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牵着赵游金的手,把她领到后院。


    隐隐还能听到远处马鸣人叫。


    但在赵游金眼里,只看到两大盆衣物。


    老妇指着一盆高大暗沉的,“这留给我洗。”


    又指着一盆看起来比较少、比较流亮的衣山,“这些都是丝绸的,也没多少,我想你招人疼,怕洗粗布的伤了手,你洗这盆吧!”


    赵游金皮笑肉不笑,她曾有个家境优渥的闺蜜,常年穿桑蚕丝衣物,这玩意非常漂亮也非常易裂,一不小心就划破了。


    老妇明摆着为难人。


    赵游金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一张笑脸,“谢谢关照。”


    赵游金坐在盆前板凳上,偷眼打量老妇动作,抄起一块类似香皂的灰块,在衣服上摩挲。


    可这时代工业水平太过落后,这玩意比香皂糙多了,粗粒子拉手不说,还揉不出泡沫。


    老妇阴阳怪气:“你这可好,攀上高枝儿还没两天,衣裳都不会洗了,你娘就这么教你的?”


    赵游金根本没听进去,紧盯老妇动作,捶衣甩衣利落地很。


    可不知怎么,自己上就笨手笨脚,还越做越慢。


    寒冬腊月,冰水冷到骨头里,别说洗衣服,抓也抓不住。


    老妇动作不停,口中还骂她:“再这么糟蹋皂荚!下辈子投胎做表子!”说完自己咯咯笑起来。


    赵游金急得满头大汗,风一吹,更是打个哆嗦,手下猛抖。


    只听嗤喇一声。


    一件暗蓝丝绸窄衫就没了半边袖子。


    老妇呲牙笑道:“仗着年纪小,一心勾男人,衣服也不会洗,天下都是你这样的女人,怪不得西凉来打!男人也是,偏把你这样的女人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不知道越老越有滋味···”


    赵游金忍无可忍,站起来踢翻木盆,“你他妈有病吧?男人喜欢年轻的,你又没男人不行,那你去死投胎啊!妈的嘴上骂别人勾男人,心里馋别人有男人勾,西凉王子我都不要,轮得到——”


    不等她说完,老妇抓起条湿漉漉的衣衫,劈头盖脸朝她打来,“小表子!小表子!”


    吃饱水的麻布非常沉,啪啪打在脸上,像一支|木棍。要拍下她的面皮来。


    赵游金忽然有个想法:如果自己是头牲畜,这几天遇到的人都违反动物保护法了。


    形势比人强。


    赵游金重新打了一盆水,拼命刷洗衣物。


    这皂荚真太他妈不好用了!


    老妇就是知道赵游金不会丝绸,故意让她把所有丝绸洗破洗坏了,才把所有丝绸接过来,自己洗好挂好,晾干全收进自己箱笼。


    美其名曰:物尽其用。


    赵游金已经给打得鼻青脸肿,双臂青红,衣服贴在皮上疼得像烧。


    第二日,老妇大概也是怕她死了,上午没有来,在床头扔下半块馍馍就走了。


    这屋里没有炭盆,一觉醒来,赵游金头晕眼花,刚咬一口,还没咽下去,先反出胃水。


    那木板床非常矮,赵游金趴在床头,吐出来的胃水往脸上溅。


    腻腻的,凉凉的。


    屋门噶呀一响,老妇又来教诲她:“我今儿去打听了,说西凉占上风呢!”


    赵游金粗喘不止,一吸气,鼻腔里都是呕吐物,顿时连咳带呛。


    差点没背过气去。


    老妇拍着巴掌惊叫:“你肚子里,这是不是西凉的种、种、···贵嗣?王子的儿叫啥?是不是该叫驸马呀?你怀着驸马咋不早说呢?”


    赵游金晕晕沉沉,只觉身上一沉,暖气逐渐回过来,原来老妇给她盖上一层厚被,“我的好王妃,我也想让你享福啊,咱没有钱呀!”


    老妇在床前抹眼泪。


    赵游金让她滚。


    老妇滚得很快。


    第三天,老妇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平成公主又行了。


    于是赵游金没有水喝。


    因为她是揣着西凉孽障的表子。


    赵游金恨得牙根咯咯,从小到大,她唯一和女主角相似的经历就是:被奶奶扎过手指。


    她以为自己不会恨任何人堪比自己的奶奶,如今却遇到了。


    第四天,平成公主亲侍被擒,老妇连夜把丝绸缝成尿布,给赵游金喂水端饭,指天咒地表示:这肚里绝对是个儿子,以后西凉王子的衣服都给赵游金洗。


    如果赵游金不洗,可以让老妇洗。


    赵游金真的很难想象,世上还有这么恶心的人。


    赵游金有气无力:“如果西凉真的打赢了,那么收你为奴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第五天。赵游金正睡着,睡前她终于吃上了热饭,——半碗夹生的糙米。


    肺腑发虚,像是意识被稀释了,一点点荡出去。


    直到老妇赶来时,只能看到她跪在床前,眼珠咕噜噜转乱,嘴巴一动一动,吐出模糊的词语。


    过了好久,赵游金才慢慢反应过来,是求她不要把这几天的事说出去。


    赵游金心想去你妈的,口中保证:“如有怨言,让我奶奶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就听屋外响起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屋门外银光一闪,死神披着铠甲走了进来。


    屋内没有光源,银甲也黯淡下来,成了一层硬灰人形,每一步都咚咚有声。赵游金饿得不行,只觉整个人都要被震碎。


    近了,才看清他的脸。


    是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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