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卢栩便精神抖擞地跑去找睿王借钱了。
他要采买去西北用的东西。
除了睿王庄子里的,还得买许多别的。
睿王:“……”
他们合开的酒楼一两银子还没赚,家先快被搬空了。
他就纳了闷儿了,这小子是要买什么呀?别人郡守带全家赴任都没他这么能折腾。
卢栩卖惨:“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要被陛下流放了,不带齐吃的得饿死,不带够衣服得冻死,西北的雪啊,哗哗的下,一下就是小半年……”
睿王:“……是你去过西北,还是本王没见过雪?拿上银票赶紧滚!”
银票到手,卢栩撒腿就跑。
谁想和他磨叽?
他还得赶紧去买马买车呢。
那些不好找驿站送的东西都得车马拉!
皇城内,颜君齐则去找吏部和户部要他和卢栩商量半夜商量出的最大好处——
他们要把北庭县也添加进户部选的新商税试点名单。
并且,不同于其他几县,他们要所有进入北庭县的商旅原本的商籍划分不变,不能因为从原籍到北庭县跨郡、跨县,改变他们原本的商籍分类,让他们交更多钱粮。
户部选的那几个试点,可是大岐商贸最发达的地区,本身商人就多,可北庭县有什么?
他们全得从外面找。
总不能人家来趟北庭县,从小商变大商,大商变巨商了,那谁还来?
商路的经验告诉他们,想繁荣一地,只靠他自己是不行的,必须得让更多人参与。
北庭县那么偏远,别人凭什么去?
总得有点儿好处吧!
他们俩列了一大堆细则,颜君齐连夜整理出来,拿给户部尚书看。
户部尚书还在拽着吏部、御史台帮他筹划将他调到别处,不想一晚上过去,颜君齐竟然真要去定北郡了。
户部尚书:“……你是不是傻了?你当那是什么地方?”
他将颜君齐拉到角落,给颜君齐出主意:“你咬定了坚决不想去,太师不是喜欢强扭瓜的人,我和吏部尚书出面,再去找太师和陛下闹一闹,若不行,你就装病拖延,一直拖到陛下派别人去,你就不用去了。”
颜君齐没想到户部尚书竟然会教他这种小手段,忍不住愕然。
颜君齐满心暖意,谢道:“多谢大人,学生感激不尽。”
户部尚书点点头:“嗯。”
颜君齐:“不过总有人要去的。”
贺太师已经盯上卢栩了,哪会让他们靠这点儿小手段赖过去。
户部尚书:???
他傻眼:“我说你是不是傻了?”
颜君齐莞尔笑。
其实京城也好,北庭县也好,或是其他任何地方,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有卢栩陪着他,天涯海角也无所谓。
昨晚商量完,他莫名升起一阵澎湃与希望。
西北是荒凉地,但同样没有盘根错节,惹人心烦的关系网,他们能自己做主,自己说了算,能像昨晚一样,就像从前在观阳一样,他和卢栩一起商量谋划如何繁荣自己的地盘,精打细算。
说不定他和卢栩真能如贺太师希望那样,将西北经营得如同北境一般呢?
颜君齐:“学生心意已定。”
户部尚书说不动他,气得直呼不管了。
可气跑没多久,又把他叫去问为什么要在北庭县做试点。
整个西北,都没个像样的商队,难不成颜君齐还想往西北拉商人?和蛮人做生意?
他不得不提醒颜君齐,即便他过去成了一县之长,但大岐与蛮人关系微妙,稍有不慎就是大问题,宁肯无功,不要惹过。
颜君齐:“那边还有许多军户,他们总要生活,需要关内往那边运送东西,”
提起定北郡户部就头疼。
别说往那边运生活物资了,他们连军粮都凑不够。
哪个商人傻了会往那儿运呢?
他不知道卢栩正在外面干这傻事。
户部尚书本想拒绝,可想起颜君齐会试的文章,鬼使神差的,真把北庭县写上去了。
若是内阁同意,他想看看颜君齐过去后能不能给西北带来变化。
若内阁不同意,嘿嘿,他又有理由扣下颜君齐了。
户部尚书麻溜就提折子交去内阁了。
贺太师,同不同意看你啦!
他有九成把握贺太师不会同意颜君齐这搞特殊的要求。
不料贺太师看完颜君齐的要求后,眉头挑了挑,还露出十分赞赏的神情来。
户部尚书:“……”
什么意思?
贺太师不是最不喜欢搞特殊吗?
贺太师把折子收下了,户部尚书失落的出来,等啊等,没等到他的折子被内阁踢出来,反而从吏部那等来贺颂之也提了外调申请的消息。
户部尚书:“……”
他是不是光忙着商税的事,已经看不懂如今的朝政朝局了?
现在京官已经这么不受年轻人喜欢了吗?
现在的翰林无论看上去多老实,其实都长着一身反骨吗?
颜君齐就算了,浓眉大眼的贺颂之是怎么回事?
不行,他得去找翰林院大学士聊聊,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宗鸿飞和梅孟希也要跑。
另一边,卢栩借完钱开始采购东西。
他自己就是跑商路的,北境缺的他认为西北八成也会缺。
什么油盐茶糖布匹粮食生活用品等等。
全得准备。
别看都是小东西,可百姓生活需要的就是这些小东西。
到了衣服破的时候,连根针都是稀缺物资。
他还得打听打听西北是不是也禁铁,若是不能带铁器过去,许多东西还得换成铜器。
除了铁器,采买第一件要紧的,就是盐和粮食。
粮食他能从睿王的庄子里搬,盐却必须得买。
大岐盐铁卡的严,采购盐是有限额的,官盐也就对勋贵们稍微宽松些,即便如此,谁家也没多少存货。
卢栩籍贯不在京城,生怕皇商的身份不够,又找承平伯、武昭侯、昌隆侯他们一起,借用各府的名义去采购盐和糖。
幸亏睿王新开了酒楼,他们月辉楼也天天做点心,他常去买的几家铺子都认识他,他搞采购对方也没太当回事,卢栩决定走之前天天买,换着买,今天这家,明天那家,使劲儿买。至于以后酒楼和月辉楼有没有糖和盐用,让睿王去想办法。
还有什么布匹、棉衣、药材、药膏,治风寒的,治水土不服的,治冻伤的,止血的,治蛇虫的……
卢栩经验丰富。
睿王封地有茶庄,自己就开着茶铺,茶他从睿王那儿打包。
粮食太远不好带,卢栩通通打包好走驿站,在被官驿拉黑前,能带多少带多少。
最关键的大件,就是马车。承平伯言而有信,管家带着伯府养马的师傅陪他逛遍京城三个马市,还找昌隆侯他们从府上给卢栩凑马。
他们卖给卢栩的马,都是府中精养的好马,还只收了个友情价。
卢栩在京城备受挤压,如今他算是勋贵们默认的公敌,承平伯、昌隆侯他们依旧和他来往,让卢栩又忍不住满腔满腹的感动。
卢栩牵马道别,暗暗想,他不是被排挤出京城的,他不是被流放出京的,是因为贺太师有求于他!
早晚有一天,他会叫笑他的人都后悔,叫他的朋友们骄傲自己的好眼光。
他忙活到下午,没顾上去月辉楼,没顾上去睿王的酒楼,卡着童生考完的时间去接卢舟。
等卢舟考完,从人群中信心满满出来,他不但等到了哥哥,等到了特意来接他的姜濯、米添,还等到了哥哥带来的二十辆马车。
他们买马买车一时爽,人手却没车马多,这二十辆都是五辆五辆用绳子牵在一起的,于是在考场门口一摆开,一瞧就是一家的。
这阵势就相当惊人了,即便在不缺马用的京城,一下拉出二十辆,也是相当惹眼的。
卢栩被考完的大孩子小孩子家长仆人看了好半天,无奈想,这不是才凑到了马,还没来得及往家里放吗?
接到了卢舟,他厚颜无耻摆出一副土大款架势:“都是咱家新买的,想坐哪个坐哪个!”
卢舟:“……”
他只是考了场试而已,为什么出来世界都不一样了?
姜濯、米添则招呼卢舟上他的车。
他昨日才听说颜君齐要被调到西北,伤心惆怅,不知道卢栩会不会把卢舟带走,今天遇到卢栩,卢栩问他能不能替他看护卢舟安全,姜濯又大喜过望。
卢栩:“我家卢舟是殿下的伴读,是为了给殿下做伴读才留在京城的,殿下有责任有义务要保证他安全。”
姜濯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他们达成同盟,就等着卢舟出来好通知他。
卢舟茫茫然听说完,被巨大信息量冲击着。
在他考试的时候,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这就要去西北了?
他沉默地听卢栩和姜濯你一言,我一语,捏着从考场背出来的包袱,望向卢栩:“哥哥,我想跟你去西北。”
卢栩和姜濯戛然而止。
卢栩:“那边可连个书院都没!”
姜濯:“是呀!”
卢栩:“我都和睿王说好了,你住在王府,能和他们住一个院,也可以单独给你安排一个小院,平时王府派车接送你,休沐时还能跟着桓公子学书画,你不是很喜欢他的画吗?”
卢舟摇摇头:“我喜欢桓公子的画,但我更想跟你去西北。”
姜濯伤心道:“阿舟,你不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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