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的盯着脸色大变的秦艳红,说出口的话也不复先前和煦。
“秦艳红，你确定马老大真的给你打电话了？那通话记录呢，你翻出来给我看一下。”
秦艳红身体一颤,她避开所长的眼神,强装镇定的说道：“当然是打了，我还敢骗警察吗,不过手机我没带来，放家里了。”
林国富就是再有怀疑，可秦艳红又不是什么嫌疑人，他也没办法强制命令她回家取来手机给自己看，只是在她临走前语重心长的说了句。
“秦艳红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糊涂啊！”
“当...当然。”
林国富绝对不会想到,他本以为是马老二签约公司的老板威胁了她，便试着用言语刺激，看看能不能让她迷途知返。
但“一夜夫妻百日恩”这句话落到秦艳红耳中，反而叫她有些动摇的神色坚定了下来,她重申道：“没错，我家男人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眉头紧皱的林国富,从底层小民警到派出所所长，三十多年风风雨雨练就的危机感告诉他,或许暗地里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
想到这他脑海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绷紧了,考虑了好一会儿，给正在去往幽县路的两位同事打了个电话。
没有喊他们回来,而是下达了继续按照原计划调查马家父子行程的命令。同时马家村这边也没有放松，恰巧所里有位同事刚结婚的老婆就是马家村的，所长拉过他耳语了一阵,下午便给他批了一个星期的婚假。
然后陆陆续续的消息传进了林国富耳中。
‘秦艳红把儿子秦壮壮送回了娘家，说是和弟弟家的侄女作伴。’
‘马家村的狗最近很奇怪，总是冲马老大家叫唤个不停，可走到旁边却都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好像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秦艳红家这几天时常有奇怪的‘嗬嗬’声传出来，还有一股非常难闻的臭味，就像是里面有一大桶死鱼烂虾。’
‘秦艳红在跟着树音学做干货，活的鸡鸭鹅羊买了许多，昨天更是直接买了头牛，可奇怪的是并没有看见她家院子里有挂晒肉干。’
‘......’
林林种种，虽然没有林国富预料到的，属于马老二经济公司的社会人士过来，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莫名让他的心揪得越来越紧，却又找不到源头，只能更加注意幽县的情报，一天好几通电话的打过去催促。
“已经到幽县了，是，我们会认真查探的，有什么情报也会立刻上报，好的好的，那所长再见。”
眼见姜华放下了手机，魏俊彦有些八卦的凑上前，“姜哥，怎么所长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啊，难道马家父子和所长有亲戚...”
“闭嘴吧你！”
姜华直接一个爆栗子敲了上去，在他委屈闭嘴后，才翻着白眼说道：“少胡说八道，所长和马家父子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有人报了警，所长作为人民公仆履行自己的责任而已。”
“也入职快一年了，还整天嘴上没个把门的。”
“姜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魏俊彦一边道歉一边追着人踏进了水坪村。
根据他们在幽县的调查，马家三人最后的去向便是在这里。
水坪村是个很典型的种花家新农村样貌，两层小洋房，村里主路铺了水泥，通电，通网。当然另一个农村普遍状态它一样是存在的，那就是——缺少青壮年。
村里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这无疑增加了姜华和魏俊彦的工作难度。
在随机问到第三个老人时，得到的依旧是她直勾勾的目光，以及半响后异常沙哑的回答，“没...没有！”
魏俊彦带笑的嘴角垮了下来，出身生长都在城市里的年轻人，对于农村的映象还停留在课本上的淳朴老乡来着，猛的热情变成了冷漠，他完全无法适应。
姜华却是十分理解，他就是从山沟沟里考出去的，知道有些村子排外的很，不过好在警察的身份还是管用的。
当他们去到村长家，亮出证件后，终于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这三个人是来过水坪村，可只呆了一天就走了。”
声音是同款的磨砂嗓音，姜华暗自猜测水坪村的老人是不是都是老烟枪，他姥姥就是从年轻时一直抽烟，到现在说话总感觉含了口痰在喉咙里，听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一天？那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村长僵硬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线索就此断绝，姜华和魏俊彦商量了一番，鉴于所长对这事的重视态度，加上天色也黑了，最后他们决定先在村子里住一晚，明天再找一天，还是没有消息的话就申请回程。
晚上两人是在村长家借的宿。
村长二儿一女都在外面工作，家里只有他和他老伴，以及大儿子家的六岁闺女妮妮。住的地方还是很宽敞的，就是吃的忒差了点。
不知道剩了几天、都有馊味的硬饭，带着黄叶、泥土的红薯藤。
魏俊彦举着筷子，看了看左边一口一口，快的让人怀疑有没有咀嚼的村长夫妇，和没有半点挑食也没有半点喜悦，只机械吃饭的妮妮，又看了看右边若有所思的姜华。
最后这顿饭还是没有吃下去，他们就着背包里的小零食解决了饥饿，一夜无梦。
翌日。
两人开始从村头到村尾一家家上门去询问。
得到的答案都是清一色的“呆过一天，走了”，再问知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后来又去了哪里，也是齐齐摇头说“不知道”。
魏俊彦对这结果早有预料，也没感到失望，倒是姜文，在他好奇问过一位村民怎么没听到过狗叫？那人回答：“水坪村没有养狗”。
那刹那，姜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凝重非常。
再后面，他把询问的任务交给魏俊彦，自己则是每到一家就去看些稀奇古怪的地方。
什么菜地，牛栏，猪圈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差，到最后一家时，他盯着人家屋檐角落里的鸡窝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在临走前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大爷家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我看您家的鸡好像全杀了？”
大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那双浑浊的、如同死鱼般的无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姜文。
姜文神色淡定，他的长相是那种斯斯文文的，加上瘦瘦高高体型的加持，十分的能够唬人。
反正要是没看见那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的双手，任谁也猜不到他此刻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气氛在两人的对视中，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就在魏俊彦这个粗神经都察觉到不对劲之时，大爷开口了：“没-有。”
如果说别的村民声音沙哑程度是1，那么大爷就是一骑绝尘的10，听的人差点控制不住用双手去捂耳朵。
“谢谢大爷”，姜文面上依旧淡定的颔首，接着转身拽住魏俊彦，以似慢实快的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了房子所在，姜文立刻放开脚步跑的飞快，一边跑一边用小声吼道：“快，快走，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为......”
为什么三个字只出口了一个，剩下的在看见姜文眉宇间不再掩饰的惊恐后，咽回了肚子里。
“好！”
算了，反正听姜哥的准没错！！
这么想着，魏俊彦反过来扯着姜文往村长家狂奔而去。
本来姜文都在肚子里编好了一堆理由，正琢磨要用哪个应付村长可能有的追问，推开院门后，便看见院子有十几个青年男女，正提着行李箱一脸兴奋的围着村长，叽叽喳喳问话。
“村长村长，‘马家老二’直播里那个神秘、诡异的古墓在哪啊？”
“村长村长，那个古墓真的是仿建的吗？难道有什么大集团要开发这里？”
“村长村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古墓探险直播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村长村长，‘马家老二’说成功破解古墓迷宫就有一百万奖金，是真的吗？”
“村长村长......”
姜文撇开那些“直播”“古墓”之言，瞬间抓住重点。
‘马家老二’？
是所长要找的马老二吗？？
他想要问明白，可那些年轻人处在极度兴奋之中，声音大到压根听不见他说的话，最后，还是魏俊彦大喝一声“住嘴”，方安静下来。
姜文使了个眼色，魏俊彦意会的随意找了个理由，拉着村长到房里去了。
然后他赶在渐渐反应过来，将要暴发的青年男女前面，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警察！”
“现在正在调查一桩失踪案件，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
一片寂静。
随即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呛咳声。
“咳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
年轻男女们艰难的把嘴里‘问候’咽回去后，又急忙七嘴八舌的解释自己一直是守法公民，绝对支持警察叔叔工作，有什么问题叔叔尽管问，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云云。
当然也有那么两个脸色不太对劲的，但他们想起姜文刚刚说的“调查失踪案件”，而且偷税什么也不归民警管，遂放下心来跟着表忠心。
姜文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等场面再度安静下来后，他从口袋里拿出打印好的照片，问道：
“你们刚刚说的‘马家老二’是绰号马老二，真名马前进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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