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看着那一盘甜甜圈:“这不是能随便接受的,我以前也说过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吃。”
成菡音从小到大没怎么被他冷脸训斥过,现在整个人委委屈屈地站在原地。
裴行之原本还想再说两句,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登时一阵头疼。
从小到大,但凡她犯了什么错,总是用这个样子来逃避惩罚。裴行之其实并不因此感到足够心软,只是见不得她流泪。
他走到窗户前,将窗帘全部拉上,以免对面有人拍摄到此处。
毕竟成菡音每一次来都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你就不问问我是过来干什么的吗?”成菡音的声音小了很多,眼眶还是红红的。
裴行之的视线没有从书上挪开:“嗯,你来干什么。”
成菡音从包里掏出两本书,原本想直接扔在茶几上,但看着书的封面,还是忍了忍,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
裴行之看了一眼,目光一顿。
“这是你买不到的《钢铁黎明城iv》的亲签本,”她别过了脑袋,“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四年一次,所以我才托人买的。”
裴行之的指尖微动。
“就是说,哥,我知道你不会惯着我,但是看在我给你送了这么重要的生日礼物的份上,你答应我一个事儿呗,很简单的……”
裴行之示意她继续说,这样就意味着松动了。
成菡音唇角扬起笑容:“哥!前段时间你不是回i大做演讲吗,我好几个好姐妹都向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她说完,又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果然,裴行之顿了顿,说:“不行。”
成菡音一把捞起他摆在电视机旁的、养了好多年的多肉:“你不答应我我就把它鲨了!摔下来!粉身碎骨的那一种!”
裴行之沉声:“成菡音。”
成菡音一哆嗦,但还是把胆子一横:“你不答应我,我就要大声对着所有人说,你把花草看得比老婆还重要,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裴行之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一片寒光。
成菡音心里一“咯噔”,手软了一下,那盆长势喜人、憨态可掬的多肉就这样——
“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然后响起了清脆的碎裂声响。
一片死寂,气压陡然更低。
啁啁惊醒一般扑棱着翅膀,飞到它的多肉朋友那里,去瞅瞅惨状。
成菡音默默紧了紧围巾,干笑了两声,目光四处乱飘,一眼看到了那条加热条件的化学方程式,企图转移注意力:“哈哈……哥……这不是那什么,制造镍的化学方程式吗……”
她高中也算是附中的尖子生,虽然这么多年不学化学了,一眼看出镍的化学元素还是可以的。
啁啁整只鸟抖了抖,突然飞起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旋,一边飞一边尖锐地喊:
“啊!造孽啊!造孽啊!造孽啊!”
连啁啁都来审判她,虽然这句话是她教的。
成菡音手更抖了:“哥我错了我我我帮你收拾……”
“我自己来。”裴行之俯身,没有多说话。
他的嗓音很冷,尽管无法听出喜怒,成菡音还是感觉到了大事不妙,立刻开溜。
叽叽喳喳的女明星来一趟不知道要多少麻烦,裴行之不至于真的因为一盆多肉和她吵架。
他不说话,啁啁还在空中喊着“造孽啊”,场面有一种寂寥的滑稽感。
他收拾完,把自己的工作微信推给了成菡音:“这个可以推荐,但只能聊工作上的事。”
成菡音立刻回了一大堆卖萌的表情包,他退出了窗口。
裴行之切换账号,看看有没有病人发给他消息。
就在同一时刻,有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是岑璇。
他的脑海里又一次勾勒出她的模样,确实是非常甜美、非常动人的长相。
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恶感,只是同样没有任何的感觉。
但经此一遭,裴行之更坚定了不跟差三岁或者更多的女孩谈恋爱、结婚的念头。
尤其是这种热情甜美类型的女孩子。
他点开。
岑璇就发了一条:裴医生,我有个朋友眼睛方面的问题有点严重,想去你那儿看看。
裴行之发:先描述症状,不急。
aaa猛男批发商:她好像是睫毛倒着长很久了,问题有点严重。
未见到患者前,裴行之并不贸然做判断。
不过应当是倒睫,即便到了做手术的地步,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他回了一条:放轻松,先去医院检查。
岑璇抓住机会:我可以挂你的号吗?
如果真是倒睫,挂裴行之的号有些大材小用,略有些浪费顺和的医疗资源。
但未曾见到病情,他能理解每一位患者迫切想要治好的心。
他发:可以。
然后找到备注处,标上了“岑璇”。
-
前因后果很好推,岑璇从“脑干缺失”的乌龙里挣扎出来以后,很快就猜出,大约是裴行之一开始以为是别人的,后来发现是给他的,就接受了。
看来他应该很喜欢甜品,并且她做得也很成功嘛!
岑璇窃喜,顺手狂揉嘟嘟的毛。
嘟嘟被摸急了,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了岑璇的手心上,然后在岑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舔了舔自己的毛,表示王之蔑视。
在听到对门似乎有开门的动静之后,岑璇立时坐直了身子,想要去用猫眼看看究竟是不是裴行之。
想了想,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算是偷窥人家的隐私,顿时按捺住了继续的心思。
她点开裴行之的微信,仔仔细细地端详,尽管昨天她就已经看过了很多次。
工作名片上就是简简单单的“裴行之”三个字,而微信号也是普普通通的电话号码加上姓名缩写。
她戳开朋友圈,果不其然,里面的条数只有寥寥,而且每一条都是工作相关。
不过,同岑璇料想的不尽相同的是,她能够看出来每一条都是裴行之用心编撰的内容。
逻辑严谨,而在其中她又看出了隐藏在这些文字背后的、浓郁的人文关怀。
像极了那天他带给她的感受。
疏离之中凝着尊重,平静之中带着温柔。
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温柔。
消息弹窗倏地出现,她发现是舍友之一,孟繁翊。
【aaa白桃批发商老孟(备注:小孟):璇璇,下周有空陪我去顺和医院吗?】
岑璇一个电话直接拨过去问她怎么了。
孟繁翊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这样从容平静,尽管岑璇能从她微微低下去的语调中听出她并不那么开心。
她告诉岑璇,自己的倒睫越来越严重了,以前拔了就没事,现在每天眼球都会受到刺激,想要流泪。
岑璇差点就说,我觉得其实你每天都不太开心,想流泪应该还有这个原因吧。
她很快就答应了孟繁翊的请求。
在最后,岑璇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小孟,不会是因为我跟裴医生说有朋友要看眼睛,你才顺水推舟帮我一把的吧。”
孟繁翊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说:“帮我问问吧。”
岑璇就顺利地和裴行之聊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对他有滤镜的缘故,裴行之发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充满了温度与关怀。
灵感在这一刹那击中了她,新漫画的男主角性格就这样轰然成型。
任何形容词都很难准确地概括他。
与此同时,岑璇对裴行之的好奇心仿佛一只被吹得鼓鼓囊囊的气球,彻底充盈起来。
她非常、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裴行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每一面,她都想要了解。
这样,岑璇的男主角形象才会彻底丰满,而不是一个干瘪的、扁平的纸片形象。
岑璇继续发:“裴医生,哪天可以挂你的号啊?”
她想了想,觉得纯文字太干了一些,顺手又发了一个“大笑”的黄豆表情。
嘟嘟叫了一声,岑璇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转移到了它的身上,伸手rua了它好久。
嘟嘟“呼噜呼噜”,用小脑袋蹭蹭岑璇的手心。
岑璇本来想用微笑的,但裴行之应该不算是什么互联网新人,应该也会觉得“微笑”太像嘲讽了吧?
她自言自语:“我真是太机智了。”
不过,为什么裴行之好半天没回她?
是去值班了?
是要去做手术了?
还是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而裴行之这一侧。
他凝视着岑璇发过来的表情好一会儿,总觉得这个表情眉毛不断上抬,挑逗的眼神略有些猥……不正经。
他思忖着这是什么意思,要怎么回复才对。
明明跟岑璇只差了五岁,却觉得有亿点点代沟。
难不成,这是现在什么年轻人的新玩法?
裴行之回复:可以挂周四的号。
岑璇很快就发来一句:好啊好啊好啊。
下一秒,裴行之很严谨地仿照着岑璇的格式,另起新的一条消息。
然后把这个小圆眼挑眉外加腮红的表情发了回去。
恐怕这是某种新的表示友好的方式。即便是和病人的朋友聊天,也不可以太大意。裴行之想。
而这边的岑璇呆滞地看着这个表情。
卧.槽……裴医生怎么给她发这种猥.琐的表情啊!
她只和朋友说去某婆某棠的时候会用这种表情啊!
……等下。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岑璇吞咽了一口唾沫,定睛盯着自己刚发的“大笑”黄豆。
然后发现,这好像是她先发的。
这表情和她想象的“大笑”不太一样啊……
岑璇颤抖着手,重新点进黄豆表情列表,长按。
天地死寂。
这是坏笑啊!!!
在这一刻,岑璇仰头含泪长啸,就算只是隔着屏幕,她也不想要说话了。
嘟嘟娇娇嗲嗲“喵~”了一声,岑璇低头。
屏幕上被她不小心重新按出了一串的“坏笑”,而嘟嘟伸出爪爪,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键发送了。
五雷轰顶。
日月无光。
岑璇死亡凝视嘟嘟,嘟嘟谄媚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在这紧急时刻,岑璇忽然想起来,还在两分钟以内,可以撤回!
她正欲撤回,裴行之的消息已经先她一步发了过来:嗯。
满屏坏笑和裴医生那简洁有力的“嗯”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那坏笑,还在色.眯.眯地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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