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将小狭窄的楼梯里勉强照亮, 惨白的光打在少年脸上,将他立体的五官折射出一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沈知意拿着手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要跟我上去吗?”
宋时樾将刚刚给她垫屁股的外套拿了起来, 黑色的外套上全是灰,他一拍,灰尘洋洋洒洒的到处都是。
他呛得侧脸咳了一下, 回答她。
“不去了。”
沈知意有些意外的看他。
少年在手机电筒的白光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他刚刚在楼下把人家闺女亲了,外套上还沾着灰,就这么上去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柳梅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沈知意见他真的是不好意思, 就没再管他,拿着手机自己上去了。
看见她自己进来柳梅还愣了愣, 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小樾呢?”
沈知意感觉自己的嘴巴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怕柳梅发现异常, 拿了个苹果放在嘴边掩饰。
“他回去了。”
听她说完后柳梅想抽她, “你个死丫头, 人都到楼下了,你不叫人家上来坐坐?”
沈知意啃着苹果坐在沙发上, “我问他了,是他自己要回去的,关我什么事?”
“人家要回去你就让回去啊,客气你都不懂吗?我看就是这两天把你惯坏了。”
沈知意:“……”
明明刚刚不是这样对她的?她就下了个楼,怎么区别对待这么明显?
很快柳梅就给了她答案, 她捧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不愧是我干儿子, 就是厉害, 理科状元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理科状元呢!”
沈知意惊了, 拿着苹果凑了过去。
“理科状元?什么理科状元?”
“哎?你不知道吗?小樾考了我们省的理科状元。”
啪嗒——
沈知意手里的苹果掉了。
她一把抢过手机。果不其然,新闻已经出来了,他们省的理科状元的名字的确白纸黑字写着宋时樾三个大字。
她缓缓张大嘴巴,“我勒个去,他竟然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你不知道吗?”柳梅问她。
她知道个屁!她在楼下只顾和他打啵了,哪还记得问他成绩?
理科状元这件事是纸包不住火的。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媒体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宋时樾的电话,每天都有人把电话打到他手机里想采访他。烦不胜烦的少年直接把卡一拔,世界顿时恢复了清净。
但有的媒体还不死心,竟然想方设法的搞到了他家的地址。他们扛着摄像头偷偷摸摸的赶到半山别墅,刚架好机器,甚至还没来得及拍下一张照片,就被几个保镖按在了地上。
少年他们没采访到,但他的身世却被无良的记者挖了个底朝天。
这两年宋凛陆陆续续的把外国的产业转移到了国内,终于不用再两头跑了。
然后大家惊讶的发现,今年的理科状元竟然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商业圈大佬的儿子。
搞到最后,这件事情的最后赢家竟然是宋凛。不仅有钱,老婆又在身边,儿子还是理科状元,可谓是实现了人生巅峰。
记者采访不到宋时樾,就把目光打在宋凛身上。
宋凛才刚参加完一个活动,一出门,就被记者的长枪大炮堵住了,市长热情的握住他的手。
“宋先生不仅年轻有为,就连教导出来的儿子都这么优秀,真是给我们市争光啊。”
他的手里被塞进一张奖状,“这个是我们市给高考状元的一点心意,我们联系不上你儿子,就麻烦你代收一下。”
紧接着宋时樾的校长也出来了,他的另一只手也被塞了一个奖状。
“这是我们学校的一点奖励,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宋时樾可是给我们一中争光了,我们一中因为有他而感到骄傲,一中也因为培养了他而感到自豪,希望同学们都可以来报考我们学校。”
宋凛就这样两只手各拿着一个奖状,左边站着市长,右边站着校长,在刚剪彩的大厦门完成了一张旷世合影。
他手里捧着加起来有三十万的奖励,一高兴,给学校捐了个几百万的楼。
宋总成功的荣登除了财经杂志以外的频道新闻,标题赫然写着:
惊!今年高考状元的父亲当场揭秘培养状元的真相,原因竟然是……
沈知意点进去了。
俗话说,十年磨一剑,梅花香自苦寒来,随着今年高考的落幕,本省的高考状元花落谁家也随之揭晓。
今年的状元好像要比往年的神秘,小编探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小编找到了他的父亲。
说起这位父亲,那可是相当的年轻有为,如果经常看财经频道的肯定对他一点也不陌生。
可这么有钱的人,在孩子的教育方面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苦恼,在小编的询问下,这位父亲终于肯声泪俱下的把隐藏了多年的真相吐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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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
宋时樾咬着西瓜从沈知意身后经过,两秒后,他慢吞吞的挪回步子,在她身后站了几秒,然后不确定的弯下腰。
“你看的什么?”
沈知意把手里的手机拿给他,嘴里的笑意憋都憋不住。
“看高考状元父亲不为人知的心酸史。”
宋时樾捞过手机,一目十行的把上面的内容看了,然后把手机扔给沈知意。
评价:
“无聊。”
沈知意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笑得乐不可支。
黎莘从厨房里冒个头出来,“岁岁啊,你问问你叔叔是不是下班了,让他顺路把你爸妈接回来呗。我早上给他说了,怕他忘记。”
沈知意道,“我想我叔叔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啊?”
沈知意拿着手机鼓捣了一下,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厨房边把手机递给她。
照片里的宋凛手里捧着奖状,面上哪怕很努力的保持着一个霸总该有的风范,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黎莘新奇的接过手机,“这是什么?”
沈知意道,“新鲜出炉的高考状元父亲。”
黎莘:“……”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些丢人。
经历过一场采访的宋总心里还牢记着自家妻子的话,在回来的路上去沈知意家把下班的柳梅和沈玉山接了过来。
低调的迈巴赫缓缓开进半山别墅,下了车的沈玉山和柳梅也看见了那个上了新闻的奖状,沈玉山把那个奖状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乖乖,这是市长发的啊?”
宋凛矜持的扬了扬下巴,“嗯,另外一个是校长给的。”
沈知意一打开门就看见宋凛把沈玉山手里的奖状拿了回来,“这东西很金贵的,不能随便乱碰。”
沈知意:“……”
回房间套了个外套刚好下来的宋时樾:“……”
柳梅深有同感的给沈玉山来了一巴掌,“说得对,这东西能随便摸吗?你要是给人家摸坏了怎么办?”
沈玉山一拍脑门,“怪我,怪我……我这一激动就没个分寸,这奖状啊,就应该给它裱起来挂在客厅的。”
沈知意刚想抬手打招呼,柳梅径直越过她直奔后面的宋时樾。
“哎呀,小樾,这外面多凉啊,怎么还出来迎接叔叔阿姨,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六月的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冻才能把一个人冻坏?
沈知意瘪了瘪嘴,看着自己的父母跟见了宝贝似的看着宋时樾。
三个大人站在豪华的客厅里商量奖状究竟要放在哪里才好?沈知意则垂着手靠在门边,觉得自己不是父母最爱的小宝贝了。
下一秒,微凉的指尖勾在她手上,宋时樾朝她勾了勾唇。
“生气了?”
沈知意把手收回去,“我可不敢,毕竟有些人可是高考状元。”
指尖不依不饶的又缠了上来,“没关系,他们稀罕高考状元,可高考状元只稀罕你。”
沈知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发现你最近变得越来越油嘴滑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高冷的学神了。”
“不喜欢?”
沈知意歪头想了想,“勉勉强强。”
少女长了些肉的指腹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教训似的的伸手在她手心挠了挠,然后又黏黏糊糊的蹭上来。
沈知意都不知道拉个手还能拉出花来,她把手从少年手心抽出来,见没有人关注他们,扭头瞪了眼宋时樾。
“我爸妈还在呢!”
少年不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朝沈知意靠近,直到两个人的肩挨着肩,才微微低头,温热的鼻息洒在少女的耳畔。
“岁岁,你知道早恋的学生都喜欢干嘛吗?”
沈知意被他弄得很痒,不得不仰着头避开某个人不要脸的骚扰,结果她刚一抬头,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嘴唇被人轻轻的咬了一口。
沈知意:“!!!”
沈知意猛地瞪大眼睛,手先于大脑作出反应,一把推开了身边的少年。
她往旁边看去,沉迷于挂奖状的三个人根本就无心往他们这里看。
少年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网上说了,早恋的学生都喜欢刺激的。”
沈知意忍无可忍的踹了他一脚,“刺激个毛线!”
她伸手摸了摸嘴。
艹!好像还真的挺刺激。
第72章
夜幕悄悄的降临, 不知何时,别墅外面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站了两个陌生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太太, 她手里拄着拐杖, 身上穿着一身肃穆的唐装,身边站着一个美艳的女人。
俩人就这么搀扶着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可偏偏别墅里的保镖就像没看见她们一样, 任她们站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
相较于里面灯火通明的别墅,外面的光线就没那么亮,在影影绰绰的夜色下, 她们站了许久里面的人都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第一个发现不对的是黎莘, 她才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就若有所感的朝外面的庭院里看去。
她系在腰上的围裙还没有取下来, 就这么隔着客厅的落地窗和站在外面的老太太遥遥的对上视线。她的眼睛不受控制慢慢的睁大, 手里端的汤毫无预兆的从手里滑落。
“啊莘!”
宋凛被吓了一跳,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瞬间飞奔到黎莘身边。
他把她往自己身边拽, 远离地上的狼藉,捞出她的手仔细的看了看。
“你没事吧?”
黎莘张了张嘴, 从喉咙里挤出几声毫无意义的气音,然后一把推开宋凛跑了出去。
她跑得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冲出了客厅,可快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她反而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手局促的绞着围裙, 嘴唇微张,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看见她的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两步,眼神一瞬不落的放在她身上, 似乎想把她身上的每一寸都看了个遍。
下一秒,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冷,手里的拐杖就这么朝黎莘扔了出去。
黎莘看见拐杖朝她扔过来也不躲,就这么站在原地硬生生打算接着。
宋凛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他抱着她,硬生生的替她受了这一拐杖。
他弯腰把拐杖捡起来,走了两步递给老太太,神色是难得的恭敬。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黎莘,微垂眉眼。
“妈……”
他的话音刚落,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她气急的咳了几声,手搭在旁边的女人身上几乎扶不稳。
“谁是你妈!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宋凛不说话。
老太太也不想跟他说话,她的目光越过宋凛,落到他身后的黎莘身上。
“星星,你真的就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吗?”
黎莘的身体僵在原地,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止不住的汹涌。
太久了,久到她自己的孩子都高考了。
那个她记忆里优雅的中年妇女头发染上了银白,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再贵的护肤品也掩盖不了脸上的皱纹。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时间的威力,这威力过于强大,强大到哪怕她人就站在她面前,却直叫她不敢相认。
见她迟迟不说话,老太太抢过宋凛手里的拐杖朝她走了几步,声音发狠。
“黎莘!你身上留着我黎家的血,你说断就真的想断得干干净净?还是说,你现在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宋家太太,于是瞧不上我没落的黎家?”
她年纪大了,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来到这里对她的身体来说本来就是极限,见黎莘不愿意搭理自己,悬了一路的心不断的下沉、变冷。
宋凛见状上前一步忍不住道,“不是的,阿莘一直在念你们,她不敢回去时因为……”
啪——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耳光朝他狠狠扇了过来。
“你是谁?也配和我说话?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一个外人插手。”
宋凛伸手捂住脸,垂脸站在原地,眼底神色莫测。
“哎……这么还打人呢。”站在门边看热闹的沈玉山忍不住了,他想上去劝一下,结果刚走了一步就被柳梅拉住了。
“你干嘛去?”她道,“你没看见那个姨的五官看上去和黎莘很像吗?再说了,宋总那么狠一个人被打了都不敢还手,你上去劝什么劝?”
“人家的家务事,我们外人就不要参合了。”
“母亲……”黎莘开口了,“你怎么会……会过来?”
“我怎么会过来?”季槐哑着声音道,“黎莘你没有心?你回国这么久了都不愿意回家看一眼?要不是虞家认回了自己的亲闺女,偶然间听她说起,看见了新闻,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这么久。”
情绪激动时,她忍不住把拐杖在地板上敲得邦邦作响,“你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回来了吗?”
“我没有……”黎莘无奈道,嘴里一片苦涩。
“我想回去,可是你们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是不能接受宋凛。”
“接受他?”季槐看了宋凛一眼,冷笑道。
“一个小三生出来的私生子凭什么当我黎家的女婿!黎莘,你自幼就接受最严苛的教育,你曾经是我最得意的女儿,你本应该嫁一个和你身世更加匹配的人,而不是和这样一个血统不正的人厮混在一起。”
“我当初就不应该送你出国,不然你也不会变得如此叛逆,竟然愿意为了一个私生子和黎家断绝关系,甚至还和他生了一个儿子……”
她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的宋时樾,见和黎莘相似的眉眼,表情稍稍柔和了一瞬。
“你就是小樾吧?长得和你母亲真像,也和你母亲一样优秀,我看见新闻了,你还是你们省的理科状元呢。”
少年站在黎莘的不远处,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看着三人紧绷的氛围,只能冷淡的朝她点了点头。
他这表情和宋凛看上去倒又有几分像了。
季槐的脸瞬间又冷了下来,“黎莘,我再给你个机会,跟我回去!”
黎莘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回去,回去干什么?”
“自然是回去嫁人,你还记得李袁吗?你小时候跟你玩的那个,他妻子去年过世了,一直想再找一个。”
“你要是舍不得你儿子,把他带上也可以。李袁有个女儿,你们凑一块刚好儿女双全。”
宋凛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我还没死呢,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知道这十多年来别人是怎么议论我家吗?小女儿不知羞耻的跟小三生的儿子跑了,甚至还为了那个私生子跟家里面断绝关系,我黎家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宋凛,你要是真的喜欢黎莘,就不应该缠着她。你看看她在国外过的什么日子,你连她生的孩子都弄丢了,害得她变成这个样子,你有什么脸跟她在一起?”
“她一生的清誉都被你毁了,你难道让她带着私生子妻子的名头过一辈子?”
她的话像刺,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往宋凛身上最痛的地方刺去。
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往上爬,哪怕他成了宋家家主,他有无上的权利和金钱,她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给她买来。
可有的东西是他再有钱、再有权也改变不了的,无论他现在混得多么光鲜亮丽,他还是那个别人嘴里的私生子,背地里都要骂他一句上不得台面。
他苍白着脸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心底盘亘着十多年的噩梦又重现了,在他以为他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一辈子的时候,忽然出现的季槐瞬间将他拉入地狱。
他总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能放开对他的偏见,同意他们在一起。
可再一次面对那张脸时,他知道,人心底的偏见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只会在夜以继日的累积中变得更加恶劣。
黎莘拉住宋凛的手,神色坚定。
“母亲,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十多年前的我的答案是什么样,现在我的答案还是什么样。他是不是私生子这件事情他决定不了,人的出生谁都决定不了。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爱我的人了。”
“你……”
“你……”
季槐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黎莘,你是不是要把我黎家的脸都丢完!”
黎莘站在风里,声音在风声里裹挟着莫名的冷意。
“母亲,我十多年前就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如今我是生是死都和黎家没有关系,何谈丢脸一说?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据我所知,宋凛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给了你们多少钱,那些钱,该还的早已经还清了。”
搀扶着季槐的美艳女人忍不住开口了。
“小妹,母亲岁数这么大了,为了你从京都一路赶过来,你就这么气她?”
“我……”
她叹了口气,又道。
“我们家自古以来就是名门望族,无论是嫁还是娶,选的人都是门当户对的,你这一闹,当时差点把家里的世代清誉毁于一旦。你走得倒是心狠,独留母亲一个人在家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刚刚嫁人的事是她气急了才说的,你连嫁个私生子她都要气十多年,何况还是个二婚的男的。”
“可是……”黎莘满目哀戚。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容不下宋凛。”
“呵!”季槐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容下他?”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母亲……”黎莘站在宋凛跟前。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我这辈子不会和宋凛分开的!”
季槐气得脸都要绿了。
看了半天热闹的柳梅从门边窜了出来,她一把扯过黎莘。
“哎哟……这架吵得,看得我都头疼。有钱人真爱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你妈要是真的接受不了你们两个,她会带着你姐大老远的赶过来?可能见都懒得见你一面。”
“我要是你妈,真的想对你干嘛,家里面有钱有势的,直接带着人就杀过来了,还在这里跟你废话半天?净说些有的没的难听话,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她又朝季槐道,“姨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旁边女儿的手上还提着礼物呢,吵半天礼物送不出去多尴尬。”
在众目睽睽之下,黎月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美艳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黎莘:“……”
季槐:“……”
季槐的脸更绿了。
第73章
别墅的灯火依旧通明, 黎莘和宋凛坐在桌子的一头,季槐和黎月坐在另一头。
沈玉山则和沈知意他们俩挤在沙发上, 老实人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还是在别人家,别提有多尴尬了。
柳梅端着茶从厨房出来,她往每个人面放了杯茶, 看着沉着脸的四个人,忽然就有种干回老本行的感觉。
她坐在中间,茶盘放在她前面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在安静的众人眼里格外引人注目。
“这家庭之间的矛盾多半都是因为不会沟通造成的, 一种是不愿意问,一种是不愿意说, 还有一种是只相信从别人嘴里听到的……”
她顿了顿, 忽然扭头朝坐在沙发上的沈知意和宋时樾道。
“这里没你们的事, 拿着钱自己出去吃饭去。”
正看戏的沈知意缓缓长大嘴巴:“啊?”
沈玉山的反应比她快多了, 立马就站起来, “我带他们出去吃吧。”
沈知意就这样被沈玉山拉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宋时樾。
他们在别墅门口看见了宋四。他正带着人把敲晕了放在草丛里的保镖一个个拉出来, 脸上没了往常优雅的笑意,沉着脸的时候看着怪吓人的。
看见他们出来了,脸上才恢复往常的笑意。
“小樾、岁岁,你们要出去?”
沈知意往草丛里瞅了瞅,“这是怎么了?”
宋四往前一步挡住沈知意的视线, “没什么, 一点小事而已。你们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们出去?”
沈玉山摆了摆手, “不用,来的时候我们开了车来的。”
沈知意自觉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 刚刚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当然了,还有一点就是,她从来没见过她妈调节不好的家庭矛盾,除非是真的根本就不爱对方。
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去她妈的办公室,在那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里能见到这个世上的丑恶嘴脸,也知道了人心竟然能恶毒成什么样子。
她趴在车窗上,扭头朝宋时樾道。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妈当妇女主任的时候……”
少年坐在她旁边顿了顿,就连开车的沈玉山都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沈知意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接着道,“我那时候就爱去看她上班,发现里面很多事情比今天发生的可恶多了,里面的有些人真的是不配当父母,就比如……”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比如……”
她忽然发现,她好像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只要一回想当时的细节,大脑就像被什么蒙上了一般,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沈玉山高声道,“那时候你多大?七八岁的小孩,能记得什么?不过是些你没见过的家长里短,年纪小了自然觉得新奇。”
不等她反应,他又接着道,“你们是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在外面吃吧……”宋时樾道,“岁岁不是一直想去吃有家的火锅吗?”
他朝沈知意道,“我在网上先订单,你要吃什么锅底?”
沈知意就这样顺着两人的话题思绪被拐了个弯,凑过去看少年的手机界面,犹豫了一会道。
“要不点鸳鸯吧?啊……记得要土豆和毛肚,虾滑也来点……”
宋时樾把手机递给她,“那你自己来点。”
到最后沈玉山没能陪他们吃,他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工作上出了一点事,需要他本人亲自到才行。
他把两个小孩放在火锅店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的跟他们交代了很多,才上车离去。
他人一走,宋时樾的手就就拉上了沈知意的手。
沈知意晃了晃俩人牵着的手,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爸刚刚还说让你像当哥哥一样照顾我这个妹妹呢,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少年恬不知耻的捏了捏少女柔软的掌心,“手牵手,免得某个小朋友走丢了。”
“十指相扣?”
“嗯,十指相扣,这样比较稳妥。”
火锅店门口人很多,人来人往的,他们俩牵着手站在门口,任谁看都知道是一对情侣。
宋时樾带她进去。
沈知意十分有自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玩手机,看着少年站在前台跟服务员沟通,等着他弄好一切就行。
他们一向如此,那个她小时候照顾的小孩不知不觉的变成了照顾她的那一个,而她,好像慢慢的变成了那个小孩。
周围热气升腾,人声鼎沸,可她眼里只看得见他挺拔的背影。
柳梅的话又在她脑海里回想。
她这几年过得太安逸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怀揣着的、巨大的秘密。
她不介意这是本小说,因为这里面有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她上辈子没有的东西在这辈子都得到了。可她终究是个外来者,如果某天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就在那十多平的出租屋里,她今天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少年修长的手指曲起,轻轻的敲在她的额头上。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沈知意捂着额头,看宋时樾坐在对面抬手倒了杯茶递给她。
“怎么了?”
沈知意接过茶,苦涩的味道勉强将她心底的惶恐压下。
“宋时樾,你还记得刚刚我妈说的吗?她说,一个家庭的矛盾多半都是双方不愿意袒露心底的秘密……”
宋时樾手里端着茶杯,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沈知意,你的听力是怎么考的?我怎么记得原话不是这样的?”
沈知意抿了抿嘴,“差不多嘛……”
“我想说的是,如果……如果我有秘密瞒着你,你会生气吗?”
少年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眼底的神色暗了暗,不动声色的瞧她脸上的神色。
“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
“就……”沈知意捧着手里杯子,在脑海里组织措辞。
“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男女主因为隐瞒了对方就分手什么的……”
宋时樾凉凉道,“这本小说是你写的吧。”
沈知意:“……”
他又道,“以后少看点这种小说,本来就笨,别越看越傻了。”
末了,淡淡补充,“有那个时间不如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填志愿。”
沈知意气得顿时想咬他一口。
菜上得很快,鸳鸯的锅底放在两人中间,冒起的热气挡住了沈知意气呼呼的脸。
宋时樾将涮好的毛肚放她碗里,“生气了?”
沈知意恶狠狠的咬了口毛肚,权当是某人。
“我气啥啊,我又这个时间生气还不如研究一下怎么填志愿呢?我想了想觉得隔壁市的大学就不错。”
宋时樾:“……”
沈知意刚一咽完东西抬眼就看见少年坐在了她身边,她往里挪了挪,不想看他。
“你干嘛?”
“我想挨着岁岁。”
沈知意的耳尖红了红,但还是道,“你那边那么宽,和我挤什么挤?”
少年又朝她挪近,“我知道很宽。”
他低低的笑了,“但是我就是想和你坐在一块,吃火锅也是,上学也是。”
他将少女鼓着的脸扭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可是秘密之所以叫秘密,就是以为它就不应该被人知道。无论你有没有,既然是秘密了,就算不说出来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口肉。
“没有可是,沈知意。”
“谁都有秘密,如果这个秘密不影响到别人,就没有一定要说出来的必要。”
沈知意咽下嘴里的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都这么多年了,要是被世界排斥早就排斥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还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和他们相处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她。
可是……
她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原地,垂下眼。
她知道结局不会变,她的秘密也没有影响到谁,可它始终是恒在心底的一根刺。
她想要他们之间坦坦荡荡的,她也不想她和他走到最后了还有隔阂。
“宋时樾……”
沈知意抬头看他,“我知道你不想我为难,我可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宋时樾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忍不住揪了揪少女的脸颊。
“沈知意,我看你是真的傻。”
傻就傻吧,方正她也不想带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了。
她拉开宋时樾的手,道。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但是这接下来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宋时樾,其实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
少年补充道。
“顾盼是女主,曲恒是男主,姜雁是恶毒女配,我是女主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哦……你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恶毒炮灰。”
沈知意惊了,“你知道!”
“你说过。”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宋时樾静静的看着她。
沈知意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可是那时候是开玩笑说的,但我现在说的这个是真的。”
她拉住旁边少年的手,语气是难得的认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是一本小说吗?”
她顿了顿,艰难的开口。
“我知道这很匪夷所思,我也知道在火锅店说这种话题不太合适,可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怕时间越久我就越不敢说出来……”
“宋时樾,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我是穿书的……”
“我……”她拧眉道,“我其实是一个孤儿,我在孤儿院长大,然后被好心人资助,我考上了一个二本。后来我就出来找工作……”
“找工作……我找了什么工作?我忘了我找了什么工作了,我被欺负了……”
“欺负了……谁欺负的我?我好像又忘了……然后我就一边兼职一边考研,我考上了……”
“但我好像毕不了业……怎么会毕不了业呢?我又记不得了……我……我后来又考公,我太笨了,省考国考我考不上,我就去报事业单位……”
“事业单位……什么事业单位来着?我考了第几来着?我……”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记忆被一张白纸蒙住,只能回忆起一个模糊的轮廓,剩下的全都记不得。
“宋时樾……”沈知意抓紧少年的手臂,神色是从所未有的茫然。
“我的记忆好像出现问题了……”
第74章
火锅店里依旧人声鼎沸, 辛辣刺鼻的味道不断的往鼻尖里钻,隔壁桌的小孩忽然哭了起来, 刺耳的哭声引得人频频侧目。
只有沈知意茫然的愣在原地,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是不断的呢喃。
“宋时樾,我的记忆好像出现问题了……”
这么多年来, 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不断响起。她既然换了新生活,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于是她便理所当然的放任自己沉溺其中,从来没有回想过上辈子的种种细节。
直到今天她下定决心将一切全盘托出, 她才发现, 她的记忆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
当她回想起上辈子时,仿佛一本囫囵而过的书, 只记得大致框架, 旁枝末节根本回想不起来。
没由来的, 沈知意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越是回想, 上辈子的记忆在她脑海里越发的割裂。
恍惚间,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绝望的哭声,看到了被摔在地上破碎的茶杯, 一双大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肩膀,滚烫的眼泪砸进后颈……
“沈知意!”
少年清冷的声音把她拉进现实,再回神的时候,她竟然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宋时樾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拉进怀里,他的手一只按住她的后脑勺, 另外一只在她的脊背上缓慢而温柔的拍打着, 给予着最大的安全感。
“想不起来不要想了, 不重要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 这样就够了沈知意。”
沈知意埋在他的怀里,鼻尖是独属于少年的薄荷香。她伸手慢慢抓住他的衣角,拱了拱,半张脸暴露在灯光下。
少女的眼角还挂着泪,可那双眼里却没什么情绪,她盯着头顶的灯看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
“宋时樾,我妈说,我八岁那年被魇着了,是婆婆救的我,你知道我是怎么被魇着的吗?”
少年的身体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她从自己怀里拔出来,抽出纸巾仔仔细细的将她挂在眼角的泪擦干净。
“我那时候也才八岁,不怎么记事。哪有什么魇着了,不过是你在河边不小心掉进去,呛了水,发了场高烧,是婆婆的药把你救回来罢了。”
沈知意盯着他,“可是,我怎么发现我八岁之前的记忆好像都没了?”
啪嗒——
宋时樾手里的纸巾掉在了地上,他看了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又抽了张纸。
“那么严重的高烧,医生说你差点就给烧成个小傻子。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也很正常,我自己也不记得我八岁之前的事。我看你现在疑神疑鬼的,就是被那场高烧给烧傻的。”
“还有啊……”他弯腰靠近她。
“几年前的事情,现在回想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更何况是上辈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还是说……”
“你想回去?”
沈知意顿时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所以……”他夹了块煮得酥烂的土豆到她碗里。
“该吃吃,该喝喝,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填志愿,万一你够不到B大的分数线呢?”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是不是一本小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世界。”
“穿书又怎么样?外来者又怎么样?至少我敢肯定,从小和我一块长大的一直都是你,帮助我的是你,陪伴我的是你,所以我喜欢的人也是你,并不会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就改变我的心意。”
“叔叔阿姨也是。哪怕你上辈子和他们没有关系,但你这辈子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他的女儿……”
“不对!”
沈知意皱着眉头。哪怕少年说得很有道理,可她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这是不对的!
但究竟为什么不对,她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遗忘了。
“沈知意!”宋时樾冷声道,“你非得钻这个牛角尖不可吗?”
沈知意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然后瘪了瘪嘴。
“宋时樾,你好凶啊。”
宋时樾:“……”
忽然很想打人怎么办?
煮老的毛肚被塞到沈知意嘴里,“我看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
沈知意:“……”
沈知意鼓着腮帮子嚼了嚼,被辣得喝了口饮料,伸手指旁边还没有下锅的虾滑。
“我要吃那个。”
少年冷着脸认命的给她下虾滑,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沈知意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打开门的时候柳梅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白晃晃的一张脸,差点吓了沈知意一跳。
“妈,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怎么在这敷面膜?”
哪怕敷着面膜也不妨碍柳梅瞪了她一眼。
“老娘爱美不行?明天我上中班,睡那么早干什么?”
沈知意无言以对。她坐在她的脚边,摊着身子舒了口气,歪着头问她。
“事情调解好了?”
“废话!经过我手里的案件就没有不成功的。”
柳梅叹了口气,“这些有钱人啊,就爱口是心非,心里头有什么话都要藏在肚子里,愣是不愿意说出来。”
沈知意摸了摸肚子,觉得还有点位置,于是又拿了个苹果。
“我还以为你这次会失败呢,毕竟当时的场面看起来蛮狗血的。”
“狗血吗?”柳眉皱眉。
“狗血啊……”沈知意咬了口苹果,“感觉这种桥段只能在小说或电视剧里看见,妥妥的豪门恩怨。”
柳梅被她的比喻逗笑了,笑完后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有面膜,连忙用手压了压。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有钱人也是人,只要是人这心里头的想法肯定都差不多。”
“你看人家黎家,在京都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据说往上追溯几代还是有名的达官贵人。”
“这就好比根正苗红的千金小姐和一个出身不正的小混混跑了,这搁谁谁不气?别说在京都了,就算在我们小区,她妈背后都不知道被人说多少坏话。”
沈知意想了想,这就好比她好不容易寒窗苦读考上个大学,她爸妈正指望着她出人头地嫁个好人家,结果转头就跟一个骑着鬼火的少年跑了……
光是想到那个场面,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要是她真的那样,她感觉她妈可能骂得比季槐还难听。
柳梅又道。
“她妈气是真的气,但愿意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说明还是爱她的。”
“不过,人家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舟车劳顿的跑到这地方来,女儿还不愿意跟自己服软,怎么可能拉得下脸面说求和的话?搞来搞去,就只能捡着难听的骂了。”
“黎莘也是。你看她刚回国的时候来我们家吃饭,那时候你就是说她是北方人,喜欢吃北方菜。可后面她跟我学厨艺,学了那么多菜,愣是一道北方菜都没碰。说到底不过是近乡情怯,怕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虽然啊她外表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骨子里可倔了。我看她动不动就搜那边的新闻,好几次都想买票了,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
柳梅揭开面膜,翻身站起来。
“我当妇女主任这几年,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人呐,一辈子就活这几十年,有的话现在不说,可能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沈知意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去了卫生间洗脸。
“那你后面问什么不继续接着当你的妇女主任?”
柳梅顿了顿,然后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妈我大字不识几个,人家小区的妇女主任得有文化才行,后面就不让我干了呗。”
“那……”沈知意问她。
“当妇女主任是不是能遇见很多奇葩事啊?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你的办公室。”
柳梅抽了张洗脸巾擦了擦脸,闻言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在里面真的什么奇葩事都能遇到,今天这个跟毛毛雨似的。”
“比如?”
“比如有一次,有个女的抱着她家孩子冲进办公室……”
柳梅猛地僵住了,她的脸瞬间变得苍白。看着透过镜子盯着自己的沈知意,不知为何心忽然跳得很厉害。
她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的脸色,勉强恢复镇定。
“时间太早我都忘记了。再说了,我当妇女主任没几年,哪能见过那么多奇葩事?”
“这样啊……”
沈知意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继续接着问道。
“那你还记得吗?我八岁那年被魇着了,你说还是婆婆救的我,因为这个我对婆婆老相信了,觉得她好厉害……”
“沈知意!”柳梅的脸冷了下去,厉声开口。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胡言乱语什么!什么魇着了?不过是发了场高烧罢了,大人说来骗你们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被骂了沈知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望着她,似乎想透过她的脸看清她内心的想法。
“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怎么这么生气?”
柳梅把水龙头关上,一时间,整个卫生间安静得可怕。
她抹了把脸,将洗脸巾丢进垃圾桶里。
“我没生气,刚刚是我说话重了,妈妈跟你道歉。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妈……”沈知意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柳梅的手搭在洗漱台上,有些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一身的火锅味,赶紧去洗澡睡觉。”
直到看见沈知意回了自己的房间,柳梅沉着脸把卫生间收拾干净。
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转身把门反锁上。
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打了宋时樾的电话。
第75章
深夜的半山别墅很安静, 只有楼下的别院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天空黑的像一团晕染不开的墨。
宋时樾坐在房间外面的阳台上, 他没有开灯,庭院里路灯昏暗的光隐隐绰绰的打在他脸上,只瞧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没什么形象的靠在椅子上, 仰着头安安静静的盯着虚空,眉眼半瞌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捞过手机, 巴掌大的屏幕将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本就没什么表情的五官在此刻看上去越发的冷,像深冬凝结的霜雪。
“小樾……”
柳梅哆哆嗦嗦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岁岁今天问你什么了?她怎么忽然跟我说起八岁的事情?”
“我……”宋时樾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他闭上眼, 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她想跟我摊牌。”
“摊牌!”柳梅失声尖叫起来, “她跟你摊什么牌?她有什么牌可摊的!”
“柳姨……”宋时樾安抚她, “你先冷静好不好?岁岁现在在家里面吗?”
柳梅猛地僵在原地。
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空气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几秒后,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
听见水声,柳梅重重的松了口气,脱力般的靠在墙上。
“她在家的,现在在洗澡。”
宋时樾道, “柳姨, 你听我说, 家里面隔音不好,你什么都不要问, 就装作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小樾……”柳梅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里带着哽咽。
“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这么多年了,她干干净净的忘了不行吗?”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她只是想跟我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结果发现记忆有些模糊。”
“到时候不管她问什么,你就一口咬定她八岁那年烧糊涂了,把很多事情忘了就行。”
“我……我……”
柳梅捂着嘴蹲在地上,“她是不是还想回去?”
宋时樾盯着在路灯下打转的飞蛾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垂下眼。
“她不会走的,这里有她的朋友、她的同学,还有爱她的父母……”
“柳姨……”
“现在的岁岁已经不是以前的岁岁了,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把真相告……”
他话还未说完,柳梅就失声尖叫起来,叫完后怕别人发现,又连忙捂着嘴。
“不可以说!绝对不可以说!”
“不可以……”她扶着墙站起来,神经质般的拿着手机转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的岁岁好不容易长那么大,她活得那么开心,笨点就笨点,反正我养得起她……”
“柳姨……”宋时樾道,“你瞒得了一时,但瞒不了一世。”
“再说了,你也知道她的性格,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被她发现异常,你越瞒她就越想搞清楚真相。”
“你知道她今天晚上跟我说什么吗?她说你晚上在别墅说的那段话很触动她,她觉得既然要成为亲密的家人,彼此之间就不应该有秘密。哪怕这个秘密隐藏的初衷是为了彼此更好,但终究还是会成为两个人中间的隔阂。”
“我……”
柳梅顿住了,她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可她不会恨我吗?”
“不会。你是她的母亲,你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她怎么可能会恨你?”
少年清冷的声音将她从被发现秘密的恐慌中一点点的抽离出来,柳梅伸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慢慢的舒了口气,恢复到平时精明干练的模样。
“你让我想想。”
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沈知意裹着浴巾走到柳梅的房间门口,她抬手敲了敲。
“妈,我洗好了。”
柳梅没开门,只有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洗好了就去睡觉,跟我说干什么?”
沈知意站在门外没说话,她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好几秒,然后伸手挠了挠干爽的头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气晴。
沈知意特地换上自己新买的小裙子,按照姜雁教自己的方法给自己化了个淡淡的妆,准备出门去找宋时樾。
她偷偷摸摸来的,没联系少年,为的就是给他个惊喜。结果就是因为她没联系,反而没有人接她,迫不得已花了将近一百的巨资才打车到别墅区。
然后,就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什么?他不在家!”
黎莘好笑的看着她,“你来找他怎么不跟他说一声,他一大早就被他爸叫去公司了。”
她伸手指了指少女晕染得有些过的眼影,揶揄道,“今天什么日子呀?咱们小姑娘还化了个妆。”
沈知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就随便画化着玩的。”
“哦~随便画着玩,然后来找我家那个臭小子是吧?”
沈知意哪能想到宋时樾不在家,还叫她撞见了本来应该出去逛街的黎莘。
在她调笑的眼里,沈知意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两个孩子自以为偷偷摸摸的,其实浑身快要溢满出来的粉红泡泡哪能逃得过大人的眼睛,只是碍于某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没有人揭穿罢了。
黎莘拉着她的手往楼上走,“你这眼影呀,晕染得有些重,会显得脸脏,反正他们估计下午才会回来,阿姨带你去再好好捯饬捯饬。”
沈知意就这样被迫跟着她上了楼,结果在楼梯的拐角处遇见了刚好打开门出来的季槐。
老太太今天穿了身素雅的旗袍,头发被她仔细的盘起,看样子是正打算要出门。
不知道柳梅是怎样调节的?虽然说误会解开了,但梗在心里面十多年的心结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消除。
两人的目光隔着不到几个台阶的楼梯遥遥对上,然后各自冷哼一声,扭开了头。
沈知意被黎莘拽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坐到了她的化妆间里。
富豪太太不愧是富豪太太,光是她的化妆间就比沈知意的卧室大。
黎莘捧着她的小脸看了看,然后轻轻的摇头,显然是对沈知意如此糟蹋自己的小脸蛋感到了非常的不满意。
她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卸妆水。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沈知意完美的充当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
她昨天一几乎一宿没睡,黎莘的手法又很温柔,软乎乎的粉饼拍在脸上的感觉助眠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让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知意发现自己躺到了床上,外边的太阳西斜。
她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三点了。
也就是说,她一觉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她双手抱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神色有些懵。似乎不太理解自己就浅浅的闭了个眼,怎么一下子就到了三个小时后,还莫名其妙的跑到了床上?
就在她掀开被子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宋时樾身上还穿着早上跟宋凛出去时穿上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了,白色的衬衣扎在黑色的西装裤里,衬得少年肩宽腿长的。
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被他解开,锁骨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姿势随意慵懒,就这么和掀开被子、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起身的沈知意对上了视线。
两人皆是一怔。
沈知意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
“我刚刚好像不小心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宋时樾没说话,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久到沈知意以为自己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她窘迫的想伸手去揉,以为自己睡出什么眼屎来。
“别动。”
少年先一步抓住她的手。他将手强势的插进少女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眼神一瞬不落的盯着她的脸,眸子里面漆黑一片。
沈知意咽了咽口水,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
“怎……怎么了?”
宋时樾弯腰亲了她一口,哑着声音道,“今天的岁岁很漂亮。”
沈知意疑惑的眨了眨眼,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闭眼前,黎莘似乎在给她化妆来着。
她一把推开少年,穿起拖鞋往卫生间跑去。
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沈知意忍不住捧着脸缓缓张口。
“卧槽!”
这竟然是她?
她愣愣的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竟然是她。
其实要说变化,她具体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看上去就莫名的好看了许多。
宋时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他揽过少女的肩,伸手点了点她的唇。
“化妆了?”
沈知意对黎莘的技术满意得不行,咂吧一下嘴,欣赏着镜子里自己的美貌。
“你妈帮我化的。是不是很好看?有我这样的女朋友,你就知足吧。”
少年揽着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在胸腔闷闷的响起,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少女的背上。
“干嘛?”沈知意挣了挣,“我说的不对吗?”
“很对。”宋时樾道,“很好看,拥有这样的女朋友是我的福气。”
沈知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岁岁……”少年又缠了过来,他的手往少女殷红的唇上压了压,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我可以亲亲你吗?”
沈知意的眼睛转了转,问他,“叔叔阿姨呢?”
宋时樾以为她害羞,怕别人发现。
“他们出去逛街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别墅里的佣人不敢随意进房间的。”
辛勤的农夫守着一棵果树守了十多年,现在果树好不容易结了果子,甘甜的汁水他吃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每日里就盼着果子能行行好,给予他一点甜头。
现在那颗看似青涩的果子被人稍稍一打扮,让他看见了在青色的果皮之下还有一层正慢慢向成熟转变的外衣,果子还是那个果子,但看起来却更甜了。
“岁岁……”
宋时樾咽了咽口水。自从跟她确定关系后,他一靠近她仿佛就被触发了某种机关,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想和少女贴贴,恨不得两个人时时刻刻的融为一体。
沈知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少年揽着腰抱到了外面的床上,她仰着头,整个人几乎被他强硬的圈在怀里,鼻尖全是他的味道。
少年的眼底一片漆黑,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动不了分毫,可却还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岁岁……岁岁……我可以亲你吗?”
草!
沈知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头皮一阵发麻。
这也太刺激了吧……
看着少年为了她克制又隐忍的模样,说不心动的是假的。
沈知意恨不得立马扑上去,任由他对自己胡作非为。可想着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克制住了。
她直起腰,在少年渴求的目光里伸手揽住他的脖子。
沈知意抿了抿嘴,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她心跳得格外快。
她攀着少年的肩膀,一点点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他疑惑的目光里,慢慢凑近他的脸,小猫似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过他的薄唇。
啪——
那一瞬,宋时樾感觉自己身体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忽然断。
他已经等不了她的回答,也不想等了,扣着她的腰整个人就往下压,结果发现嘴下的触感不太对。
宋时樾睁开眼,发现少女伸手挡在了自己的嘴上,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
“想亲我啊?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六月的天,在开着空调的房间,宋时樾硬生生的憋出一身冷汗。
“沈知意!”他咬牙切齿道。
沈知意伸出双手把自己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干嘛。”
宋时樾头疼的按了按额角,真想就这么走了算了。
可哪怕少女用手捂着嘴,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在他眼里转啊转,一看就很好亲的样子,如果就这么走了,让他如何甘心?
“什么问题?”
沈知意知道打一棍子要给个甜枣的道理,讨好似的揽着少年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看上去跟一个妖言惑众的妖妃似的,声音听起来还黏黏糊糊的。
“宋时樾,你告诉我我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宋时樾:“……”
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沈知意。”
他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扒开,“谁教你这么做的?”
“网上搜的。”沈知意道。
少年的眉心跳了跳。
“可是……”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像是在无声的邀请。
“你难道真的不想亲我吗?”
黎莘不知道给她用的什么口红,水嫩嫩的,被舔了也不掉色,仿佛是从少女的皮肉里长出来的颜色一般,看上去水灵得不像话,反正……
就格外好亲的样子。
宋时樾的眸色越发的深,然后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又被少女伸手捂住了。
宋时樾:“……”
想说脏话。
他有些狼狈的想从床上下去,结果刚一动,沈知意跟菟丝花似的又攀附上来。
她小小的一个,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塞到他怀里,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心底某些不为人知的控制欲。
她就这么仰着头望着他,张嘴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少年凸起的喉结。
“宋时樾,多好的机会,你真的要放弃吗?”
他想,他一定是上辈子欠她的,不然老天爷怎么派了这么个玩意来折磨他。
而沈知意则身体力行的告诉了大家,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落日熔金,傍晚的半山别墅被余晖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床头的空调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而在空调下面的床则被□□的乱七八糟。
沈知意坐在床上,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半身裙,上面套了件衬衫,此刻衬衫下面被撩了起来,露出少女白嫩的腰线。
在充足的光线下,可以清晰的看见在她腰的两侧有两个青色的指印,可见手指的主人当时使了多大的力气。
宋时樾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红花油仔细的给她擦了擦。
少女这段时间被两边的家长轮流投喂,长了不少肉,甚至还有了点小肚子。白花花的皮肤看上去软绵绵的,入手的触感好得不行。所以就显得这两个指印格外的扎眼。
宋时樾没想到自己情绪一激动,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力道。他看着那个指印,眼底泛起心疼,小心翼翼的伸手摁了摁。
沈知意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气不过轻轻的踹了他一脚。
“宋时樾,你是莽夫吗!”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不仅掐我的腰,你还把我的嘴咬破了!你这让我怎么见人?”
少年忍了忍,没忍住,笑了起来。
“谁叫你撩拨我?”
可偏偏他还吃那一套。
沈知意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行走的谚语,谚语名字叫——
自作孽不可活。
亲也亲了,掐也掐了,要是不问点什么出来她也太亏了。
“所以呢?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宋时樾把她的衣服放下来,拧上红花油的瓶盖,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干嘛非要知道真相?不告诉你肯定是为了你好。”
沈知意在床边荡着的双腿停了下来,她揪着自己的裙摆,犹豫着开口。
“其实,我本来没那么好奇的,可……”
她顿了顿。
“可我昨天听到了我妈给你打的电话。”
宋时樾讶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去洗澡了吗?”
沈知意,“没有去,我只是把浴室的水龙头打开了,在我妈在门口站着呢。”
“你说……”她紧张的揪住少年的衣角。
“我不会不是我妈的亲生女儿,是被她中途捡来的吧?”
她话音刚落,额头就被人戳了一下。
“沈知意,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你就是你妈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真的不能再真。”
“那为什么……”
宋时樾沉默了。
他坐到少女旁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知意晃了晃他的手臂,“宋时樾,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亲了反悔!”
“我……”
宋时樾道,“我答应过你妈不说出去的。”
沈知意瞪大眼睛,“你白嫖我?”
宋时樾被她逗笑了。
“收了利息,自然是要办事的。”
“我不跟你说,但我可以带你去亲自问她?”
“那时候我也才八岁,很多事情记不太清。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就亲自去问她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睛。
“岁岁……不管怎么样,你要记住:她是你母亲,哪怕她曾经可能做了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最爱你?那一定是她。”
第76章
夜晚的客厅静悄悄的, 厚实在窗帘被拉上,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 在场的人没人开口。
柳梅捧着茶杯, 升腾起来的热气在她眼前飘荡,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她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看着坐在对面的沈知意。
不知不觉间, 她的闺女都长这么大了。
“我……”
她缓缓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家的情况其实和黎莘差不多,因为沈玉山的身体原因, 他们其实很难怀上孩子。
看了很多医生, 也吃了很多药,最后才如愿的怀上沈知意。
很不幸的是, 沈玉山他家有心脏病的遗传史。胎儿在三个月大的时候心律不齐, 中途甚至已经停了心跳。
就连医生都建议她引产, 可柳梅不信邪, 她就这么怀揣着一个死胎怎么都不肯愿意引产。
终于, 在她绝望的时候,腹里面的胎儿竟奇迹般的恢复了心跳。
那时候他想, 她一定是被上苍眷顾的人。
然后,沈知意出生了。
她嘹亮的哭声把医院里的护士都吸引过来,她们觉得她堪称是个奇迹,在母胎里死而复生,结果出生的时候竟然健康得不像话, 甚至连心脏病都没有。
再然后, 就是她表现出来的不合时宜的聪明。
是的, 不合时宜。
哪怕她伪装得再像,行为举止多像一个小孩, 可有的东西终究是演不出来的。
可柳梅不在乎。她是她的女儿,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管她怎么样,她都能接受。
她就这么在她怀里跌跌撞撞的长大,一晃眼就到了五六岁。
那时候沈知意的五官渐渐的和她长得越来越像,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眼底那股属于成年人该有的睿智渐渐消退,慢慢的看上去同龄的孩子差不多。
她就是那时候被选成了小区的妇女主任,负责调解小区内部的一些纠纷。
里面每天都能遇到一堆狗血的事件,沈知意很感兴趣,从幼儿园一下课,就背着她的小书包跑到她的办公室,等着看热闹。
变故就出现在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
她还记得那天的太阳格外的大,天空热得几乎密不透风。办公室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空调,就一个小小的风扇。
沈知意坐在风扇底下,手里拿着冰棍,她嗦了口冰棍,抬脸望她,眼神亮晶晶的跟她说晚上想吃鱼。
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冲进来打破了满屋的宁静。
她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姿势很粗鲁,小孩在她怀里止不住的哭。她也不管,就这么把小孩丢在柳梅跟前。
女人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就随便裹了块布,里面什么也没穿,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程度。神色癫狂,一看就不像个正常人,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小区的。
她拽着小孩的头发,把他往柳梅跟前拖。
“主任……你看看!你看看!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有魔鬼把我孩子的身体占领了!”
“他是魔鬼,披着我孩子的皮,喊着我母亲,还让我养育他。可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主任,你一定要救救我,帮我想想办法……”
柳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掏出手机来报警。但就是因为她的动作,被疯疯癫癫的女人看见了被她藏在身后的沈知意。
再往后,她的记忆就一片混乱。似乎回想起来只有女人的尖叫声,还有她的那双眼睛。
眼睛很亮,亮到从里面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这光芒灼得她刺痛。癫狂的声音像魔咒一样不管不顾的打进她的脑海。
“她也不是你女儿,她也是魔鬼!她抢了你女儿的身体!”
办公室的茶杯被掀倒在地上,茶水和瓷片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恍惚间,柳梅似乎听到了沈知意的尖叫声。细细的,像被忽然逼到绝境的幼崽。
母性的本能让她护住了自己的孩子,可浑身却止不住的发抖,眼泪从眼眶滚落,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那句话。
她是魔鬼,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怕当时刻意的不去管它,可有一天,它终将会长成参天大树。
她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不断的问自己:
孩子呢?她那个怀了三个月心脏忽然骤停的孩子呢?
她是真的心率出现了问题,还是……
有人抢了她的身体?
终归究底,她其实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她只顾着自己的猜疑,她看见沈知意的时候本能的逃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越发惶恐的深色,特别在班里面新转来一个同学后。
那个同学叫姜雁。
那些想法像魔咒一样折磨着她,终于她忍无可忍的把自己养了八年的孩子逼到墙角,怀揣着最大的恶意质问她——
我的孩子呢?
那个她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呢?
哪怕她明明知道眼前的小女孩身体里留着她的血,她那么小一个,会乖乖的叫她妈妈,路上遇见蚂蚁都会小心翼翼的越过它……
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那不合时宜的聪慧,她偶尔小心翼翼的讨好,那双澄澈又通透的双眼……
这些种种,像零星的火点,终于在今天找到了导火索,于是——
她心底掀起了滔天大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里,沈知意从来没有哭得那么伤心过。她似乎真的觉得这一切是她的罪过,她的到来扼杀了一个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
她用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告诉了她一个光怪离奇的故事,离谱到她甚至觉得她恶毒到竟然找这种借口为她开脱。
她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她想叫她“妈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这样了……我……我还给你……我把她还给你好不好?”
可是怎么可能会好得了?
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还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接受不了一开始那个孩子的确死去的事实,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其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事实?
再后来……
柳梅闭了闭眼,茶杯里的水在她手里冷却,话语滚过喉咙,如同刀尖,将她的心狠狠划了一道口子。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人在河里,医生说……”
“再晚几分钟就……”
她缩在沙发里,脸上的表情淡得只剩无尽的悲哀。
她是真的想把属于她的还给她。
紧接着是无穷无尽的高烧,从出生到现在健健康康的小女孩,差点溺亡后又在医院神志不清的烧了将近一个月。
她就躺在那,脸色酡红,嘴里翻来覆去的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眼角的泪越滚越多,可唇色却越来越淡。
她差点就真的失去了她。
她的小姑娘善良到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又怎么能做得出剥夺别人生命的事?
那分明是上苍见她可怜,送给她的礼物。
可她明白得太迟了。
那高烧怎么都退不了,她的一颗心高高悬起,怎么也放不下来。
可能是她的恳求感动了上苍,也可能真的是她死马当活马医的那包药剂起效了。
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高烧后,再次醒过来的沈知意忘了很多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都闭了嘴,好似真的就是一场简单的失足落水,发了场冗长的高烧。
之后那个在柳梅眼里聪慧得异常的小姑娘变了,她变得和八岁的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眼神依旧澄澈,可那种隐隐约约隔在他们中间的疏离没了。
她们仿佛真的是一对母女。
之后她旁敲侧击过几次,发现她没有忘记上辈子的事。
那种感觉就像——
上辈子于她,不过是一本匆匆翻过的书。她能记得清大致框架,但想不起细节。
上苍终究是见她可怜,不忍心将她的天使从身边剥夺。
从此,她多了个小名——
岁岁。
她不求她多荣华,也不求她多富贵。
她只求她岁岁平安。
*
故事没有多长,柳梅断断续续的说了许久。
手里的茶水冷却,茶几上又被宋时樾添了新的热水。
沈知意手里捧着茶,杯子里的水和柳梅一样早就冷却。
她仰头喝了一口,手没拿稳,水从嘴角溢出,浸湿她的衣领。
“我……”
柳梅有些艰难的张口。
“是妈妈对不起你,我……岁岁很好,很善良,是我……”
“可是……”沈知意迷茫的张口,“那个小孩呢?”
柳梅垂下眼,“她没了,一开始就没了。”
如果不是沈知意,她就是一个死胎。
这一点柳梅很清楚,所以她的道歉才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不……不对……”沈知意喃喃,“她是有剧情的……”
如果那个胎儿是死胎的话,小说里的人又是谁?
“岁岁……”柳梅伸手拉住她的手。
“我敢跟你保证,她的确是一个死胎。我是母亲,她从我身体里消失的那种感觉我能感受到。”
“可你的出现又让我感觉到了希望,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就是之前的那个孩子。”
她一点点的攥紧手里的手,“我是个失败的母亲,上天明明又送给我一个孩子,我却狠心把她推开,还伤害了你。”
“岁岁……”
她艰难道,“你可以原谅妈妈吗?”
女人就坐在她身边,鼻尖的味道很熟悉,熟悉里又带着陌生。
她记忆缺失了,柳梅说的那些对她来说就跟回想起上辈子一样,仿佛隔了一层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她始终游离在外。
她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声音很轻。
“妈妈,我想冷静一下。”
第77章
沈玉山因为工作的事情出差了, 家里面就只有柳梅和沈知意两个人。客厅里静悄悄的,窗外的灯将里面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上面搁着几个茶杯, 里面的茶水早就冷却也没人收拾。
几分钟后,沈知意打开了房间门。
她走到柳梅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几秒后,柳梅打开了房门。
她眼尾泛着红,一看就没睡, 看见沈知意时愣了愣。
“岁岁……”
沈知意仰着头看她, “我可以跟你一块睡吗?”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沈知意睡在平时柳梅睡的那边, 鼻尖是柳梅身上独有的味道, 很淡, 却陪伴了她十多年。
她蹭了蹭枕头, 把脸埋进去。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但也没人睡着,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卧室里, 空气里寂静得可怕。
许久后,卧室里才传来沈知意的声音。
“妈……”
睡在她旁边的人猛地僵住身体,几秒后,柳梅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她。
卧室很黑, 沈知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得不行的轮廓, 但她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
柳梅终于开口了。
“岁岁……你……你恨妈妈吗?”
沈知意揪紧手里的被子, 整个人往里缩了缩,直到半张脸都被被子盖住时, 才勉强有了点安全感。
“说实话,一开始听你说的时候,我的确有点恨的。”
她闭上眼不去看旁边的人,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我后面回去想了想,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也会做跟你一样的事情。”
“毕竟在你眼里,自己的孩子心跳忽然没了,紧着着就换了另外一个人,很难不会多想。”
“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会迷糊,我来到这里,变成了别人,那原先的人呢?她又去哪里了?哪怕我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它和一个正常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里面的每个人都有血有肉……”
“我取代了别人,是不是等于我在无形中也杀了人?哪怕这不是我的本意。”
“如果她没有死,和我互换身体了。虽然我的记忆有些模糊,可还记得些。我原本的身体其实过得很不好,她贫穷又懦弱,一个普普通通二本毕业的山区女孩,毕业了连份五千的工作都找不到……”
“她随大流硬着头皮去考研,到头来研究成果差点被导师窃取,导师卡着她的毕业证、卡着她的奖学金,只为了有一个可以给他当牛做马的学生。”
“再之后,她去考编考公考事业单位。她也不是有多高的抱负,她就是被现实给打压怕了,只想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罢了。”
“她出生在山里,以为只要自己够努力,总能走出大山,可兜兜转转到最后,她还是被困在山里。”
“她要是成了我,得多可悲啊……”
“再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她没有变成我,也没有离开,只是成了一缕残魂在我身体里。那如果她看见我享受着她本应该得到的爱,那得多难受?或者看见我用原本属于她的身体去做她不喜欢的事,和她不喜欢的人做朋友……”
“沈知意!”柳梅低声呵斥她。
“你就是你,你没有剥夺别人的身体,你从来就没伤害过任何人。”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不要把所有过错都往你身上揽。”
“妈……”
沈知意张嘴,巍颤颤的喊了她一声。
她卷缩着身体有些难受的呜咽出声,幼兽一样缩到柳梅怀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到安全。
“我很怕……我怕我伤害了别人。”
她的父母对她那么好,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亲,好到她越发的惶恐。
因为……
这些原本都不是属于她的。
她只是恰巧看了本小说,然后穿成了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小说角色。
她不知道她哪天一睁眼,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世界,眼下发生的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想罢了。
柳梅伸手抱住她,就跟小时候她做噩梦一样紧紧的搂住她,大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岁岁乖……你没有害别人,反而是你救了妈妈,如果不是你,那个孩子死掉的瞬间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老天爷是看你善良才把你送来我身边。它肯定在心里想,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可怜呢,所以啊,它就把你送过来了。是妈妈不好,非但不感谢,反而还质疑你……”
其实当年的她说完那句话后就后悔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干什么呢?而且她养了她八年,她什么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只是当时情绪一上头,有的话不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沈知意吸了吸鼻子,慢慢的伸手回抱住柳梅,把脸埋在她胸前。
柳梅却强硬的把她的脸掰了出来。
啪——
床头灯被打开,沈知意鼻涕眼泪糊在一块的脸就这样暴露在灯光下。
沈知意:“……”
有一种猝不及防的尴尬。
柳梅忍不住笑了起来,抽了张纸给她擦脸。
“果然还是小孩子,十多岁的人了,哭得还跟个小娃娃似的,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找男朋友?”
沈知意拿着纸擦鼻涕,闻言忍不住翘了翘了嘴角。
男朋友她早就有了。
柳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人家小樾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人家现在多有钱,你要是还这么邋遢,你看他要不要你?”
沈知意:“……”
柳梅看着她道,“你也知道我心里不怎么装得住事,这件事能瞒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你知道了会恨我。”
“现在呢,事说开了,真相你也知道了。在我心里不管你之前是谁,只要从我肚子里生下来了,你就是我闺女。但妈妈之前的确伤害到了你,你恨我,我也认。”
“岁岁……”
她认真道。
“妈妈知道你上辈子过得不容易,所以妈妈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不需要为谁考虑,你只需要为你自己考虑就好。”
“我知道。”沈知意吸了吸鼻子,把手里的纸巾团吧团吧丢到床脚的垃圾桶里。
默了默,她道,“那如果我不原谅你,你会生气吗?”
柳梅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岁岁,首先是妈妈错了,你不原谅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不会生气,我只会用行动来征求你的原谅,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
沈知意抹了把脸,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发丝又被她弄得乱糟糟的,不过她不在意。
她小牛似的抱着柳梅使劲拱了拱,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颈窝。
柳梅也不说话,紧紧的抱着她。
母女之间的默契让她们无须多言。
直到这一刻,沈知意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屏障裂开了。
很轻的一声,轻到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顷刻间,施压在她肩上无形的担子仿佛被一只手给卸下。而作为穿书人的她与这个世界的隔阂正在慢慢消散。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的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她就是沈知意,沈知意就是她。
柳梅伸手摁熄了床头灯,抱着沈知意打算睡觉。
沈知意在她怀里不安分的拱着,拱得她瞌睡都没了,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
“实在不行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沈知意不愿意,勉强从她怀里拱出去一点,给柳梅一点空间。
“妈……”
在柳梅快要睡着的时候,沈知意开口了。
“嗯?”
“你会介意你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吗?”
柳梅:“?”
柳梅翻了个身,“沈知意,我明天还要上班。”
“哦……”
过了一会。
“妈,你看啊,我上辈子活了二十多,这辈子活了十多岁,加起来都四十多了。”
柳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所以呢?”
“所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哦……”
沈知意也翻了个身,“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喊你妈……”
柳梅:“……”
“那应该喊什么?”
“按照年龄来算的话,你好像还要喊我姐。”
柳梅:“……”
咚——
沈知意捂着被敲得通红的额头,瘪了瘪嘴,不敢说话了。
柳梅翻身闭上双眼,世界终于清净了。
*
沈知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滚到了沈玉山的地盘,浅浅的烟味传到她的鼻子里,她皱了皱眉,又抱着被子滚了回去。
就这么滚了一会,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坐在床边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忧伤的叹气。
高考完了后,她天天在家除了吃就是睡,短短一段时间又胖回原来的样子。再这么下去,她估计完不成姜雁的“开学惊艳同学”成就了。
她不能这么躺下去了,减肥行动立刻执行!
一分钟后,沈知意宣布自己的减肥行动失败。
“不是,你怎么在我家?”她站在客厅发出由衷的呐喊。
她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身上的睡衣扣子还扣岔了,歪歪扭扭的穿身上。
相比于她的邋遢,宋时樾则光鲜亮丽得多了。工装裤、白衬衫,干净得像电视剧里的初恋男友。
他手里拿着锅铲,锅里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咕噜噜的冒着热气,瞧见沈知意起床了,拉开厨房的门朝她道。
“去刷牙洗脸吃午饭了。”
沈知意站在原地没有动,然后又问了一遍。
“你这么在我家?”
宋时樾看着锅里正在炖的菜,放下锅铲走出来。他站在她跟前,理了理她鸡窝似的头发。
“怎么?你家我现在来不得了吗?”
低头瞧见了她歪歪扭扭的扣子,忍不住笑了。
“沈知意,你多大了?睡衣的扣子都能扣岔?”
沈知意不好意思说自己都能当柳梅的姐了,揉了揉眼睛,发现有眼屎,红着脸去卫生间洗漱了。
她出来的时候宋时樾已经把煮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了,满满一大盆,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香味。
她动了动鼻子,看着那一盆东西,惊喜的睁大眼睛。
“麻辣烫!”
“卧槽!宋时樾你竟然会做麻辣烫!”
第78章
宋时樾把筷子递给她, “看网上学的,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麻辣烫吗?这不上门为你服务来了。”
沈知意接过筷子, 顾不上烫, 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入口就是熟悉的味道,甚至因为是自己做的,用料很干净, 比外面卖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
“棒!”她朝他竖大拇指。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见状弯了弯眼,“不生气了?”
沈知意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我能生什么气。”
“嗯……”宋时樾轻声道, “我们岁岁最棒了, 奖励你一个牛肉丸。”
沈知意晃着腿笑起来,“宋时樾, 你是在哄小朋友吗?”
少年歪着头想了想, “大朋友吧。”
看着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吃东西沉默不语的少女, 他开口。
“岁岁, 我不知道作为一个外人来跟你说这些合不合适,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想跟你说。”
“小时候我爷爷很忙,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你家度过的。那时候的你真的和其它小朋友很不一样,虽然柳姨什么都不说,但我能感觉到她越发的焦灼,可偏偏她还不能跟任何人说,只能把所有想法压在心底。”
“所以那个女人的出现才会让她那么失控。比起你的来历, 我想她更怕的是你会消失, 所以才会说出那种话。”
“所以说……”沈知意闷闷道, “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宋时樾仔细的扫了圈她的神色,见她只是郁闷后慢慢的笑了起来。
“知道一点, 毕竟那时候我也很小,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沈知意咬着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踢了他一脚,“难怪我之前打比方说这是一本小说时,你那么淡定,感情你一直都知道!”
宋时樾被踢了也不生气,认错格外的诚恳。
“我错了。”
沈知意郁闷极了,她觉得自己穿书穿了个寂寞,合着周围的人都知道,就她把它当成最大的秘密守了这么久。
“对了……”
她忽然抬头看宋时樾,“你会嫌弃我比你大吗?如果按照我两辈子的年龄算的话,我比我妈都要大了。”
宋时樾:“……”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很新奇,把他都问倒了。
沈知意以为他的心思被自己猜到了,跳到他身上张嘴就想咬他。
“好啊你宋时樾,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的动作虎极了,膝盖差点撞在茶几上,看得宋时樾眉心一跳,想也没想的伸手搂住她,把人圈到自己怀里,抱住腰往上颠了颠,免得碰到茶几。
“沈知意,你那对眼睛是长来出气的吗?等会哭鼻子了还要我哄你。”
沈知意梗着头去敲少年的胸膛。
这两年宋时樾营养跟上了,体型修长匀称,但又因为学了散打的缘故,长出来的肉都被他练成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硬邦邦的。
沈知意的头敲上去邦邦作响,也不知道是她的头疼一些,还是宋时樾的胸膛更疼一些。
少年黑着脸把手摁在她脸上,推出了自己的胸膛,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知意!”
“你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觉得我老就不喜欢我了。”
宋时樾:“……”
这糟心玩意!
沈知意理不直气也壮的瞪着他。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一颗璀璨的明珠都要耀眼,哪怕有时候看着不太聪明,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
他这回算是彻彻底底的栽了。
宋时樾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揽着少女的腰往自己怀里坐,吻了吻她的眉心。
“嗯……不瞒你说,我其实是个变态,就喜欢比我大的,你越大我就越喜欢。”
沈知意:“……”
沈知意眨了眨眼,抿着唇笑了。
“宋时樾,你果然很变态。”
“是吗?”
少年按了按她的腰,伸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腰间的软肉。
“我还有更变态的,你要试试吗?”
沈知意麻溜的从他怀里爬下来,找到被丢在一边的筷子,“啊!我的麻辣烫,要冷了!”
宋时樾拉过一边的抱枕放在大腿上,懒洋洋的靠着沙发,看着她规矩得不行的坐姿,伸出舌尖抵了抵牙根,眼神暗了一瞬。
现在还不行。
再等等,太早了……
*
沈知意下午的时候接到了姜雁的电话。
姜雁很激动,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沈知意的手机给震碎。
“啊啊啊!沈知意,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不用出国了!”
“我爸说了,只要我能上二本,他就不送我出国了。宋哥真的是我再生父母,要不是他逼着我学习,我怎么可能会凭借着数学115的高分成功的跨过二本线!”
“真的吗?”沈知意眼睛也亮了起来,“那我们以后就不用跨国恋了!”
坐在她旁边的少年侧眼看她。
姜雁道,“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出国多牛逼呢。结果不仅要学英语,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朋友,还吃的东西都没有,哪里有国内舒服。”
她大手一挥,“今天晚上出来吃饭,姐请客,我们不醉不归!”
沈知意捧着手机看了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宋时樾,有些羞涩的问。
“那……我可以带上我男朋友吗?”
宋时樾的眼睛亮了起来,因为她的那句话,刚刚阴郁下去的眉眼瞬间又转晴。
那头的姜雁安静了,好久后才胆战心惊的问,“新……新交的?”
沈知意掰着手算了算,从少年跟她表白,然后他们在一起好像还没超过一个月。
“应该吧,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呢……”
姜雁沉默了,沉默后又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她悄声问道。“我宋哥怎么说?”
沈知意拧着眉,“他能怎么说?他只有服从的份!”
在姜雁心底,沈知意和宋时樾早就在一起了,听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把宋时樾甩了,重新交了个男朋友。
她第一次见有人竟然敢把宋时樾甩了!!
这一刻,沈知意就是她心里的神!
她恨不得立马快进到晚上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把宋时樾给比下去。
“来,把他带来,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对了,我还请了其他人,你不介意吧?”
沈知意完全不介意,但是当走到姜雁说的包间门口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感到了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你说,我们就这样跟他们说我们谈恋爱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宋时樾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的,为了晚上的聚会,甚至还做了个发型。牵着沈知意的手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上“沈知意男朋友”这几个大字。
闻言把她往前推了推,“怎么?和我谈恋爱很丢人?”
丢人不至于,就是有点奇怪。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门从里面打开了。姜雁从门里飞奔出来一把抱住她。
“沈知意,你就是我的神!你什么时候把宋时樾甩了的?还找了新男朋友!”
沈知意:“……”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空气瞬间冷得不像话,姜雁察觉到不对,巍颤颤的抬起头。少年站在沈知意身后,眉梢挂着霜雪,就这么盯着她。
姜雁:“……”
姜雁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你怎么来了?”
宋时樾晃了晃和沈知意十指相扣的手,“怎么?家属不能来吗?”
姜雁的目光落到两人相连的手上,表情缓缓裂开。
沈知意靠近她悄悄道。
“我男朋友,宋时樾。”
一分钟后,姜雁把沈知意拽到厕所使劲的摇晃她。
“沈知意!我自认我对你掏心掏肺,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啊!”
沈知意被她晃得眼睛都花了,艰难道,“冷静,冷静,我没有要害你啊。”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沈知意无辜道,“我们这个月才在一起啊。”
姜雁一口老血哽在心口,“不是,你俩高中的时候黏黏糊糊的,全校的人都说你俩在一起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们这个月才在一起?”
沈知意迟疑的点了点头。
“不能早恋的。”
姜雁:“……”
只有她受伤的世界顿时达成了。
沈知意以为大家对她和宋时樾在一块会感到格外的惊讶。然而现实是,惊讶的确惊讶了,但惊讶的点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
听见他们俩这个月才在一块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是:
什么?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宋时樾矜持的坐在沈知意旁边,闻言格外有男友风范的笑了笑。
“那时候岁岁要以学习为重,所以拒绝了我的追求。”
众人一听来劲了,纷纷追问他细节。
少年的面容还是一幅高岭之花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旁人大跌眼镜。
“是我追的她,那时候的我条件不怎么好,不太敢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后面家庭条件稍微好了一点,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过高中的确要以学业为重,等到成绩出来了我们才正式在一起。”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不会因为是自己追的人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表情格外的自豪,似乎觉得自己干了件很了不起的事。
有人干笑道,“看你们俩,我还以为是沈知意追的你呢。”
“怎么可能。”宋时樾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她那么优秀,如果不是我看得紧,不知道要被谁拐去了。我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然她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大家的目光纷纷朝沈知意看去,只见她端着果汁坐在宋时樾旁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傻乎乎的……
很难想象少年嘴里的优秀是什么样的。
姜雁被她坑了一道,现在还要看他们秀恩爱,心里郁闷得不行。
见沈知意笑成这个样子,她一把把她手里的果汁给抢了下来,塞了杯酒到她手里。
“喝什么果汁,喝酒啊,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吗。”
沈知意前段时间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喝点酒根本就没有问题。
宋时樾见状眉心一跳,伸手刚想拦下来,结果沈知意把杯子一端。
“喝!”
第79章
半个小时后……
沈知意豪迈的举着手里的杯子, “喝!我们不醉不归!”
姜雁狐疑的瞅了瞅她手里空荡荡的杯子,又看了看她脸颊泛起的红潮, 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沈知意, 你不会喝醉了吧?”
“怎么可能!”沈知意扒开她的手,“我千杯不醉好吗!”
姜雁的嘴角抽了抽。
宋时樾把她手里空着的杯子夺了下去,“她酒量浅, 两杯就醉了。”
姜雁道,“看出来了。”
沈知意把夺下去的杯子又抢了回来,伸手指着空的酒杯, 朝宋时樾颐指气使。
“给我满上!”
宋时樾揪住她的手, 朝姜雁道,“你们吃, 我带她先回去, 不然等会她要闹。”
沈知意不情不愿的被宋时樾拽出了包厢, 她停在包厢门口不想走, 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宋时樾, 我还没喝够呢。”
宋时樾面无表情,“再喝你就要耍酒疯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沈知意回答得斩钉截铁,说完后打了个酒嗝。
“嗝~我酒品可好了,不哭不闹的。”
“那只是你第一次。”宋时樾无奈道,后面几次真的是惨不忍睹。
他蹲在少女面前,宽阔的脊背乖顺的朝她弯着。
“沈知意, 上来, 我背你回家。”
沈知意不想回家, 也没有趴到他背上,反而蹲在他面前, 带着一身浅浅的酒味,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不回去,想和你亲亲。”
宋时樾按了按被她亲过的地方,狭长的眼眸顿时变得深沉。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不知死活的某人,忽地挑着眉笑了。
“要亲亲?嗯?”
沈知意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可蹲在她面前的少年笑得太好看了,眉梢间是她很少见到的邪气,无端的很吸引人。
“嗯,要亲亲。”
姜雁定的地方是当地比较有名的餐馆,装修是复古的中式风格,每个包间的距离比较远,私密性很好,在走廊随处可见清新的绿植和优雅的屏风。
所以,在极少有人经过的角落,没有人知道高大的屏风后面藏了两个人。
六月底的天气,哪怕到了夜晚,空气依旧闷热得不像话,狭小的空间更是让灼热的气息达到了顶峰。
沈知意被迫仰着头,背后是冰冷的瓷砖,跟前是带着热意的胸膛,在一冷一热的极致反差下,她混沌的大脑被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少年侵略性极强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到有些害怕,扑腾着腿想要挣扎,可刚一动就被一只大手轻轻松松的钳住,死死的嵌进薄荷味道的怀里。
难受的呜咽从少女的唇角泄出,她张口想要求饶,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尽数吞了下去。
她最后只能无力的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想获得短暂的喘息的空间,可手推了两下就被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抓住。粗粝的指腹强势的挤进少女柔软的指尖,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被压制在冰冷的墙面上。
“宋……”
沈知意偏了偏头,少年宽阔的身躯几乎把她笼罩在墙角,外人窥不见分毫,但她自己同时也被他死死控制着动不了。
“宋……宋时樾……”
她喘了口气,顾不上火辣辣的唇角,连忙开口。
“够了……够了……呜……宋时樾……够了……”
屏风将走廊的光线挡了大半,角落里格外阴暗,但架不住宋时樾的视力好,哪怕是如此昏暗的光芒,他也能将少女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眼尾带着湿漉漉的潮红,嘴角也挂着红,醉意被熏人的燥热一烘便消散了大半,明亮的眼睛里水汪汪的,晶莹的泪挂在眼眶要落不落的。
一看就是被欺负得狠了。
可偏偏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怜悯的心思,见她这样,本就暗沉的眼眸更是深得不见一丝光亮。
沈知意看得心脏突突的跳,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嘴贱的自己。
可是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少年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很轻柔,他低着头慢慢靠近她,声音沙哑。
“岁岁……”
他亲昵的喊她,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肩颈,酥酥麻麻的。
“再亲一会好不好?”
亲你个大头鬼啊……
沈知意仰着头想避开他的接触,可她身后就是墙,根本避无可避,只能被迫着承受。
那句话看着是询问,可接下来的动作更多是在告知主人接下来的意图。
沈知意好不容易清醒一会的大脑被少年低沉的声音哄了又哄,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最后只能被人摁在墙角欺负了个彻底。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
好在宋时樾还有点羞耻心,知道她这个样子不能回去见她爸妈,索性就带回了自己家。
可沈知意看着坐在客厅插花笑吟吟看着自己的黎莘,也没觉得在这里比回家好到哪里去。
“早啊岁岁,昨天玩得开心吗?”
沈知意舔了舔火辣辣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还……还行……”
黎莘指了指厨房,“喏……人在厨房呢,一起来就去捣鼓早餐了。”
沈知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透过半透明的磨砂门,瞧见个模糊的修长身影。
黎莘站起来拍了拍手,“你们玩,我约了你妈妈,我们要出去逛街了。”
“啊?”沈知意懵了一瞬,“我妈今天休假吗?”
黎莘把插好的花放在桌子中间,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才拿起旁边的包。
“对的,我们不仅去逛街,还要去做美甲,然后去烫个头。”她看着沈知意,“岁岁要去吗?我看网上说,很多考完试的学生都要去烫头染发什么的。”
想着自家母上大人充沛的精力,沈知意顿时摇了摇头,“不去,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黎莘不强求,拿着包出去了。
沈知意坐在餐桌边看花瓶里的花,她不太懂插花这门艺术,但是看着蛮赏心悦目的。
她伸手点了点靠近自己的那朵水仙,娇嫩的水仙被她点得晃了晃,然后一个瓷白的盘子不轻不重的搁在水仙旁边。
沈知意抬头,少年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袖口的衣服被他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双筷子递给她。
她接过筷子,低头一看,旁边放了盘饺子,目测是他自己包的。
宋时樾拉开椅子坐她旁边,“头还疼吗?”
沈知意夹了个饺子,闻言摇了摇头。想了想,又气得伸手捶了捶他。
“你看你干的好事!”
她那点力道对宋时樾来说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不疼。但少女略带恼羞成怒的表情却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荒唐。
他战略性的咳了咳,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求着让我亲亲的是你,我只是听了你的话,怎么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了?”
“你那是亲吗?”沈知意瞪大了眼睛,“你那明明是生啃!”
宋时樾:“……”
少年垂下眼,“岁岁是在嫌弃我技术不好吗?”
沈知意嘴里的饺子险些喷了出来,耳朵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这……这根本就不是技术的问题。谁能想到平日里看着不近人情的某人,在亲起人来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似的。
“我……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有些……”她拿着筷子,斟酌着用词。
“有些过于孟浪了……”
宋时樾的脸黑了一瞬,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然后缓缓开口。
“孟浪?”
沈知意涨红着脸,磕磕巴巴的解释,“这么说也……也不对,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好凶啊,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宋时樾叹了口气,他靠近少女,伸手戳了戳她的脸。
“你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你猜我为什么凶?”
“为什么?”沈知意茫然的盯着她。
天天守着美味糕点却没有机会下嘴的饿狼在看见糕点主动凑上来时,怎么可能会忍得住?
不过少年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盯着她颤抖的眼睫,然后压低声音在耳边诱哄。
“那我还有不凶的,岁岁想要试试吗?”
试个屁!
大清早的,不易白日宣淫。
然后沈知意就被宋时樾拦腰抱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早晨的别墅很安静,佣人都有眼力见的退了下去,把客厅让给热恋的小情侣,所以宋时樾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沈知意靠在沙发上,少年的居家服被她揪得皱巴巴的,被迫知道了“不凶”是什么样的。
说实话,她宁愿被凶。
这种感觉太吓人了。她全身的感官几乎都被掠夺,一度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像一艘在飘在大海的孤舟,决定不了自己的方向,只能被浪花拍着走。
少年伸手压了压她微肿的唇,声音依旧很哑,可语气却透着餍足。
“这次的服务还可以吗?”
沈知意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想挣脱他的怀抱。
“可以个屁,赶紧放我下去!”
宋时樾伸手按住不安分的某个人,“沈知意,别乱动。”
他这么一说,沈知意更叛逆了,挣扎得更欢。
然后……
沈知意僵住了,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少年微微叹气。
“都跟你说了,别乱动。”
第80章
沈知意单方面宣布跟某人绝交一个星期。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态度, 就要面临高考填志愿这个难题。
她的第一志愿毫不犹豫的填了B大,只是根据往年的分数线, 她这个分看上去有些悬。
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堪堪超过一分被B大录取。
通知书到的那天, 柳梅捧着那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眶里落下。
她擦了擦泪,大手一挥, 决定斥巨资去下馆子。
宋时樾一家也在她的邀请范围内,结束的时候黎莘拉着沈知意的手递给她一串钥匙。
“阿姨查了查,A大就在B大隔壁, 我选了中间一点的地段买了套房。这房子就当是阿姨送给你的升学礼物, 要是不想住校的话就搬到里面去。离学校近,楼下就是超市, 买什么都方便。”
她这话说得简单又随意, 仿佛送的不是一套房, 而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礼物一般。吓得沈知意瞪大了眼睛, 把钥匙连忙推了回去。
“阿姨, 这使不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贵重……”黎莘拉过她的手, 把钥匙强硬的塞到她手里。
“你就大大方方的收下,要是小樾欺负你了你,就把他赶出去,这房子是阿姨给你的底气。”
“我……”沈知意拿着钥匙,有点发愣。
黎莘道, “虽然我是他母亲, 但我知道他们宋家的男人骨子里都是有点劣根性的。要是他惹你生气了, 你该打打,该骂骂, 不要委屈自己。实在不行你就跟阿姨说,阿姨替你教训他。”
“总之……”
她揉了揉少女的头,“不管怎么样,阿姨希望你们能够开心。”
“我家那混小子跟他爸一个性格,认准一个人就死也不松手。但你不一样,读了大学,你会认识到更多的人,见到更广阔的空间,可能年少时的惊艳再回想起来也就那样。”
“阿姨对你好也不是因为你跟他在一块,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毕竟年少时的喜欢能够走到最后的少之又少,要是真的觉得不合适了,不能走到最后,也没有人去责备你什么。”
黎莘站在灯光下,一如既往的笑得很温柔。
“岁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知意明白她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辩驳道,“我才不是那种人,我很喜欢他的。”
“我知道……”黎莘道,“我知道我们岁岁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沈知意最后还是把钥匙收下了。等到把所有人送走后,柳梅看了眼勾在她手指上的钥匙串,没说什么。
晚上喝了酒,他们是打车回去的。
沈玉山坐在副驾驶有些兴奋,不断的在群里跟自己的老朋友炫耀自家闺女考了个一本。司机听见了,顿时和他聊起来,时不时的还回头夸沈知意两句。
沈知意坐在后面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笑得像一个偷了油的小仓鼠。
柳梅见状掐了掐她的脸,“我看你啊就是夸不得,迟早得飘。”
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开口。
“我待会儿转点钱给你,有什么想要的就自己买。还有啊,有事没事出去逛逛,多买两套衣服,把你家里面那些幼稚的T恤给扔了,都读大学的人了,还穿得跟个小学生一样。你看看人家姜雁,就穿得多漂亮。”
“妈……”沈知意不满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还捧一踩一呢!”
“就捧一踩一怎么了?”
柳梅揪了揪她穿在身上的T恤,“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
沈知意低头看了看,和上面的小熊大眼瞪小眼。
其实不是她幼稚,主要是这家店的衣服是她逛了好多家拼夕夕店铺精心挑选出来的,便宜又舒服,宽松版型又好看,夏天穿在身上嘎嘎棒。
就是他家主打的风格就是童趣,上面的图案幼稚些许罢了。
柳梅又道,“外面不比我们这种小城市,人家个个都是光鲜亮丽的。虽然说妈妈不觉得你这样没有哪里不好,也没有觉得小樾会变坏。只是换了个地方,人不一样,有了对比,心里面难免会有落差,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点总归是没有错的。”
沈知意嘟着嘴道,“刚刚黎阿姨还说,我要是遇见更优秀的男生,完全就可以把宋时樾甩了。”
柳梅:“……”
柳梅忍了忍,没忍住,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要不要我找块镜子给你看看你长什么样?”
沈知意捂着头:“……”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跟你讲,能遇见小樾这样的孩子你就知足吧。”
“我觉得他好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他家有钱,而是因为他是真真正正的对你好。人活一辈子,一生中遇到那么多人,这样的男孩子你又能碰见几个?”
她又道,“你知道他送你的那条项链多少钱吗?”
沈知意在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了宋时樾给她的那条项链。很随意的用一个黑色的礼盒装着,小小的一个,淹没在一大堆礼物里面,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好几百吧。”沈知意猜测。
虽然宋时樾家里面有钱,但他送她东西花的钱,好像都不会跟家里面要。
“这个项链我见我的一个常客带过。”她朝沈知意伸出手比了比,“这个数。”
沈知意,“w?”
柳梅点了点头。
沈知意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他哪里来的钱?”
“当然是自己赚的。我听黎莘说,他这段时间跟着他爸去公司,参与了不少项目,赚了不少钱。”
沈知意惊呆了,“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柳梅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在你天天白天睡懒觉、晚上打游戏的时候。”
沈知意可耻的沉默了,沉默过后觉得自己似乎不能再这么摆烂下去了,得找点事情做。
但还没等她找到事情,黎莘带来的消息顿时就冲昏了她的头脑。
“什么!出国?”
沈知意手里捧着冷饮,身上的热气还没被空调吹散,就迎接了这么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带着些不可置信。
“你是说我吗?”
黎莘抽出纸巾擦了擦她额角渗出的汗,“对。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开学吗,我打算趁这段时间带小樾到之前我们住的庄园住一段时间,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们一块去玩。”
庄园哎……
沈知意还不知道庄园是什么样的。
她抬眼瞅坐在旁边的柳梅。
柳梅不耐烦的挥手,“要去就去。天天在家里躺着跟个大爷似的,还要我伺候你,去了我乐得清闲。”
*
主人消失了整整两年的庄园在今天终于接到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
宋四不在,严肃又古板的索菲亚成了庄园新的管事。
那怕是主人回来了,她依旧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只是在胸前别了朵从清晨的花园里刚剪下的蔷薇,彰显着她的好心情。
她板着脸站在大厅,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女佣进行大扫除。
可她的脸再严肃也压制不住兴奋的女佣们,她们叽叽喳喳的围在她身边,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索菲亚,夫人真的回来了吗?那老爷呢?老爷有跟她一块回来吗?”
“我听说我们的小少爷找到了?真的假的?”
“那小少爷长什么样?他跟夫人像一点?还是跟老爷像一点?”
“宋管家呢?他也跟着来了吗?我好想他呀,他不在都没有人教我中文。”
“……”
清晨的阳光将整个庄园笼罩在暖阳当中,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正艳,就连旁边的玫瑰园里也绽放着娇嫩的花朵,用来迎接它们盼望了十多年终于迟迟归来的主人。
年迈的花匠小心翼翼的在花丛里剪下一枝玫瑰,晶莹的露珠在娇嫩的花瓣上颤了颤,最终还是滑落下来,滴到了花匠粗糙的手背上。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知意在飞机上吐得昏天暗地,下了飞机两眼一闭,差点怀疑自己见了上帝。
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落日熔金,窗外的世界几乎被夕阳融进一片金色海洋里,大片的蔷薇玫瑰在她眼底铺展开来,那一刻,她仿佛一不小心撞进了童话世界。
她身上的衣服被贴心的换成了舒适的棉质长裙,软软的搭在身上,轻盈得像一朵云。
她提着裙摆跑下楼,入眼处皆是只能在电影里看见的欧式风格的建筑,偶尔有女佣会从她身边路过,但都会停下来朝她礼貌的鞠躬问好。
沈知意站在了原地。
她知道宋时樾家很有钱,一度以为之前的那个半山别墅就是她对有钱人的顶级想象。
可直到她站在这里,看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庄园,才知道什么叫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黎莘和宋时樾提着花篮从外面进来,里面躺着他们刚刚从花园剪下来的花朵,花篮中间不合时宜的放了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宋时樾看见她了,把花篮里的葡萄拿了出来,摘了一颗塞她嘴里。
“刚刚路过看见的,旁边还有好多果树,明天带你去玩。饿了没?”
沈知意下意识的一咬,下一刻,充盈的汁水在她嘴里爆开,她把葡萄皮吐出来,摸了摸肚子。
“有点。”
然后看他手里的葡萄,“你洗了吗?就喂我?”
少年弯了弯眉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沈知意:“……”
打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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