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棠回府住,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冬儿,她整日一人待在颂桉苑中,无聊得厉害,哪怕要找人聊天,其余奴婢也不像她这般闲得厉害。
她欢喜地替姑娘拎着包裹,探头探脑地问:
“姑娘这次要在府中住多久?”
姜亦棠情绪不佳,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青粟胳膊肘抵了下冬儿,冬儿反应过来,忙忙呐呐地闭嘴。
颂桉苑和她离开的时候变化不大,常乐和青粟一起收拾,很快收拾好,姜亦棠没什么兴致,闷闷地坐在软塌上,下颌抵着膝盖不说话。
得知姜亦棠回来的消息,姜霜鸢轻哼了声:
“得意什么,还不是爹爹一句话,就得赶紧回来。”
风铃讪笑,没敢接话,吃了几次亏,她生怕姑娘再去找三姑娘麻烦。
风铃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
“姑娘,您这次见三皇子,得了准信没有?”
姜霜鸢脸色黑了黑,没好气地瞪了眼风铃:“问问问,我怎么知道!”
风铃脸色一僵,姑娘这个反应,她立刻就知道,三皇子肯定没给姑娘一个准确的答案。
风铃习惯了姑娘的脾气,倒没觉得姑娘有什么不对,而是细想起两位殿下的作风,不由得心中生了怨念,殿下对三姑娘都能摆到明面上,她家姑娘好歹是嫡出,两人情投意合,怎么就得藏着掖着了?
她小小地埋怨了声:“这殿下怎么觉得不靠谱啊。”
姜霜鸢噎住。
不靠谱能怎么办?
她都私底下接触这么久了。
姜霜鸢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三皇子最好如他所说,会来府中提亲,不然,她手中不是没有破!
姜霜鸢推了一把风铃:
“行了,别烦我了,去把晚膳领回来。”
风铃应了声,赶紧退出去。
拿晚膳时,风铃在厨房遇到了冬儿,冬儿一脸喜气,让风铃看得眼疼,索性眼不见为净。
哪怕姜亦棠在府中比往日得意,但府中管事的还是姜夫人,没人敢轻忽萩邗苑中的人,赶紧有人捧笑把食盒送上。
冬儿没争这一时之气,毕竟厨房又不是这一人,风铃取了晚膳就离开,厨房的人才敢说:
“正好今日厨房做了些糕点,冬儿姐姐拿回去给三姑娘尝尝。”
冬儿清脆地应:“好嘞。”
冬儿拎着食盒回颂桉苑,姜亦棠一贯是个爱吃的,但糕点送回来后,姜亦棠今日难得没有食欲。
她轻叹了一口气。
常乐和青粟对视一眼,都有点不解,尤其是常乐:
“姑娘到底怎么了?”
姜亦棠瘪了瘪唇,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闷闷道:“我把谢玉照惹生气了。”
常乐顿住,依她看来,殿下肯定是不高兴姑娘回尚书府的,但因此生姑娘气倒是不至于。
她劝慰道:“姑娘不要胡思乱想,殿下怎么会舍得恼您。”
姜亦棠抿了抿唇,强打起精神,用了点晚膳,才去休息,她也没心思去见见府中其他人。
翌日,她被青粟送被窝中扒出来,梳妆时,青粟道:
“府中给姑娘备了马车,送姑娘进宫。”
不管住在哪里,上书房一事都是不能耽误的。
姜亦棠想到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吗?”
常乐点头,解释道:
“府中大姑娘是丘荣公主的伴读,丘荣公主都不去上书房了,大姑娘自然也不能再去。”
姜亦棠想到昨日丘荣公主忽然找她问青粟时的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虽说青粟不知怎么惹了公主的注意,但公主如今不去上书房,避开会面,倒也是一件好事。
青粟最近和佟容学了不少,她梳妆很快,昨日从太子府回来时带了大包小包,姜亦棠不知道有什么。
但她今日穿了身湖绿色襦裙,外间披了身绒红色鹤氅,一支玉簪挽起青丝,翠珠轻垂,青粟甚至给她涂抹了点口脂,东西都是从太子府带回来的,姜亦棠不由得对着铜镜看了眼,明明才回来不到一年,铜镜中的小姑娘也渐渐亭亭玉立。
姜亦棠以为她回了尚书府,要一段时间见不到谢玉照了。
但等她跨出尚书府的大门时,顿时愣在原处,天还未亮,青粟手中拎着灯笼,在灯笼的微弱光亮中,一辆眼熟的马车停靠在府门前,松翎冲她招了招手,暗示地指了指马车内。
姜亦棠倏然回神,她杏眸一亮,拎着裙摆就往马车跑去。
松翎赶紧把木梯放下来,扶着姑娘上马车,还不忘提醒:
“姑娘小心点脚下。”
马车里的人听见动静,一只手从车厢内伸了出来,姜亦棠见状,忽然有点鼻酸,她毫不犹豫地递出手,等进了车厢,看见谢玉照时,她赶紧扭过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把眼眶的酸涩逼了回去。
她闷闷地说:“你不用来接我的。”
从太子府到尚书府要半个时辰的路程,谢玉照平日晚上就睡得很晚,冬日夜短,谢玉照如果要绕路来接她的话,得要比平日早起将近一个时辰。
谢玉照扣紧她的手,没松开。
听出小姑娘话中的心疼,也听得出她的心口不一,谢玉照淡淡道:
“那你搬回来。”
姜亦棠听见这话,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玉照。
他轻轻耷拉着眉眼,他皮肤冷白,眼底的疲倦格外明显,印出淡淡的青黑,他只是面色平静地靠在车厢上,微阖眸抵住疲倦。
姜亦棠觉得她的理智退却得很快,她忽然觉得她好没意思。
骂就骂吧,她又不是没被骂过,她为什么要顺了那些人的心意,而叫谢玉照难过?
但不等姜亦棠妥协,谢玉照低声传来:
“阿离,过来。”
谢玉照声音中透着些疲倦和些许说不清的情绪:“让我抱会儿。”
姜亦棠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揽住谢玉照的脖颈,整个人都落在了他怀中,怀中被塞满,小姑娘真切地窝在他怀中,谢玉照的确有点累,但当怀中被填满时,才觉得些许轻松,他抵着小姑娘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洒出。
他低低地说:
“想你。”
姜亦棠受不住他这样,她什么时候见过谢玉照示弱?
昨日谢玉照不理她,她都能默默承受,但如今谢玉照一句想她,姜亦棠却觉得鼻子不断在泛酸。
姜亦棠脑子中的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断掉,她眼泪啪嗒一声掉下来,她紧紧搂住谢玉照:
“我回去。”
她有点哽咽地说:“我不住尚书府了,我和你回去。”
小姑娘哭得很可怜,一张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一声声呜咽都传进谢玉照的耳中,谢玉照轻而易举地读懂她的心疼和心软。
算计如谢玉照都不得不觉得自己过分。
他明知道小姑娘会舍不得,还是这么做,本意就是想让小姑娘和他回去。
但谢玉照忽然也舍不得逼她了,谢玉照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一点点亲掉她的泪珠,小姑娘被他亲得呆住,睁着杏眸呆呆地看着他。
谢玉照说:
“七日,你在尚书府住七日,我亲自去接你。”
姜亦棠也不管谢玉照为什么要等七日,她只管点头。
忽然间,姜亦棠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前世那五年中,她去见过谢玉照一次,见过他狼狈落魄的模样,她还能忍心对谢玉照不管不顾吗?
姜亦棠不知道。
谢玉照替怀中人擦干净了脸,姜亦棠抽噎抽噎的,但好歹不哭了,她声音还带了些许哭腔后的软糯:
“明日你不要来了。”
谢玉照没答应,只是没在这时拒绝她。
姜亦棠哭得有点懵,没察觉到谢玉照的小心思,她哭得眼睛红红,不敢见人,埋在谢玉照怀中好久。
最终,她瓮声瓮气地说:
“我也想你,昨日吃饭都不香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记回应谢玉照的那句“想你”。
谢玉照闭了闭眼,抑制住心中汹涌的情绪,任由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喊她“阿离”,然后久久没有下文。
姜亦棠轻蹭了蹭他肩膀,昨日烦闷的情绪终于烟消云散。
等到皇宫,下了马车。
姜亦棠发觉谢玉照越发粘人了,他亲自把她送到了上书房,姜亦棠也舍不得拒绝,荣凌见二人这腻歪劲,落后了几步,和卫笠同行,用眼神询问。
卫笠低声:
“昨日姑娘回尚书府了。”
荣凌有点惊讶,但是不多,在她看来,姜亦棠还没和堂哥成亲呢,她回家住一段时间,这实属正常。
不正常的是她堂哥才对。
姜亦棠不知道谢玉照让她等什么,一整日都她有点心神不宁,岑行简觑见:
“愣什么神?”
姜亦棠不想把她和谢玉照的事告诉别人,闷声摇头:“没什么。”
岑行简忽然弯腰,和她平视,姜亦棠吓了一跳,往后缩去。
岑行简用一种陈述语句道:
“你哭过?”
姜亦棠错愕抬手摸脸,松翎还特意去东宫拿了鸡蛋给她敷眼,这都能被看出来?
平乐公主脸上笑意有点淡,不等姜亦棠说话,就插话道:
“我瞧三姑娘神色正常,岑行简你看错吧!”
她最后掩唇轻笑,声音有点娇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想交谈的人是谁。
岑行简不咸不淡地觑了眼平乐公主,没在这事上多说,而是承认道:“也许吧。”
姜亦棠很有眼力劲,但也不得不诧异地看向岑行简,稍顿,那点诧异消失,她轻抿唇,知道岑行简是不想在这种场合揭穿她。
姜亦棠默默地想,其实忽略掉岑行简身上的桃色消息,他也是个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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