,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事后才知道一然就在她的隔壁被欺负了。
现在她有机会回档重来,没有理由只顾着自己避坑,任由一然被人欺负了去。
甭管怎么说,她还欠着一然一条命呢。
唉……烦。
向婻揉了揉眼睛,向后仰躺,跌落在柔软的床被上后,望着房顶坠下的灯,又回想起在餐桌前和向宏昊的对话。
结果越想越是尴尬。
说实在话,她现在真的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说不怨恨是假的,可真的要说厌恨到要他死,又不……不至于吧?
毕竟是亲手将她拉扯大的人啊……
烦,更烦了。
不行,她得做点什么。
向婻深吸一口气,腰部猛然发力,借着完好的那只手臂,再次坐起身子,使劲往上挪了一段距离,扶着床头起来,又扶着墙壁起来进了卫生间。
斐一然提着外卖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向婻身上套着一次性围裙,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拿着地刷刷卫生间地砖的画面。
她僵了一下,cpu差点当场□□烧了。
“你……你在做什么?”斐一然说话时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向婻刚开始没多久,都还没进行到手动清理自动消杀马桶那一步呢,看到斐一然错愕的表情,立即丢掉手里的东西,笑着追了出来。
“啊!一然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斐一然浑身一震,立即连退两步:“你别过来!”
向婻瘸着腿呢,本来也走不快,看到斐一然面露惊恐地看着自己,低头打量了一眼身上的塑料围裙,再抬头时脸上就换上了坏坏的笑:“你别怕啊,我身上干净着呢!”
斐一然看着口罩上方那双闪过不怀好意的眼睛,立即举起手里的纸袋,威胁道:“南瓜糯米饭哦。”
向婻:“……”算你狠。
两分钟后,扯掉一次性围裙、手套和口罩,并洗干净手的向婻从卫生间里出来,坐倒在斐一然收拾好的小桌子前。
斐一然正在摆从菜馆里带回来的一次性碗筷,看到向婻重心不稳地倒在小沙发上,腾出手拉了她一把。
向婻顺势坐直,一双眼睛盯紧了跟前还冒着热气的南瓜糯米饭,以及摆在另一边的粉粉嫩嫩的樱花酒酿丸子、百合酿虾滑和妃子烟熏三文鱼。
斐一然从手提袋里拿出最后一盒,打开后推到向婻跟前,“怕你嘴馋给你加的菜。”
向婻收回目:“开水白菜?”
斐一然摇头:“清水白菜。”
“什么?”向婻看着那盒和开水白菜摆得一模一样的加菜,眉心极快地跳了一下,“我记错名字了?”
斐一然微笑:“没有,是这盘的确不是开水白菜。”
向婻:“……”明白了,斐一然的意思是,她跟前的这盘就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清水煮的白菜!
“那既然你知道我会嘴馋,你就不要打包来和我一起吃啊!你在晓春吃完再来嘛!”向婻的声音哀怨到了极点,尾音微微颤抖的调调,听上去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斐一然却不为所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饭慢,我这不是担心你饿坏了么,过来和你一起吃呗,你怎么不领情呢?”
向婻冷哼一声,扁了扁嘴,低头扒饭。
斐一然坐正身子,拿起筷子吃一片三文鱼的确是细嚼慢咽,可越是这样向婻嘴越馋了。
“你要是不在意什么留疤不留疤的,我不拦你的。”斐一然注意到向婻的目光,心口如一地推了推自己跟前的盘子。
“……”向婻感觉自己要疯了,她嫉妒地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你吃饭不喜欢说话的吗?”
斐一然点头,后面果然不出声了。
向婻从昨天中午在赛场摔倒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现在虽然感觉自己能吃得下一座山,但事实上,半碗糯米饭下肚她就有点吃不动了。
斐一然看向婻放下筷子,又舀了一勺粉嫩的小丸子送进嘴里,吃相那叫一个优雅从容。
向婻和斐一然一起吃过的饭多到数不清,第一次有种不耐烦的感觉。
好在斐一然的食量不大,不然按照她的这个速度,向婻真的要憋出个好歹了。
斐一然吃饱喝足,把打包盒全部装进手提纸袋,又把挪动的桌椅全部挪回先前的地方去。
向婻看得一头黑线:“一然,我说真的,你现在真的越来越像曲奇了。”
“曲奇?什么?”斐一然表情茫然,“饼干?”
向婻深处她修长的食指摇了摇:“不是饼干,是我的那个强迫症同事。”
斐一然了然:“你是说那个许琦?”
向婻点头:“对,没错,就是她,她和你一样一样的,每次动过的桌椅只要被她看见,她一定要帮忙给挪回去。”
“……”斐一然无语,“那我和她还是不一样的。”
向婻:“哪儿不一样?”
斐一然说:“不是谁的桌椅我都管的。”
向婻心想也对。
斐一然忙活完,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再回来时正对着向婻的脑袋轻声叹气:“婻姐,真不是我嫌弃你,你现在腿脚不方便,你的解压方式真的应该换换了,别的先不论,你这万一在里面滑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向婻的心里正在想这件事,听到斐一然也这么说,非常听劝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得好好想想。嘶……换什么呢?干什么能即解压又对自己有好处呢?”
斐一然本来以为两人还要为此争论一会儿呢,没想到向婻这么好说话地答应了,怔了怔,在墙边的矮柜上坐了下来。
向婻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斐一然的建议,奇怪地咦了一声,在床上滚了半圈坐起来才看到斐一然居然正靠坐在墙边看手机。
她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凑过去:“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斐一然看得过于投入,被突然凑上来的向婻给吓了一跳,她按着胸口吐了一口气说:“没什么。”
向婻心想你当我瞎吗,瞅瞅你慌的。不过她也只在心里吐槽吐槽,没有真的说出来。
斐一然将手机息屏后正面翻到了下面,余光看到向婻扶着墙壁艰难下降重心的古怪姿势,没忍住笑着起身将她重新托起:“我刚刚就是顺势一坐,不用你作陪,这里太矮了,坐下和起来都不容易,你小心膝盖。”
向婻赞道:“这就对了嘛。”
斐一然:“……”
向婻瞥了眼斐一然的脸色,又去瞥她的手机,问:“刚刚看什么呢?家里有事找你?斐叔叔?还是阿姨?”
斐一然仿佛没听到似的,问道:“哎对了,你不是说你找我还有事的么?什么事?”
向婻眼睛转了半圈,看出斐一然在强行转话题,也不难为她,反手顺出中午离开赛场里的病房时斐一然帮她扎的长发。
她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带我去剪个头发。”
“哦,那走……”斐一然话说一半止声,她侧目扫了眼向婻,又用眼睛指了指卧室的房门,压低声音问:“向叔叔给你剪?”
向婻笑:“他?他又不是理发师。”
斐一然蹙眉:“你们中午真吵架了?”
向婻说:“这和吵架不吵架没关系,我现在行动不便,没工夫打理这么长的烦恼丝,剪短一些方便。”
留了很长时间锁骨发的斐一然就是贪图方便,听到向婻这么说,也不问了,看了眼时间说:“那走吧,早去早回。”
向婻刚转过身要走,闻声又转了回来,她伸手搭上斐一然的肩膀,好奇地歪着脑袋问:“早去早回?你赶时间?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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