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谢玉照让她等什么,姜亦棠不清楚,但谢玉照每日都会照常来接她,意识到谢玉照根本不会听她的,姜亦棠只能放弃劝他。
第四日,是沐休日,上书房同样放假。
姜亦棠难得一觉睡到辰时,等她醒来,就听青粟来报四姑娘来了。
姜亦棠一懵:
“你说谁来了?”
青粟替她梳妆,不忘回答:“四姑娘来了,都等姑娘许久了。”
姜亦棠从铜镜中和青粟对视,青粟耸了耸肩,纳闷道:
“奴婢也不知道她要干嘛,一大早就来了,知道姑娘没醒,还要等姑娘,态度好得诡异。”
可不是诡异?
常乐刚来可能不知道,但青粟伺候姑娘许久了,心知肚明往日四姑娘对姑娘的态度,主动欺负倒是不至于,但四姑娘常会巴结二姑娘,拉踩姑娘都是时常的事,有空闲时间她也是去萩邗苑献殷勤,什么时候来过颂桉苑?
姜亦棠对这位四妹一贯不熟悉,但绝对谈不上喜欢。
不过,姜亦棠想起秋狩时三皇子问她的话,姜亦棠纠结了下,还是让青粟把人请了进来。
人未到声先至,一串脚步声响起,姜玵妢的声音随之而起:
“三姐起了?”
她等了半个时辰,愣是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进来的时候还带着笑脸,尚书府的四位姑娘没有生得不好看的,姜玵妢肖像其母,朱唇粉面,她戴了琳琅的首饰,打扮也浓桃艳李,生生盖住那抹稚嫩,她年龄小,遮掩得不如董姨娘,眸眼间时而流转着算计。
倒不是不好看,但佩戴得首饰过多,也压过了她自身的风头。
但有时这也是无奈之举,府中如今情势和往日不同,大姑娘二姑娘都是嫡出,三姑娘被殿下看重,姜玵妢唯一拿得出手就是钱财,自然会彰显点。
姜亦棠对尚书府的人都隐隐有种抵触,对姜玵妢的转变别扭得厉害,她不想和姜玵妢虚与委蛇,直言道:
“四妹怎么来了?”
见三姐连场面话都不说两句,姜玵妢心中撇了撇嘴,知道三姐一贯说话不讨喜,她也果断跳过这茬:“三姐许久没回来,妢儿就来看看三姐。”
姜亦棠狐疑地看向她,姜玵妢一顿,半晌,她瘪了瘪唇,耷拉着脑袋说:
“前段时间的秋狩,三姐你们都去了,只有我没去,我想听三姐说说秋狩时的事。”
姜亦棠不解:“你和姜霜鸢一贯交好,怎么不去问姜霜鸢?”
她和姜霜鸢不和的事情众所周知,她没有假惺惺地叫姜霜鸢二姐,果然,姜玵妢听她喊姜霜鸢的姓名,半点不惊奇。
颂桉苑的人也懂规矩,姜玵妢坐了下来,冬儿速度很快地上了茶水。
茶叶是从太子府带回来的,君山银针,董家有钱,姜玵妢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一抿茶,就知道这个茶叶名贵。
姜玵妢心中有点酸涩,往日过得最差的三姐都熬出来了,只有她,还在对姜霜鸢热脸贴冷屁股。
姜玵妢到底年龄小,知道在姜亦棠和姜霜鸢不和,说话时不由得泄了点情绪:
“三姐不在府中不了解,这几个月,二姐时常出府,别说和我说秋狩时的趣事,根本在府中找不到她的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姜玵妢也不至于沉不住气来找姜亦棠。
姜霜鸢曾经出府时,心情好也会把姜玵妢带上,但这段时间,姜霜鸢对姜玵妢总是不耐烦,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姜玵妢心中颇有怨念,在府中,她和二姐走得最近,哪怕是在巴结二姐,但时间一长,也难免处出些情谊来。
但如今二姐不知在外面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居然带都不带她一道。
姜亦棠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姜霜鸢出府了?”
姜玵妢轻哼:“我来之前去了一趟萩邗苑,她早就出府了。”
姜亦棠不由得和常乐对视一眼,常乐不着痕迹地冲她轻点头,姜亦棠思忖一番,她也不想在府中待上一整日,不如也出去转转?
话说回来,她这一事,还没怎么转过京城。
姜亦棠觑了眼姜玵妢,忽然问:
“你想出府?”
尚书府对姑娘的管教还是很严厉的,或者说,对庶女的管教还是严厉的。
至少,在遇到谢玉照前,姜亦棠只零星出过府中几次,还都是佳节时和嫡出一脉一起出去的。
姜玵妢眼睛一亮,忙不迭问:“三姐要带我出去?!”
姜谙茯正是贪玩的年龄,府中没人陪她玩,她当然对府外生出无限好奇。
倒也不是不可以。
姜亦棠:“吃完早膳,我才出府,你可以先回去收拾一下。”
姜玵妢立刻起身,想要回去换身衣裳,急匆匆地离开,撂下一句:
“那我在门口等二姐!”
青粟有点不平:“姑娘真是好心。”
往日四姑娘可是没少踩着姑娘向二姑娘献殷勤。
姜亦棠点了点她的鼻子,小声道:“我带她出府,有用。”
青粟半信半疑,但最终还是选择点头。
昨日姜亦棠说了想吃面,今日厨房给颂桉苑准备的早膳就是面,撞在一起的凉面,厨房配了不少佐料,随意姜亦棠添减,姜亦棠连续吃了两碗。
还是青粟拦住她:
“马上都午时了,姑娘少吃点。”
等姜亦棠收拾好出发时,姜玵妢已经到了门口,她换了鹅黄色的襦裙,外间也裹了层披风,看得出身段窈窕。
是真的身段窈窕,哪怕裹着披风,也很明显。
姜玵妢比姜亦棠年小一岁,但董姨娘高挑丰腴,姜玵妢似母,也生得高挑,年龄尚小,身段却比姜亦棠窈窕许多,姜亦棠年幼时底子亏了许久,哪怕谢玉照养了数月,她身姿看起来仍是单薄,被宽松的鹤氅一掩,只露出她白皙姣好的巴掌脸。
姜玵妢激动许多:“三姐快来!”
常乐吩咐了马车,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今日很冷,温度降得很快,仿佛转眼间进了严冬,伸手在外一段时间,就会冻得发红。
姜亦棠看了眼姜玵妢招在外的手,忍不住缩了缩手,常乐附在姜亦棠耳边说了什么,姜亦棠点头,等二人上了马车,常乐吩咐马车朝颂雅楼而去。
颂雅楼位于楚南街,楚南街一贯热闹,今日也同样如此。
姜玵妢左顾右盼,姜亦棠道:“你可以自行转会儿,待会去颂雅楼寻我就是。”
姜玵妢早等着这句话,打了声招呼,带着婢女就转身进了一旁的锦绣阁。
姜亦棠扫了四周,看见了炒栗子,有点馋得让青粟买了一捧炒栗子回来,才带着常乐进了颂雅楼。
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人看见了她,不禁轻挑眉:
“今日倒是热闹。”
顾长泽意外:“看见谁了?”
岑行简抿了口茶水,勾唇笑道:“咱们的三姑娘。”
顾长泽脸色稍变,坐过去,低头看了眼,只看见了尚书府的马车,而没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失望地收回视线,随即,他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对她太关注了点?”
“而且,你注意言辞,她只是在上书房学习,可不是咱们的三姑娘,要论归属,三姑娘也只属于那一位。”
岑行简眯了眯眼眸,顾长泽也许是怕他真的对姜亦棠起了心思,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念叨姜亦棠和殿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一心让他收敛,听久了,岑行简难免觉得烦。
他自觉没做什么。
而且,岑行简轻嘲一笑,他一个被困京城的祁王,能做什么?
巧的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他们隔壁的雅间,小姑娘轻软的声音传来,点了几个糕点,等小二离开后,然后长松了一口气,似乎在和婢女撒娇抱怨:“好冷的天。”
有的人看女子看脸,但有的人却爱听声。
姜亦棠的声音绝对算得上好听,偏轻偏软,不会让人觉得嗲腻,也不会让人觉得清冷高傲,仿若一抹暖泉,只让人觉得舒适。
岑行简侧目朝隔壁看了眼,透过屏风,隐隐绰绰看得见些许影子,却看不清人。
等他回神,就见顾长泽皱着眉头,有点担忧地看向他。
岑行简抬眼和他对视,顾长泽没再劝说什么,不是他选择放任,而是他清楚,岑行简做不了什么。
何必再给他添堵。
顾长泽看了眼左右,摇了摇头:“难得出来一趟。”
他们亲眼看见尚书府的二姑娘进了左边的雅间,不到半个时辰,三皇子也进了颂雅楼,随后进了同一个雅间,随后一刻钟,三姑娘就紧跟着来了。
顾长泽不由得猜测:“三皇子私下和姜二姑娘见面,你觉得尚书府知道这件事吗?”
岑行简回答得漫不经心:
“与我何干。”
顾长泽噎住。
而另一侧,谢玉桓也看见了姜亦棠,他握了握杯盏,有点失神,对面的姜霜鸢喊了他几声:“殿下?”
谢玉桓回神:“怎么了?”
姜霜鸢忍气吞声,勉强弯出一抹笑:
“殿下在想什么,霜儿喊了你好多声,殿下都不理霜儿。”
谢玉桓不由得抬头仔细打量姜霜鸢,他想找那个人,但他认不出,查到的消息也只是尚书府的姑娘。
最初他以为是姜霜鸢,但等他把玉佩给姜霜鸢后,却越来越觉得姜霜鸢不是那个人。
谢玉桓沉眸,抿口茶水,他并不能确认姜霜鸢就一定不是那个人,只能耐心地安抚了姜霜鸢几句,等一刻钟后,面对姜霜鸢再次不动声色问他何时去尚书府提亲时,谢玉桓骤然道:
“我出去一趟。”
姜霜鸢狐疑发问:“殿下要去哪儿?”
谢玉桓没理她,直接转身出去,姜霜鸢憋了口气,恨恨地攥紧手帕。
再说谢玉桓出去后,压着不耐在走廊上停了片刻,正犹豫要不要去见一见姜亦棠时,就见楼梯上来一位姑娘。
她和姜霜鸢有三分相似,谢玉桓顿了片刻,就意识到她是谁。
姜玵妢问清姜亦棠的位置后,就上来找姜亦棠,但等她刚爬上楼梯,就发现走廊上站着一位有点眼熟的人。
姜玵妢曾见过三皇子,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谢玉桓。
姜玵妢眼睛一亮,她服身行礼:“臣女见过三皇子殿下。”
谢玉桓让她起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左右两侧雅间都探出一个脑袋,直接打断了谢玉桓的话。
姜玵妢震惊:
“二姐你怎么也在?”
姜霜鸢冷冷看了眼姜玵妢和谢玉桓的位置,她憋了口气:“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儿?”
姜玵妢心中轻呸,你不带她出来,她还不能找别人?
她迟疑了下,才回答:“是三姐带我出来的。”
姜霜鸢扭头,顿时看见右边雅间探出一个脑袋的姜亦棠,姜霜鸢顿时醒悟谢玉桓为什么要借口出来一趟。
姜霜鸢的理智瞬间瓦解,哪怕谢玉桓一直拖着不肯去府中提亲,姜霜鸢也忍着了,但她绝对接受不了,谢玉桓要背着她偷偷接触姜亦棠!
谢玉桓把她当傻子吗?她直接不再忍让,笑着对谢玉桓道:
“殿下不是说要出来透气,怎么这么久?”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姜玵妢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吓得口齿不清:“二姐,你经常出府,就是来见三皇子的?”
谢玉桓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姜亦棠觑了眼谢玉桓的神色,心中“哇哦”了一声,这可不是被人撞破而不得不承认私情,而是姜霜鸢主动坦诚,姜霜鸢就不怕和三皇子撕破脸?
中间的那扇门终于也被推开,露出顾长泽和岑行简的身影,岑行简仿若看戏点评般慢悠悠道:
“原来殿下和姜二姑娘私下是这种关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