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盼如同被烫到一般收回目光。
午后骄阳似火, 她在刺眼的阳光里,有那么一瞬间, 觉得浑身寒意刺骨。
沈知意什么都不知道, 她嗑瓜子嗑得有些口干,顺手把姜雁用来做赌注的酸奶给喝了。
宋时樾挡在她面前,阻挡了她看顾盼的视线, 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结果少年不为所动,气得她从后面踢了他坐的椅子一脚。
在顾盼走后, 裴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一双大长腿大刺刺的搭在桌子上,一脸不爽的看着曲恒。
曲恒发现了他的目光, 拧着眉和他对视, 见他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后, 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扫过坐在他前面的沈知意和姜雁, 最后落在低头的少年身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拽着校服外套转身就出了教室。
下午放学的时候沈知意伸手拽了拽少年的衣角, 仰头看他。
“你中午的时候为什么会那样猜?”
少年拽着她的手臂避开旁边打闹的一群男生,等到人走完后,他也没有松开手,就这样拉着她。
“乱猜的。”
沈知意皱了皱鼻子,“那你猜一下我信不信?”
她的鼻子一皱起来, 整个五官都挤在一起, 看起来带着几分滑稽。
宋时樾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 跟她解释,“我只是换位思考一下罢了。”
十多岁的女生, 哪怕伪装得再好,那双贪婪的眼睛是隐藏不了的。
眼睛的主人迫切的想得到她之前从未得到过的宠爱,她享受这种稍微卖点惨就有无数人心疼的样子,她渴望那些她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天之骄子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所以让她放弃任何一个她都不愿意,因为她要的远远不止一个。
夕阳的余辉渐渐散去,山头的黑色云朵边上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少年的手不轻不重的搭在少女头上,晚风有些喧嚣,他的声音混合的晚风里,听起来低沉悦耳。
“总之,你看见她不要搭理她,她跟你说什么都不要理,然后来找我。”
“找你?”
沈知意踢了踢脚鞋子前面的小石子,“找你干嘛?”
宋时樾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不找我,某人就等着哭吧。”
“宋时樾?”
少年低头看她。
沈知意慢吞吞道,“你不喜欢顾盼吗?”
宋时樾简直要被她问的问题给气笑了。他懒得理这个走路慢吞吞的小蜗牛,自己加快步子走前面。
“哎……”沈知意见他走了,立马倒腾着自己的小短腿跟在他身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
她扯住少年被风扬到后面的衣角不放手,“我就是问问,你看曲恒和裴宿都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
通过姜雁她知道这本小说是有某种不可抗力存在的,就连姜雁都抗拒不了,那宋时樾呢?
这个从一开始就格外受女主青睐的白月光,他也会受这种不可抗力影响吗?
“所以呢?”宋时樾停下来低头看她,“你也希望我喜欢她?”
“才没有……”
少女的手悄无声息的松开,在他面前垂着头。
“我就是觉得她那么好看……”
宋时樾望着她,声音有些冷。
“她那么好看,所以我就应该喜欢她?”
“沈知意。”他开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说,在你心里我是跟曲恒和裴宿那样的人是一样的,只要她够好看,我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个女的争风吃醋?”
沈知意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宋时樾将手放在她肩膀上,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缓缓张口,“我其实……”
“哎,同学让让!”
提着水的同学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微风里,枯黄的叶子在树梢转了转,仿佛留恋,然后巍颤颤的飘到少女头顶。
沈知意抬头看他,“其实什么?”
宋时樾伸手将她头顶的叶子拿下来,然后攥在手心,干枯的叶子在掌心被碾成碎片,只剩下光秃秃的茎杆戳进肉里。
“没什么。”他说。
他几乎是格外狼狈的逃离少女的目光,转身朝学校外面走去。
“快走吧,不然天都要黑了。”
十月的晚风无疑是温柔的,连同少年的心事在这温柔的风里忍不住鼓动喧嚣起来。
宋时樾摊开手,手里的枯叶碎片被风一吹,顿时洋洋洒洒的从手心落下,只剩下被折成两截的茎杆光秃秃的躺在他手心。
如同他迷茫而又贫瘠的未来。
他要用什么样的口吻将他的心事倾述?
他能拿得出手的依仗又是什么?
他没有这个世界最艳丽、漂亮的鲜花,他也没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可以承诺,更没有可以给她撑起一片天的脊骨。
他自己就站在风里,四周空荡荡,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又怎么敢只捧着一颗心就荒唐的诉说爱意。
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就是一颗真心。
“宋时樾……”
沈知意伸手从后面拉住他的手,手心里的茎杆跌落在旁边的草地里。
“对不起。”她讨好的朝他笑。
“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问你的。反正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不管顾盼有多大的能能让她身边的人为她坠入爱河,但是我下相信那个人永远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她笑了起来,“我刚刚说了呀,在我心里,你就是独一无二的。”
跌落在草地的茎杆连同破碎的叶子在草里打了个滚,然后陷进柔软的泥土里,化作新的养分,等到明年春暖花开,鲜活的枝叶从树枝上抽出新芽。
暂时的枯萎和破碎永远都不是结局。
今天的太阳落下,明天的朝阳依旧会升起,哪怕有雨,但不会永远有雨。
宋时樾松开她的手,转手握住她的手臂,那是一个朋友之间常见的牵手方式。
亲密,但不越雷池半步。
“沈知意,你等等我……”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啊?”沈知意茫然的看着他。
少年笑而不语,拽着她上了自行车。
十月的天黑得有些早,才不到七点天空只见一层深沉的青黑,街边的路灯陆陆续续亮起来,世界被温暖的橙色笼罩。
高挑的少年身后坐着少女,风从他们脸颊两侧疾驰而过,路边的小情侣牵着手在高大的树荫下散步,趁没有人发现偷偷接一个隐秘的吻。
宋时樾一低头,就能看见抱在腰上的那双手,余光还能瞥见少女荡来荡去的双腿。
他的岁岁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所以她理应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
再等等……
等他足够优秀,等他能够给她最密不透风的港湾时。
他再借着晚风,将满腔的心事诉予。
*
他们俩回去的时候柳梅正在厨房炒菜,听见开门的声音,特意探出一个脑袋来。
“你们回来了?时樾,你爸妈呢?”
宋时樾换鞋的动作顿了顿,没否认她说的爸妈,回答她。
“刚刚他们给我发消息,说在来的路上,只是有点堵车。”
“那没事,你叔也在路上堵车了,他们到的时候刚好可以吃饭。”
她喊沈知意,“岁岁啊,妈买了水果放冰箱了,你去把它洗一下放茶几上。”
“我去吧。”宋时樾道。
沈知意巴不得有人帮她干活,见状喜滋滋的去冰箱里拿了盒冰淇淋坐在沙发上躺尸。
柳梅在厨房里白了她一眼,“沈知意,我看懒死你算了!”
沈知意往嘴里塞了口冰淇淋,扬声道,“妈,宋时樾他妈是北方人,你做点北方菜啊。”
柳梅顿时想出来揍她一顿,“你真当我是万能的,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见你进来帮帮我?”
聒噪的小麻雀顿时闭嘴了。
宋时樾利落的把水果洗了,然后把校服外套脱了,穿着T恤进了厨房。
柳梅看见他进来的时候吃了一惊,“哎哎……你进来干啥,油烟味这么重,快出去,待会就可以吃饭了。”
“没事……”宋时樾也不问她需要帮什么忙,而是格外有眼力见的把放在水槽旁边没来得及削的土豆削了。
“两个人要快一些。”
“你这……”柳梅拿着铲子无奈的看着他,“哪有男孩子进厨房的。”
宋时樾之前经常在家照顾他奶奶,对于厨房的活轻车就熟。
少年手指修长,在灯光下散发着如玉的光泽,仿佛拿在手里的不是坑坑洼洼的土豆,而是什么艺术品一般。
“厨房门口又没写着只能女士进入,柳姨,这都二十一世纪了,可不能还这么古板。”
柳梅:“……”
他补充道,“再说了,现在是我寄住在你家,总不能光坐着什么都不干吧?”
“你这话说得,我让你住我家,又不是图你帮我干活。”
想了想,她忍不住骂道,“你看你多勤快,不像沈知意,快胖成小猪了,也不知道动一下。”
她忧心的叹了口气,“现在我给她做饭,等到以后她成家嫁人了,看谁还惯着她。”
土豆在少年手里翻飞,不一会就变得光溜溜的。他看着放在旁边的牛腩,猜测大概是要炖土豆牛腩,于是便把土豆在案板上切成土豆块。
少年切土豆的声音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在柳梅耳边响起。
“会有人惯着她的。”
柳梅扭头看他,宋时樾在她的目光里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掩饰一般的垂下头,解释道。“岁岁那么可爱,以后肯定会嫁得好的。”
“是嘛?”柳梅看着他羞红的耳尖眼底沁出笑意,但声音却很忧愁。
“你看她那个样子,也不知道那个冤大头会愿意娶她哦。”
某未来的冤大头宋时樾:“……”
手里的土豆都快切完了,他还死死拿着菜刀低头看着砧板不愿意动一下。
第52章
柳梅察觉到了他的窘迫, 她翻炒着锅里的菜,不动声色的化解尴尬。
“看见你旁边的牛肉了吗, 顺便帮我切一下, 锅在你下面的柜子里,土豆牛腩会吗?”
“会。”
少年低声应道,弯腰把放在柜子里炖东西的锅拿出来。
柳梅在旁边道, “土豆记得早放点,炖不烂不入味沈知意压根不吃的。”
宋时樾想到被某个人总是找各种理由塞到他碗里的土豆块,垂着眼默不作声的笑了。
外头在沙发上躺尸的沈知意还不知道厨房里面的两个人是怎么编排她的, 她吃完一盒冰淇淋刚好外面就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她汲着拖鞋吧嗒吧嗒的去开门。
今天的黎莘穿得很休闲, 简简单单的牛仔裤搭了件白色的雪纺衬衫,她旁边的宋凛刚刚下班回来, 只来得及把硬挺的西装外套脱下换成一件薄一些的黑色大衣就匆匆赶来。
黎莘的手里提着蛋糕,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第一次来, 我们也不知道带些什么好,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蛋糕,然后买了点水果。”
她伸手撞了宋凛一下, 宋凛忙不迭的把手里提了一路的水果递到沈知意面前。
沈知意伸手把他们手里的蛋糕和水果接过来,“叔叔阿姨你们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多见外啊。”
她把蛋糕和水果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找拖鞋给他们换上, 怕他们嫌弃, 还特意解释。
“拖鞋是昨天晚上洗过的,是干净的。”
黎莘当然不会介意, 至于宋凛……
他的想法并不重要。
宋凛低头换鞋,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勾了勾黎莘的手心,压低声音跟她抱怨。
“她都说不用带东西的,你就不应该花那么多时间挑水果。”
黎莘:“……”
黎莘忍无可忍,“宋凛,别逼我扇你。”
宋凛默默的闭嘴。
向来都是别人讨好他,他什么时候讨好过别人了?还是买的这种超市里面五块钱一斤的水果。
如果不是黎莘拽着他去超市,他都不知道原来一斤水果才五块钱。
一分钟可以创造一千万单子的霸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在沃尔玛逛了半个小时的水果摊,选了一袋平平无奇的水果。
然后这袋水果还被主人说不要送。
在霸总的世界,还没学会什么叫普通人虚假的客气。
沈知意将水果和蛋糕放在茶几上,朝厨房喊道,“宋时樾,你爸妈来了!”
彼时的黎莘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栋房子。
说实话,很小,是她见过的最小的房子,可却布置得很温馨。油烟机的声音嗡嗡作响,电视里面正在放着综艺节目,嘉宾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很多合照,里面甚至还能找到宋时樾的影子。
照片里的少年和少女头靠着头的站在一对年轻夫妇的面前,他的面容看上去比现在稍稍稚嫩一些,但眉梢间却挂着他们现在看不见的轻快笑意。
宋时樾推开门从厨房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柳梅。
柳梅走到他面前,伸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热情的招呼黎莘和宋凛。
“快进来坐,我和小樾正在炒菜,马上就好了。”
沈知意把沙发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收拾干净,拍了拍沙发垫子,“叔叔阿姨坐!”
柳梅看看自家哪怕再怎么收拾看起来依旧乱糟糟的屋子,又看了看光鲜亮丽的黎莘和宋凛,干笑道。“家里有点乱,别介意哈。”
“不会的……”黎莘温柔的笑了笑,她把包放在沙发上,把袖子撸起来。
“我去帮你吧。”
“这怎么可以……”柳梅慌了,她把黎莘拉到沙发上坐下,“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道理,你们就在沙发上坐着聊聊天就好。”
她拍了拍宋时樾的肩膀,“厨房就交给我,你在这里陪陪他们。”
黎莘坐在布艺沙发上,窗外霓虹渐深,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汽车的鸣笛,牛腩的香气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电视机声音嘈杂……
她好像一脚踏进了一个她从未涉足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司空见惯的尔虞我诈,仿佛狭小的房间把人心的距离也拉近了一般,触目所及皆是让人妥帖的温度。
她家比不上在海外根深蒂固的宋家,可也勉强算一个不大不小的豪门。
她在遇见宋凛之前,住的都是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一举一动都得按照最严苛的礼仪标准来,进出有佣人伺候。
嫁给宋凛之后,男人更是对她宠得没边,巴不得她喝一口水都有人伺候。为了她的身体着想,甚至还给她买了个庄园。
很豪华,但也很空……
宋时樾把洗好的果盘推到他们面前。
“吃点水果?”
黎莘捡了个青枣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她口腔漫延。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上次宋时樾去别墅的时候会感到拘谨。
没过一会儿,沈玉山也回来了。
和柳梅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同,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好人性格,有时候被人骗了还在帮着别人数钱。
对于宋凛,他知道他家有钱,但没个具体的概念,以为就是他开着宝马的上司的那种有钱。
所以他一进家门就丝毫没有心理负担的把自己收藏的茶叶拿出来,拉着宋凛的手要和他一块儿泡茶,顺便再和他谈论一下每个中年男人聚在一块儿都逃不开的话题——
国家大事以及各自的家庭。
宋凛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最新鲜可口的茶水往往采取最普通的冲泡方式,把茶叶往茶杯里一丢,滚烫的开水一倒,紧缩的茶叶顿时在开水的冲烫下在杯子里打了几个滚,叶子慢慢舒展开,颜色透着清透的绿,上面漂浮着一层浅浅的灰尘。
宋凛:“……”
宋凛默默的扭头看黎莘。
黎莘和沈知意挤在一块打开了蛋糕盒子。
沈知意手里拿着叉子跃跃欲试的思考着该从哪里下手,略显粗糙的蛋糕在茶几上旋转了一圈,上面歪歪扭扭的裱花在明亮的灯光下清楚的呈现在宋凛眼底。
他不动声色的握紧杯子,想着自己吃了许多天的半成品,面色越发的冷。
“宋老弟啊……”沈玉山哥俩好的拉住他的手。
“你是不知道,这人年纪越大就越难混啊,你看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才是一个经理,不像你,一看就年轻有为……”
宋凛挣开他的手,并不想理他,他只想往黎莘身边凑。
可他才刚一动,黎莘轻飘飘的眼神顿时就扫了过来。
好不容易挪了点距离的霸总又挪了回去,他喝了口浓到发苦的绿茶,脸上挂着如同沈玉山一般温吞的笑。
“这两年经济不景气,有个稳定的工作就不错了。你别看我外表光鲜亮丽,其实也有很多不好说的苦楚……”
沈玉山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他拿着自己的茶杯和宋凛碰了碰。
“我懂你,都不容易,都不容易啊。”
“你看你家时樾多优秀,将来要是考上个重点大学,出来再找份好工作,你也就熬出头了……”
宋凛:“……”
宋凛脸上温和的笑快要维持不住了。
“你再看看我家知意,从小成绩就不怎么好,能考上一个一本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凛连喝了好几口茶,又苦又涩的浓茶将他有些扭曲的表情压制下去。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学习不一定是唯一的出路,考得好也不能说明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你看我们这种家庭,孩子除了学习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将来跟我一样低三下四的求人吧?”
沈玉山低头又给他把茶续满,“害,不说这个,大好的日子。”
他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宋凛的肩膀。
“小樾这孩子啊,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好孩子。人到中年啊,也不奢望得到什么,只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宋凛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沉默着没说话。
沈玉山又道,“柳梅她这个人性子比较直,又爱护短,不管出了什么事,她肯定是站孩们这边。”
“同样身为父亲,我懂你的感受,她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心上。现在啊,大家高高兴兴的聚在一块,大好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宋凛闻言低低的笑了,他拿着茶杯朝沈玉山碰了碰,终于肯正眼瞧从一进来就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男人一眼。
“你说得对,大好的日子在后头。”
柳梅刷地一下把厨房的门拉开,“沈知意,快收拾一下客厅的桌子,吃饭了!”
沈知意把叉子往旁边装蛋糕的纸盒里一放,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
宋时樾也站了起来。
他手脚比沈知意麻利多了,颀长的身躯微弯,熟练的把桌子上堆的东西找到它们应该存在的位置。
浓郁的香气从敞开的厨房里飘出来,油烟机的声音停歇,倒显得客厅里面的综艺声清晰了许多。
黎莘起身去厨房里帮忙端菜,柳梅正把围裙解下,见状没拒绝,只是嘱咐她。
“有些烫,小心点。”
小区的隔音不怎么好,站在客厅甚至能听得见隔壁小孩哭闹的声音。
不知道是隔壁还是楼下炒菜的香味顺着开着的窗户飘了进来,和满屋的佳肴混在一起。
组成了一副温馨平淡的画卷。
第53章
沈知意搬着凳子挤在柳梅和宋时樾中间,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可乐,悄咪咪的和旁边的少年碰了碰杯, 咧着嘴笑。
“好耶……”
柳梅抽了双筷子递给黎莘, “我这人厨艺不怎么好,只能勉强凑合着吃。岁岁说你喜欢吃北方菜,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几道, 就随意做了两道我拿手的,尝尝看。”
黎莘拿着筷子,看着特意放在她面前的两道菜, 心头没由来的哽了一下。
她掩饰一般的, 连忙低头夹了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菜放到嘴里。
她离开故乡太久了,回国这么多天, 除了一开始介绍过来的李嫂, 宋凛前前后后也找过很多个厨师。
的确, 他们做的北方菜都很地道, 可她始终尝不出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兜兜转转, 她竟然在柳梅这里找到了记忆里的那种味道。
直到这时,她才惊觉, 她竟然这么多年没回过家了。
柳梅给他夹了一块肉,“我姥姥就是北方人,小时候我跟我姥姥一块儿住,她就老爱给我做这两道菜。后面长大了来到这边,别的没记住, 就光记住吃的。”
她又给坐在旁边的两个孩子各夹了一块肉。
“时樾你别看他平时什么都不挑, 你问他吃什么他都说可以。其实啊, 我发现他喜欢吃辣的。”
“穿的也是。才十多岁,感觉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不喜欢那些年轻人花花绿绿的衣裳,就爱买单调的黑白灰三种颜色。”
“他性格比较沉闷,话也不怎么多,有些什么事也不爱跟大人沟通。但是出现问题了,只要你好好跟他讲,他肯定会听你的话的。”
“柳姨……”
宋时樾放下筷子,有些无措的喊了她一声。
“没事啊……”柳梅拍了拍他的背,“姨就跟他们说说话。”
“我……”
宋时樾张嘴还想说什么,被柳梅一眼瞪了回去。
“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你就不能学学沈知意?你看她,自从坐上桌后,头就没抬起来过。”
正在啃鸡翅的沈知意茫然的抬头,“学我?学我什么?”
柳梅:“……”
柳梅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
“你有什么好学的?”
沈知意抽出纸巾擦了擦不小心粘在嘴角上的油渍,表情委屈极了。
“你自己说的学我啊,怎么反而怪起我来了?”
她这话一出,刚刚还略带严肃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黎莘看着她圆乎乎的小脸越看越喜欢,瞧着坐在她旁边面容冷峻的少年,不知怎地,她心里忽然涌上一丝可惜。
她忍不住伸手给她又夹了个鸡翅。
“我们在说啊,你时樾哥哥平时太严肃了,应该学学你的,每天就开开心心的多好。”
沈知意手里的筷子差点戳到鼻孔里去了。
天地可鉴,她在这里活了这十多年,什么时候喊过宋时樾哥了?
倒是小时候她仗着宋时樾年少无知,让他喊了自己好几年的姐。
柳梅毫不留情的戳穿她,“我家这丫头片子,除了学习,其他地方鬼精鬼精的。明明是小樾大的她,她非要偏偏去骗他喊她姐,一喊还是好几年,直到后面小樾终于发现他被骗后,气得一天都没吃下饭。”
沈知意一想到小时候的画面,顿时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才发现人家的亲生父母就坐在她面前,她连忙扒拉了一下刘海,掩盖住自己的笑意,低头咳了一声。
“咳咳!这都是年少无知的时候干的事情,作不得数的、作不得数的……”
“的确作不得数。”宋时樾低头靠近她,“那现在呢?我们都长大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唤我一声哥哥?”
柳梅附和道,“是啊,人家小樾从小到大就没少操心你的事情,喊一声人家哥哥怎么了?”
沈知意把筷子一搁,面向宋时樾,板着脸中气十足的开口。
“哥哥!”
宋时樾:“……”
宋时樾默默的掰着她的头让她转回去,“你还是吃饭吧,我无福消受。”
她这一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准备结义呢。
饭桌上顿时哄堂大笑。
从一开口就没怎么说话的沈玉山忽然一拍手,“我听我们单位的老王说,你们学校这次的全市统考成绩出来了?”
完全没有预知到风暴即将来临的沈知意还乐滋滋的喝了口饮料。
“你们不知道宋时樾可牛了,这么多天没上学,这次统考他依旧是全年级第一。”
“不仅是第一,还狠狠的甩了第二名将近20分。我听说第二名在知道成绩的时候,恨不得当场从楼上跳下去。”
黎莘虽然缺席了他十多年的人生,但别人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优秀,说不骄傲是假的。
她伸手拢了拢秀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厚此薄彼,于是也不动声色的夸赞沈知意。
“知意也很优秀啊,前段时间跟时樾聊天,听说你都考进你们学校的文科尖子班了。”
沈知意不像宋时樾。
少年在面对别人的夸赞时,总是一脸宠辱不惊的模样,仿佛那些夸赞都是扰乱他道心的干扰项。
沈知意但凡听到别人夸她一句,顿时就呲着个大牙嘎嘎乐,脸上仿佛能笑出一朵花来。
她那副不值钱的样子,看的柳梅都想抽她一巴掌。
“你可别夸她。我看她进尖子班纯粹就是因为运气好,你是不知道她那个成绩哟……特别是数学,看得我都脑袋大。你知道她上次数学考多少分吗? ”
黎莘踌躇道,“多少分?”
“四十六分!”
“你不说我还忘记问了,沈知意,你这次数学考多少分?”
沈知意沉默了。
柳梅把目光转向宋时樾。
宋时樾也沉默了。
最怕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哪怕霸总如宋凛,也忍不住悄悄伸手拽了拽黎莘。
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问她,“国内的数学总共有多少分?”
黎莘回他,“150。”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挑错话题了。
然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沈玉山仰头喝了口茶,端着碗坐在角落默不作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沈知意想。
如果能重来,她选择题的第一题一定要选C,第五题一定要选D,十到十二全蒙B。
这样她就能至少再多对三个选择题,一题5分,加起来就是15分,那么她就能考出65分的好成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50分的答题卡,颤颤巍巍的坐在柳梅旁边。
晚饭已经吃完了,桌子也被收拾干净。除了柳梅和沈知意,所有人都坐在沙发上休息。
沙发前面的电视还在放着综艺,但已经没有人关注综艺在说些什么内容,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动声色的看着坐在餐桌旁边的那对母女。
沈知意手里攥着一个黎莘悄悄塞给她的青枣,冰凉的枣子在她手心都快捂热了,看着冷冰冰的柳梅,愣是没敢咬一口。
柳梅把手里的答题卡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终于认清了自家闺女只考50分这个现实。
她问沈知意,“宋时樾考多少分?”
沈知意张嘴……
柳梅打断她,“你想好了再说,你屁股一撅,老娘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沈知意:“……”
她可怜巴巴的垂下头,“142。”
柳梅:“……”
书上不是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吗?她天天跟宋时樾在一块,怎么就没沾到他一点学霸的气息?
饶是强悍如柳梅,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苦大仇深的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答题卡甩给沈知意,只要眼不见心就不烦。
“拿走!拿走!差点脏了我的眼睛。”
沈知意拿着答题卡站起来,“你不骂我啊?”
“我不骂你你心头还不舒服?”
沈玉山道,“岁岁啊,爸告诉你,这是遗传,你妈当时高考就只考了50多分。”
柳梅一个眼刀甩过去,沈玉山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黎莘见缝插针的补救,“岁岁已经很棒了,比上次还多考了四分,四分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进步了。”
柳梅没说话,算是接受了她的这番安慰。
黎莘和宋凛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不想打扰孩子们休息,就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柳梅拽了宋时樾一把,“小樾,快去送送爸爸妈妈。”
宋时樾没说话,黎莘连忙道,“不用了,我们的车就停在小区楼下,就下个楼的距离。”
宋时樾看着她生怕让自己有一点为难的样子,率先走到玄关处弯腰换鞋。
“没事,我送你们下去吧。”
黎莘看着他消瘦的身影,半响才哑着声音说了一个“好”。
柳梅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个女人顿时相视一笑。
等到他们都走下去后,沈知意忍不住凑到柳梅身边。
柳梅正在厨房里洗碗,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沈知意摸不准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秉承着先认错少挨打的原则,她主动把脑袋凑到她跟前。
“妈,你打我吧。”
柳梅闻言手里的碗差点摔到洗碗池里。
“沈知意你是吃饭把脑袋撑傻了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沈知意瘪了瘪嘴,“我这不是看你气得都懒得骂我了嘛?”
柳梅本来没气的,现在也差不多被气到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气得懒得骂你了?”
“诶?不是吗?”
“是个屁!”
柳梅把洗干净的碗放到碗槽里等它沥干水分,拿出抹布擦了擦手。
“我问你,你这次数学考差了,是因为你没认真学吗?”
沈知意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是你做题粗心大意才错的吗?”
她问得沈知意都快要哭了,“别说了,母上大人。我真的就是单纯的不会做,再怎么认真学,每次一到考试就原形毕露。”
柳梅摸了摸她的头,“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你都尽力了,我为什么还要生气?”
“我只是担心,你偏科这么严重,到时候要怎么考大学?”
沈知意抱住她蹭了蹭,跟她保证,“妈,你放心好了,我跟你保证,等到高考的时候,我的数学一定要考到100分!”
柳梅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
“比真金还真!”
沈知意决绝道,“你上次不是说了吗,考不到100分就别想谈恋爱。”
“我跟你发誓,如果我高考考不到100分,别说谈恋爱了,我连婚都不结了!”
柳梅:“……”
“不是……闺女,咱真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了?”
“怎么都不至于啊……”
沈知意站在她面前把胸脯拍的邦邦作响。
“你放心,我说出来的承诺一定说到做到。”
柳梅:“……”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学习数学去了。 ”
柳梅手里抓着抹布,站在厨房里,风中凌乱。
宋时樾一回来就看见柳梅表情空空的坐在客厅里。
少年的视线在屋里扫视一圈,然后落到少女紧闭的房门上。
“岁岁呢?学习去了?”
柳梅麻木的点了点头。
他见状收回视线,“那我也写作业去了。”
“那个……”
柳梅喊住他。
在少年疑惑的眼神里,她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艰难道。
“你要是有空,记得多帮她补补数学……”
第54章
第二天, 中雨,宜开会。
窗外的银杏染上金黄,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 天空雾蒙蒙的,连带着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当中。
食堂打饭的窗口已经关上,里面的学生几乎全部都走光了, 地板湿漉漉的带着潮湿的气味。
此次参会人员有:沈知意、姜雁、许璨、裴宿。
会议的牵头人是沈知意,报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她原本是想找姜雁单独开个二人会议的。
但政治必修四哲学告诉我们, 事物是发展的, 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要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
好吧, 其实是沈知意想搞封建迷信, 但是被姜雁的同桌许璨捷足先登, 她把裴宿拽上, 打算先搞封建迷信。
沈知意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的手里拿着许璨买给她的奶茶, 看着对面埋着头不发一语的黄毛少年。
“这是?”
许璨可怜巴巴的看她。
“你就可怜可怜他吧,你看他, 多帅一个小伙子,被顾盼给搞成什么样了?”
沈知意是被姜雁临时拽过来的,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姜雁咳了咳,低声跟她解释。
“就是上次……我不是中邪了嘛, 然后这件事情被许璨知道了, 她也觉得你对面那个人也是中邪了, 想问你要一下当初你给我的符咒和那一包灰。”
沈知意一听,乐了, 顿时对面的裴宿又看过去。
只见少年僵硬的坐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你也觉得自己受到蛊惑了啊?”
裴宿有些烦躁的撸了把头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说的好像就是事实。
他沉着脸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补充道。
“你懂那种感觉吗?平时见不着顾盼还好,只要我一看见她,我就觉得我自己变得格外的不像我自己……”
提起他的伤心事,他有些激动的伸出一只脚搭在食堂椅子的横梁上,手撑在膝盖上,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就凭少爷我这张脸,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我他妈跟一个花孔雀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曲恒那个傻逼斗来斗去的,关键是……关键是……”
关键是他似乎还斗不过曲恒。
姜雁深有同感的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懂,我可太懂了,没有人比我更懂这种感觉了。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她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一时间没想起来裴宿究竟叫什么名字,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他那头显眼的黄毛上。
默了默,补充。
“小黄毛。”
裴宿顿时跳脚,“不是,你丫谁呀?老子有名有姓的,你叫什么黄毛!”
相比于他的跳脚,姜雁显得格外的淡定,她伸手指了指他的头发。
“你看,这不是黄毛是什么?”
裴宿揪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给她上一课。“这是亚麻棕,亚麻棕好吗?它掉色了就是这个颜色。”
“哦……”姜雁道,“那就是黄色嘛。”
裴宿:“……”
裴宿伸手去拽许璨,“走,赶紧走!我平日里受曲恒和顾盼的气已经够憋屈了,凭什么在这儿还要受她们的气?”
许璨伸手扣住桌沿,任他怎么拽就是不走。
“冷静!冷静!你忘了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吗?忍辱负重!什么是忍辱负重你懂不懂?现在是咱们有求于她,你怎么还甩上脸了?”
裴宿一米八的个子装了将近两百斤的气,忍得他都快要爆炸了。
许璨板着脸,“怎么?你现在连太奶奶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咳!!
沈知意嘴里的奶茶差点喷了出来,她瞪大眼睛,缓缓看向坐在斜对面的许璨,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我刚刚是出现幻听了吗?我怎么似乎好像听见太奶奶这三个字?”
刷地一下,裴宿的脸几乎涨得通红。
“许璨!”
在沈知意和姜雁震惊的目光里,他已经不想管什么顾盼不顾盼的,他只想在这个食堂里把脚下的地板砖掀开,然后一头撞进去,创死算了。
他咬牙切齿道,“不是说了吗?在学校不许提我们的关系!”
“咳!”许璨低头咳了一声,为自己找补。
“我这不是看你不听话,迫不得已才说的嘛。”
姜雁来了兴趣,“什么太奶奶?快跟我详细说说。”
许璨悄悄道,“其实我跟裴宿他妈是一个家族的,我的辈分吧有些大,裴宿他妈都得管我叫奶奶,所以按照辈分算下来,裴宿可不得是我的曾孙嘛。”
“要不是看在他是我曾孙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他呢。”
许璨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做家长的人啊,不容易啊不容易……”
裴宿:“……”
身形高大的少年顿时蹲在地上跃跃欲试,姜雁凑了过去。
“你干嘛?”
“我在找,看哪块地板砖适合一头撞死?”
姜雁:“……”
短短不到几分钟,裴宿骄傲的自尊就被践踏得一丝不剩。
他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仰头45度忧伤的仰望食堂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沈知意喝了口奶茶,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你放心,你的曾孙就是我的曾孙,既然你都发话了,我必定不会不管。”
姜雁连忙道,“沈知意说得对,你的曾孙也是我的曾孙,我们都是同桌了,他的事情我肯定不会不管。”
“话说……”
裴宿睁开眼睛,支棱着的黄毛是他最后的倔强。
“你们真是当我死了吗?”
他的话并没有人理会。
沈知意道,“符咒和烟灰是我在一个老婆婆那买的,附近的人都说她很灵的。只是我只买了一份,如果要的话,我们这个周末就去她家。对了,最好把曾孙带上,让婆婆好对症下药。”
许璨掐着手指算了一下,“这样吧,那我们就周六下午去。”
“不行。”沈知意道,“周六不可以,得周天。”
因为周天宋时樾要去参加竞赛。
许璨对时间无所谓,“那就周天。”
沈知意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等到许璨把裴宿拽走后,姜雁才忍不住开口。
“话说,我们这样搞真的好吗?我怎么感觉我不是那个符咒弄好的。”
“怎么可能!”沈知意道,“我明明看见你是贴了那个符之后才变好的。”
当时的情况过于混乱,姜雁有些记不清了,听她这么说,反而更加迷茫了。
“我怎么记得你后面把符撕了?”
“有吗?”
沈知意也迷茫了,她也不记得她干嘛了,只记得把所有道具都用上了,至于是哪个管的用还不好说。
“要不……”她建议道,“把所有的都来个遍?”
姜雁想着那个成人店铺淘来的小棍子,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中邪这事一看就不科学,不科学的东西得用不科学来解决,我看符咒烟灰就挺好,环保还不伤身体。”
沈知意也想去老婆婆家,两人于是就这样达成一致,决计要带着他们搞一次封建迷信。
“对了……”
姜雁又道。
“你刚刚是不是想单独约我?说吧,找我商量什么事儿?还故意把宋时樾支走了。”
沈知意握着奶茶,圆溜溜的眼睛上下转了一圈,就是不看姜雁。
“你搞错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真的?”姜雁狐疑的看着她,“你刚刚不是发消息给我说,来食堂有要事相商吗?”
沈知意站了起来,“对啊,要事相商,就是商量跟你中午吃什么啊?”
“那你把宋时樾支走干什么?”
她逼近沈知意,“你是不是打算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沈知意的眼皮狠狠一跳,脸上虚假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你这话说得,我是那种人吗?我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小心我告你诽谤!”
姜雁摸了摸下巴打量她,“沈知意,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你肯定背着我在偷偷摸摸搞什么鬼?”
“说!”她伸手掐了她一把,“你是不是背着宋时樾和别的男的搞上了?”
对面的少女无语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拜托,我天天除了你就是跟他在一块儿,哪有什么时间去搞别的男人?再说了,我想搞就搞,我还用得着背着他。”
她说这话的语气看着倒不像是假的,但姜雁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不说很了解她吧,至少还是懂个七八分。
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但就是死活不说出来。
沈知意才不管她在想什么,抱着奶茶飞快的溜了。
时间转瞬即逝,周天来得格外的快。
宋时樾因为参加竞赛,早早的人就没了影。
封建迷信四人组相约在沈知意家的小区楼下,相比于“中邪”的裴宿,沈知意看上去反而是最紧张的那个。
她的手微微颤抖,拉拉链的时候甚至拉了两次才拉上去,声音透着一丝兴奋。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们就出发了。”
这么一弄,搞得像他们四人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任务一样。
连带着许璨也警惕的瞧了瞧四周,见没有人关注他们后,悄悄的从一兜里拿出几张粉红的票子。
“放心,货已经准备好了,保管万无一失。”
沈知意严肃的点了点头,“不错,这点货看来可以换回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姜雁嘴角抽了抽。
裴宿抱着双手面无表情的望天。
于是他们便朝着老婆婆所在的小区走去。
越往里走环境就越不好,宽敞的沥青路渐渐变成坑坑洼洼的水泥路,路面上堆满了很多垃圾也不见有人清理,甚至旁边的臭水沟里时不时的还会窜出一两个大黑耗子。
姜雁之前跟过沈知意来过一两次,对这里的环境早就做了心理准备。
第一次来这里的许璨就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她忍不住伸手拉着走在前面带路的沈知意。
“你说的那个老婆婆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沈知意点了点头,“就是这里,再往里走走就到了。不要怕,宋时樾家之前也在这里呢。”
许璨愣了愣,“你说,学神家就在这里。”
“对啊……”
“他也就前段时间才搬的家,之前都一直住这里的。”
许璨往四周看去,周围的景象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拎着酒瓶的流浪汉醉倒在路边,有人从他身边路过时,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裤兜,见什么都摸不出来,顿时便晦气的朝地上吐口水。
明明才到下午,有的店里面就开始闪烁着暧昧的灯光,穿着清凉的女人依靠在门口,看见身材高大的裴宿时,暧昧的朝他勾手。
“小哥哥,进来坐呀,姐姐可以免费给你洗头哦。”
一种复杂的滋味涌上她的心头。
一时间,她无法描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难以想象,那个坐在窗边的少年,那个看上去永远挺拔俊秀的少年,是怎么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穿过这条街的?
他给所有人的感觉似乎好像都是高冷的、不可攀折的。
学校贴吧的镇楼图是他站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一张。初生的太阳洒在他脸上,身后红旗飘扬,他微抬眼看着镜头,面容冷淡,似冷冽的霜雪,又似高悬的月。
自此,一照封神。
第55章
所以, 谁又能想得到,那个看似风光霁月的少年竟然要每天穿过这条肮脏腥臭的街。
许璨跟着沈知意的步伐往前走, 她穿得干净又漂亮, 阴暗的角落里总有几双眼睛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沈知意安慰她,“你别怕,他们不敢做什么的, 他们就是看见陌生人想犯贱。”
她指了指前面的房子,“我们到了。”
他们四个停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面前。这里常年没有阳光,前几天下了雨, 地面潮湿的水汽还未干, 甚至还有青苔从破败的缝隙里生长出来。
她指了指最靠近路边的那扇门,“喏, 那就是之前宋时樾家。”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恰好这时, 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大约三四十岁、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手里端着盆, 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淡漠的垂下眼, 转身进了屋子。
沈知意在她关门的瞬间,看见了屋里的景象。明明是差不多的客厅,看着和以前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同。
她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她站在门口伸手拍了拍门,没过多久, 一双苍老的手打开了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双浑浊的眼睛, 慢慢的,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婆婆很矮,看上去也就一米五左右, 她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搭在门上,仰着脸看着他们。
她似乎眼神不是很好,盯着站在最前面的沈知意看了许久,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
“啊……是岁岁啊。”
她打开门让众人进来。
屋里面萦绕着燃烧的香烛味道,地上全是扎好的纸人和折好的纸元宝。一眼望去,花花绿绿的一片,人进去几乎都没有下脚的地方。
屋子很小,再加上房门有点矮,裴宿人高马大的,踏进去的时候差点把立在门边的纸人给绊倒了。
他手忙脚乱的伸手扶了一把,纸人歪歪斜斜的靠在墙边,明明没有点睛,可却仿佛在看着他笑一般。
饶是校霸如裴哥,见到这种景象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还没等他缓过来,老婆婆忽然把视线落到他身上。
“你们这次来,有问题的人是他吧?”
姜雁惊了,“这您都能看得出来?”
老婆婆从柜子里找出茶杯,晃晃悠悠的给每人倒了杯茶,然后自己坐在位置上浅浅的喝了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裴宿狐疑的看着她。
老婆婆又道,“这求人办事啊,主要讲究一个心诚,心不诚的话,不管你什么办法都没有用的。”
许璨踢了裴宿的小腿一脚。
裴宿凑到老婆婆身边,从兜里拿了张钱塞到她手里。
“你看看,这样心算诚吗?”
老婆婆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大,看见手里的票子是红的后,不动声色的把钱收到自己怀里。
“说吧,遇到了什么事了?”
裴宿老老实实的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她讲了。
老婆婆闻言幽幽的叹了口气,“小伙子,你这问题有点严重啊,能够不知不觉的蛊惑你的心智,并且当事人还察觉不到任何问题,这个东西啊,我看非同一般。”
裴宿的脸早就丢尽了,见她这么说,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伸手就就抱着老婆婆的腿。
“大师,那我应该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吗?”
“这有的东西啊,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婆子我虽然可以窥得半分天机,但年事已高,这有些事情做了是会折寿的。”
裴宿把手里的钱都塞她怀里,“我把钱都给你,大师,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再受她影响了!”
老婆婆眯着眼睛瞧了瞧自己怀里红彤彤的票子,人看着虽然老,动作却格外的麻利,两三下就把钱给收好了。
她伸手扶住裴宿的肩膀,将他拉起来。
“小伙子不用担心,我看你生得一表人才,将来一定是个有福之人。那邪物就是瞧中了你这点,所以才缠着你的。现在你就按照我的方法做,保管让你药到病除。”
许璨撞了撞沈知意的肩膀,“不是,我怎么看着这么像骗子?”
“不能吧?”沈知意道,“可是我给姜雁用的符的确是在她这买的,小时候我看很多人都来找她看。”
许璨指了指旁边那一堆看着格外渗人的纸人,“那这些又是什么?”
“婆婆年纪大了,再加上眼睛不好,干不了什么活,就扎点纸人、叠叠元宝糊口。”
姜雁,“她眼睛不好,还能扎纸人、叠元宝?”
沈知意捂着嘴悄悄道,“无它,唯手熟尔。”
不得不说,她的手艺是真的好,扎的每个纸人都活灵活现的,看上去逼真极了。
三个女生的眼睛滴溜溜的在屋子里乱转,最后直接朝着天花板看,反正就压根不敢往堆在地上的纸人看一眼。
老婆婆轻车熟路的掏出一包和沈知意之前拿在手里一样的烟灰,她把烟灰打开放在碗里,又不知道从哪里兑了点水在碗里,把烟灰和水搅匀了,递给裴宿。
“小伙子,把它喝了,邪祟在你身体里顿时无可遁形。”
裴宿的眉毛皱得仿佛能夹死苍蝇,“这玩意儿能喝吗?”
“当然能了。”老婆婆道,“我是看你年轻,再加上是岁岁带过来的,不然你这价钱可能还买不到这包东西。”
裴宿朝许璨看去,许璨拍了拍他的肩膀。
“反正喝不死人。”
裴宿:“……”
裴宿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勇气喝下那碗水的,喝完之后,他的大脑几乎一整个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在干什么?
姜雁围着他转了两圈,“小黄毛,你有没有那种仿佛自己身上的某种屏障忽然裂开的那种感觉?”
裴宿道,“屏障裂不裂开我不知道,反正我裂开了。”
姜雁:“……”
老婆婆又塞给他两张符,“虽说这个水能把你身体里的邪祟去除,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就多送你两张符,如果到时候你遇见那个人发现自己又受蛊惑了,就把符贴她身上。”
裴宿拿着符在风中凌乱,一度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被骗了。
可老婆婆并不等他反应,站起身来就想让他们赶紧走。
“快走快走!老太婆我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耗。”
沈知意手忙脚乱的伸手扒拉住老婆婆,“等等!等等!婆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老婆婆停下来看着她。
沈知意又拉住姜雁很许璨,“你们在外面等我好不好?我跟她说两句话。”
她刻意强调,“就在外面不要走!就……就站在门口,不然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
姜雁道,“那我留下来陪你?”
“那不行。”
在姜雁无语的眼神里,她伸手推了她一把。
“我就两分钟,两分钟就好!你且站在门口等我不要走远。”
等看见他们都出去后,她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的纸人,靠近老婆婆。
“婆婆啊……”
老婆婆从怀里抽出一张粉红色的票子塞到她手里,“岁岁干得不错,不枉我老太婆在你小时候给你买过糖吃。”
沈知意:“???”
什么鬼?
她虽然满心的疑惑,但并不妨碍她把塞到手里的票子顺手揣到兜里。
“婆婆啊,我是想跟你悄悄的买个东西。”
“什么?”
沈知意做贼似的靠近她,说话的声音很小,生怕外面的人听见。
“我听我妈说,你这里是不是什么都能买得到?”
正在端着茶杯喝水的老婆婆身形一顿,浑浊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
“……你这是?”
“我想跟你买个邪物。”
老婆婆:“?”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你说什么?”
第一次干坏事的沈知意格外紧张,说话都不怎么利索。
“就是……就是……有没有那种可以把别人的智商转移到我脑子里的东西?”
啪嗒——
老婆婆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摔到了桌子上,差点滚了下来。
沈知意无法从她那张皱巴巴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能补充道。
“就是……我看小说里面,不都是可以通过什么东西把别人的气运转到自己身上吗?我也不想要什么气运,我就想要一点智商。”
“你要谁的智商?”老婆婆问她。
“宋……宋时樾……”
老婆婆:“……”
沈知意笑眯眯的补充,“我不是想要窃取他的智商,我就想要一点点,就……就数学方面的天赋就好。”
她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坏的,只要你给我了,我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往椅子上一绑,想干嘛就干嘛。”
老婆婆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不小心蹭到裤腿上的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有啊。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它来源不正当,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价格……”
“我懂我懂……”
沈知意连忙把自己踹在兜里的钱都拿了出来,连一块钱都没放过,全塞她手里。
“婆婆,我全身的家当都在这了。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他的一点点数学天赋就好了。”
老婆婆把钱收了,道,“你且等着。”
沈知意便乖乖的等在屋子里。
过了一会老婆婆卧室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截大约半米长的透明细管子。她把管子递给她,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
“此物你且保管好,到时候我教你一个口诀,然后你用这根管子的一头连住自己,另外一头连住他,连接的同时在心里默念我教给你的口诀,这样他的智商就会传到你的大脑里。”
“真的?”沈知意拿着管子,狐疑的看着她。
“当然了,婆婆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我……这……”
沈知意拿着管子一副愿望忽然一下达成,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你真的要去试啊?”婆婆问她。
“那当然……”沈知意道,“反正我的数学天赋就那样,思来想去,我决定搞把大的。”
“反正宋时樾成绩那么好,逮他一个羊毛薅我不心疼的。”
“对了,婆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谨慎的问道。
“如果我把他的智商转移到我的大脑里,那么他的智商会变低吗?还是说,我转移了之后它会自己再涨回去?”
老婆婆笑眯眯的喝了口茶,“影响肯定是有影响的,你抽取了他的智商后,他的智商肯定会有所降低。不过没关系,小樾那么聪明,要不了多久就自己恢复回去了。”
“要不了多久是多久啊?”
“嗯……一个星期吧。”
沈知意闻言狠狠的松了口气,她把手里的管子折叠好鬼鬼祟祟的装进兜里。
“婆婆,婆婆,咒语呢?”
老婆婆笑眯眯的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第56章
沈知意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柳梅和沈玉山都没在家, 倒是宋时樾回来了。
少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他今天没有穿校服,下面是浅色的牛仔裤, 上面是一件纯黑的T恤, 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只露出半截好看的侧脸。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微微仰头朝门边望过去, 冷淡的眸笑意微显。
“回来了。”
他的视线扫过她衣兜鼓鼓囊囊的一团顿了一下,“揣的什么东西?这么鼓?”
沈知意顿时警惕的捂住她的衣兜,“不告诉你, 这是我的秘密武器。”
她朝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我告诉你,拥有它之后, 我的数学成绩就可以嘎嘎飞涨。”
“哦……”少年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 “那我祝你成功。”
沈知意跺了跺脚, “不是,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好奇。”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不想。”
他补充道, “你不是说这是你的秘密武器,不打算告诉我吗?”
沈知意哽了哽, “那我现在后悔了,我想告诉你。”
“哦……”
宋时樾道,“但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宋!时!樾!”
少年把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歪着头朝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突然有点好奇了,你详细说说。”
沈知意咧嘴一笑, “那你得请我吃火锅。”
宋时樾放下手里的书, 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沈知意, 你这算盘打得还挺响。”
沈知意依旧捂着兜,“做人不能这么抠好吗?再说了, 你这次去参加比赛肯定是金牌,那是有奖金的,你不得请我吃一顿?”
“成绩都还没出来你就讹上我了?”
少女皱了皱鼻子,“那你请不请?”
少年从沙发上站起来,捞起被他丢在旁边的外套,朝她扬了扬下巴。
“走吧,小馋鬼。”
*
十分钟后……
宋时樾低头瞧走在自己旁边的少女,忍无可忍的开口。
“沈知意,你是打算把你兜里的那个玩意揣着一块儿去吃火锅吗?”
沈知意回他。
“有何不可。”
宋时樾:“……”
半天没见,更傻了。
他朝她伸出手,“那我给你拿着?”
沈知意顿时往后退了两大步,“我看你就是觊觎我的宝物。”
宋时樾恨不得抬手在她脑门上邦邦敲两下。
下午的阳光还是有些热,哪怕沈知意都尽量走在有树荫的地方,脸上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可走在她前面的少年看上去依旧清清爽爽的,暴露在阳光下的后颈白得仿佛能发光,鸭舌帽的帽檐被他拉得很低,挡住了大半的眉眼,只露出精致的下颌。
看着还是好看得不像话。
他看上去越优雅帅气,沈知意就越忍不住想犯贱。
她快步走上去贱兮兮的撞了他两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请我吃火锅吗?”
宋时樾看着旁边有个小阶梯,伸手拽了她一下,免得某个走路不怎么带眼睛的人摔倒。
听她这么说,只是瞥了她一眼,没什么感情的敷衍她。
“嗯,为什么?”
“因为……”沈知意道,“黎阿姨都跟我说了,她早上给你发红包,你给领了。”
“所以呢?”
“所以就应该有福同享啊。”
“那怎么不见你把你的宝贝拿来给我分享分享?”
沈知意:“……”
沈知意捂着兜走在宋时樾跟前,一副我跟你没有关系的模样。
“沈知意……”
宋时樾有些好笑的喊住她,“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吃火锅?”
沈知意抬头看了看太阳,有些犹豫,但又不想放过宰他的机会。
“行了……”宋时樾道,“请你喝奶茶。”
末了末,补充。
“喝完再去吃火锅。”
这个点奶茶店里的客人很多,他们俩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可以坐的位置。
沈知意趴在桌子上有些惬意的吹着凉风,歪着头看着正在点单的宋时樾。
哪怕他带着帽子,可修长挺拔的身姿还是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
甚至有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跟他要微信,但少年只是冷淡的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瘫坐在椅子上的沈知意。
看见这一幕,沈知意攥着衣兜里的软管笑了起来。
等到宋时樾买完奶茶回来后,她嘴角挂的笑容还没消失。
少年把奶茶递给她,“捡到钱了?这么开心。”
“美女的事你不懂。”
沈知意直起身子,拿过他手里的奶茶,结果发现意外的沉。低头一看,里面被小料塞得满满当当的。
“哥,你这请我喝粥呢?”
少年的眼底闪过一丝恼羞成怒,“不喝给我。”
“喝喝喝!”
沈知意放弃吸管,直接拿勺子在里面挖。
“你知道我上午去哪里了吗?”
“哪里?”
“我去婆婆那里了。”
宋时樾面露疑惑,“婆婆?哪个婆婆?”
“就之前你家隔壁的那个婆婆,我妈说她的符咒特别灵的那个。”
宋时樾心里忽然涌上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然后呢?”
“然后……”
沈知意看了看周围,见没人看他们后,凑近宋时樾压低声音道。
“然后我就在婆婆那里买了个了不起的邪物。”
听她说完后,宋时樾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什么?邪……邪物?”
“婆婆说了,这东西可厉害了,它可以吸取别人的智商。”
宋时樾:“……”
当看见少女从兜里掏出来那一把藏了半天的软管后,纵然是宋时樾,在那一瞬间表情也忍不住裂开。
“软管?吸智商?吸谁?”
沈知意抬眼无辜的望他。
宋时樾:“……”
宋时樾气得笑了起来,“行啊你,沈知意,主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
沈知意跃跃欲试的靠近他,“你别动,让我试试,我数学能不能考一百分就靠你了。”
店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冷气顺着衣领往里钻,连带着浮躁的心情都忍不住变得沉静起来。
宋时樾懒洋洋靠在椅背上。
他没有点奶茶,只是买了瓶矿泉水,修长的手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好整似暇的望着她。
“在吸之前我比较好奇一个问题,婆婆究竟是怎么说服你买下这个东西的?”
沈知意默了默,“呃……是我主动问她的。”
“婆婆说了,只有一点点副作用。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就让我试试。”
宋时樾看了看被她放到桌子上的软管。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上面还沾得有灰,少女攥了它一路,手心都变得黑乎乎的。
带了点洁癖的少年忧愁的叹了口气,任命的把她的手拽出来,然后拿出纸巾把黑乎乎的掌心擦干净。
“我看这个软管吸的不是我的智商,是你的吧?婆婆什么人你不知道?她说的话你也信。”
沈知意死鸭子嘴硬,“我妈说了,她很灵的。”
宋时樾用了两张纸才把她的手心擦干净,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灵不灵另说,你花多少钱买的?”
沈知意巍颤颤的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一百多……”
在少年发火之前她连忙补充道,“有一百是裴宿的,我就添了几块昨天跟我妈去买菜退的钱。”
宋时樾:“……”
宋时樾有些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怎么还有裴宿的事?”
沈知意无辜的眨眼,“我带去的啊。”
“许璨说他中邪了,我带他去找婆婆驱邪,他还喝了一碗香灰兑的神水。”
槽点太多,宋时樾一时竟不知道从何吐起。
沈知意道,“要是灵了就算了,不灵就是他活该,谁叫他想欺负你来着。”
“嗯?”
正思考着打算把那截软管丢哪里的少年顿了顿,疑惑的看她。
“你还想瞒着我,许璨都悄悄的跟我说了,裴宿之前想打你来着,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想欺负你是事实,他太坏了!”
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你是没看见,他喝下那个水的表情,精彩极了,哈哈哈哈哈哈……”
沈知意猛地一拍手,“我说呢,婆婆怎么忽然那么大方的塞一百块钱给我,感情觉得他们是我拉来的客户,想跟我分赃啊。”
少年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很轻,像一个冰凉的吻。
“你也知道是客户啊,她什么样你不清楚,你真觉得她的符能管用?”
“符可能不管用……”沈知意拿起管子,“但我觉得这个是真的。”
她笃定道,“婆婆虽然骗过很多人,但是她跟我拉过钩了,说以后绝对不会骗……”
“好叭……”她丧气的垂下头,“可能是骗我的。”
“但是,买都买了,你就让我试试,万一呢?”
她掰着手指头算,“我也不要多,你数学不是一百四吗?你分我四十。这样你一百,我九十,剩下的十分再靠我自己拼搏。”
“你一百,我一百,我们一起奔向数学的殿堂!”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沈知意嘴角的笑都快收不住了。
直到她的脸颊被人捏住。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心还挺狠,一下就敢要我四十分。”
有求于人的沈知意不敢反抗,只能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开口。
“那……那三十也行,二十分我拼一拼也是可以的。”
宋时樾:“……”
“宋时樾……”
沈知意道,“你就让我作个法吧!”
宋时樾松开她的脸,“想要我的智商就应该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的杵我跟前来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沈知意揉了揉脸,挖了一大勺小料塞嘴里给自己壮胆。
“我,沈知意!做事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偷偷摸摸那是小人才干的事情!”
“是吗……”宋时樾凉凉道,“那你怎么偷偷摸摸背着我去买这个东西?”
少女一瘪嘴,泄气了。
“我怕你笑我。”
宋时樾哭笑不得,“你还知道我会笑你。”
这话说得……
软管在少年修长的指尖绕了一圈,“来,你告诉我,你要怎么作法?”
见他软化了,沈知意立马凑了过去。
“婆婆说了,只要连着软管,对着你说咒语就可以了。”
少年挑了挑眉,“什么咒语?”
那几个字有点绕口,沈知意从来没有听过,磕磕绊绊才说出个大概的音节。
“偶?佬咧。”
宋时樾拿着软管的手顿了顿,慢慢坐直身体,他身体朝前倾,慢悠悠的朝少女开口。
“忽然就想助人为乐了,我们快点开始吧,是不是连我的大脑效果好一点?”
沈知意:“啊?”
第57章
宋时樾挑了挑眉, 拿着管子往自己身上凑,“我们开始吧。”
沈知意狐疑的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
“当然……”少年用手撑着头, 露出被帽檐挡住的眼眸,里面带着促狭的意味。
“我求之不得。你知道的,智商太高也是一种烦恼, 我就勉为其难的分你一点吧。”
沈知意:“……”
她咬牙切齿道,“我谢谢你哦!”
“不客气,是不是该开始念咒了。”
少年主动把管子靠近自己的脑门, “这样是不是效果要好一点?”
不得不说, 他拿着管子一本正经接在自己脑门上的画面过于美丽,让沈知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宋时樾, 你这个样子看着好傻啊哈哈哈哈……”
宋时樾:“……”
少年忍了一路, 现在终于忍不住抬手敲了她的脑门一下。
“到底是谁傻沈知意?”
沈知意捂着额头靠在椅子上, “我傻, 我傻行了吧。”
宋时樾抬手敲了敲桌面, “那还吸智商吗?”
沈知意人死了就剩一张嘴还是硬的。
“吸!”
咚——
又是一下。
“宋时樾,再敲人就真的傻了!”
“不用敲你也傻……”
少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上赶着给别人送钱,你到底给了婆婆多少钱?”
“不都跟你说了吗?一百多,有一百是裴宿给婆婆然后她塞给我的。”
宋时樾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
沈知意的头越垂越低。
“可能、大概、也许……有三百吧。”
“钱很多?”宋时樾问她。
“不多。”沈知意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所有的零花钱都给她了。”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就为了吸我的智商?”
沈知意大言不惭的承认, “那当然, 把你吸成一个傻子最好。”
宋时樾往椅子上一躺,一副任你为所欲为的样子。
“那你来吧, 还记得咒语是什么吗?再复习一下。”
沈知意呆呆道,“偶?佬咧。”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深,“复习得不错,你可以开始作法了。”
沈知意咬着勺子,“我现在忽然不想作法了,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再来吸你智商。”
少年站了起来。
沈知意抬头看他,“干嘛?”
“走了,吃火锅去,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
还有这种好事?
沈知意忙不迭的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同时还不忘把自己的“法器”拿着。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宋时樾将拿在手里的外套穿在身上,“当然是为了庆祝我终于可以摆脱高智商人群的烦恼。”
沈知意把手里的管子举起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立地正法?”
宋时樾低头看她,明明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偏偏沈知意读到了嘲讽。
沈知意:“……”
沈知意把手里的管子举起来,一头朝着自己,一头朝着少年,然后咬住——
狠狠一吹。
噗——
管子在角落里放了许久,里面积攒了很多细小的灰尘,她一吹,灰尘从管子里涌出,喷到少年那张俊秀的脸上。
宋时樾:“……”
宋时樾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伸手把沈知意嘴里的管子拔出来。
“沈知意,你多大了,嫌不嫌脏?”
沈知意抹了抹嘴,“我刚刚那一波,明显占据了智商的高地。”
少年拧开水瓶让她漱嘴,“我看你是占据了智障的高地还差不多。”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宋时樾的电话响了。
宋时樾拿起手机看了眼,朝沈知意道,“你法器的主人打电话来了。”
他按了免提,老婆婆的声音便通过电话传了过来。
“小樾啊,小知意在你身边吗?”
宋时樾看了沈知意一眼。
沈知意凑到手机边吐槽,“婆婆,你骗我,你给我的宝物根本就不管用!”
老婆婆笑了起来,“你用了吗,就说不管用?”
沈知意睁着眼睛瞎话张口就来,“用了,还用了好几遍呢!”
“那肯定是你没念咒语。”婆婆道。
“不可能,我念了的。”
“那就是念得不多,再多念几次智商就涨了。”
沈知意再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咒语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
宋时樾抢答道,“大致就是夸你聪明的意思,越念就越聪明。”
沈知意才不信她,“婆婆,你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樾说的那个意思,他听得懂的,你要是不知道就问他。”
“知意啊……”
婆婆顿了顿,好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小知意,谢谢你啊……”
“婆婆你这是干嘛呢……”沈知意眨了眨眼,“你不能因为给我的宝物不管就妄想用道歉蒙混过关。”
婆婆并不理她的话,只是接着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地也善良。我老婆子虽然扣扣搜搜、见钱眼开,但你们走后,我想了想,骗你们几个学生的钱实在过意不去,你改天来婆婆这里把钱拿回去吧。”
“哎……”沈知意急了,“婆婆你干嘛呢!”
“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别人兜里有一个子你都恨不得抢干净。”
“原来我在小知意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婆婆啊。”
她笑了起来,苍老的声音通过电话出来有点失真。
“实不相瞒,老婆子我要走了,买的下个星期的票,我这眼睛,再不走,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知意一怔,“怎么这么突然。”
“不突然。自从被车撞了之后,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啊,想了就要去做,我总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回去,想多攒点钱维持一下这张老脸,结果呢……”
“眼睛也瞎了,腿差点也瘸了,再不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婆婆……”沈知意喃喃道。
“岁岁是个好孩子,见我被车撞了,结果眼瞎连凶手都看不见,可怜我,想给我钱用呢。”
“你那个朋友啊,一踏进门,听他走路我就听出来了。虚火旺盛,心浮气躁的,我给他喝的是我的独门秘方,败火的,就是有点副作用,拉两天肚子就好了。”
“啊?”沈知意愣住了,“那不是香灰吗?”
“什么香灰啊,我屋里的香烛都是拿来卖的,哪能随随便便造?”
“不是……那你之前给我的是什么?还有小时候我一拉肚子我妈跑来你家拿的那个又是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婆婆爽朗的笑声。
“那是药粉,可能和香烛放在一块,染上味道了吧。我眼睛又不好,捣的时候没控制住,捣得太碎了,看起来和香灰有点像。别的不说,要是治些头疼脑热的毛病,老太婆我的药可比诊所里的好太多了,他们都愿意来我这里买药,还说可灵了。”
原来此灵非彼灵。
沈知意站在风中凌乱,恍惚间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岁岁啊……”婆婆又开口了。
“你的那个钱……”
她的话还未说完,电话就被沈知意手疾眼快的挂断了。
一抬眼,少年那双狭长的眸正静静的望着她。
“干嘛!”她回瞪过去,“挂你个电话都不行?”
宋时樾把手机收了,问她,“我哪敢说不行,一不小心智商就被你吸干了。不过……”
他顿了顿,问她,“你还有钱吗?这位智商占领高地的勇士。”
沈知意觉得宋时樾是个没眼力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管我……”她甩了甩手里的软管,“小心吸干你。”
少年顺势揪住另一头,“那你得念咒,不然不管用。”
沈知意扯了扯,没扯出来。
她好奇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宋时樾道,“你求我啊。”
沈知意:“……”
沈知意顿时垮起个批脸,她朝他龇牙咧嘴,“吸干你!”
“你得念咒,小笨蛋。”
她好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少年伸手在她头顶点了点。
“叮——智商加一。”
第58章
十月一过, 秋天也紧跟着如约而至,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街边的树就悄悄的挂上一层枯败的颜色。
沈知意手里拽着软管的一头走在前面, 另一头则在少年手里。夕阳在他们身后渐渐隐退,霞光在繁密的枝叶里若隐若现。
宋时樾伸手把落在少女头上的叶子拿下来,摇了摇手里的管子。
“为什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啊?”沈知意朝他无辜的眨了眨眼, “说等会火锅吃什么吗?”
少年站在她身后静静的望着她,不说话。
沈知意叹了口气,无奈的选择摊牌。
“是和婆婆玩得好的那个卖水果的大娘跟我说的, 婆婆就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还让她不要跟别人讲。”
“前段时间婆婆不是打算去银行存钱然后被电瓶车撞了吗?”
“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她带的现金去银行,那个电瓶车开得不怎么快, 本来没啥事, 但她怀里的现金被撞出来, 被骑电瓶的人看见了, 想抢她的钱。”
“她的眼睛又不怎么看得见, 再加上年纪又大,哪里会抢得过骑电瓶的年轻人?她的脚就是追人的时候摔的。那条路上人也没有, 监控也没有,她又看不见,报警了都不知道怎么找,就只能这样不了了之。”
宋时樾有些愣怔。
“她怎么不跟大家说……”
“说啥啊。婆婆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年纪一大把, 死倔死倔的, 还爱面子。为了那点钱天天糊纸人、折元宝把眼睛都快熬瞎了, 钱被抢了还找不回来,她心里别提多难受, 更是不想把自己的伤心事往外捅,让大家可怜她。”
“本来就是卖水果的大娘说漏了嘴我才知道的,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总不能到处去说吧?”
“所以……”宋时樾道,“你就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都给她了?”
“哪里是给。”
沈知意不服,扬了扬手里的管子,“我这不买了个‘法器’吗?”
她弯着眉笑了,“我的零花钱前段时间全花完了,这么点时间也没存下多少钱。三百也不多,但可以让她不要那么辛苦。”
“我小时候魇着了还是婆婆救的我呢,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吧?”
“反正我之前老是借着各种理由去她那里买符,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小迷信,现在花钱买个‘法器’不奇怪吧?”
宋时樾低头看着捏在自己手里另一端的“法器”,低低的笑了,“你倒是大方。”
“也没有很大方。”沈知意摸着脸不好意思的笑了。
“因为我觉得婆婆是个很好人啊,虽然老是神神叨叨的画符骗我们。”
“她也很可怜的,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嫁到我们这里来,老公跟小三跑了,留她跟她儿子相依为命,结果儿子又出车祸没了……”
“她就一个心愿,攒点钱回老家看看。现在钱还被抢了,那个人真的不得好死,连老人的钱都要抢。”
“我也不敢跟大家说这个事,我自己愿意帮她是我自己的事,又影响不到别人。但是她自己不想说,我跟别人说了,那样我多像一个烂好……”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忽然停下步子,沈知意拉着管子往前走的身影一滞,话也就停了下来,疑惑的回头。
傍晚起了风,头顶的枯叶在风中簌簌往下掉,少年的眉眼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弯腰,塞了颗糖到少女的掌心。
沈知意拿起糖看了看,“干嘛?”
宋时樾直起身子,这次换他拽着管子走在前面。
“不干嘛,忽然想给你一颗糖。”
沈知意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管子随着他们的步伐摇摇晃晃,街边的霓虹亮起来,五彩的灯光将透明的管子也带上了炫目的光芒。
有点幼稚……
她想。
但没松开手。
“所以……”
她问宋时樾,“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你们刚一出门婆婆就给我打电话了,她让我管管你,别老是乱花钱。”
沈知意:“……”
“她还跟我说你搞封建迷信,动不动就去她哪里买符,让我好好教育你。”
沈知意顿时垮起个批脸。
她这是为了谁?她总不能去她那里买纸人吧?那玩意看一眼她都会做噩梦。
笑意从少年的嘴角泄出来,“嗯?这位搞封建迷信的同学,下次还搞不?”
沈知意恶狠狠道,“宋时樾,小心我吸干你!”
宋时樾淡淡的补充,“你应该说,小心吸干我的智商,说话别说一半。”
“有什么区别吗?”
“吸干我和吸干我智商的区别。”
沈知意:“……”
“对了……”宋时樾道。
“我可能过两天就搬走了。”
“啊?”沈知意愣了一下,“是搬去叔叔阿姨那里吗?”
他点了点头。“总在你们家也不是个事。”
沈知意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按道理来说,少年搬走她应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忽然变得有些空。
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什么时候走啊?”
宋时樾垂眸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回答,“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就走。”
“这……这么快?”
少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说话。
倒是沈知意自己先笑了起来,“既然这样,我是不是更应该好好的宰你一顿?”
少年也笑了起来,“一开始就说了,想吃什么随便点。”
他摇了摇手里的软管,“而且……”
“作为岁岁同学帮助他人的奖励,我表示,我把我的智商传给你了。”
“真的假的?”
“真的……”宋时樾道,“我已经看见你头顶冒出智商+10的标志了。”
沈知意朝她翻了个白眼,“宋时樾,你好幼稚。”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幼稚吗?你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早上的时候就知道了。”
*
第二天,沈知意抱着一堆资料书气喘吁吁的进了教室,放在桌子上的时候还发出不小的声响,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辛笺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什么?”
沈知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资料书。”
辛笺凑过去翻了翻,翻来翻去只有“数学”两个字,看得她都快不认识数学了。
“你这是干嘛?”
沈知意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痛定思痛,我觉得我没考好肯定是因为题做得少了,只要我题做得足够多,数学这座高峰迟早被我踩在脚下!”
辛笺嘴角抽了抽,缓缓朝她竖起一根大拇指。
“很好,不愧是你。”
沈知意坐在位置上打开书包,打算先把作业交了再来攀登高峰,结果一拉开发现里面多了两个笔记本。
她有些疑惑的把笔记本拿出来,在她的印象里,自己好像没有这样的本子。
她翻开手里的笔记本。
里面的字迹如同少年人一般,笔锋凌厉,字里行间带着几分迫人的冷意。
那是一本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手写的数学资料书,几乎涵盖了初中到高中的所有知识点,而且编写的主人知道她的薄弱点在哪里,该详的地方详,该略的地方略。
随手一翻,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迹,不知道写了多久。
沈知意捧着笔记本坐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久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同学们窸窸窣窣的进到教室开始拿起书早读。
辛笺撞了她一下,“你发什么呆?上课了,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了。”
沈知意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笔记本藏了起来,在辛笺疑惑的目光里若无其事的把作业抽出来递给她。
英语课代表上讲台组织大家听英语听力,抑扬顿挫的女声在她耳边越飘越远,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是学校外面文具店里最普通的款式,黑色的封皮很少会受到女生的青睐,边缘尖锐,摸到的时候硌得指尖有些疼。
她的记忆被拽回昨天那个带着晚风的傍晚。
天空黑得只剩一层浓郁的墨色,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两颗闪烁的星,路灯明晃晃的照在头顶,宽大的梧桐叶在地上投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少年站在她跟前,黑色的冲锋衣拉链被他拉到最上面,半截下巴都没入衣领里,帽檐挡住额头,垂着头看着她,把清俊的眉眼都暴露在她眼里。
他眉眼里带着笑意,夜色深沉,比夜色还要深一点的眸色里有着她读不懂的纵容。
她像一个傻子一样为了把自己的零花钱找一个正当的理由给出去,买了一根堆在角落很久的废弃管子,还拿着管子信誓旦旦的找他吸取所谓的智商。
她以为他在看了她自编自导的闹剧后会嘲笑她,骂她笨,骂她同情心泛滥。
可是并没有,他只会把她最喜欢的糖塞她手心里,夸她做得对。
一个人的善良永远都不是被嘲笑的理由。
笔记本在少女面前摊开,她伸手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字,抿着唇笑了起来。
兜兜转转到最后,她还是吸到了他的智商。
不过不是通过什么巫术法术,而是少年用自己的智慧给她搭建的,一条更为捷径的路。
那根透明的管子始终都连在两人中间,只不过咒语不是沈知意一个字也听不懂的苏城话,而是少年和少女之间独有的灵犀。
沈知意一下课就直奔宋时樾的班级,她手里拿着宋时樾喜欢喝的水,格外殷勤的放在他面前。
“哥,宋哥!你以后就是我大哥,你就是我的神,你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你让我左转我就绝不右转!”
少年波澜不惊的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忽然肩膀有点酸。”
“好勒哥……”沈知意立马跑到他身后空着的位置上站着给他捏肩膀,“哥,这个力道还可以吗?”
“再重一点。”
“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
姜雁看得目瞪口呆,她摸了摸沈知意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
“不是,感觉也没发烧啊。”
沈知意道,“你让开,你阻挡我和我哥培养感情了。”
姜雁:“……”
她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两人身上扫视,“你俩现在直接进化到兄妹了?”
“那可不……”沈知意骄傲的仰头。
“以后宋时樾就是我亲哥,比有血缘关系还亲的那种亲哥。”
正在享受她捏肩服务的少年的脸倏地一下冷了下去,他一把拍开她的手,拉着椅子往旁边坐了坐。
“哥!”沈知意大惊失色,“哥!你怎么了?是对我的服务不满意吗?”
她瞪姜雁,“都怪你,我哥喜欢清净,肯定是你在旁边说话打扰到我哥了。”
姜雁:“……”
姜雁咬牙切齿道,“沈知意你晚上睡觉最好睁着一只眼睛。”
“哼!我直接睁着两只眼睛等你。”
她哥含辛茹苦的给她写了满满两个笔记本的资料,她怎么睡得着?她不得挑灯夜读把资料都看完?
“沈知意……”宋时樾提醒她。
“要上课了。”
“好咧哥。”沈知意立马道,“我这就回去学习,坚决不拖你的后腿!”
姜雁拽她,“宋时樾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什么迷魂汤?我对我宋哥是真心实意的,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还忠心的妹了。”
她嘴里的宋哥撑着头靠在墙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姜雁道,“你别来我们班了,小黄毛拉了一天的肚子,叫嚷着要找你报仇呢。”
“啊?”沈知意往后排看了看,“那他人呢?”
姜雁忍不住笑了起来,“从早上开始就在厕所里安家了。”
“无所畏惧……”沈知意道。
“我有宋哥。”
姜雁忍无可忍,“沈知意,你知道吗?我想揍你。”
“呵!”沈知意冷笑,“我看你就是嫉妒。”
“我?嫉妒?”姜雁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沈知意道,“我现在感觉我的前途格外光明。就这么跟你说吧,在我宋哥的扶持下,我下次月考数学肯定能上一百分!”
“宋时樾给你押题了?”
“压什么题,真是肤浅。”
沈知意理了理校服,“不跟你说了,我要学习去了。”
姜雁看着她趾高气扬的进入隔壁班,扭头问宋时樾。
“宋时樾,她这样你难道不想揍她?”
宋时樾拧开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声音有些淡。
“是有一点。”
第59章
少年的东西收拾起来也没多少, 当初能卖的都卖了,剩下的也就一些衣服和两个装骨灰的罐子。
罐子被他塞到床底用布盖了起来, 快走了才从床下扒拉出来放在墙角。
柳梅帮他把衣服装到行李箱里, 看到角落的罐子,心里忽然许多感慨。
“虽然是亲生父母,但过去了要记得多沟通, 不要老是闷着,你闷着别人也不知道你想什么,想对你好都不知道怎么做。”
宋时樾就这么站在床头看她给自己收拾, 她的手很灵巧, 衣服在她手里翻飞,不一会就变成服服帖帖的一小块。
见他不回答自己, 柳梅抬头看了他一眼, “姨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少年这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柳梅又道, “不过也不用刻意的讨好他们,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要是不开心了就来找姨,姨给你做主。”
“根据我这两天的观察, 你妈妈是个好人,人美,心地也善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呀……就是性子闷,也不爱说话, 你这样去了新环境很难找到朋友的。听说你妈说你老家还在国外呢, 电视里的外国人看上去都大方, 要是你去外国了,人家不喜欢你这种性子怎么办?”
这回宋时樾回她了, “不去。”
“不去国外。”
柳梅不以为意,“傻孩子,哪有孩子不跟父母走的,你妈说了,你家的公司都在国外呢,总不能让他们为了你连公司都不要了吧?”
站在床头的少年身形一滞。
房间的灯光很亮,他却像身处阴影之中一样,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种固执。
“我答应岁岁了,不会去的。”
柳梅收拾的动作停顿下来,好一会才继续叠手里的衣服。
“没想到你俩还偷偷背着我搞约定这一套,不去就不去,你成绩那么好,国内的好大学还不是随便上,我们国内的学校也不比外面的差。”
她虽然这么说,可背对着少年的脸是难得的忧愁。
因为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正在拉大。沈知意还是那个沈知意,但宋时樾却不是当初那个宋时樾。
当王子见过被精心呵护的娇艳玫瑰之后,路边平平无奇的小野花又怎么能入他的眼?
可她却不能怪王子挑剔,因为没有人在见过更好的东西后还能义无反顾的选择更差的那个。
但她不知道的是,王子不是从小就生长在城堡里的王子。他不理解玫瑰的娇艳,但他见证过野花的成长,野花的每一缕阳光、每一滴雨露都有他参与的痕迹。
对他来说,野花的芬芳胜过城堡里成千上万朵娇艳的玫瑰。
柳梅的动作很麻利,一小会就把宋时樾的东西收好了。
她看了看相比以往更加沉默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今天早点休息,我明天休假,等你放学了送你一块过去。”
杂物间的门被打开又轻轻的关上,独留少年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原地。
宋时樾从来没感觉这间狭窄的屋子这么空过,连带着他的心也空落落的。没有奔向新生活的喜悦,也没有脱离熟悉的地方的难过,更多的是迷茫。
他像是漂浮在海面的孤舟,四周空荡荡,一眼看不见方向,他甚至连自己的方向都掌握不了,只能被浪花推着往前走。
浪花不会问他累不累,不会问他要不要停。
浪花只会更加汹涌、更加澎湃,直至将他淹没。
宋时樾睡了又像没睡,辗转之后拿起手机一看才不过半夜一点。
他翻身下了床,打算出去倒杯水喝,走到客厅才意外的发现从旁边门缝里漏出来的灯光。
少年修长的手指端着透明的玻璃杯,倚在门框上,抬手敲了敲门。
一分钟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
沈知意看见他愣了愣,“你怎么还没睡?”
宋时樾垂眼,“这话应该我问你。”
门又被合上,一分钟后,沈知意的小阳台上坐了两个人。
凌晨一点的阳台很安静,楼下的马路上没有多少车的影子,月光如水倾泻,花盆里嫩黄的菊花在微风里轻摇着脑袋。
宋时樾的目光扫过书桌上熟悉的笔记本,眼里闪过笑意。下一刻,清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么认真啊?”
书桌上的笔记本这么久了也只翻了几页,当沈知意依旧大言不惭的承认。
“那当然,趁你在收拾东西,我偷偷学习,卷死你。”
少年闻言笑了笑,指尖在玻璃杯壁上敲了敲,没说话。
“那你怎么不睡?”沈知意问他。
宋时樾仰头瞧头顶的月亮,“怕你偷偷学习卷我,来查看一下敌情。”
沈知意:“……”
空气一时间恢复了安静,月亮不动声色的移了点位置,沈知意搬着椅子靠近宋时樾。
“宋时樾啊……”
她问。
“你给我写笔记是因为你觉得你要走了,补偿我的吗?”
少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白天不是叫我宋哥吗?说我是你唯一的哥,怎么一到晚上就对你哥直呼其名?”
酝酿好久的情绪说没就没,沈知意气得张嘴就想咬他,头刚过去就被宋时樾伸手按住了。
“小狗吗你?一言不合就咬人。”
修长的手指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冷冽的气息从她鼻尖拂过。
“不是补偿。”
他收了手,穿着拖鞋的脚搭在栏杆下面的小台阶上。
“因为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某人而做出的行为叫补偿,我的离开并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事情,比起补偿,我想,它应该叫礼物才对。”
“礼物?”沈知意愣愣的看着他。
宋时樾拿着空杯子站了起来,“走了,你该睡觉了沈知意。”
沈知意也站起来,“不是,你这人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啊?”
少年在月光下扫了她一眼,“你不是喊我大哥吗?现在大哥说话你也要管?”
沈知意:“……”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宋时樾的手跟个百宝箱似的,明明刚刚看着还什么都没有,下一刻就从手里翻出一颗糖。
糖纸有些硬,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姿势塞到少女的手心。
“快睡吧。”
“宋时樾……”
沈知意握紧手里的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桌子上的笔记本如同她的心事,翻了又翻始终静不下来。
“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目光似水般温柔,掩在朦胧的月色下,难以窥见半分。
“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
末了末,他补充。
“在你认为我们是朋友的时候。”
他说得弯弯绕绕的,沈知意不太听得懂,但她清楚的听到了少年的承诺。
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糖剥了塞嘴里。
“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
*
第二天,姜雁鬼鬼祟祟的找到沈知意。
“宝,宋时樾怎么了?”
她短短几个字给沈知意CPU干烧了,“什么怎么了?宋时樾怎么了?”
姜雁掏出一张卡递放到她面前,“就这个?他今天竟然把钱还给我了。”
沈知意还是没懂她想表达的意思,“所以呢?他把钱还你不是好事吗?”
“哎呀……”姜雁道,“他哪里来的钱还我?他都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还有啊,他也把学校募捐的钱还了,基本上所有欠钱的他都还清了。你不知道吗?”
沈知意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姜雁又道,“他给我钱的时候我不敢问,只能偷偷来问你。我听学校里面有人传,说宋时樾的亲生父母找到他了,这是真的假的?”
沈知意都惊了,“谁传的啊?”
“有人看见他前几天跟一个大美女吃饭,那个大美女看上去和他很像。”
她去拉沈知意,“所以是真的假的啊?急死我了,我天天跟宋哥在一个班,我都不知道有这个瓜。”
沈知意被她拉得趔趄一下,想着少年都答应回去了,就没隐瞒的必要。
“是真的,他今天搬回去和父母住了。”
“卧槽!”姜雁震惊了。
“我就说,我宋哥看上去那么牛逼一人,身世哪里会那么简单。”
她拉着沈知意还想问她,但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门口来势汹汹的某人。
裴宿拉了将近三天的肚子,拉得人都快虚脱了。
虽然他感觉拉完后整个人畅快了许多,就连步调都变轻盈了。但作为一方校霸,在厕所足足呆了两天,他都快成为学校的笑柄了。
黄毛很生气,生气到头顶的毛更黄了。
他走到挡在沈知意面前的姜雁跟前,冷着脸道,“你让开!”
姜雁不让,“你要干嘛小黄毛?”
裴宿毫无意外的跳脚了,“都说了我有名字,有名字!你才小黄毛,你全家都是小黄毛!”
妈的!他回去就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姜雁安抚他,“不要生气,多大点事,沈知意都跟我说了,那就是败火的中药,你拉肚子纯粹就是因为你虚火太过于旺盛。”
可裴宿压根就不信。
“谁知道是不是你俩合起伙来骗我?说了帮我摆脱顾盼,可压根就没有用,老子见了她照样跟个狗一样扑上去。”
沈知意跟他解释,“我给你在网上买了电棍,还没到呢。而且这种事情靠外物只是辅助,最终还是得靠你想摆脱困境的毅力。”
姜雁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当初就是这样,电流再怎么强烈也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其实最后都是靠自己挣脱困境的。”
“我问你,你面对顾盼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丝一毫想反抗的念头?”
裴宿有些沉默。
沉默后他又开始冷笑,“休想岔开话题,你骗我这件事没这么容易算了!”
沈知意道,“你要是觉得我骗了你钱,我可以还你,但是我并不后悔,谁叫你欺负宋时樾。”
“我欺负他?”裴宿拧眉,“到底是谁欺负谁?”
“裴宿……”
沈知意人不高,和他说话只能仰着头看他,但表情没有丝毫的退缩。
“你觉得我坏也好,觉得我阴险卑鄙也罢,反正我干就是干了。你觉得我说你欺负宋时樾不对,是因为在你打他的时候他还手了,自食恶果的是你。”
“可是如果他没有还手的能力呢?没权没势的,是不是白挨你一顿打还要和你道歉?不管结果怎么样,动了霸凌心思的人是你,这不是谁输谁有理。”
“你……”裴宿动了动嘴,忽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因为他发现她说的是对的。
“我既然答应你帮你摆脱顾盼,就会尽我最大的你努力帮你。但同样的,请你不要和这种趾高气昂的表情和我们说话。”
“麻烦你搞清楚,是你求我们,而不是我们欠你的。”
第60章
裴宿最后以一种格外狼狈的姿态离开了沈知意她们班。
刚出教室门, 就看见墙边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宋时樾永远都是一幅好学生的模样,校服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 拉链拉到胸口的位置, 就连发型都是学校规定的前不过眉、后不过颈的样子。
除了过于优异的样貌,打一眼望去,完全符合老师和同学眼里书呆子的形象。
但只有裴宿知道, 这个看似纯良的家伙到底有多可恶,打起人来究竟有多疼。
同样的,天天跟在他身边那个看着就傻的丫头也不是什么善茬。
简直就是……
裴宿黑着一张脸。
简直就像生来克他一样。
“你满意了吧?”他冷冷的看着宋时樾。
宋时樾抱着双手靠在墙上, 目光扫过旁边的窗户, 往里面看了一眼。
“还行。”他回答。
什么叫还行?
裴宿鼻子都快被气歪了。
他堂堂一个富二代,天天被顾盼耍就算了, 现在还要被他们这群人耍?
可偏偏沈知意那段话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他不是曲恒那种目中无人的傻逼, 他做不到理所当然的把所有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 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感到憋屈。
说白了就是傲娇。
来往的学生看见裴宿沉着一张脸站在自己班门口时, 都被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这位爷, 路过他身边时都小心得不能在小心。
小黄毛看见了,脸色更臭了。
“不是?他们什么意思?躲着我干什么?我能吃了他们不成?”
宋时樾懒得和他说话,见他没有干什么后,站起来打算回去学习。
可他还没走过去,远远的就瞧见了走过来的一道人影。
少年挑了挑眉, 朝身后的裴宿侧目。
那头的裴宿臭着的脸立马换成笑容, 眼巴巴的朝那个人凑了过去。
“顾盼, 你是来找我的吗?”
很可惜,顾盼的视线越过他朝宋时樾望去。
“宋……宋时樾, 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的眼底带着殷切的关心,似乎他们真的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一般。
宋时樾都开始有点佩服她,他以为他的厌恶已经表达得很外露了,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丝毫不在意。
他张嘴话还没说出口,沈知意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扑到他跟前,警惕的看着顾盼。
“你干嘛?休想带走我宋哥!”
顾盼闻言只是有些落寞的垂下眼,“我不干什么,我就跟他说两句话都不可以吗?”
“不行……”沈知意斩钉截铁,“你们又不熟,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偷偷摸摸的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顾盼抿唇,开始谴责沈知意。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还跟同学说我是绿茶,但是我这次是真的有事,你不为我考虑,难道也不为宋时樾的自尊考虑吗?”
沈知意震惊了,沈知意缓缓扭头看宋时樾,哪怕她什么都没说,宋时樾还是从她的五官上看到了几个大字。
你竟然有自尊?
宋时樾:“……”
宋时樾把她的头扳回去,声音没什么感情。
“我想,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涉及自尊的问题。而且,我们并没有熟到可以借一步说话。”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顾盼的眼底闪过怨恨,可她完全不把这一切归根于宋时樾,反而归咎于站在他跟前的沈知意。
少年上前一步挡住沈知意,迎上了顾盼有些阴毒的视线。
他皱了皱眉,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端挑衅,哪怕是个女生,他也有些生气了。
周围的学生越聚越多,吃瓜般的眼神隐晦的扫过众人。
宋时樾就这么站在沈知意面前,几乎把周围的视线都挡干净了。他微抬下颌,狭长的眸子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
冷意顺着后背往顾盼身上爬。
裴宿瞧见了,像一条护主的狗一般窜到顾盼跟前。他学宋时樾一样把顾盼也护在身后,勾唇冷笑。
“怎么?两个人合伙欺负一个小女生好意思吗?”
沈知意想冲上去给他两个大逼兜!
站在一旁看着的姜雁都忍不住开口了,“小黄毛,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忘记刚刚我们说什么了吗?”
裴宿听了宛如没听到一般,固执的认为所有人都在欺负顾盼,誓死要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他恶狠狠的威胁宋时樾,“我劝你对她态度好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是吗……”
宋时樾站在原地没什么感情的应了一声,伸出手开始挽袖子。
他身形修长,看着虽然瘦,但站在一起竟然和裴宿差不多高。他把宽大的校服慢条斯理的撸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臂。
他手臂虽然看着白,但却透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纹理,在阳光下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很好看,但和天天打篮球、健硕的裴宿相比,一看就没什么攻击力。
裴宿眼皮一跳,被影响的他把上次宋时樾打他的事情都忘干净了,但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看见宋时樾撸袖子他就下意识的不想去招惹他。
可偏偏顾盼却躲在他身后娇滴滴的开口。
“裴宿,你不要为了我得罪别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烂好人,非要来自讨苦吃,觉得好歹也跟宋同学同桌过,便来关心一下他,没想到……没想到……”
她哽咽道,“我们走吧,我不跟他说话了。”
她怎么一说,裴宿本来动摇的心顿时就被蛊惑得坚定得不像话,他看着宋时樾,一副今天不给个交代就别想走的样子。
少年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要单挑?”
裴宿后背一阵发凉,骨头下意识的开始痛,可顾盼又在他耳边哭了起来。
他哽着脖子道,“单挑就单挑,我要让你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哦……”宋时樾轻飘飘道,“好期待,让我看看什么人究竟不能惹。”
他伸手按了按身边少女的肩膀,“我去去就回来。”
“有的人叫不醒,打一顿就好了。”
沈知意下意识的为裴宿默哀三分钟。
直到他俩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顾盼才收起脸上的泪。她看着沈知意和姜雁,脸上的怨恨藏都藏不住。
沈知意第一次直面这么直白的恶意,关键是她自认为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见宋时樾和裴宿走了,看热闹的同学歇了心思,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只留他们三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楼廊边上。
顾盼先开的口。
“宋时樾这么护着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跟裴宿去厕所?呵!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他呢。”
沈知意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怎么?你很喜欢他啊?喜欢他挑唆裴宿去教训他?”
“你……”
顾盼不是第一次知道她这么伶牙俐齿,但还是不免会被气到,气到极致她反而笑了出来。
“所以呢?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不得不说,我是真的想关心他,只有我和他才是一路人,我们就应该在一起,可他却天天跟你混在一起。”
“被打也是活该,谁叫他这么不识趣。你说,要是裴宿一个没控制住把他断手断脚怎么办?他那么穷,爷爷奶奶都死了,可能连书都读不完,只要裴宿家里面花点钱,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富二代,甚至对他以后的生活都没有任何影响,可宋时樾呢?他还是那个别人眼里风光霁月的高冷学霸吗?”
“哦,对了,现在学校里面都在传他的父母找到他了。他那么穷,也不见得父母多有钱吧?真的是可笑,以为他的亲生父母找到他了就有人给他撑腰了吗?”
“所以啊……”她看着沈知意。
“要是你愿意跪下来求求我,说不定我一个心软就让裴宿住手。”
沈知意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竟然能恶毒成这副模样,这和她看的小说里的女主角完全不一样。
原本小说里的顾盼虽然动不动就哭,一幅小白兔的样子,但是至少在小说里她呈现的性格是善良的,善良到甚至有些圣母。
但她这副模样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穿到了一本盗版小说里,不然怎么会有差距这么大的女主?
“顾盼……”她忍不住道,“你这样是不对的。是,我们之前的确做了些让你下不来台的事情,但这些都跟宋时樾没有关系,你何必这样恶毒?”
“恶毒?”
顾盼笑了,似乎是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我恶毒?那你又是什么?假惺惺的当好人,到处跟我说我是绿茶,不就是让那些女生远离我吗?”
“你也不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要脸蛋没脸蛋,要成绩没成绩的,宋时樾是瞎了才会看上你吧。”
“不是……”姜雁挡在沈知意跟前,“你有病吧!”
“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说的吗?谁到处说你是绿茶了?我看倒是你,天天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的,只差没把我们欺负你写脸上了。”
“咋地,你好看,你成绩好,就合该全世界的男的都喜欢你呗。毛爷爷都不一定做到所有人喜欢,你顾盼的脸倒是大。”
顾盼有些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本来就都是喜欢我的……都是……”
她从小家庭条件就不好,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离世,只有父亲拉扯她长大。
那个老男人多没用啊,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老实又木讷,还说什么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就他那样,拿什么给她最好的生活?
所以她从小就知道,想要什么就得靠自己争取。
她知道,她有一副好皮囊。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只要她一装柔弱、可怜,看见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心软。
她在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顾盼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不用很认真学习,但是每次考试那些题她都会做,她想要什么,只要可怜兮兮的哭一哭,自然有大把的人给她送上门来。
柔弱、可怜、心地善良但又倔强坚强……
这些年,她早把自己的标签摸清楚了。很显然,她是对的,她的生活开始无往不利,见了她的男生都义无反顾的喜欢上她。
直到她遇见了宋时樾……
她本来也没必要为一个男的这么执着,可她感应到了,只要她抓住他,她以后肯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天意告诉她,他们合该就是一对,他们有着一样的身世,但却又都不服输,这世上没有人比她和他更配。
可她之前的那一招在宋时樾跟前完全不管用,不管她怎么做,少年那双冷漠的眼睛似乎总能穿过她的皮囊,将她底子里肮脏的欲望全给挖掘出来。
最让她不能忍的是少年明晃晃的区别对待,而他区别的那个人是哪里都不如她的沈知意。
这叫她如何能忍?
当然,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自从沈知意出现后,她发现她的魅力失效了。男生还好 ,只要她哭一哭,总会心软,可女生就没那么好哄了。
甚至就连之前一直喜欢曲恒敌对她的姜雁都变清醒了,看她的眼里没有熟悉的嫉妒,反而像看一个小丑一样看她。
想着想着顾盼的脸有些扭曲,在心里恶毒的诅咒。
为什么不去死呢?
这些打断她生活的人为什么都不去死呢?
本来这些都是她的,为什么非要和她抢?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通通都该去死!
她这副样子吓了沈知意一跳,她拉着姜雁往后退了一步,避免不小心被她误伤。
她不太能理解她这种想法,但是却觉得现在的她有些可怜。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女主,就连世界的法则都为她制定,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可沈知意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她,哪怕她让姜雁摆脱了剧情,那也是姜雁自己的想法。没有恶毒女配的刁难,顾盼应该高兴才是。
“顾盼……”想了想,沈知意忍不住劝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个男的谁都应该喜欢你,但我知道单方面的喜欢永远都是不长久的,没有谁会永远喜欢一个人。”
“如果你的目的是让他们喜欢你,我觉得你总要做些什么吧?喜欢是相互的,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你想要得到就得付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劳而获的。”
“是,你不理解宋时樾为什么要天天和我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在一起。因为你的眼睛只看见了我的平平无奇,你看不见他被欺负的时候究竟是谁在他身边,你看不见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是谁在他身边,你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只知道我成绩不好,长得也没有你好看。”
“我成绩不好我可以学,外貌是爹妈给的,我的确改变不了。可你呢?你的精致皮囊就是用来掩藏你丑恶的内心吗?”
“你闭嘴!”顾盼失声尖叫起来,甚至还伸手推了她一把。
沈知意被她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要不姜雁扶了她一把,差点倒在地上。
预备铃突兀的响起,她以为时间过去很久,其实才不过一个大课间而已。
沈知意扶着姜雁的手臂,也没有生气。
“我没有任何想要针对你的意思,倒是你,三番五次的找我朋友麻烦,就因为他们没有按照你设想的剧情发展。”
“顾盼,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你约着曲恒钓着裴宿,然后还想勾搭一下宋时樾,你真当他们都傻吗?心甘情愿的当你一条没有名分的狗?”
“养狗还会投入感情呢,我问你,他们三,你真的有认真的喜欢过谁吗?”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顾盼,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澄澈,可在这样的眼神里,顾盼有一种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扒了的错觉。
四周寂寥无人,走廊空荡荡的就站着他们三个人。
顾盼双手环绕胸前抱着肩膀,觉得哪里都是眼睛。它们注视着她,它们把她的衣服扒得一干二净,它们朝她大声的笑。
言尽于此,沈知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且这只是她的想法,可能对小说女主并不适用。毕竟她们不需要理由就能得到全世界的宠爱。
顾盼看着她转身进了班级,正式上课的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她放下手,朝走廊下面看去。
这里比她所在的班级高了整整三楼,站在高处往下望,视野徒然被拔高,脚底的风景自然也就不同。
顾盼笑了起来。
她喜欢站在高处,有人愿意送她上来,她为什么要自己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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