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姜亦棠是被谢玉照抱回思甚苑的。
小姑娘困得厉害,将平安符送给谢玉照后,就倒在谢玉照怀中睡得不省人事。
青粟三人等得要忍不住去寻姑娘时,就见姑娘被殿下抱了回来,看见这一幕时,常乐心中顿时咯噔了一声。
她是被殿下派来保护姑娘的,按理说,她应该时时刻刻跟在姑娘身边才是。
但今日的殿下仿佛没有在意到她的疏忽,把姑娘温柔地放在床榻上,甚至亲自替姑娘褪了鞋袜,青粟和常乐面面相觑,只能木讷地看着,根本插不上手。
不过常乐还是放心早了,殿下一出房门,立刻抬眼找上她。
常乐半点迟疑都没有,立即跪了下来:
“奴婢失职,请殿下责罚。”
常乐有一件事猜对了,那就是谢玉照今日心情很好,好到轻而易举地揭过她的过错,语气平淡道:“没有下一次。”
常乐意外,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殿下。
然后,她自然而然地看见殿下腰间佩戴的荷包,荷包是她亲眼看着姑娘绣出来的,当然知道殿下的荷包从何而来。
常乐不着痕迹地垂眸,心底却莫名其妙地松口气。
她是真的很喜欢姑娘,也希望殿下能够一直待姑娘好下去。
谢玉照今年的生辰没有大办,也没有在宫中设宴,姜亦棠翌日睡醒,才从佟容口中得知了今日的安排。
“听管家说,殿下让在府内摆一桌,只有姑娘和殿下。”
说着话,佟容动作麻利地替姑娘挽了个发髻,等要给姑娘换衣裳时,佟容扣扣子时,觉得些许艰难,她有点停顿,然后朝姑娘稍稍隆起的胸前看了眼,低声道:
“看来又得让绣房来给姑娘量尺寸了。”
姜亦棠如今正是发育的阶段,几乎隔一段时间,绣娘就得上门一趟,替她重新量尺寸。
院中的衣裳常常只能穿两三次,就得替换一波。
但谁也没觉得浪费,至于将衣裳做得稍微大一点?更是想都不要想,太子府库房中的缎料随意思甚苑支配,姜亦棠根本不用愁没有新衣裳穿。
姜亦棠被说得有点脸红,低声咕哝道:
“我觉得好像也没长什么。”
话是这么说,姜亦棠低头看去,还是看得到幅度的,和刚回来时的豆芽菜根本不一样,裙摆稍宽松了点,她如今都要看不见脚尖了。
佟容捂嘴低笑了声:“一日一个样,尺寸还是得量,总不能到时候衣裳前面紧绷,也不是个事。”
姜亦棠知道她说得对,尤其圣旨下来后,她的身份和往日不同,穿着上落人话柄,落的也不止她一人的面子,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时,脸颊还是热的,似染了红霞般。
她还记得今日是谢玉照的生辰,佟容刻意给她打扮了番。
一应衣裳首饰都马虎不得,昨日佟容就选了番,小婢女把盛着胭脂香粉的精致小瓷盒子一溜儿排开,淡淡的香味就氤氲了室内一角。
姜亦棠往日偏桂花,但桂花香味浓郁,而且如今冬日,要配景,佟容给她挑了个淡淡梅香的,姜亦棠轻嗅了嗅,觉得不错点头,佟容配着小巧的毛刷子和棉片,略沾了沾袖起来。
好生费了一番时间。
但出来的效果也是值得的,她穿着胭脂色绣白蝶软绸织锦裙,人显得很俏,年纪虽小,模样青涩尚未长成,却也隐约有了妍丽的姿态,偏生了一双透彻明亮的杏眸,什么都不做,只安静地看着人,就能叫人软了心肠。
她出来时,青粟都看呆了片刻,口中直道:
“佟容姐姐果然还是藏了两手。”
佟容笑着捶她:“先不说是姑娘长得好,若都被你学了去,我怎么在姑娘跟前立足。”
一时屋内笑成了一团,外间天冷,凉雾尚未散开,都辰时了,天才彻亮,几位姑娘在院中说着闲话,没办法,姑娘倒是想见殿下,也得等殿下下朝回来。
唯一庆幸的是,今日上书房难得休假。
两刻钟后,才有婢女来通知,说是殿下回府了,主仆一行人才收拾着朝前院去。
还没到前院,姜亦棠就在游廊上遇见了谢玉照,远远地,姜亦棠杏眸就是一亮,她没跑,今日头顶戴了步摇,衬得她些许矜贵,好看是好看,但一跑起来准是要乱的,谢玉照快步走了两步,不等她说话,就道:
“在府中用膳,然后带你出府玩。”
姜亦棠欢喜地频频点头。
谢玉照没忍住低头笑。
他今日心情好,不知笑了多少次,上朝时,他都把荷包系在了朝服上,朝服是深蓝色,但荷包色浅,挂在上面一目了然,惹得朝臣频频朝他看去。
顶着诸多视线,谢玉照神色如常,没有半点不自在。
能到金銮殿上朝的人没有傻子,都知道今日是谢玉照的生辰,但等了许久,等不到生辰宴的消息,即使如此,生辰礼也都是备好了,确认殿下不会办宴会后,上朝前,就吩咐好,让人把礼送到太子府上。
荷包一看就是女子所绣,殿下上面生母早逝,能让殿下时时刻刻戴在身上的,如今太子府也只有一人了。
众人心中把姜亦棠的分量提了又提,有眼力见的在下朝后,便在谢玉照面前将荷包夸了个遍,难得地得了个谢玉照的笑脸,温煦如风,让一些朝臣都觉得受宠若惊。
只有一件事,稍许影响到谢玉照的心情。
谢玉桓也看见他的荷包,神色复杂地盯了许久。
但谢玉照平淡地觑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谢玉桓蹦跶不了多久,他留着谢玉桓,只不过是在宣阳帝面前立个幌子。
前一世的教训历历在目,这一次,他得安安稳稳地把小姑娘先娶回府。
姜亦棠跟着谢玉照到前厅用膳时,管家就呈上了一长串的礼单,姜亦棠好奇地拿过来瞧了瞧,惊疑道:
“怎么有这么多女子用的东西?”
金簪、玉镯、价值连城的珊瑚摆件。
她话音落下,松翎忍不住道:“那都是给姑娘的。”
姜亦棠呆呆地“啊”了声,她一头雾水:
“但今日不是谢玉照的生辰吗?”
“殿下对姑娘的心思,人尽皆知,讨好不了殿下,便想从姑娘这里入手。”松翎点评道:“倒是聪明。”
姜亦棠惊呆,她错愕地看向谢玉照。
分明是谢玉照的生辰,但最后得了最大好处的居然是她?
姜亦棠忽然觉得这份名单有点烫手,敢送到太子府的物件,哪怕只是一支玉簪也都价值不菲,更何况名单长得让快有姜亦棠高。
谢玉照见她这样,知道她有压力,温声:
“喜欢就留下,不喜欢的堆在库房就是。”
听到谢玉照这么说,姜亦棠才敢继续往下看,然后看见其中一份礼物,有点奇怪。
不是贵重,而是有点不起眼。
姜亦棠轻声念出来:“灯笼?”
见她感兴趣,谢玉照朝管家看去一眼,很快管家去了又回,捧着一份锦盒回来,锦盒长宽高皆有一臂长,管家亲自打开,前厅内瞬间响起几声惊叹。
锦盒中的确是个灯笼。
但和寻常灯笼不同,这个灯笼是玉石雕琢而成,比七巧节的花灯还要好看,外间薄薄的一层玉石,但隐隐散着光亮,只是如今是白日,这光亮有点淡。
姜亦棠一脸好奇和不解,不懂光亮是从何而来。
谢玉照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巧妙,和她解释:
“里面是夜明珠。”
姜亦棠震惊地睁大双眸,玉石易寻,但雕成灯笼模样本就艰难,而且,夜明珠也是难得的宝贝,如今却只是送上太子府的一份生辰礼。
这个玉石灯笼过于精巧,姜亦棠不由得频频看了许多眼。
谢玉照见她喜欢,不假思索道:
“让管家送到思甚苑,你的案桌上正好可以放得下。”
姜亦棠有点迟疑:“但这是你的生辰礼。”
谢玉照终于抬眼,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
“你我之间何时分得这么清楚,阿离是要和我生疏了吗?”
说是平静,但不难听出他话中的低落,姜亦棠赶紧摇头否认:“不是!”
灯笼最后还是摆去了思甚苑,姜亦棠瘪了瘪唇,和这个灯笼一比,她送的生辰礼简直有点拿不出手。
姜亦棠郁闷地戳了戳米饭,有人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
“阿离送的平安符,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生辰礼。”
姜亦棠动作一顿,她没抬头,甚至得越发低了低头,才敢露出唇角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等用膳后,谢玉照带着她出府。
姜亦棠不知道谢玉照要带她去哪里,坐上马车,感觉走了许久,快要有一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车后,姜亦棠看见一栋宅子,她不明所以地回头去看谢玉照。
谢玉照牵住她的手:
“进去看看。”
宅子不小,绕了一段路后,姜亦棠发现这宅子的布局有点不对劲,宅子占地面积大是大,但院落好似有点少。
等谢玉照停下脚步声,姜亦棠倏然被眼前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眼前是一片盛开的红梅林,红梅点缀在枝头,林中有一座凉亭,随着一阵清风拂过,些许红梅落下,美得仿佛一副色彩浓郁的画。
姜亦棠蓦然想起,她好像和谢玉照抱怨过,冬日花落得快,让她觉得府中有点肃条。
在她愣神时,她听见谢玉照和她说:
“我在京城有别院四栋,城外有庄子两座,除去客房和你我二人院落,都有院子十来处,一院种一花。”
姜亦棠好像猜得到他要说什么,果然,谢玉照接下来的话是:
“一年四季,哪怕冬日,你也不会再无花可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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