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人又仔细商讨了一番捉妖计划,潘香扮演新娘子,为了防止露馅,迎亲的队伍专门找了镇子上的人,他们其余人则在不远处蛰伏,只要那妖物现身,便将他生擒。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几人各自回屋准备,还未踏进房门,潘香就被人叫住:“潘姑娘。”
说话的人立在屋檐外,清凌凌的声音像秋雨打芭蕉,敲得人心头微荡,猛一回头,便看见一双风雨不动的眼眸。
是御风宗不爱说话的小师妹。
潘香有些意外,随即柔着脸问:“师妹叫我有何事?”
温落并未回答,直接又将两张符纸拿了出来,表情平淡地交代:“这是两张护身金符,等明日上轿你便随身贴带,另一张给萧惑,不必说是我给的。”
“啊?为何不说……”
“你不必问。”
话说完,温落便已拂衣而去。
身后潘香眼神错愕,仿佛第一次见到脾气这般古怪之人,随后心中轻笑,也难怪萧惑那傻子会这么不喜欢她。
心中笑完,转头把护身金符揣进了自己荷包,换了一张普通白符之后这才身姿婀娜地来到了隔壁房间门口。
她轻声喊了句“萧哥哥”,木门便被人推开。
“香儿妹妹,正要去找你呢。”萧惑笑着从面走出来,他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腰上玉带解去,缠了两层白缚带,虽然没了那些骚包的装饰,可骨子里依旧透着股纨绔气。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那妖物给骗过去的。
心里这般不屑,嘴上却甜甜说:“萧哥哥找我什么事啊?”
她这般仰着脸问,萧惑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想给你看个东西,不过你这般着急来找我,便让你先说,找我何事?”
话说完眼前的人立马红了脸,羞答答的小媳妇模样:“我哪有急着来找你,就是、就是来给你送一张护身符纸,我自己画的,你别嫌弃。”
说完,直接把那张白符塞到了他手里。
萧惑低头瞅了那么一眼,虽然不是护身金符,但也算有些用处。
何况还是香儿妹妹亲自给他画的。
果然她心里是有他的。
萧惑心头涌起一丝热意,更觉得之前温落所说的那番话甚是荒谬了。
他一反常态地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安抚她:“放心,明日有我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潘香也点乖乖装着点头相信:“我知道了萧哥哥,你放心,我不害怕。”毕竟有护身金符在,就算妖物再厉害,一时半会儿也伤不到她。
“对了萧哥哥,你刚刚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吗?”
“啊,差点忘了。”萧惑懊恼一声,接着将身后的画轴拿了出来,一寸寸展开说,“怕你还不知道那妖物幻化的模样,我把他的画像拿了过来,你先看看。”
潘香点头应“好”,可低头看到那画里人的模样时,却分明怔了一下,接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仿佛看到什么画皮女妖一样惊骇失色。
萧惑察觉不对:“香儿妹妹你怎么了?”
他欲伸手过来托她,却被潘香一脸苍白拂开。
拂开之后又立马用手掩着面:“我、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萧哥哥,我去回房间躺一会儿。”
她面色难看离开,萧惑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着自己被拂开的手,不知道香儿妹妹这突然是怎么了,这画上虽是妖物,但也长得不那么渗人啊?
萧惑心中疑惑,但也没有仔细想太多,他要演完抢亲这场戏,现在就得离开刘府,临走之前不怎么放心便知会了孟师姐,告诉她香儿身体不舒服,让她待会儿过去看看。
偏偏是这会儿不舒服?
孟竹秋眉心微动,并未多说什么,等人一走这才往南厢房那边走去。
走到庭中时碰巧遇见出门的温落,见她站在墙角,指尖捏着一星亮光,孟竹秋轻轻叫了声:“师妹。”
那端人影一顿,指尖的活物被她轻轻松开,化作红光一闪,正要飞过墙头,就被飞窜而至的一片飞叶钉死在了墙上。
火红的双翅挣扎扇动两下,接着便僵硬不动了。
“那是血蝶?”孟竹秋惊讶。
昏暗中温落转身,脸上的凝重还未化去,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孟竹秋心中咯噔一下,血蝶乃是妖族饲养的传信蝶,向来是滴血认主,怎会出现在这儿?难道这附近有妖?
她赶紧追问:“师妹,不知你可否看到这血蝶是从何处飞出来的?”
问完,温落的嘴唇抿了抿,目光直直落向了南厢房。
潘香姑娘?怎么会是她那儿?
正疑虑间,南厢房骤然响起一道短促的惊叫。
两人不及思考,直冲了进去,只见潘香满脸惊惧坐在床上,脸色苍白,惊魂未定,鬓角也已被汗水浸湿。
“潘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孟竹秋出声询问,人却还站在三步之外,并未上前。
潘香闻声扭头,言语支吾道:“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方才头晕我就躺在榻上睡了一会儿,可突然做起了噩梦,一直梦见我最害怕的事……我、我身上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她眼神不安地抖着,满脸的局促害怕,好像是得了什么厉害的魇症。
只是她如此语无伦次,不免叫人生疑,孟竹秋还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温落就已经冷着脸上前,准确无误将两指搭在了她的腕脉上。
吓得潘香猛地往后一挣,却发现压在自己的腕上的那两根手指如力沉千斤,分毫不动。
抬头,一双静如止水的眸子轻轻扫了过来,如同拨开云雾的冷风,看得人浑身发冷。
潘香心中惊异万分,一滴冷汗不禁沿着鬓角滑下,赶紧假装虚弱地闭上眼睛。
没多久,温落起身开口:“惊魂之症,还有些许寒症。”
“这都要四月了,怎么会有寒症?”孟竹秋疑惑。
“大概……大概是前天忘了关窗,夜里受了凉吧。”潘香掩饰性地拢了拢袖子,随后趁势道,“多谢孟姐姐跟温师妹过来看我,咳咳……我这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明、明日假扮新娘的事我怕是不能去了咳咳……不知道温师妹肯不肯替我去一遭?”
她病蔫蔫说完,有气无力地将手伸了出来,却不料头顶的人并未动作。
潘香手一僵,正想着是不是求错了人,就听她说:“我替你去。”
潘香顿时一喜,慌忙道谢的时候还不忘伪装虚弱地咳嗽几声。
温落闻言垂手,托着她的手臂将她塞了回去,意味不明道:“这几日,潘姑娘便留在此处好生歇息,最好是哪里都不要去。这是我给你留的驱寒药跟清心丸,还有一些辟谷丹,你会用到的。”
“是,多谢温师妹。”潘香眼里流露出些许湿润,像极了雨打残花,有种摇摇欲坠的我见犹怜之态。
只是面上乖顺,心头早已冷笑出声。
什么辟谷丹不辟谷丹的,等她们一走,她是决计不会留在这儿了!
至于那妖贼,若真是那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杀了一了百了,正好绝了她的后患。
如果不是,一个妖物是生是死又关她什么事?
至于妖丹,以后有的是机会。
潘香愤愤想着,等两人出了屋门之后,立马将袖子里的寒冰珠取了出来。
冰蓝色的圆珠冒着滋滋寒气,也映着潘香那张憎恨嫉恶的脸。
哼,修为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给骗了去。
什么御风宗,什么狗屁少主,若是她爹爹娘亲还在,岂会让她真的嫁给萧惑那个废物!她又岂会像现在这般在这些人面前低声下气地讨好?
等来日,她嫁进无妄山,定要重振他们潘月楼的威名!
将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潘香狠狠攥着掌心在心中立誓,接着飞速拢起了头发,穿戴好衣服,正要拿剑欲走时,门前却忽的立起数道金芒,照得她倏然变色。
门外,看着突然设起结界的孟竹秋也是大吃一惊:“师妹,血蝶之事还未查明,你这么做是否太过……”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师姐,明日计划不容有变数,你应该知道。”
温落眸色深亮,仿佛是经过了深沉计较之后才做的决定。
孟竹秋道:“我知道计划不容有变,也知道潘香有古怪,可她毕竟也算我们半个无妄山的人,你这般鲁莽困住她,若日后错判,我们两派要如何收场?师尊师娘又如何给人家交代?”
温落仰头,清泠泠的眼神没有半分情绪:“不会有这种事。”
这般笃定的语气,让孟竹秋不由睁大眼睛。
仿佛不敢置信她会说出这般不留余地的话。
她张了张嘴:“师妹,你……”
“若是真的错判,我自己给人交代便是。”话说完,便轻飘飘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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