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白班的同事们都下班以后,向婻在办公室里拍巴掌集合,装模做样地询问了几句大家伙的意见,确认都愿意给她面子,让她请客以后,独自留下看门,目送所有同事走进了隔壁的火锅店。
斐一然过来的时候,向婻一句话没说,先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递给她:“麻烦帮我跑一趟吧。”
“干嘛让我多跑这一趟?我们一起过去啊。”斐一然把卡推回去,还不忘朝里侧看了一眼,确认那条黑得五彩斑斓的、比两根手指都粗的蛇走没走。
向婻想了一下午任务的事情,想得头昏脑胀,听到斐一然这么说差点没反应过来。
她如梦初醒地拍了一下脑门:“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忘了我们今晚也吃火锅了。”
斐一然:“……”
“敢遛我你试试。”意识到向婻遗忘背后的可能性,斐一然朝她做了一个充满威胁的动作。
向婻无所畏惧,嘿嘿笑着拍掉她的手:“行啦,你才舍不得杀我呢,把我弄死了,以后谁陪你骑车去啊。”
斐一然看着桌边靠着的拐杖,强忍住当面翻白眼的冲动,撇了撇嘴角:“你可拉倒吧,你愿意陪我去,我都不敢带你去了。”
“哎呀,那真的是意外!”向婻实在不想回忆那堪称黑历史的摔车,连忙起身拉着斐一然往外走,“走走走,吃火锅去。”
火锅店生意不错,虽然没到需要客人在门口拿着号码牌等位置的地步,但空位寥寥,几乎没什么自主选位子的空间。
就餐区分为上下两层,向婻和斐一然来的时候一楼大厅的桌子几乎坐满了。
鉴于两人吃饭时都不是贪图热闹的人,向婻忍痛拄着拐杖爬上了二楼。
斐一然看她站在二楼楼梯口呲牙咧嘴的表情,刚准备笑她两句,脑后一凉,立即转过了身。
向婻看着反应迅速的斐一然,用手背抹去额头的细汗,一边往前走一边问:“神经兮兮的,看什么呢?”
斐一然摸了一把脑后勺,奇怪地左右看了一圈:“不知、没有,没什么。”
包房都是六人以上的圆桌,她们上来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间,碰巧又上来一家老小,两人便善解人意地没有和他们挣,默默跟着专门安排就餐桌位的小哥,走到靠窗的四人位前坐下。
奇怪的是,刚坐稳,斐一然又感觉到了那道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然而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除了一名穿着制服、微笑着送来菜单的服务生之外,依旧没能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
迟钝如向婻也发现了一然的不对,她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边拿着笔勾选自己要吃的东西,边问:“干嘛?有人跟踪你啊?”
斐一然蹙眉,刚想说不是,忽地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张娃娃脸,立即转换目标,微笑着看向候在桌边的女服务生:“你好,请问你们老板在店里吗?”
服务生年纪不大,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窗外的停车区,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暂时不在,需要的话我帮您叫我们经理?”
向婻听到不在两个字,哦了一声看向斐一然,用眼神询问:“你要找的人不在哎,还要在这里吃吗?”
斐一然进门的时候,特意留意了火锅店门前的停车区,她确认那辆灰色的宝马是在的,听到服务生这么说,直接无视掉向婻的哑语,笑着摆手:“没事儿,我随便问问。”
服务生微笑点头,没有多说,静静地等待她们点好单离开。
店里的服务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半边红半边白的鸳鸯锅就被送了上来。
向婻很多大料不能吃,点的锅底看上去清汤寡水的,看着斐一然那边咕嘟咕嘟冒泡的红油,羡慕道:“我很怀疑你来这里的动机。”
斐一然不置可否,默默把火调小,吃一块熟透的虾滑后,身子往前倾了倾,透过升腾的热气问:“婻姐,你对她们老板真就一点印象都没有?或者不是老板,是其他的什么在这里工作的人呢?”
向婻面露不解:“那按你的意思,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斐一然郁闷道:“我刚刚看你在楼下刷卡的时候,隐约记起来一个画面,看来是我记错了。”
“什么画面?”向婻放下长筷子,喝了口白水。
斐一然说:“也没什么,就是你递卡的时候,我想起来你好像拒绝过那个收银的小姑娘要微信的事儿。”
“嗯?我干过、不对,那个小姑娘要过我微信?”拒绝别人加微信如家常便饭的向婻咬了一口生菜,想了想说,“不应该吧,那个收银的小妹妹明明是新来的啊,以前收银的是个小伙子,肯定是你记错了。”
斐一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想着不行等会直接找经理要求见一见老板吧。虽然连她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这么执着见人家的老板了。
向婻却随着半个生菜叶子进肚,想起来了。
——她当年好像确实是拒绝过一个小姑娘要加微信的事的,不过那个小姑娘完全是为了冲业绩啊。
宠物医院隔壁的餐饮生意不好做,她刚开业的前半年里,隔壁几乎一个月换一次老板,指不定哪天就关门跑路了,那种情况下她脑子进水才会加她好友给她转账,办什么vip充值卡吧!
……哎?等等。
为什么办会员充值还要微信转账?她不应该直接让自己扫码付款或者刷卡付款的吗?
那小姑娘……不是员工?是管理层?
她倒的确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啊!难不成她就是一然说的店老板?!
想到这种可能的向婻倒抽了一口气,险些被嘴里的生菜呛着。
她偷看一眼对面的斐一然,见她还在拧着眉毛,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儿跟她说了,服务生又端来一盘看上去就很新鲜的西瓜。
斐一然抬头:“这是?我们没有点西瓜啊。”
“这是我们老板送的,请慢用。”服务生放下果盘就走。
斐一然立即起身看了一圈,正巧看到一个穿和下午所见的那人发型和衣着从楼梯口下去,想要去追,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得叫来就近的服务生问:“刚刚下楼的那位就是你们店的老板吗?”
不明所以的服务生:“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事了。”斐一然应声。
向婻起身不方便,只伸长脖子跟着看了一眼,然而错过最佳时机和视角的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得转身看向落地的玻璃窗外,那辆她也注意到的灰色宝马车。
斐一然已经得到那人就是店老板的答案,按说应该好受些才对,可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消反而更重了。
她想不通——好端端磨的,火锅店的老板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
但如果不是看她,而是看向婻的话……哦?这样的确更好解释一些。
再联想自家工作室和邻居的那些小摩擦,斐一然心里咯噔一声,渐渐悟了。
对她的担忧一无所知的向婻捏了一片西瓜,小口咬着,双眼依旧看向窗外。
然而让她遗憾的是,直到那披散着长而直的黑发走到车门前,她都没有转过身一次。
……没能看到她的脸,那就算了吧。
向婻收回目光,却不想她刚坐正身子,那打开车门的人就抬起头看了一眼她所在的方向。
吃过火锅,两人从店里出来,向婻于心不忍,又给夜里值班的同事们点了烧烤。
斐一然靠坐在椅背上看她:“你还真是有心。”
向婻骄傲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给我干活,我肯定不能饿着他们。”即便他们多半都是向宏昊的线人。
斐一然看了眼手机说:“我妈今天晚上到我那里,她还没睡,你要不要跟我过去?”
“还没睡吗?会不会太打扰了?”向婻有些担忧,虽然刚刚吃饭的时候,想要拜访的要求是她自己提的,但这些年来她很少见一然的长辈,冷不防夜里找上门,她的心里多少有点紧张。
斐一然摇头:“不会,她睡眠不好,经常很晚才休息,你正好还能陪她聊聊天。”
向婻想起家里那位一夜未归的老父亲,也不想回去,纠结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同意了。
斐一然的爸妈关系很一般,但为了维持表面和平,她妈妈还从未出来住过,今晚能到一然的住处来,大概是真被昨晚的家宴给气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坐在副驾驶的向婻无奈叹气。
斐一然听到向婻的叹气声,又想起朋友圈那些诋毁她的传言,担心地瞥了她一眼:“那些传言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的啊?”
向婻正想事儿呢,闻言关掉手机,笑眯眯地问:“啊?你说什么?”
斐一然无奈:“我问你想怎么收拾那个姓顾的,处理谣言这种事情不能慢,你一慢就不知道那些谣言会发酵成什么样了,就怕越传越邪乎。”
“我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会儿我就把姓顾的裤衩子都给扒……”向婻的声音一顿,脑海里忽地闪现出另一件事来。
——那顾泽雨好像和开火锅店的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亲戚来着?
算了,看在她送的西瓜味道不错的份上,裤衩子还是给他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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