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楼内,早已等着卢栩的承平伯在店里逛完了第八圈,睡眼蒙眬的打了十几个哈切。
今天不是大朝会,他们这些虚职的勋贵也不用上早朝,平时这时候他还在家睡觉呢,今天为了庆祝卢栩开业,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还换了身新衣服。
结果天都大亮了,那小子竟然还没来!
岂有此理,竟然敢让他在这里等,真是岂有此理!
同样被一大早坑来的侯爷、伯爷们,则已经跑去对别人贡献的藏品评头论足了。
自己的好不好不要紧,主要是不能让别人抢了风头。他们一大早就过来了,要亲自检查自己的宝贝位置够不够好,和别人的比够不够档次显不显寒酸。
拿金银的嫌摆字画的寒酸,摆字画的嫌弃金银俗气,摆玉石的嫌金银器没品,嫌字画太穷,再被群起而攻之说他的石料不行,不润,不透,颜色不好看。
“怎么不好看了?上好的白玉!”
“上好的白玉你雕个元宝?还不如我这银瓶金花呢,看看——我们本身就是金子银子,不用雕成元宝也值钱!”
“俗!”
“你不俗你雕个元宝?”
“这块石料本身就是元宝的造型,这是天造的元宝你懂吗?珍品!”
“我不懂,我就懂你俗。”
“你离我宝贝远点儿!没听见人家说要站在圈外面看吗?”
“谁出的主意,隔这么老远能看清什么?”
“我觉得挺好!”
另外的人也道:“我也觉得挺好,我家这画,平时那都得沐浴焚香才能看,能叫人随便靠近了瞎摸吗?”
“我瞧你这画就是个赝品!”
“你才赝品,你懂个屁!”
“离远点,省得你浑身俗气给我宝贝染俗了。”
……
摆古董的则慢悠悠地喝茶,鄙视别的物件都不如他们的有岁月沉淀,几个显摆古董的凑在一起相互还要比比谁的年代早,谁的有名气,谁的多少钱……
他们相互间互甩酸话已经吵了好半天,听得承平伯脑瓜子嗡嗡的响。
他让掌柜给他拿把扇子来,怎么一大早就这么热呢?
掌柜:“送冰的一会儿就到了,您再忍忍。”
承平伯:“冰?”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冰呢?
“我说,伯爷,你把铺子改成这样,是要卖什么呀?”吵了半天,这些个侯伯勋贵们也累了,他们口渴了,一个个找位子坐下,兴致盎然地欣赏着月辉楼的新布景。
看不出来他承平伯米长青竟然还有这种创意,就几根竹子,几盆花草,搞得还挺别致。
“他能卖什么,卖纸呗,你没瞧那边有纸有笔,那还有书架呢。”
承平伯:“……?”
先前没注意书架的这会儿也瞧见了,心说难不成承平伯终于受他夫人熏陶变得爱看书了?
承平伯:“我没说吗?”
“你没说啊!”
嘶!
承平伯回想一遍,真没说!!
好奇的人走到书架前一瞧,话本儿?!
不愧是承平伯啊!
往铺子里放话本,有想法!
他们一翻看,嚯,还是插画本呢!
“你儿子今日邀皇孙来,不是为了看话本吧?”
“小心陛下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承平伯:“去去去!什么跟什么,皇孙是……”
“来了来了!点心来了!”守在门口的掌柜瞧见卢栩了,连忙喊起来。
什么?
点心?
几人一愣,承平伯还给他们准备了点心?
可不就是点儿点心,至于这么激动吗?
待他们转过头看到那“点”点心有多少时,都看傻了。
“这是……”
“要卖吧?”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又忍不住面面相觑,这铺子布置成这样,卖点心?!
“对不住,一不小心做多了,刚刚做完。”卢栩朝承平伯歉意笑笑,在承平伯介绍下又朝店中的勋贵们一一打过招呼。
他出门前特意去换了件新衣服。
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总是有点儿翘的头发早上君齐也帮他收拾过了,还绑了新的束发带,浑身上下簇新得体,透着股爽朗洒脱。
虽然熬了小半夜,可这会儿看起来是个十分挺拔俊逸有精神气的小伙子。
若是说他是出身哪个名门大家也是有人信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伙子,向他们大大方方拱手问好后,便和伙计一起抬箱子开始卸货了。
纨绔勋贵们:“……?”
是哪里有点儿不大对劲呢?
为什么总感觉这小子该跟他们站在一起才是对的?
这种既视感怎么回事?
他们把承平伯拉到一边,“这谁呀?”“哪家的小子?”
承平伯:“我家米添同窗的哥哥呀。”
“啊?”
众人茫然。
“不是你家新招的掌柜?”
“哪有这种气质的掌柜?文官家里的小子吧。”
“你家世子同窗的哥哥,在你这儿做什么?你们要一起卖点心?”
没听说朝中哪家擅长做点心呀。
承平伯脱口而出:“是呀,我们合伙做买卖。”
瞧着承平伯要把能说不能说的都秃噜出来了,卢栩连忙过来把和承平伯夫人商量那套说辞拿出来解释一番,把承平伯夸的只差仰头摇尾巴了。
几人微妙。
慷慨仁义?乐善好施?承平伯?
他米长青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倒不是说承平伯小气,只是以承平伯府如今的财力……
他能把月辉楼白白借给什么同窗,还特意改成这样吗?
举债做好人呀?
武昭侯敏锐道:“你说的同窗,可是皇孙那个伴读?”
皇孙伴读?众人一激灵,那个在太子府打架的?!
承平伯:“对,就是小卢!”
众人:“……”
那位小伴读他们可没少听说,看袜子识布骂人嘛!
东城、南城那几家风头正劲的酒楼也和他家相关。
就说嘛!他米长青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了,哪可能把铺子分给什么儿子的同窗的哥哥用。
今日皇孙来,该不会冲的不是他米长青,而是人家小伴读吧?!
承平伯不知道开业第一天底裤都快被人看穿了,好几个人眉来眼去的猜卢栩“借”他这铺子要出多少钱呢。
经过颜君齐弹劾大将军那么一闹,卢栩和观阳炒菜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他们再看卢栩那边热热闹闹的卸车,就更好奇了。
最近他们也没少去东城吃饭,能做出那么多种炒菜的人,做点心会是什么味儿呢?
有点期待。
待卢栩将各色糕点摆好,每样取三个,松松散散又配列有序地摆在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挨个给他们介绍时,嗜甜的已经迫不及待了。
吵了一早上,他们早饿了,这会儿卢栩那些点心又一阵阵儿往外飘香,卢栩还一直摆啊摆,摆了一个又一个,没完没了的。
琳琅满目的点心,花花绿绿,方的圆的尖的,高的扁的胖的瘦的,哪个瞧着都好吃,哪个都看得到吃不着。
等就等吧,烘烤的香味还直钻往鼻子里钻。
也不知这点心是怎么做的,闻上去又比其他点心铺的烤制的点心多了一种奇妙的浓郁香气。
以承平伯为首,他们凑近了细瞧细闻。
论权,他们不行。
但论钱论贵,他们还是挺拿得出手的。他们这些人中一半都是祖上追随□□打天下的,到如今已经在京城富贵了好几代了,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能逃过他们的嘴和手?
不说吃遍京城,也几乎把御膳房外的菜肴都吃个遍了。
可这什么东西?
从哪儿蹦出来的?
他们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上次这么惊讶的时候,还是瑞祥楼突然弄出一大堆炒菜那时候呢!
见卢栩摆完了,有人马上搭话:“米伯爷,你们就是要卖这个?”
承平伯也看卢栩,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他才是老板,“对、对对!”
其他人腹诽:倒是卖呀!
承平伯连忙收了收没见过世面的神色,“小卢,你给大家介绍介绍。”
刚刚光顾着吃惊了,一个也没记住。
卢栩:“……”
他又耐心介绍了一遍名字,至于味道、口感……
“诸位不妨尝尝看?”
卢栩从柜台下拿出昨日就准备好的白瓷小碟子,夹起一块儿蛋卷,放上成套的白瓷浅口小勺子,先给了承平伯。
众人唰一下全看承平伯。
承平伯:“……”
虽然他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吃,但给了个勺子总归该是用勺子吃!
瞧着和从前吃羹糕差不多?
他拿起勺子,往蛋糕卷上挖了一下,咦,这么好切?!
“看着就着急,这是什么?给我来一块儿尝尝。”昌隆侯指着甜甜圈。
卢栩用油纸包一下再放到碟子中,“甜甜圈这样吃比较方便。”
“甜甜圈?名字怪模怪样的。”他吐槽了一句,拿起来一口咬掉一小半,“咦!是挺甜的!”
表皮有点酥,有点脆,咬起来香香的,没什么馅,却很软甜。
他三两口便将甜甜圈咽下肚,“嗯,不错,好吃。再给我包几个,我给我家老妇人带回去尝尝。”
卢栩闻言,从一旁拿出昨天才送来的折纸,将折纸放到托盘内,铺一层油纸,再从身后架子上装了五个甜甜圈,再多这种镂空小盒子就装不下了。
他将托盘交给伙计,练了一天折盒子的小伙计飞快将盒子折好。
一群勋贵们只见小伙计手下翻花似的,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一个三面有镂空花纹,圆灯笼似的小盒子就折好了!
伙计双手端着递给昌隆侯。
昌隆侯稀奇地接过去,一瞧,正面还印着一排字,“这写的什么?”
承平伯沾沾自喜:“月辉楼啊!你瞧,月、辉、楼!”
昌隆侯嗤之以鼻,心道写成这样谁他娘认识?
他一转头,看见了一旁卡通月亮的同款纸盒,“我要这个,给我换成这个!”
承平伯:“……”
莽夫、糙汉、文盲!
卢栩嘿一声乐了,他的卡通款被承平伯吐槽了好几天,搞得卢栩以为京城权贵们都没童心呢,看吧!有人欣赏,有人喜欢!
昌隆侯又将点心挨个看了一遍,“还有哪个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吃?”
卢栩:“除了这些饼干稍硬,其他的都适合,这些尤其,软若膏脂,入口即化。”
卢栩指着蛋糕类的给他介绍。
昌隆侯:“当真?”
卢栩:“当真!我哪敢骗侯爷。”
昌隆侯也点了一块儿蛋卷,他吃蛋卷就不像承平伯那般斯文,一勺子切一大块,一口塞进嘴里,越嚼眼睛越亮。
这东西,真好嚼!
细腻的奶油与蛋糕的甜味、茶的苦香味在口中碰撞混合,成了他从未尝过的新奇味道。
甜,又不只是太甜。
苦,又不是苦。
细腻湿润,柔软香浓,那么大一口一点儿都不噎人。
昌隆侯含糊不清道:“这个!还有那些,每样给我装一个!”
卢栩:“好的。”
他挨个铺纸盒,给伙计包。
蛋糕,尤其是奶油蛋糕,可是要一个装一个纸盒的。
昌隆侯边吃他的蛋糕卷边指挥伙计:“我都要那个样的盒。”
承平伯见他还是要卡通盒子,忍不住又在心中好一阵骂骂咧咧,什么审美?
卢栩给他装好,提醒他提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让盒子倾倒。
昌隆侯闻言又觉得这点心似乎又贵重了点儿。
他让下人帮他提好,又要了一个甜甜圈吃起来,他也四十好几的人了,牙也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好了,吃点儿好嚼的刚好!
他爽朗道:“我先给老娘送回去,待会儿再过来!哦对,多少钱啊?”
卢栩笑吟吟道:“承蒙惠顾,开业头三天八折,三十二两。”
昌隆侯脚步一顿,怀疑听错了,“多少?”
卢栩:“总计四十两,头三天打八折,三十二两。”
众人视线“唰”的集中到承平伯身上。
承平伯满脑子回荡着那天他与夫人抱怨卖点心赚不了大钱时夫人说的——
“那便看如何卖了”
“那便看如何卖了”
“那便看如何卖了”
……
都看他干啥?!
价又不是他定的,黑的是那边那小子不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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