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南风入怀
陈明昕约温菱在离律所不远的私房菜馆吃饭。
两个人很久没见面, 自从温菱到了国外,陈明昕在忙毕业的事,紧接着找工作, 兵荒马乱的, 联系也断了。
雅间别致,陈明昕抱着厚厚的资料袋, 一股脑儿把案件材料都拿出来。
“我上回在二环边上买了一套小三居, 因为地段好, 听信中介的忽悠就稀里糊涂给签了合同, 签完才发现前业主欠了十几万的水电费和物业费,现在都追着我要,说不给就让断水断电。”
买房子的事不假,水电费单据也都是真的, 不过其实邵南泽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他自己偏不干,转而让她来找温菱。
温菱细细检查了资料, 把法律关系拆开了揉碎了说, 又列了几点意见。
陈明昕仔细记下,又弱弱问:“菱菱, 你最近怎么样了?”
温菱端起杯子, 抿了抿水:“挺好的。”
“其实,当时你为什么和我哥分开啊?”
这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陈明昕小心翼翼地开口, 又压低了声音,无奈做贼心虚, 打听情报总显得有点底气不足,纯粹是心虚了。
温菱不疑有他, 眨了眨眼,平静地说:“就是觉得没意思了。”
没意思,这事还能没意思?
陈明昕旁敲侧击了一晚上,愣是没把温菱的嘴巴撬开。
两人吃完走到停车场,陈明昕将车解锁:“我送你回去吧。”
温菱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她的信息很多,各个案件的当事人、同事的、法院的、合作公司的,手机响个不停。
等红绿灯时,陈明昕问:“是在前面左转吗?”
温菱抬头看了眼,说了句是,又低头回信息。
陈明昕瞥了眼:“菱菱,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温菱的眼风心不在焉地晃了下,嗯啊一声,陈明昕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她揉了揉太阳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吧。”
这回温菱有了空挡,正襟危坐,反过来认真问她:“你和程叙的事怎么样了?”
陈明昕目视前方,一边开车一边酝酿:“就那么回事,人呐,尝试过了才知道不适合自己,我也得换换口味了。”
当时在她死缠烂打下,和程叙确实纠缠了一段时间,说不上算不算在一起,但是程叙太忙,对她也不上心,陈明昕一头热,久而久之自己也悟了,太主动没好果子吃,索性把这段关系给敞开了讲明白。
两个人现在也就是风平浪静地处着,又退回到师兄师妹的关系,比陌生人稍微好那么一点。
直到车子开进温菱小区,陈明昕才把自己的故事说完,她刚把温菱送走,邵南泽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明昕觉得温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工作又有前景,认真给她讲案子的时候简直不要太专业。
她忍不住讲话有点损:“南泽哥,其实我觉得温菱现在真挺好的。”
邵南泽眉头拧起来:“你问到什么?” 陈明昕着实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她支支吾吾:“温菱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心扑在事业上。”
邵南泽顿了下,不再和她绕:“分手原因呢?”
“不知道。”
邵南泽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流水浮灯一样的街景,密密麻麻的车子在路上走走停停。
他垂眸,低声:“算了。”
第二天,邵南泽又在东院见到温菱。
她务实且敬业,手头办的案子全都跟得很紧。
温菱是为了上回的诈骗案过来给当事人申请取保候审的,她知道明面上机会不大,但还是想争取一下。
仍旧是烦冗沉闷的案件沟通会。
虽然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在面对邵南泽时,温菱的声音还是略微发紧。
她讲了犯罪动机,讲了当事人无前科,甚至还用了许多学校老师、同学的证词来证明他的品性纯正,没想到在邵南泽那通通被打了回来。
他慢条斯理地翻阅纸质文件,间或抬起眼看她。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个李芳是犯罪嫌疑人的女朋友?”
温菱嗯了声。
邵南泽抬起手,用指腹揉了揉眼尾:“利害关系人的证词,不能作为证据使用。”
温菱承认自己有点感情用事,在听完李芳讲述了他们两个的人恋爱经历之后,她有点被这样单纯又简单的校园恋爱所感动,改变了自己的辩护策略,没想到这一点在邵南泽身上根本就不奏效。
她拿着激光笔,声音顿了顿,还是坚持己见:“嫌疑人还是在读学生,我认为他在牟利上是有待商榷的,这点从学校老师和他女朋友的证言可以看出来,他确实只是为了女朋友才会去打工赚钱。”
“温律师,你知不知道办案不能投入感情的?”
“我见过他们两个人的书信,我觉得那种感情非常真挚,也很感人。”
邵南泽把意见书阖上,默不作声抬起眼,情绪不明:“所以呢,感动了,心软了?”
骤然被他猜中心事,温菱有点心虚地低头,背后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知道邵南泽在旁敲侧击地说她办案太情绪化,温菱索性大方承认了。
邵南泽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在经过她时,勾出来一抹笑,低声:“原来你只对我狠心。”
他走到门外抽烟,留给她一个高深莫测的深沉背影。
陆子昂在不远处整理会议记录,打印机发出的噪音恰好盖过邵南泽说话的声音。尽管没有第三人听见,温菱的脑海里还是嗡地一声,像是触了电。
她不知道邵南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隐隐的还有点埋怨的意思……温菱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他一通埋怨,温菱有点找不着北。签完会议记录走下楼时,才发现她把李芳写给嫌疑人的明信片给弄丢了。
明信片是用信封装着,外面有封口。
温菱又折返去找。
陆子昂挠了挠头:“材料已经都送到邵检那儿了……”
温菱有点心烦意乱,硬着头皮敲了邵南泽办公室的门。
门敞开着,他一抬眼就见她穿着浅色衬衫站在门边,A字裙被日光映衬着,愈加修身。
邵南泽喉咙咕哝一声:“什么事?”
温菱见他桌面上摆放着的案件材料,咬牙:“邵检,你有没有看到一个信封,夹在材料里的。”
她太有戒心,离他站得远远的,像是怕被他给吃掉似的。
邵南泽静静的听她说完,眸光扫过来:“没有。”
“那好吧……”温菱想,也只能让李芳重新写了,她也不知道明信片里究竟写了什么东西。
等她走后,邵南泽不动声色地摸出来一盒烟,站在阳台上,没多会看见温菱走下楼,神情还有点小沮丧。
他默然看她打完电话,夹着包走出东院,直至身影消失在街角拐角处,才重新回到桌前。
过了一会,有同事过来借案卷,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小山一样的案卷材料,一封薄薄的信封从里头掉了出来。
同事低呼:“这是什么?”
邵南泽不疑有他,随手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信片。看着上面印制的酸不拉几的情诗,他的眼眸微不可察地泛起波澜。
另一边。
温菱马不停蹄地赶到律所。
下周有律协举办的年度律师培训,还会有一年一度的培训总结晚会,各家律所都要出一个表演节目。
她在律所里资历浅,今年所里的节目就轮到了她和几个年轻律师头上。
几个人苦苦思索了半天,决定跳传统舞蹈,又找了老师,紧锣密鼓地练了几节课。
舞蹈已经练得差不多,服装也准时送到律所。
温菱把衣服换上,陈明昕刚好到所里找温菱,上回咨询她的案子有了进展,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找她看。
裙子是汉服,除了深灰色深衣,襦裙也做了适量改良,裙摆宽大,跳舞的时候裙带飘飘,裙纱撩人。
陈明昕隔着玻璃窗拍下温菱穿汉服的照片,偷偷发给邵南泽。
看到信息,邵南泽的眉头几不可闻地跳了跳。
陈明昕很快收到他的回信。
泽:【这是什么?】
陈明昕鬼鬼祟祟地发了语音过去:“是不是下周律协有个活动?我今天过来律所看到她们换了衣服在排练,听说是保留节目来着……”
在节目没开始之前,温菱几个秉持着对外保密的状态,非要在最后一刻才让人看到最终成果。
几天后,律协两天一夜的培训课程和晚会名单新鲜出炉。
除了几家律所别出心裁的节目外,还有几个让人十分期待的课程,其中一个,就是东院邵检的讲座。
这个消息一出来,就惊掉了律师圈一众人的下巴。
温菱所里的律师们也在纷纷讨论这事,话题又围绕着东院那个大名鼎鼎的邵检察官。 “邵检难得参加这种活动,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点头同意了。”
“要是能趁着活动和他套近乎就好了。”
“我看难,平常就神秘莫测的样子,每回去不是碰了软钉子……”
没报名参加表演的女律师们更是悔青了肠子。
“早知道邵检参加,我就去报名跳舞了。”
有人泼冷水:“算了吧,那么多家律所的节目在那儿摆着,你确定我们的就一定出彩?”
“还不如在吃饭的时候假装偶遇,或者你拿酒水,泼他一身啊?”
那女律师摇了摇头:“在邵检面前碰瓷儿?那就是很刑,很可拷了!”
其他人笑闹成一团。
尽管已经事先通知,培训当天,当邵检察官踏入会场时,女律师们还是忍不住低呼起来。
邵南泽敛眉走进来,穿得比任何时候都正式,黑色大衣里面搭黑色西装,衬衫的纽扣扣到第二颗。
西装是特制的,流利的线条勾勒出肩宽窄腰,男人走路颇有气势,一举一动都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
温菱没反应过来,一抬头就毫无心理准备的,看见了无比瞩目的邵检。
她睫毛颤了颤,收回视线,怕不小心又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面对台下的躁动,邵南泽的态度很淡,只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他一进门就看到温菱了,在人群中身影单薄。
温菱大概不知道,在几乎所有人都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只有她微微低着头,这嫌弃表现得有多明显。
他眼眸深沉,看了她一会,才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开始授课。
第42章 南风入怀
讲完课后的课间休息, 邵南泽就被蜂拥而至的律师们给团团围住。
温菱坐得腿脚酸疼,离得远了,在会议室外的旯旮里做拉伸运动。今天晚上, 她还有节目要表演。
同事抱着笔记本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不忘摇头晃脑,用嘴努了努走廊另一边:“邵检那儿根本就挤不进去, 里三层外三层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签售会呢。”
温菱失笑, 又眯着眼瞧过去, 看着被围得密不透风的清隽男人。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是众人讨论的重点和中心。
下午的课程多数是理论类,繁冗又烦困,温菱听得犯困, 索性点了杯咖啡喝。
外卖放在培训酒店前台,她慢悠悠下楼拿的时候,看到邵南泽双手插-兜, 懒洋洋站在大堂一隅, 双腿笔直颀长。
邵南泽穿着西装,衬衫的纽扣解了两颗, 隔着远了看, 仿佛更有威仪。
有个刚好出来放风的女律师看见他,非从后面跑上前,眼巴巴的跟上去。
“邵检, 你今天的讲座内容我还有一点疑问,可以给个私人电话吗?”
问得唐突而大胆, 温菱唬了一跳,不再上前, 在后面踟蹰。
邵南泽手上拿着打火机,啪嗒啪嗒的,由始至终都很淡,没有抬过眼。
“不合适。”他淡淡然吐出来一句。
女律师讪讪的,又迂回地问:“不方便的话,给微信总可以了吧?”
邵南泽眼风微抬,越过女律师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清减身影,嘴边勾出来一抹笑,说出来的话却很绝情。
“不可以。”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看向这边,温菱只得侧着身,加快脚步经过他们。
前台旁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满满当当的外卖袋子。
温菱低着头找,看到一个自己买的品牌袋子,随手拿了就想走。
转身就差点碰到一具硬邦邦的胸膛,听到头顶上传来醇厚的声音。
“温律师。”
邵南泽微眯着眼,慵懒到极致,“你拿的这杯好像是我的。”
他从上而下俯视,看见她恬静而美好的侧脸,小巧的耳垂总让他不自觉想去抚摸。
还好他忍住了这种冲动。
温菱下意识去瞧,发现自己拎着的袋子上确实写着邵先生,她把袋子递给他,又折回去找自己的那杯。
过了会,温菱抬起眼的时候,发现邵南泽还站在原地。
他把袋子扔了,手上拿着一杯拿铁,在视线交错时,他忽而扬起下颚,朝着温菱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眸光漆黑,那双眼仿佛一直在紧紧盯着她。
温菱心里惴惴,低头快速走过他身边,在经过时,他忽而伸出手,在她手心上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脚步滞了滞。
邵南泽眉眼都没抬。
走到拐角处,温菱才打开手心去瞧,是一枚薄荷味的巧克力,包装精美。
随后她收到他的信息。
泽:【咖啡苦,吃点甜的。】
温菱没有回他。
总算挨到了当天课程结束。晚会即将开始,温菱被同事拉到后台换装。
她们的节目在倒数第二个,为了节目效果,几个人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只胡乱咬了几口三明治。
会场气氛热烈,台上的嘉宾和观赛人员已经就座,底下是十几台圆桌,邵南泽作为特邀嘉宾,坐在正中央的主席台。
温菱在等候区拉开帘子悄悄往外看,碰巧有个女律师过去找他说了什么,他侧着脸,眼神凌厉,鼻尖锋利,下颚线流利,犹如山峦起伏。
女律师好像碰了一鼻子灰,又低着头讪讪地走了。
温菱不动声色放下帘子,身旁的同事已经讨论上了。
“这是第几个了?”
“传闻今天和邵检搭话的女律师,都没要到电话。”
“想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要电话不合适吧,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但是那么多美女,他就没一个入眼的?邵检真是一股清流哇。”
她们的节目还没那么快出场,其他人百无聊赖,话题很快又换了一轮。有的同事在后台攀谈上,还有的在自拍。
一个培训时坐在温菱旁边的圆脸女律师朝她坐过来,悄咪咪问:“你有邵检的微信吧?”
温菱眨了眨眼,没回答。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是今天恰好看到他在发信息,我经过时不小心看到一点,那个头像和名字感觉像是你,才过来问你的。”
对方又靠过来,“听说你也是A大的,我猜是读大学的时候加的吧?”
感觉到对方态度不明,温菱察觉到有一丝危险,舔-了舔-唇。
“想加他,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这不就是加不上嘛。”对方又很真诚地说,“我恰好有个案子在他那里,就是想办案的时候方便点,我保证绝对不会和别人说你有邵检微信,也绝对不会把他的微信流出去的。”
温菱的手覆着手机屏幕,表情犹豫。她知道不能给,但对方一直在纠缠,低声说着自己案件有多复杂,当事人有多不容易,又双手合十,说了几声拜托。
她最终还是心软,把邵南泽的微信号给对方了。
给完后,又开始后悔起来。
同事已经催促她们可以准备候场了。
场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轮到了她们的。
四名青春亮丽的女孩子们梳着发髻带着簪子,穿着轻薄的汉服,接连出场,她们背对着行到主席台前,古典的音乐渐次响起来。 先是悠扬的马头琴,而后是愈来愈近的古筝弹奏,
轻轻慢慢,像是拢着一层薄而轻的烟雾,渐渐掀起神秘的面纱。
温菱本来就有舞蹈基础,四个女生形成菱形的队形,她是站在最前面的,也是身段最软的,邵南泽一眼就看到她。
她的舞姿轻巧而曼妙,踩着点,其他几个女生转过头来。
最后才是温菱,挥舞了长长的裙摆,朝着观众们莞尔一笑,一下就触到了人心里去。
音乐悠扬,桌上的其他人目光都有些沉醉。邵南泽坐在最中间,唇紧紧地抿着,看着看着有点不淡定了。
他看到她压低了身子,做了个高难度的下腰,又看到她面色清冷,袖子微拢,一下挥舞出去,再闭着眼转圈,身段比身上穿着的绸缎都还要软。
他鼻息和眸色渐沉,食指在桌子上无规律地敲击。
温菱的表演比起其他人多了一份娴熟和柔美,清纯又妩媚,相混合下,多了一些莫名的曼妙吸引,叫人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
这股子火,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那股火愈演愈烈,烧得他几欲发狂。他很努力地忍住了想马上从场上带走她,把外套搭在她身上的念头。
场上表演完毕的时候,邵南泽垂了眸,一言不发。
随后,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邵南泽拿起来瞥了眼,手指在那个红色点点的地方划拉一下。
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上面还显示出他的名片是由谁推送。
她不搭理他就算了,还把他推给别人。
到了此刻,邵南泽的脸色已经沉得要滴出墨来。
温菱跳完舞回到后台,连气息都在微喘。
同事们都激动又得意:“有没有看到场下的反应?我们的表演都爆了,看来今晚朋友圈要被我们霸占了。” “我就知道,这场表演之后,以后的后辈们都很难超越啦!”
她们围着温菱叽叽喳喳。
“还得是温律师,今晚的大功臣!”
温菱脸色红扑扑的,脚步有点轻飘。而后她听到有人来了后台,在叫她的名字。
来人穿着西装打领带,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
冯梓曦老早就知道今晚温菱要表演节目,早早地在场下等着。
其他人也都纷纷给他们让出一条路,让冯律师可以早点把花给送出去。
“温律师,你刚刚跳得真的太好了。”
冯梓曦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他实在没想到温菱还有这么优美的舞姿。
众目睽睽之下,温菱只得把花给收了。
后台里的其他律师已经暗搓搓的在起哄,温菱被闹得没办法,只得随口说自己想先去换身衣服。
冯梓曦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温菱拎了换洗衣服到更衣室里。
她不想那么快出去,那么多人都看着,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和冯律师都下得来台。
她拿出手机,发觉就在刚不久,自己居然收到了几十条信息,全都是和今晚跳舞有关的。
称赞的有,拍照片给她的,还有录短视频的,朋友圈里也被刷屏了。
在漫天漫地的信息里,有一条信息突兀地跳出来。
泽:【你给的?】
温菱怔然间,手机又震动了,这回邵南泽发的居然是个视频通话请求。
她唬了一条,怕其他人听到手机铃声,把请求给粗暴地摁掉了。
邵南泽是在温菱表演节目后,走出会议室给她发信息的。
她没有回他。
他抽了根烟,仍旧没压下那股子焦躁,随后给她拨去了视频。
【对方已取消视频通话。】
没多会,邵南泽看着黑幽幽的手机屏幕,气得想把手机给摔了。
等到他再折返回到会场,话题全变成了冯律师和温律师,传闻今天晚上冯律师要向温律师表白,什么都准备好了,草坪里的乐队已经到场,还有两大箱的烟花。
邵南泽眉眼几不可闻地动了动:“玩这么大?”
其他人说:“对啊,冯律师追温律师,这都不是秘密了吧?”
“听说刚刚已经追到后台献花了,这不,人还没出来呢。”
“才子配美人,可惜以后就没那么容易能看到温律师的舞蹈了。”
邵南泽微不可察地问了旁边负责会场布置的工作人员:“今天晚上的住宿都安排好了吗?”
对方不明就里:“安排好了,一人一间房,有的楼层比较偏。”
他又递过来一张安排表,“邵检您的在十六楼,需不需要更换?”
邵南泽眼风流转,快速地瞥一眼:“不用,这样就好。”
另一边。
温菱磨磨蹭蹭地换好衣服出来,外头的节目早就散了,台上彩纸飞舞,工作人员忙着打扫。
冯梓曦仍旧在休息室里等她,许是等久了,坐的姿势歪歪扭扭的,还托着腮,一看到她来,又努力把身体坐直。
温菱走过去:“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冯梓曦大大方方跟着她:“我想送你回房间。”
温菱礼貌而舒朗,笑笑:“你太客气了。”
冯梓曦亦步亦趋地跟着,面上都是认真的神情,就连措辞也变了。
“温菱,你今晚能给我二十分钟吗?十五、十分钟也行,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对方的目光认真真挚,又小心翼翼。在那么多人面前,温菱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她点了点头:“那你说吧。”
“不在这儿,我们去酒店一楼的吧台……”
冯梓曦还给温菱准备了惊喜,在一楼的酒吧吧台,可以向下看到草坪上的歌手,他还请了许多人帮忙点燃烟花。
两个人绕过其他人,慢慢地走到电梯间。
只可惜还没进入电梯,冯梓曦的手机就响了,挂完电话,一脸凝重地抬起头:“前台说我的房间好像有点突发状况,需要过去一下。”
温菱催促他:“那你快去吧。”
“你等我一会?你去一楼等我,我马上回来。”
冯梓曦很不舍地走进电梯,又叮嘱她别乱走。
温菱点点头,转而看见不远的楼道里,走出来一个人。
邵南泽背负着手站在楼道旁,眸色浓得化不开,像暮霭沉沉。
第43章 南风入怀
温菱没想到邵南泽会站在这里, 吓了一跳。
“邵检?”
他嗓音低沉:“怎么没回信息?”
温菱总觉得今天的邵南泽,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身上有沉水的气质, 声音哑然, 带着点愠怒。
她顿了顿:“没注意看手机。”
他大阔步朝她走过来,不由分说抓着她的手腕。
温菱迟疑地抽回手, 却被他抓得更紧。
邵南泽勾出来一抹情绪不明的笑:“和别人就有话讲, 和我就没有?”
陆骁还没赶跑呢, 又来一个, 加上她今天晚上跳的那舞蹈,邵南泽的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温菱仰起头:“什么意思?”
“跟我走。”
他拉着她,推开防火门,走下楼梯。
电梯里来来往往都是圈子里的人, 少不了被人看见,所以他带着她走步梯。
楼梯长而静寂,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来。
寂静无人的楼梯间里, 只有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身影, 无端地生出来一股亲密感。
邵南泽步子快,走得急, 温菱匆匆跟在后面。
她有点恼怒:“邵南泽,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过身, 陡然俯身抱起她,又往上走了两个台阶。
温菱被他弄得六神无主, 抓紧他的衣服,低呼:“我可以自己走。”
他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喉结随着说话的声音上下翻滚,气息滚烫。
“不是走不了吗?” 他又抱着她走了一层,胸膛起伏,温菱靠在上面,感知到他像火一样滚烫,炙烤着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她轻启口唇:“放下我,我要自己走。” 邵南泽拿她没办法,把人平缓地放下来,又伸出手,掌心朝上。
“手给我。”
温菱不明就里伸过去,左手被他紧紧攥在手里,他缠着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邵南泽带着她往上走了几层,到了她住的楼层,随后推开防火门,拉着她走到房间前。 他挑了挑眉:“房卡。”
温菱咬了咬唇,低声:“你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邵南泽失笑,嗓音低醇:“你不怕给人看见的话,当我没说。”
像是被踩到死穴,温菱飞快地掏出来房卡,滴一声打开门。
邵南泽在后头进来,伸出手把门给关了。
她来不及让出身位,就被他摁在墙边,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目光灼热而滚烫。
邵南泽俯身,单手放在温菱肩膀右侧,另一只手托着她下巴,迫使她仰头看他。
他在审视她,气势逼人,目光如炬,眼神火一样烫贴,一寸寸掠过她惊慌失措的脸。
“为什么把微信给别人?”
温菱噤声,冷不丁顿了顿。
紧接着,邵南泽抬起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她耳垂上的软肉。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说话。”
“邵南泽……”温菱吞了吞口水,嗓音微微发颤。
“我的事就那么不重要?”
“她拜托我很久,又说只提案子的事。”
他的眼神更肆无忌惮,眼眸渐深,说话间喉结上下翻滚:“所以就给她了?”
“……”
“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狭长的过道里,温菱避无可避,被他困在这方寸之间,他的手覆在她腰腹上,另一只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
头顶一枚圆圆小小的探射灯,投出他的影子,全笼罩在她身上。
她动弹不得,眼睫毛微颤,落下一大片阴翳。
邵南泽眯着眼,全身上下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两个人靠得很近,他的手指扶在她的后颈和下颚,每说一句话,上唇和下唇对碰,唇上有意无意地与她的摩擦。
“真想把我推给别人?”
体温滚烫,气息纠缠,仿佛要将她融化。
他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唇,像是故意折磨她似的,紧紧贴着,细细研磨。
温菱被他困在墙边,下意识后仰,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浓重气息,心跳得越来越快,耳边都是泄洪般的呼吸声。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颚,轻启唇舌:“吻我。”
温菱摇了摇头,睫毛飞快地眨着。
邵南泽也不急,伸出舌头轻舐她的唇畔,牙齿啃咬着,在她脸颊和耳后留下痕迹。
温菱瞳孔收缩了下,下一秒,她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忽而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冯梓曦来电。
邵南泽顿了顿,半弯着身,黑漆漆的瞳孔里投映出她的身影,嘴角边扯出来一丝笑。
他扯了扯衣领,眯着眼:“接啊。”
她抬起眼,目光微抬,看见他衣领敞开着,露出深邃的锁骨。
见她半天没动静,邵南泽又蹙眉问了句,“怎么不接?”
温菱试图推开他,声音疏离:“邵南泽,你别太过分了。”
手机震动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在她还没做出反应时,他低头俯身,捕获住心心念念的那颗唇珠,在上面辗转碾压。
温菱双手被他攥住压在发顶,挣脱不开,他的气息灵巧地钻进她口中,和她纠缠。
他一只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压下来,气息交叠,缠绵悱恻,像是要把他的味道携刻进她的味蕾,舌尖勾着她的不放,挤占着她口里的空气。
两人搅出啧啧的口水声,在这夜里被无限放大,温菱的耳朵迅速地染红一片。
她站在靠门的一边,听见门外响起了焦急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内的门铃响了。
温菱心里陡然一顿,心里发颤,脚步软了软,邵南泽扶起摇摇欲坠的温菱,声音被那把火燎得低沉暗哑。
“怕什么?”
温菱紧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低语:“冯梓曦在外面。”
她怎么忘了呢,刚刚还和他在电梯间说回见的,想来是打她的手机没听,又跑到房间来找她了。
邵南泽勾着唇,笑得又欲又邪肆:“要开门吗,让他进来,还是给他看看谁在里面?”
他伸手去摸门把,温菱心里一紧,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喝止:“邵南泽,你疯了!”
他不过吓唬她,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吓。邵南泽眼尾发红,回头低吻她,手指摩挲她的脸颊,唇边痴缠得更深。
温菱无意识的半张着嘴,听见他低喃,好声好气地哄着:“乖,张开嘴巴……”
她呼吸急促,双眼迷蒙,被他的声音蛊惑,只觉得如坠雾中。
谁知道冯梓曦在外头摁门铃没动静,居然开始敲门。
“温菱,你在里面吗?”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外面的敲门声一阵接着一阵,邵南泽缓了缓,移开唇,等平息了好一会,慢条斯理腾出一只手拨去温菱脸上的碎发:“打发他走。”
温菱在门里头,脸上红霞满天,唇被舔舐过,红润润的。她开口,声音带着淡淡沙哑。
“冯律师,我不太舒服,先回来了。”
敲门声停了,冯梓曦的声音很是关切:“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还是买药?”
邵南泽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他的炙热呼吸喷薄在脖颈间,温菱移了眼:“不用,我休息下就好。”
他在她的身后,她隔着门把,和门外的冯梓曦对话。
本想着三两句打发他走,没想到冯梓曦居然一直留在外头。
“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好点儿了我再走。”
“冯梓曦……”
温菱感知到邵南泽的舌头在脖颈间微弱的触感,他在隔着衣服咬她的肩膀,一点点摩挲着她耳垂上的软肉。尝到了她的味道后,邵南泽还不知餍足,迅速地把她转了一个方向,让她背对着自己。
温菱的手抓着门把,外面就是走廊和过道,像是在一望无际的悬崖边上,再向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邵南泽会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来。
其实今天结束活动后他就一直等着她了,看到她捧着花和冯梓曦一起走出来,心里的那点不爽渐次扩大,直至形成一个漫长的黑洞把他仅剩的意志力全部吞噬。
他的手掠过她今天跳舞的柔软腰肢,她穿着汉襟长服,灵巧地下腰、旋转,脑海里漫天漫地全是她曼妙的舞姿,那股燥热愈演愈烈,烧-光了所有的理性。
大手抚过她的背部,把她的头发往一旁拨过去,声音醇厚,已然带了些喘。
“要不要我?”
温菱被抵在房门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要、不要在这。”
这儿和外面就隔着一面墙,隔音也不算好,更何况冯梓曦还在外头走来走去,很有可能会听到里面的动静。
他俯身过来寻觅她的唇,在上面留下细细密密的吻,气息渐喘。
“菱菱,我改变主意了,这次我想连本带利拿回来。”
他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把她所有理智燃-烧殆尽。
温菱被吻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呜咽一声,又死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门外,冯梓曦小心翼翼地开口:“温菱,你还在吗?我想送一份礼物给你。”
温菱双手撑着门,渐次瘫软下来,没了力气。
隔着一道门,冯梓曦说:“你看看窗外。”
他事先准备的乐队怕是没用了,尽管今晚的表白被迫取消,但烟花还是能看到的。
酒店里很多人都能看到的烟花,却只为她一个人而放。
咻地一声,烟花向天空飞驰而去,又扑簌簌散开,烟雾弥漫,火光满天,炸-开的声音震耳欲聋。
就在那一瞬间,邵南泽压低了身体,眼眸里欲念渐深。
温菱没听见烟花在眼前炸开,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疼,唇边溢出声响,痛楚渐渐演化成莫名的酸胀。
外面的烟花每响一下,她的身体就忍不住战栗一次。
在她脑海里,她和邵南泽是永没有交集的点、面、线,现在点连成了线,线凝聚成面,面和面相接,渐次有了焦急,又连在了一处。
外面是冯梓曦的声音:“看到了吗,这是送你的礼物。”
温菱无意识地呓语,说出来的都是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音节。
幸好有烟花做背景,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不能被听见的声音和画面,全部掩埋。
细细密密的浪潮朝着她迎面打来,她紧紧揪着门把,邵南泽把她的双手打开,再和她十指重叠、相扣。
像是在惩戒她一样,先是一重接着一重的细小浪花,隔着衣服碾压研磨着,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
身旁柜面有黑色反光镜,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看向重叠中的两个人。
温菱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迷乱而清冷的样子,只起伏不定的胸腹在喘着粗气,里头有难掩的欲,和即将放任奔跑的兽。
她也看到了头发凌乱,眼神迷离的自己。
温菱咬牙,溢出散乱的一句:“邵南泽,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
他稍稍移开自己,声音哑得不能再哑:“是谁欺负谁,忘了你之前怎么对我了?”
外面的烟花停了一阵,应该是刚燃完一箱,过了一会,又重新燃放起来。
温菱眼眶湿润,声音带着哭腔。
门外头,冯梓曦还在对她说话,似乎是问她看到了没,漂不漂亮之类的。
她眨了眨眼,扬声:“烟花很漂亮。”
冯梓曦:“你喜欢吗?”
温菱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较为平静:“谢谢你……”
在他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邵南泽蹙眉,不一会就低头吻她的眼,又移到鼻尖,再到她的唇舌,翻搅她和他纠缠。
温菱脑海里麻麻的,眼神润泽,像被雨打湿,哭泣的声音被他拆吃入腹,成了不成调的、破碎的呜咽声。
她抬起眼看着天花板,影影倬倬的都是某个人的冷冽气息。
他整个人隐匿在阴影里,嘴边噙着笑,表情又邪肆又浪荡。
“我们再来一回吧。”
“……”
第44章 南风入怀
温菱忘记冯梓曦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
烟花早就燃放完了, 夜色撩人,所有难言之欲被掩映在黑夜中。
邵南泽仍旧片刻不停,仿佛没有尽头, 又捏着她的下巴, 迫使她的眼看向镜子中的两人。
他慢条斯理勾着唇,嘴角眉梢间带了一点桀骜不驯。
“别人会这么对你吗?陆骁, 还是冯梓曦?”
“他们看过你这个样子吗?”
镜面光滑映出她的脸。她快认不清眼前的自己, 眼尾带着春色, 脸上红霞满天, 就连头发丝都散漫地翘了起来,唇上是未干的水渍,红而温润。
他的气音一点点弥漫,妒忌又发狂, 烧得温菱耳朵发红,鼓膜咚咚作响。
她咬牙不肯松口,他就慢条斯理地勾着她, 粘着她, 气息纠缠,热气上涌。
温菱呜咽着, 再站不住, 攀上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邵南泽,要么就爽快点儿。”
他的衬衣纽扣漫不经心地敞开着, 只腰间皮带解开了,她的衣服也妥帖地穿在身上, 裙子早就被撩到了腰腹处。
他思索,而后低语:“……快不了。”
怕手表勾缠到她的头发, 他甚至单手解下来,放在柜面上。
温菱浑身发软,没有了思考能力,他的手指像有魔力,一路摸索、探寻,牵引着她来到新的纯白世界。巨大而愉悦的感官侵袭过来,她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快乐,最后变成一道细细的白光。
房间里一片春色满园,缠绕间,温度计的计数逐渐上升。
未几,温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就连胳膊都软绵绵的没了力气。
卧室里漾着厚重的暧昧气息,邵南泽俯身,帮她把外套捡起来,搭在她肩膀上。
她已经快花光全身力气,他仍旧慢条斯理,平息了一会之后,面色平静地扣着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两个小时前那种又狂又欲的气息嗖然不见,仿佛又是那么清冷矜贵的一个人。
他衣服裤子穿戴整齐,调整了袖扣,走到浴室里洗手。
水声哗啦啦,把温菱丢失已久的理智给拉了回来。
她和邵南泽……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温菱的心情无比凝重,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邵南泽好。
毕竟他们之间还有工作上的交接,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邵南泽洗完手,慢条斯理用纸巾擦了手,才慢悠悠走出来,声音依旧懒懒散散的。
“在想什么?”
温菱闷声:“我们不如就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邵南泽迟迟没出声,许久才说:“行啊。”他顿了顿,半眯起眼,“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温菱抬眸看向他,因为刚刚使用过头,嗓子沙沙的带着暗哑。
“记得保密。”
邵南泽脸色阴沉,还不忘扔掉用过的计生用品,这才阖上门,冷笑着走人。
外头像是起风了,呼啸的冷风吹得小树都弯了腰。
一楼的酒吧平台上,冯梓曦装饰的表白爱心被吹得四零八落。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还有培训课,温菱起了个大早,在酒店餐厅遇见了一早候着的冯梓曦。
他朝她招手,又指着旁边的位置,给她拉好凳子:“温律师,这边。”
温菱昨晚没睡好,脸色很差,但还是礼貌地坐了下来。
冯梓曦早就点好餐,殷勤地布菜,一脸的关心:“昨天晚上怎么了?”
“胃不舒服,很早就睡下了。” “如果不舒服,还是要提早去医院看看,我有个相熟的医生……”
间或有相熟的律师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两个自如地交谈,都以为昨天晚上兴许是成了。
毕竟是那么多人见证过的烟花场面。
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揶揄:“冯律师好早!多谢你昨天晚上的烟花!”
“那哪是给你看的,那是给人家温律师看的。”
不远处,邵南泽夹起一块鱼子酱塔可尝了下,又喝了口牛奶。
他慢腾腾吃完桌上的东西后,才敛衣起身,径自走到冯梓曦那桌前。
冯梓曦平常办的刑事案子少,看到大名鼎鼎的邵检来到桌前,有些不解。
邵南泽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背不是挺得很直,神色慵懒,举手投足间仍旧矜贵。
他脚步滞了滞,垂了眸,看向温菱。
“温律师,我的手表昨天漏在你那儿了。”
温菱抬起眼,看见他手指骨节分明,硬朗腕骨上那只黑白相间的潜航者赫然已经不在了。
他分明是存心的,故意的。
温菱刚喝了一口橙汁,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咳了咳,眼泪都差点被呛出来,假装思索一会,说:“是吗?我回去找找,如果有的话,放在前台给你。”
冯梓曦不明就里,狐疑地看过去。
“温律师,邵检的手表怎么在你那?”
“捡的。”尽管心里面惊涛骇浪,温菱面上依旧平静。
邵南泽仍旧坚持:“我现在就要。”
冯梓曦适时地解围:“温律师还在吃饭,我去拿吧。”
“不用了。”温菱起身,“我上楼去取。”
她飞快地拿起房卡匆匆走了,
邵南泽吊儿郎当站在那儿,过了会才跟着离开。
温菱回到房间拿那枚手表,走出来时在廊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邵南泽压根不着急,吊儿郎当地微弯着腰,神色慵懒在廊下抽烟,见她走出来,眼风徐徐探过来。
温菱走过去把手表递给他,两个人之间起码隔着一个身位。
邵南泽伸手拿过来,把手表扣到腕上,没其他的多余动作。
西装勾勒出身上流利的线条,男人腿长,走了两步又驻足,声音平静。
“就那么不待见我?”
温菱转过脸,别扭:“不是急着要走?”
他嗤笑一声,又摇头叹息,“行,我会消失。”
像上次说的一样。
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真的走了。
温菱松了一口气,又被莫大的哀伤所覆盖。
脑海里只留下了那声很轻很淡的嗤笑声,还有那人挑起的眉眼,不羁的嘴角。 他是真的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温菱接了一个离婚官司,当事人是个离开职场好多年的家庭主妇,遇到这种事后被男方耍得团团转,对于家庭资产一窍不通,一直被蒙在鼓里。
温菱仔仔细细听完,面对哭得梨花带泪的女人,细心递过去一张纸巾。
“现在你需要平静下来,把你所知道的对方公司名字、对方的职位,房子车辆信息,乃至股票基金情况记下来。”
女人摇了摇头,怯怯道:“他有好几家公司,我已经很久都不去他公司了,后来换了地方更了名,更不知道具体情况。”
“房子车子呢?”
“他是有很多资产,后来听说又陆陆续续卖掉了,还说公司亏了好大一笔钱。”女人垂下头,“我实在不清楚。”
案件到了温菱手里,她只能着手自己费时费力调查,意外地发现男方故意隐匿资产,做大公司亏空,除了本地之外,还涉及了外地好几处公司和房产。
材料递交到法院,男方顿时被惹怒了。
傍晚温菱接到了当事人刘燕君的电话,在那边弱弱地问她能不能去医院一趟。
温菱再多问一句,当事人才说她被男方给打了。
两个人虽然闹不和,但女方仍旧住在家里,男方拿了案件证据材料,一个不爽上门吵架,推搡间情绪激动,把她给揍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头哭着说的,但电话里说不清楚,具体情况还是得去医院才知道。
夜里起了风,刮得异常猛烈,冷飕飕的,温菱裹着羊绒外套,拿起包,匆匆忙忙往医院赶过去。
急诊室外,当事人的样子委实有些狼狈,外头裹着匆忙套上的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珊瑚绒睡衣,睡衣的领子翻出来,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嘴角也破了,手掌包了厚厚的纱布,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她本来在和护士说话,一看到温菱过来,眼泪就像泄了洪一样,扑簌簌流下来。
温菱盯着看了好一会:“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刘燕君哭着说:“本来我要躺下休息的,谁知他突然回来,问我那些证据是哪儿来的,说着说着就说我休想打他那些财产的主意,大不了闹个一拍两散,鸡飞蛋打。我们争执起来,他推了我一把,又打了我一巴掌……”
“手呢,怎么造成的?”
“有个玻璃杯碎了,我手撑在地上恰好碰到。”
不用说,都能想象得出有多疼。
基于一个律师的敏锐度,温菱立刻拿起手机报警:“要赶紧拿到出警记录和立案材料,还有马上安排验伤。”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刘燕君眼里闪过几分惊惧和慌乱,想到男人的威胁,忍不住按住温菱,嘴唇抖了抖:“温律师,他答应给我二十万补偿金,要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温菱坐下来:“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是你应得的权利,况且他打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女人看着据理力争的律师,忍不住捂脸痛苦,双肩抖得筛糠一样。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无助而难过。
温菱笃定:“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话音未落,外头忽而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护士跟着一个彪型大汉走进来,念叨着:“病人需要休息,你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男人已经走到病床前,定定看着温菱:“你就是刘燕君请来的律师?”
温菱仰起头:“我就是。”
男人喝了酒,身上好大一股酒气,走路的时候跌跌撞撞,说话中气十足。他挺着大肚子,鄙夷地看着面前弱小的女性。
“小姑娘家的,你管别人家务事做什么?”
温菱一脸平静:“有什么事留着跟法官说吧。”
“你这真是……别给脸不要脸了!”男人抬起手,顷刻间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将落未落之际,急诊室旁边的帘子被人一把扯过,一个矫捷身影大踏步走出来,反向拽着男人的胳膊,把人往后拖。
第45章 南风入怀
邵南泽赶了几晚上通宵, 突然收到通知说手头正在办的危害公共安全罪的被害人在医院醒了,又匆忙带人过来录口供。
折腾了大半夜,刚要折返, 就听见那头有人喝醉酒闹事。
邵南泽不是个多事的人, 不过刚巧朝着那头瞥了眼,就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那喝酒闹事的人闹得动静很大, 隔着好几个急诊间都能听见, 周围人纷纷躲避不及。
在人群中, 邵南泽逆流前行。
他抬起眼, 在那间小小的、逼仄的急诊室里,温菱正好被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给挡住一大半。
帘子时不时被风吹起,那个纤细的身影看不真切。在暴怒的男人面前,她仰着头, 轮廓清秀涓丽,像天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细腻洁白。
他又走几步, 听见她在那儿据理力争, 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瘦削的锁骨。
本来不想管的, 还是没办法不管她。
男人抬起手的瞬间, 邵南泽快行两步,把人给拦下,又使了巧劲把胳膊掰到身后。
对方吃痛, 怒不可遏下开始骂骂咧咧。
邵南泽嗤笑了声,把人往后拖, 那人一个措手不及就往后倒,后面瓶瓶罐罐被他一碰全倒了, 哐当几声,散得遍地都是。
随行的另一个单位的警员听到动静急忙跟过来,眼疾手快拿出手铐把人给拷了,又转而对男人说:“蹲下,抱头。”
男人醉得稀里糊涂,胳膊兴许是脱臼了,疼得爷爷姥姥一块儿骂。
“他醉了,带回去醒酒。”邵南泽淡淡道。
警员抬起眼:“邵检,您没受伤吧?”
邵南泽轻轻吐出一句:“……没事。”
就在那个瞬间,他感知到了背后复杂的眼神,然后转头看见了,站在旁边脸色苍白的人。
这一幕始料未及,温菱也不知道邵南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和当事人的丈夫打在一起,又把人给制服。
她站在那儿定定看了几秒,才问警员:“你们要把人带走吗?”
警员问:“怎么?”
既然警员在这,也省却了温菱打电话报警的时间。
她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又提及要带刘燕君去做伤情鉴定。
警员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看向邵南泽:“邵检,您看这……”
邵南泽压了压眉:“看我做什么,你看着办。”
警员也就让温菱带着刘燕君一块儿去派出所了解情况。邵南泽和人起了争执,又是证人,也一并被请过去了。
温菱陪着刘燕君做了好一会笔录,过了会儿,刘燕君又被单独带去拍伤情照片。
她的丈夫还在醉酒状态,今天晚上应该是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报案回执和伤情鉴定也能作为案件的证据。
温菱想着今天晚上还是得向邵南泽道谢。
她七拐八拐问到他所在的会议室,推开门进去,只看见他穿着那身皮背对着她在里头坐着,一只手撑在座椅,另一只手支着放在桌子上,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
会议室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坐得不是很挺拔,颇有点儿散漫不羁的意味。
温菱渐次走过去,打了十几分腹稿,却在见到他微微阖着的眼时,变成了微凉的沉默。
他呼吸平缓,眼睫微闭,应该是睡着了。
夜微凉静谧,有月光倾斜下来,给闭眼的人罩上了薄淡的亮色,让人很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温菱屏着呼吸,贪婪地看了好久,直至那份沉静被人在门边打破。
有警员看见她在这儿,突兀地问:“怎么还没走哪?”
温菱蓦地转身,邵南泽也被惊醒,但没有动,只是眼睫颤了颤,眼睑前有流利的光影浮动,看清楚了,是个身姿清减的女人。
他看见她拿着包匆匆掠过会议室的桌椅,对警员说了什么,低头走了。
警员见邵检睁开眼,挠了挠头问:“她刚和你说什么了吗?”
邵南泽问:“怎么?”
警员不明就里,说:“我看她在这儿站好久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邵南泽从光影里抬起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他忽而直起身,大阔步朝门外走去。
温菱其实没走远,在距离派出所不远处有个夜宵小摊,卖点粥粉面,门店小,远远看着还有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她晚上加班后就直奔医院过来,眼下是真的饿了。
店家凑上来问她要点什么单。温菱心不在焉给自己点了一盅茶树菇鸡汤,又打包了一份清粥小菜,打算等会儿带给当事人。
店面的透明门帘忽而被人掀开,冷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一个清峻高大的男人走进来,闲适懒散地站在温菱边上。店面小,两个人站得近,她的包还蹭到了他的手臂。
温菱怔了下,眨了眨眼,店家刚好掀起蒸笼的屉子,眼前顿时一片白雾。
她刚要转身找个座位,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一碗牛肉面,在这儿吃。”
店里的环境很一般,桌椅和过道间都逼仄。温菱找了位置坐下,邵南泽背对着她坐在对面,和她之间只隔了一条过道。
很快她点的东西上了,烟雾袅袅,温菱隔着过道看向对面的人。
饭店的桌椅紧凑,他长腿一伸,颇有点儿格格不入的意味。而此刻,这个曾经养尊处优的男人,正拿着水壶在水杯里倒茶水。
手指修长干净,手背像白玉扇骨,仍能看出生活优渥,气度不凡。
茶水都被泡得没了颜色,还漂浮着零星几片茶叶。邵南泽垂眸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
期间又有两个穿了便服的年轻警员过来吃饭,见了邵南泽,纷纷向他打招呼。
两人坐下,又津津有味地说起今晚的案子,邵南泽没多言,只默然听着。
过了会,那两人打包好了就都走了,邵南泽的牛肉面上了桌。
他轻轻拆开筷子包装,把上面点缀的葱花给剥开,这才低头细嚼慢咽起来。
邵南泽慢条斯理地吃着,温菱比他吃得更慢。
整一碗汤煲都是从屉笼里拿出来,冒着腾腾热气,抿一口浑身都烫贴不少。而更重要的是,她如果比他更快吃完,就意味着会经过他的身边。
幸好,在她咽下一小块鸡肉后,她看见邵南泽起身结账,紧接着走出了小店。
温菱长舒出一口气。
她磨磨蹭蹭吃完,拎起打包给当事人的那份结账,走出店面时,才看见邵南泽倚在门口的栏杆处吹着冷风。
他穿着一件灰色薄大衣,漫不经心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夹在指间,懒懒散散的。
只要她走出店面,就一定会和他相遇。
总还是被他看穿,还被他算准了,温菱咬牙向前走去,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你在等我?”
邵南泽懒懒看她一眼:“刚找我了?”
温菱眼尾拉下来,黑漆漆的眸子在这夜晚里格外亮眼。
“就想说声谢谢。”
做律师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她错误估计了对方的反应,差点儿出岔子。今晚要不是有邵南泽,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两个前几天还那么亲密的人,眼下在这小店里还假装互不认识。
真就有那么客气了。
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那女的是谁?”
“我一个离婚案件的当事人,今晚上被家暴送到医院,没想到她老公这么狂妄。”温菱揉了揉眉心。
邵南泽目光落到她身上:“如果再找你麻烦,可以来找我。”
温菱眨了眨眼,总觉得说出口的话有千斤重,异常艰难。
“邵检,你对我太好,我会感到困扰的。”
“温菱。”他突然出声,盯着她说,“你现在还单身吗,还是有喜欢的人?”
温菱愣了愣,满腹的心思一下消逝不见。
“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是做普通朋友的话,我想还是不要再有越界的行为……”
邵南泽忽而嗤笑出声:“我又不追你,紧张什么。”
他感觉到一股烦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口气就差了很多,又往后挪,用打火机点燃香烟。
抽了口烟,烟雾罩着他的脸,温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影影绰绰间,只能看见高耸的鼻峰和凌厉的侧脸。
他半仰着头,悠悠然吐出一团雾气:“想和陆骁在一起?他不适合你,他的家庭太复杂了……”
顿了顿,他又说,“找冯梓曦的话,那就是个二世祖。”
温菱抿了下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邵南泽手上拿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算了。”他说,“你走吧。”
温菱没半分犹豫,真的走了。邵南泽眼眸渐沉,看见那抹清减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再然后走进了十几米外的一家便利店。
他低着头,不动声色地把烟抽得更狠。
谁料到几分钟后,便利店的门打开,温菱往这边看了看。没想到他还没走,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又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朝这边走过来。
邵南泽忙不迭摁掉了烟,刚抽得太狠,嗓子眼被熏出了几分暗哑的意味。
“有事?”
温菱手里拿着防水胶布,递给他:“刚看到你虎口有伤。”
邵南泽瞥了眼,虎口处有一条狭长的伤口,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应该是刚刚在医院打斗不小心给磕碰到的。
他说:“没事,不贴那个,太麻烦。”
温菱坚持:“虎口的位置要是碰到水很难好。”
“行啊。”邵南泽的声音还是懒懒散散的,眼尾扫过温菱,“你帮我弄。”
白炽灯下,温菱的脸色发白,眼底还有休息不好的脉脉青色。
她真就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把胶布贴在他虎口伤口位置。
贴完后,又从兜里掏出来几颗薄荷糖,那是她在便利店里顺带买的一并塞到小袋子里给他。
不经意闻到他身上的香烟气息,温菱忍不住开口:“别抽太多烟了,对身体不好。”
邵南泽挑了挑眉:“这算是在关心我?” “你觉得是就是。”温菱移开眼。
他低头轻笑,“温律师,这种话,只能女朋友说。”
“……”
“我的事只能女朋友来管。”
她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用来掩饰自己的失神,又垂了眸:“真的走了。”
邵南泽靠在栏杆上,从袋子里掏出来一颗薄荷糖,撕开包装纸丢进嘴里。
舌尖都冰冰凉凉的,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又低头笑了笑,把糖嚼碎。
刚没有告诉她,尽管这事只能女朋友来管,但如果是她,他愿意戒烟。
第46章 南风入怀
几天后, 温菱带着当事人亲属去探监,恰好遇到了准备换班的陆骁。
他看着她,有点欲言又止, 还是忍不住开口。
“前几天邵南泽来过一次。”
当事人亲属正在填表, 温菱靠在那儿一直没动,目光很散, 焦距都不知道定在哪里。
她在想什么呢, 反正头脑一团乱麻, 线头怎么都扯不出来。
“他来找你了?”
陆骁蓦地笑了:“小师妹,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人家邵检大老远的跑过来找我麻烦?”
温菱眼皮直跳:“他打你了?”
“那倒没那么严重。”陆骁耸了耸肩,“不过也挺麻烦的。”
彼时他车子刚送去保养,单位距离市中心山长水远的, 本来要搭同事的便车到城里,没想到单位前忽而停了一辆黑色的辉腾,低调又扎眼。
陆骁还在想怎么感觉这辆车有点眼熟, 紧接着车窗降下来, 露出一张清峻年轻的脸。
邵南泽表情很淡,朝着他扬起下颚:“有空吗, 聊几句。”
陆骁知道来者不善, 都是男人,他能察觉出邵南泽的敌意,但有些事总得面对面讲清楚。
去市中心的路况很糟糕, 一路颠簸,邵南泽抿着唇, 一言不发。
车内很安静,只有广播里的主持人在卖力讲话, 到了信号被屏蔽的地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频道的沙沙声。
邵南泽把广播也关了。
副驾驶位的陆骁也懒得先开口,只是看着路口皱眉:“等会儿路更不好走,出了前面岔道把我放地铁口就行。”
谁想到邵南泽忽而把车子往小路开,停在一处偏僻的地儿,让陆骁下车说。
陆骁看见他不动声色从盒子里拿出一根烟,闲闲地夹在手指上,只以为他想下车抽烟。
可下车后,邵南泽手里拿着打火机,看着没想抽的意思。
陆骁不解:“不是下车抽烟?”
“本来想抽的,想想算了,”邵南泽攥着烟盒,只是轻笑,像是自嘲,“前几天有人让我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这个人是温菱吧。”
陆骁还是有点卖关子的:“你对她什么想法?”
邵南泽笑了:“还用刑讯犯人那一套呢,职业病犯了?”
说完他抬眼淡淡看过来,陆骁反而紧张了。入行那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但他知道邵南泽这种不好忽悠,甚至不好对付。
想带着他绕圈,指不定会被他反绕回去,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谁都诓不了谁。
可眼下没两句话过招,他就落了下乘,邵南泽功力比他还深。一想到这,陆骁背后冷汗涔涔。
他这才据实说:“我和她其实没什么,她对陆宝好,是因为陆宝的妈妈是她的师姐。”
他们结婚的时候,温菱去随礼了,后来生陆宝的时候,陆骁老婆身体就不太好。几天后大出血病危,温菱刚好去探病,在医院目睹一切。
陆骁说:“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对陆宝格外怜惜,但也就只有这层关系,其他的没有了。”
那头回应他的是邵南泽打火机啪嗒啪嗒开合的声音。
邵南泽眼睛都没抬:“你就这么消费她的善良?”
“我也没对她做什么吧?”陆骁越说越心虚,“我们要是真有什么早就发生了,怎么可能在现在……”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
“你不早就想问清楚这事吗?”陆骁承认,自己想让邵南泽误会,也是有点儿之前大学的时候追求温菱不成的报复心,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他真相。
邵南泽嗤笑一声,打开车门,大阔步坐进去。
“其实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这一反常态的态度,让陆骁忽而察觉到不对劲,直至拧不开车门,他才发觉车子被邵南泽在里头给锁住了。
陆骁顿时头大如斗:“你想干嘛?”
邵南泽慢条斯理降下车窗:“没什么,就想让你锻炼身体。”
温菱听完陆骁说的,抬眼问:“后来呢?”
陆骁耸了耸肩:“后来他就把车开走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信号被屏蔽,手机根本打不出去,而道路泥泞,又是在荒郊野地,车子基本不会开到这里来。
如果想走到靠近路边的地方,最少要走四十五分钟。
温菱很久都没开口,过了会儿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对你。”
“没事,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陆骁苦笑,大家怎么都是一个系统的,邵南泽不会做得太过火,小小戏弄一下,是踩线了,但没有过界。
他顿了顿,又提醒道:“不过你真的要想好了,这次我觉得他是认真的。”
温菱眼睫眨了眨,落下一大片阴翳。
陆骁又多嘴问了句:“真没可能和好了?”
当事人填完表了,在另一头等着,她要走了。温菱匆匆丢下一句:“破镜重圆,总有裂缝的。”
真倔啊,陆骁无奈摇头。
近段时间,温菱的案子越发多了,工作堆成小山一样,幸好律所来了几个新的实习律师,主任指派了一个给她带着。
新人对工作总是抱有极大的热忱,没多久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温菱跑法院、检察院,像个小尾巴似的。
这天温菱在中院有个刑庭,就也带着俞婷去了。
前面的案件开久了,一时半会没个消停,俞婷偷偷打听,说是估摸着还有半个小时。
她有点蠢蠢欲动:“师傅,要不我们先进去旁听?”
两人年纪相仿,俞婷觉得叫温律师太见外,就跟别人一样把带教律师叫师傅了。
温菱同意了,两人登记后到了最后一排入座。
刚坐下来,俞婷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悄悄地给温菱咬耳朵:“今天的检方好帅!”
温菱淡淡睨她一眼,失笑:“是旁听呢,还是看人?”说完抬眼朝庭上看过去,坐在控方位置的男人今天穿着制服,还没开口说话,光坐在那儿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俞婷挤眉弄眼:“我没说错吧?”
温菱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今天的庭审很是激烈,被告人不肯松口,百般狡辩,换了是别的公诉人,估计得头疼好一阵子。可邵南泽坐在那位子上,依旧不慌不忙,只慢条斯理地拿出证据:“让他核对清楚了。”
被告人坚持没看过材料,邵检又依次出具了视频录像和笔录,一条一条地驳斥。
被告人没想到对方那么难搞,又故意混淆作案地点和时间,张冠李戴,故意带着人绕圈子,想把水搞浑。
如果检方没有准备,很可能会被打乱阵脚。
邵南泽勾着唇,不慌不忙翻出笔录:“根据你三次做的笔录,去年11月31日,你是在东大街十八号街口犯的案,今年的2月18日,你再一次犯案,不是你刚刚说的19日。”
“……”
“具体交易了多少,想清楚没有,如果不清楚,我可以再帮你回忆。”
被告人脸色铁青,没想到公诉人对案子的理解比他还透彻,忍不住哀嚎:“青天大老爷,你饶了我吧……”
底下的人忍俊不禁。
俞婷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问话的?他记忆力和思辨能力也太强了吧!”要知道那堆卷宗可是有半人高。
温菱低头看了眼手表:“我们案子快开始了,先出去准备着。”
等邵南泽的案子结束,温菱的庭审才正式开始,一宗毫无悬念的信贷纠纷,她只开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走出来时,俞婷脸上仍旧是回味的神色,还在想着刚刚那场酣畅淋漓的庭审。
案子格外顺利,温菱让俞婷挑个吃饭的地儿好好庆祝。
谁想去到餐厅时人满为患,排队的人在门口坐了一圈。
俞婷拿了号,拉着温菱在等候区排队。
“要不我们去别家?”
温菱老神在在:“你不是一直想吃这家,那就等等吧。”
人气居高不下的米其林餐厅果然人潮汹涌,杜律明到门口抽根烟的功夫,就见到外头熙熙攘攘排满了人。
他眼风徐徐一瞥,忽而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回到包厢后,立即忍不住和邵南泽说了。
“我在外面看到温菱了。”
邵南泽没抽烟,眼神很淡,轻轻哦了声。
其余人正在拿开水烫着餐具,没觉得杜律明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只有一个女生悄悄地支起小耳朵。
杜律明咳了咳:“我看她在门口排队,少不了得半个小时,要不叫上一起吃?”
邵南泽抬眸冷冷看了眼杜律明:“她不会肯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拉拢人心这事儿,杜律明熟,他之前可是负责项目的人事管理呢。
见邵南泽没再反对,杜律明又拐出了店门口,在人山人海里找到温菱,问她要不要一块儿拼桌。
“我们就几个同学在里面,才四、五个人。”
温菱下意识摇头:“不用了,也快到我们了。”
杜律明瞄了一眼她们的排号:“不用等了,就你们这个号,得等到地老天荒去。”他又看了旁边的女生,“这个小妹妹怎么称呼?”
“俞、俞婷。”
杜律明笑得鬼精鬼精的:“你看,这不就认识了吗?相逢是缘,进来一起吃个饭怎么了,指不定给你多介绍几个案子呢。”
杜律明自来熟,又鬼话连篇,连相逢是缘这种话都能扯出来。俞婷乐不可支,偷偷瞥向温菱,用口型问:“这是谁啊?”
温菱:“我大学同学。”
“里头都是同学,一块儿吃,那也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
杜律明把两人半推着进了店。包厢门一打开,俞婷又在后头拉温菱的袖子:“师傅,我没看错吧,那是邵检啊。”
温菱定定地嗯了声。
连这样的局都能组起来,俞婷顿时对师傅的人脉佩服得五体投地。
杜律明已经介绍上了:“同学们,刚在门口遇到两美女,马上给拉过来了。” 里面几个冷不丁拆穿他:“得了吧,就凭你?”
“我怎么不行了?”
“你去搭讪,肯定不行,如果是南泽,我姑且还能相信。”
气氛一下热络起来。
杜律明挠了挠头:“不开玩笑了,这是我大学同学温律师,另一个是俞律师。”又对温菱说,“我们几个是国外读书的同学,时不时的聚聚。”
温菱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又和邵南泽给撞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们两个,俞婷笑眯眯地看向邵南泽:“邵检,我认识你。”
其他人好奇:“你们之前认识?”
俞婷摇头:“不是,早上我们观摩了邵检开的一个庭审。”
邵南泽垂眸,淡淡抿了口茶:“早上是有个庭。”放下茶盏后,手指在边缘上轻轻摩挲。
温菱左手坐着俞婷,右手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她一直在看温菱,还适时地和她搭话:“温律师是A大的,那之前和南泽也是认识的了?”
俞婷本来拿着水壶在往温菱的茶杯里倒水,听到这句话诧异地看过来,不过几秒功夫,茶杯里的水满了溢出来,飞快地漫到桌子的边缘,又滴在温菱的腿上。
邵南泽皱了眉,看到温菱急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旁边的人也帮着把桌上的水擦干净。
众人问:“没事吧?”
温菱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去洗一下就好。”
趁着她离开的间隙,邵南泽敛衣起身,拿起水壶往自己杯里倒了水,拿起来试了下。
还好,不烫。 然后又把杯子放下,缓缓松了口气。
这顿饭的气氛其实吃得还行,聊的都是在国外读书时候的趣事。
坐在温菱旁边的女生又悄悄问:“南泽读大学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感情很好的女朋友?”
温菱勺汤的手滞了滞,笑了笑,没给出什么回应。
“你是不知道,他在国外的时候,多少女生对他趋之若鹜,这人就是油盐不进。”对方压低了声音,“我们私底下都在猜,他是在等他国内的女友呢。”
杜律明转了转盘,讪讪的没开口。身边的邵南泽忽而说:“还吃不吃,菜都凉了。”
明显就是不让人继续往下说。
第47章 南风入怀
酒足饭饱, 众人起身走出包厢。
前面几个人争着买单,全都走了,温菱和俞婷走在后面, 邵南泽本来是走在前面的, 忽而放缓了脚步。
俞婷走着走着,拿出自己的包一看, 哎呦一声:“我手机忘在里面了。”又匆匆折回去拿。
偌大的走廊里, 只剩下两个人的身影, 温菱身体僵了一瞬, 还没想好怎么反应,他已经渐次走上前。
温菱眼睛直视前方,可还是能看到他,在柔和的灯光下, 他的手指和侧颜都有一股无端的吸引力,就连倦怠的神色都让人怦然心动。
“她刚没和你说什么吧?”
温菱摇了摇头:“就说了几句。”
邵南泽揉了揉眼尾:“他们一直对我在国内的女朋友很感兴趣。”
温菱不知道俞婷什么时候回来,稍稍站在那儿等了会。两人又恢复了安静, 就在她以为邵南泽不会再开口时, 又听见他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在国外的事,你可以直接来问我, 不要听他们讲的。”
温菱清了清嗓子:“我、我为什么要知道?”
邵南泽声音低低的。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只是我的普通同学,我的事情他们不一定清楚。”
温菱脱口就说:“是啊,还说你在等着国内的女朋友。”这不是瞎扯么。
“他们这么说啊……”邵南泽敛了眉。
温菱听见他在她头顶的声音, “那他们确实说错了。不是在等女友,是在等女友回心转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 眼睛一直盯着温菱。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他盯得烧出一个洞来。
狭长的走廊里,周围都是熙熙攘攘的食客, 他们在这一方天地并排站着,身高差有点明显,他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白色衬衣和他的黑色外套形成强烈的反差。
邵南泽不知道的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温菱心里一直筑着的堤坝,仿佛有什么在渐次地瓦解。
她刻意压制着,可一颗心还是沉沉地向下坠落。
幸好俞婷走过来,不然温菱的反应会更加笨拙,她甚至连手要放在哪里都不清楚。 第二天,温菱收到优秀单身青年茶话会的邀请,几乎是蒙圈的状态。
单身青年的活动,那不就是变相相亲?
她匆忙找到律所内勤:“这谁给报的,能取消吗?” 内勤:“……是律协组织的。”
律所为了律师们拓宽交际圈子,把几名单身员工全给报了上去,不过被选上的只有温菱一人。
言下之意,就是只能去了。
温菱只能暗地里祈求这个局不要有太多认识的人,不然时间会很难熬。
到了那天,温菱刚见完当事人,才匆匆往活动会场赶。
也不知道是谁选的地,古朴优雅得叫人乍舌,进门是会员制,私密性一流。典雅的私人会所,屏风映衬着古色古香的韵味。
在门口时,温菱正好碰见了在包间外打电话的冯梓曦。
他看见温菱时十分惊喜,又急忙挂了电话解释:“都是律所报的名,我之前全不知情。”
一旁的律协工作人员早就听说两人之间的八卦了,捂嘴笑:“这么多人就只看到了温律师?冯律师可是很偏心。”
冯梓曦此前其实也是个花花公子,和痴情一点不沾边,只不过遇到了温菱,才有点悬崖勒马,想着收心。
遇到众人的调侃,他也丝毫不怯。
他镇定地笑,目光游离:“哪儿能啊。”而后很有风度地把门打开,让女士先进去。
温菱走进去时,已然吸引了不少关注,紧接着冯梓曦走进去,两人完全成了全场瞩目的一对。
只一人插-兜站在窗边,临窗看雪,脸上丝毫没有多余表情。
清峻而敛然。
一动不动就把在场的男士给比了下去。
温菱没太在意,只是径直走到座位,自然也没留意到窗边站着的人。屏风挡住他的半个身-子,只隐隐看到流线的裤腿和精致的西装面料。
可尽管是匆匆一瞥,也能看出气质不俗,身段一流。
温菱浅笑着坐下来,冯梓曦又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
其他人见状,纷纷调侃开了。
“今天什么风把温律师给吹来了,我说怎么冯律师一个早上心不在焉的。”
“我说你们两个是律协内定的吧,这是故意创造样板的?”
“得了,今天除了冯律师,谁也不要和温律师说话。”
那人说完,大家都哄笑起来。
冯律师见温菱表情不太自然,赶紧护着:“都别闹了啊。”
不过是活动场前聊几句,说说而已,也不会太过分。
温菱讪讪抬眼,这才终于瞥见角落里看雪的男人,像是被外头的风雪染了素色,懒洋洋从屏风后走出来,脸上现出散漫不羁的意味。
他敛了平时的锋芒,嘴角朝一边扯起来,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整个人很淡,带了点雪后松针的微弱气息,表情冷冽,和屋子里热络的气氛格格不入。
在这七八个青年才俊里,仍旧出挑,身姿气质一骑绝尘。
只一眼,温菱就被恍得失神。
幸好此时主持人进场,开始讲一些漂亮的场面话。
其间一直有身穿汉服的女孩子在旁弹奏古筝,另一个负责茶艺表演。
茶艺师说到了茶的历史和由来,又让人试着闻好几种茶叶,接着开始煮水泡茶。
茶刚泡开,就闻见一室的茶香。
泡完了一味,茶艺师给众人上茶,先是女士,后再男士。
在给坐在桌子一隅的年轻男人上茶时,她又多看了两眼。
在这雅居工作,见惯了非富即贵的客人,可这个年轻男人还是让人心头发热。
他从没开口说话,动作和目光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目光很散,像是游离在别处。
端起茶杯时,手指细细摩挲着杯沿,不像其他人一样急吼吼地一杯下肚,而是浅尝,又眯着眼细品。
茶艺师从来没见过这种男人,年纪很轻,穿着矜贵,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手背上有淡色纹路,扇骨像上好的和田白玉,只清浅地露出一双手就看得人眼热。
可此刻,这个清峻男人的脸上却现出一抹戾气,很淡。
第二杯开始,茶艺师才看出门道来。男人不是在品茶,而是透过茶杯在观察。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硬朗腕骨上戴了一个黑白相间的百达翡丽手表,食指轻轻叩在桌上。
邵南泽半眯着眼,越过茶杯看向众星拱月般坐在中间的一男一女。
看了一会儿,他漆黑的眸子起了浓烈的危险气息。
心里轻嗤一声,身-体又往后仰,众目睽睽下更肆无忌惮地打量。
手机忽而震了下,杜律明在信息里问他到哪了,今天本来约了几个大学同学打球,他却爽约了。
杜律明连发了几条表达不满,邵南泽低下头把他的信息给屏蔽,再抬起头时,却见温菱不见了,连同冯梓曦也不在座位上。
他在心里低声咒骂了句。
温菱没多说话,就只一味埋头喝茶。谁能想到浓茶威力巨大,只喝了几杯,就有点头晕目眩,不太舒服。
有经验的茶艺师告诉她这是茶醉的症状。
温菱起身离席,到外头洗把脸,顺带醒茶。走出卫生间时,被追出来的冯梓曦叫住。
他身形高大,把她的去路给挡住,又关切地询问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于冯梓曦的殷勤,温菱有点招架不足。 她抿了抿唇:“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独处,她宁愿回去包间里装木头人。
冯梓曦依然不肯放过她,难得有机会,他越发向她走近,低头看她精致眉眼。
“其实我们也认识挺久了,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温菱礼貌地笑笑:“业务能力挺好的。”
“除了业务能力呢?”冯梓曦又问,“我们现在都是单身,你觉得我怎么样,够格当你的男朋友吗?”
两人不过是在某次会议上结识,之后吃饭聚会也总是呼朋引伴,温菱有点反感,总觉得以两人的关系不至于问出这么亲密的话。
温菱轻声说:“目前我只想考虑工作,还没想考虑其他的。”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毕竟我也不差。”
冯梓曦补补逼近,平常扑过来的女生那么多,自己优越的外形条件和身份家世让他产生了绝对自信,自认绝对可以摘下这朵律届的高岭之花。
“我对你没那种意思。”温菱冷静地拒绝了。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现在没有,说不定以后就有了呢?现在你不喜欢我很正常,但可以给双方一个机会。”
冯梓曦也是舌灿莲花,更何况他坚定地认为温菱不可能拒绝自己,或许有可能是在欲擒故纵。
见她想走,他甚至伸手想抓住她手臂。
谁知道手臂在半空中挥舞,却扑了个空。有个人忽而走上前,强硬地挤到他和温菱之间,宽阔的肩膀阻挡了他的去势。
那人抿着唇,口气不容置喙:“冯律师难道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冯梓曦刚想发火,在看到来人是邵南泽后,又偃旗息鼓。虽然冯家在帝都有点身份地位,在政商两界都能说得上话,但比之邵家始终还是低了一级。
他要拿捏自己简直轻而易举。
两人对峙的瞬间,冯梓曦怂了,铁青着脸,全身冒着冷气走了。
温菱这才松了口气,见着来人,强压着心里泛起的波澜,故作平静,笑问:“你怎么来了?”
邵南泽耸肩,不知道她是问自己今天会来这地,还是问自己打断她和冯梓曦这事。
如果不是恰好听见同事说起,他还不知道她会参加这种相亲会。
这算什么?
拒绝自己然后在外面肆意寻找其他机会?
邵南泽蹙眉,心头忽而一阵烦躁。
“怎么,这场面只能温律师来,我就不能来?还是气我阻了你的好事?”
心底的捉弄骤起,他紧紧盯着她,压低了声音,戏谑,“冯律师刚走不久,你要是想接着听他表白,我去把他叫过来。”
他明明看出她眼里的松快,却还要捉弄她。
温菱低声:“邵南泽!”
伸手就想拉他衣袖。
突然——
手腕被男人强势地扣住。他的指腹沿着她掌心的位置,一寸寸揉过去,缠住她手指。
温菱滞了呼吸。
能感受到男人的指节分明,他手掌宽大,从手背上整个覆盖住她的手背。刚刚手指还微微发凉,现在被他捂得手心出汗,心跳越来越快。
他站得离她很近,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邵南泽嗤笑了声,不再和她开玩笑,正色道:“今天替你解围,温律师要怎么多谢我?”
温菱脸色发白,看着还有点气恼。
邵南泽心里暗自发笑,嗖然松开她的手腕。
“放心,不用你以身相许。”
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他强硬地扳过来,俯下身,狠狠地吻下去。
第48章 南风入怀
温菱的低呼全被邵南泽封在唇边。
他居然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地亲过来。
她瞳孔收缩了下, 瞪大眼,有点难以置信。
到处都是包间的门,兴许下一秒就有人拧开门从里头走出来, 头顶上还有摄像头, 也不知道会不会扫到他们的身影。
唇间被他有意无意地啃咬摩擦,他肆意和她厮磨, 温菱却紧闭着唇, 眼睛也紧紧闭着。
像是惩罚她的不配合, 邵南泽重重朝她唇瓣一咬, 温菱低呼出声,他顺势欺身而上,气息滚滚包裹着她,舌尖与她勾缠。
她太紧张了, 他的气息浓重,叠加在茶醉上让人目眩神晕。
温菱下意识头往后仰起,露出洁白的脖颈, 他手指指腹轻抚她后脑勺, 沿着耳廓一路徐行。
这种无意识的撩拨最是缠人,温菱失去力气, 像一只被丢在岸上濒死的鱼, 嘴巴一张一合的,只能大口大口呼吸。
她的后背无助地抵在坚硬的雨花石墙壁上,邵南泽伸手勾她的腰, 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颚,迫使她仰起头来。
温菱睫毛眨了眨, 怕自己快要摔倒,手指攥住他的衣领, 在昏天暗地的光线里,和他四目相对,鼻尖抵着鼻尖,气息相接,空气里全是勾缠的啧啧声。
就站在狭长的走廊里,四面八方都是包间里的谈笑声、琴声、交谈声,她却一叶障目,气息全被他掠夺,溺死在这扑面而来的热吻里。
耳边是火车过山洞般,轰隆隆轰隆隆,悠长的汽笛声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快喘不过气了,温菱喉间发出小兽的呜咽声,他又渡了一些气过来,她下意识含着他的唇,吮吸——
邵南泽浑身震住了,把她拉远些,隐忍的喘着粗气,又勾着唇瞧她。
温菱唇边勾缠着湿意,红润润的,舌头吻得发麻酸胀。
他垂眸看着她,欣赏她唇上的润泽水汽,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极力在压制着什么。
她腿发软,被他这么盯着脸上越发热起来,水雾朦胧的眼眸还没清明起来。
见她还迷糊着,他俯下身,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两唇相贴,啵地一声,温菱蓦地惊醒,伸手推他:“你干什么?” 被他亲得昏头昏脑,说出来的话也带了软意,像情人间若有似无的呢喃。
他喜欢极了,拉起她的手指轻揉,指腹掠过她一颗颗粉色指甲,小巧可爱,让人爱不释手。
他叫她:“温菱。”
她眼眸里带着水汽,静静乖乖地盯着他瞧。邵南泽被她这股子眼神勾得心痒,忍不住伸手捂着她眼帘,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沉厚。
“还醉着呢?”
温菱一愣,目光闪烁。
那种头重脚轻的眩晕感又来了,像被高高地抛起来,失重一样。
不止是茶醉,还有另外的,随着他的气息蒙昧而来的,被潮水翻覆打湿的无力感,估计是一时间的缺氧所导致。
他低下头,哄着她:“还记得我是谁吗?”
温菱眨了眨眼:“邵、邵南泽……”
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也软,他勾着她的腰,虚虚地扶了下。
邵南泽低低地笑,另一只手摩挲她细软的耳垂。
“再说一次。”
“邵南泽啊。”
看来没醉得太厉害,只是被亲迷糊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枚墨绿色耳钉,当时闹掰了,忘记把这东西归还,至今仍在他手上。
邵南泽拿出来把玩:“还记得这个吗?”
温菱皱眉:“耳钉?”
邵南泽坏笑了下,似乎心情很好。
他俯身看她,凑得很近,两人瞳孔里都能映出对方的脸,说话的时候唇碰着唇。
“六年了……”男人志得意满,微挑了眉,肆意而轻狂,“温律师,某些事情该翻篇了。”
温菱深吸一口气,声音发着颤。
“什么意思?”
“还听不明白?”他伸手抚她唇瓣,轻轻捏了捏上面那颗软糯红珠,目光深远,语气变得无比认真,“我在追你。”
温菱睁着眼,好一会儿,才讪讪:“别开玩笑。”
毕竟分手的时候,她对他那么过分,怎么可能心无芥蒂。
邵南泽嗯了声,看她的眼神有点深邃。
“没开玩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温菱不想去深想,她出来太久了,工作人员担心她已经出来找她了。
她怕被人发现,推开他大步朝前走去,连耳钉都没拿。
回到包间后,温菱脑海里乱糟糟的,彼时活动已到了尾声,大伙儿散漫地坐着,冯梓曦不敢再招惹她,坐得远远的,目光里也有了探究和打量。
还有一点隐隐的不甘心。
可再多的不甘心,在包间门被推开后,全都溃不成军。
邵南泽的气场太强了,一走进来,包间里闹哄哄的声音忽而静置了,一会儿后才渐次恢复过来。
温菱故意不去看他,拿起茶杯想喝口水,茶艺师好心提醒:“还喝吗,刚刚不是不太舒服?”
她又把杯子给放下了。
而后身旁的椅子被人拉开,邵南泽在众人的目光中淡淡地坐下来。
两个经常被人各自讨论的人,突然坐到了一起,尽管没有丝毫交流,却仿佛涌动着奇怪的氛围。不过活动已经到了尾声,大伙儿没了一开始的拘束,零零散散地坐着,邵检想坐到哪儿也不奇怪。
温菱换了一杯白开水,喝完一口,在看到上面浅浅印着的口红色时,脑海里轰地一声。
刚她喝茶时用的小盏茶杯,上面有繁复的图案,因此没怎么觉得,直到换了另一个杯子才显出来。
她偷偷移过眼,去看邵南泽的唇畔,似乎真的有口红的残留,色号和她的大差不差。
如果两个人坐得没那么近,可能还不会被人看出来,可是眼下他就坐在自己左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要是真有人仔细辨认,难保不被看出来……
温菱被自己的想法给刺了下,顿时头皮发麻。
她头都没抬,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邵南泽懒懒靠在椅子上,喝了几口水,喉结顿了顿,发觉旁边的温菱低着头在手机上按着什么。
随后,他的手机震了下。
温菱:【你的嘴唇,擦一下。】
她似乎很在乎自己有没有看到信息。
邵南泽勾唇笑了笑,尾音上扬轻轻嗯了声,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巾,眼尾微微挑起,不动声色擦了擦。
纸巾上赫然一抹艳色。
邵南泽抬头玩味地扫她一下,故意把纸巾放在两个人中间,指腹又轻轻在上面拭了拭,和刚刚摸她耳垂的时候一模一样。
温菱借着个小动作,把纸巾揉成一团丢到了脚底的垃圾桶里。
邵南泽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
忽然温菱旁边的一名男律师侧身过来,向邵南泽请教案子的事。
邵南泽半侧着身,为了缩短距离,伸长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温菱的椅背上,远远看着,两个人靠得更近。
他说话的时候,温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他好像真就没有再吸烟了。
她有点坐立难安。
过了会儿,事情说完,邵南泽又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随手坐着。
他做得很自然,行云流水,外人看来只是很正常的聊天。
可冯梓曦自打邵南泽进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瞧,看着看着看出了点端倪。
在看到他用纸巾擦掉嘴上的口红后,脸上更是变了颜色。同样是男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活动结束后,他拦住邵南泽:“你真和温菱谈了?”
邵南泽散漫地靠在墙边,他觉得冯梓曦真有点不自量力了。
他半眯着眼,姿态傲慢地看着他。
“冯律师,你应该庆幸,你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她还不知道,没污了她的耳。”
一个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的浪荡人,有什么资格去对温菱好。
冯梓曦有点没底气:“我能有什么破事,不都是认识她之前的事吗,早就分掉了。难道你就身心干净?”
他决定如果她肯和自己在一起,他保证会好好收心。
邵南泽懒得和烂人比,随即无情打破他的幻想。
“别说我没提醒你,她是我的人。”
冯梓曦在原地气得跳脚,本来心里就憋了一口气,在邵南泽故意挑衅后,那种心情更加糟糕了。
不过在想到什么之后,他忽而笑了。
传闻中,邵南泽可是为了奥数比赛,气得双胞胎哥哥出事故的人。况且,看温菱那样子,对他也不是很热络。
八成是他在贴着她。
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不也和自己一样巴巴地跟在温菱后面?
想到这,冯梓曦心理平衡了。
结束后,邵南泽总算拨时间去球场。
杜律明那群人正打得火热,让他赶紧换了衣服上场。临上场前,邵南泽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在一小时前,他给温菱发过一条信息,告诉她冯梓曦不会再去烦她了,她一直没回。
开车时他眼风一直徐徐看着手机上的红点,未读信息一大堆,温菱的头像还是很安静。
邵南泽有点心神不宁,突然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在走道里亲吻,又拿口红印戏弄她,还要假意靠近她说话。
杜律明体力不止,一直催邵南泽上场替换。谁知他上去后,只出工不出力,打得意兴阑珊,别人传来的球接都懒接,看起来兴致缺缺。
杜律明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谁把你魂勾走了?”
没多会邵南泽就让人把自己给换下去。
杜律明又极力挽留:“你看这才打了二十分钟不到,都没热身呢。”
邵南泽其实只是想找点事做,让自己不要老想着信息的事。
等到酣畅淋漓打完比赛,浑身舒爽不少,从淋浴间里出来,邵南泽拿起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看了眼。
他不死心,又按着她的头像划拉一下,心里已经接受了她不回自己信息的现实。
她在躲他他能理解,之前她提分手的事他也不计较了。谁让自己着了她的道,觉得没人比她更好。
没想到这下点得太猛,变成了拍一拍。
发尾还在滴水,他拿毛巾擦了擦,浴室里都是水汽,看不真切,他眯着眼顿了顿,眼里浮起一层薄戾。
他发现自己被屏蔽了。
邵南泽舔了舔牙,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秒,过了一会,被气笑:“菱菱,真有你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彼时血气方刚的性格脾气,做事会懂得迂回、隐忍和蛰伏,想事情也会深想一层。
邵南泽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温菱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像对冯梓曦一样,毫不留情地拒绝掉,不会多留一个口子。
之所以接受他那样对待她,有且仅有一个答案。
想明白了这一切后,他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温菱面对他的感情也很好解释,近乡情怯。
当初分手的理由尽管她不说,他已经能隐约猜到,如果不是他父母在从中搞鬼,必定有她继父和母亲在插手。
温菱是一个敏感多思的人,早在项目组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想得很远。
一想到这里,他拿起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信息被屏蔽了,可还能打电话,他不信她不听。不听他就用办公电话打。
那边,温菱在电话响第二次后,终于接听。
凝滞的空气里,静得只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
温菱眨了眨眼,慢吞吞开口:“……邵检?”
被一种异样的情绪给拿捏,她心悸得难受,像被人掐住了,心跳得飞快。
“温律师。”邵南泽抿着唇,口气轻松,仿佛真是男女朋友般,“明天我去接你下班。”
第49章 南风入怀
在温菱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时, 邵南泽迅速挂掉电话。
第二天上班果然坐立不安。
温菱一时木然地看着电脑,一时又走向落地玻璃窗,一动不动盯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
昨天一时短路, 把邵南泽给屏蔽了, 没想到激得他做出这种行为。
他真的会来吗?
来了又回说什么?
温菱无心工作,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事, 心神不定的熬到下班。
她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 在电梯里遇到几个同事也相携下楼, 又摁住了等下一班。
畏缩不前的, 不过是怕被人看见。
今天晚上她故意拖延了下班时间,马路上除了时不时开过的汽车,行人很少。
红绿灯前,温菱心事重重, 焦躁的情绪更繁杂,她微微叹一口气,把这点杂乱的心思压下。
本来就没有约时间, 说不定只是他随口一诌, 她不应该对这事留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等绿灯变回来,温菱手机忽而响了。
她呼吸为之一滞——
心跳得快, 又像悬在半空,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紧张和焦虑。
甚至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可在看到来电人后,那股欣喜又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荡然无存。
不是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当事人, 下班后还接到当事人电话,应该是很急的事了。
温菱等了几秒才接, 声音回复了往昔的平静。
她抿着唇,把蓝牙耳机塞到耳朵里, 仔细听着当事人的问题。
红灯和绿灯又换了一轮,温菱仔细看了下左右没车,才放心大胆地走。
她的心思全放在电话的内容上,没察觉到黑夜里,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从后面走过来。
应该是一群出来玩的学生,刚吃完饭,或者聚会完,毫无顾忌地在大街上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温菱聊得太投入,没注意到从后面斜着冲过来的人群,肩膀被撞了下。她本来就带着蓝牙耳机,一时有些重心不稳,差点就要跌倒在人行道上。
天旋地转时,腰被人从后面轻巧地搂了下,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带着她站稳。她心里一惊,刚想开口,耳机里当事人的声音还在源源不绝。
温菱垂了眸,稳着声音:“我突然有事,如果不急的话明天再复你。”
说完站定,看向撞人的肇事者,对方也意识到不对,急忙停下来道歉。
温菱挂电话后,听见邵南泽在义正言辞地教训肇事者,差点要把交规给搬出来。
她捅了捅他:“行了。”
邵南泽低头看她片刻,笑了:“那以后注意着点。”
肇事者被这气场给唬了,连连点头,着急忙慌地跑了。
过了两秒,温菱瞪他一眼,没好气:“怎么那么凶。”其实她没什么事的。
邵南泽眼底含了怒气,一遇到她的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在路上打闹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更何况还撞了人,车来车往,会发生什么都很难说。
可她捅了他的腰,又带着愠气瞪他,一颦一笑,生动灵巧,他的火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行道上的绿灯在倒计时。
邵南泽轻巧瞥一眼,伸手扣住她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没时间了。”
温菱被他拉着,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有中间两只手是连在一起的。
停着的车头灯在黑夜里莹莹发亮,温菱想着坐在车里的人肯定看见他们牵手了。
甩不开他的手,她急行两步:“我自己能走。”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要人拉着过马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人行道。对面路口恰好是个公交车站,有几个人在等车,看到俊男美女相携着牵手走过来,忍不住多看几眼。
邵南泽没放开她的手,抿着唇,低声问:“平常下班都是这么晚吗?”
口气温软,亲切随和,像拉家常。
不好一直在大厦门口等着,他在旁边的咖啡店里找了个窗边位置,不过低头看了眼手机,差点就找不到人。
温菱再怎么也听得出他一晚上在等她。
她开口,语气艰涩:“邵检,你不用这么……”
他指腹擦了擦她手背,声音更轻:“刚刚过马路,是想做什么?”
按她回家的路线,本可以直接在路边打车。
温菱说:“去对面便利店买牛奶。”
邵南泽嗯了声:“我陪你。”
冷风一吹,温菱那些难以宣泄的情绪仿佛得到一个出口。她顿了脚步,转过头看他:“邵检,我们现在什么关系也算不上,你非得这么死皮赖脸?”
“对啊。”
“我们已经分手了。”
邵南泽轻笑着,一点不恼:“追女生不就是这样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温菱甚至要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两人的距离拉近,
邵南泽的头低了地,靠着她的额头:“如果你不喜欢我在楼下等,以后下班的时候提前给我信,我再过来接你。”
声音低醇,口气软得要命,低低在她耳边呢喃,半是哄着半是讨好。
温菱的心软下来,心里皱成一滩春水,这样的邵南泽……她根本就无力抵挡。
两人拉着手来到便利店,邵南泽在冷柜前驻足,仔细分析各个品类牛奶的成分,拿了几个不错的品牌。
结账的时候他看到生产日期不是当天的,又折回去换。
收银员捂着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温菱否认:“不是我男朋友。”
“都牵手了还不是?”收银员笑,自从进了便利店,手还一直紧紧牵着呢。
“……”
温菱无力反驳了。
那晚,邵南泽开车送她回去,在将她送到家楼下时,才把紧握的手松开。
温菱在楼上往下看,他还没走,站在车子旁边抬头向她的位置看过来。
她心里一紧,急忙把窗帘给拉了。过了会,又悄悄在缝隙里往下看,他还在。
外头风刮得紧,冷冽的风里他低头拿手机。
没多久她手机就响了。
邵南泽那头还隐约有鹤唳的风声。
“菱菱,明早我还来,在楼下等你。”
温菱捏着手机,咬了咬唇,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根本就没打算申请她的同意。
邵南泽又问:“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温菱声音颤了下。
“不知道……”
邵南泽嗓音沉沉地笑了。
连续几天,温菱都被邵南泽的举动给撩拨得心神不宁。
早上一大早就在楼下等着送她上班,晚上准时等候,接她下班,好几天都是雷打不动。
温菱好话坏话都说尽了,有次她冷着脸:“邵检,你是不是不用上班?”
“菱菱,你怕我微薄的工资养不起你?”
邵南泽看着她,认真想了想,“我想有必要把我的资产做份清单交给你,再做一份财产公证。”
就算不用工作,他也完全能养得起她。
“邵南泽,我不用你养啊。”
他笑笑,“我知道。”
可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捧过来给她。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在下雪,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可能因为年节将近,雪下得更频繁。
温菱很早就醒了,洗漱完还朝楼下看了看。 到了将近九点的时候,邵南泽还破天荒的没有来。
她忐忑地去到律所,手机也一直很安静。
不知道他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内心里一直七上八下。这种心情持续到下班,邵南泽也还是没来。
温菱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邵南泽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安危。
电话打过去,一直是忙线,有时嘟嘟几声又被挂断。
风雪中,温菱拢了拢外套,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她怎么会那么轻巧地就被他吊了胃口,只不过接送了几天,就巴巴地望着别人的好。
七天足以养成一个习惯,或许真只是习惯而已。
到了半夜,温菱开着iPad正在查文献,一个陌生电话忽而打进来。
铃声响得人心里慌乱,她沉默几秒还是接了。
那头的线路不好,滋滋滋的一直有杂音,还有时不时窜来窜去的电流声。
温菱听得耳朵不舒服,刚要放下时,那头悠悠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菱菱。”
抓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她眼睫微抖,嗯了声,鼻音很重。
邵南泽所在的地方是个荒郊野外,破旧的小镇子,四周光秃秃的,连公共电话都没有。
昨天晚上突然收到紧急任务,被抽调到临县办个重要案件,到集合地的时候手机被收走,也不会提前告知要去哪里。
邵南泽第一次忧心忡忡,总想着明天太阳升起时,不知道那个女孩还会不会在家楼下等他。
好不容易争分夺秒把一天的工作干完,想找个电话亭都找不到。他走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卖文具的小店,借他们的座机打的电话。
还办着机密案件,不能对外透露一星半点。
邵南泽在电话那头说这几天有要紧事,不能送她上下班,等回来再联系。
温菱嗯了声。
那头静默许久,邵南泽忽然很想抽烟,但他决定了要为她戒烟,就不会抽。 手头连个趁手的打火机都没有,他低声沉吟:“你想我吗?”
尾音带着浅浅的鼻音,余音缭绕,勾人心弦,让人浑身酥麻,就连脊梁骨都忍不住阵阵发抖。
温菱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怕被电话那头的邵南泽给听见。
其实他又怎么能听见,电话的质量不好,好一阵坏一阵。
但温菱清晰地听见了。
他说:“我好想你。”
然后电话线路就断掉了。
第50章 南风入怀
看着暗沉下来的手机屏幕, 温菱心里空荡荡的。
尽管邵南泽没说,但从座机号码来看,她大致能猜出他在哪里。位置应该是在临近的M市, 如果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那就是某个经济不发达的县,或者再缩小距离, 镇子。
她无从得知他的工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只能等。
过几天, 律所有个要去M市调查的活,其他人都匀不出时间。 温菱提出:“要不我去吧。”
其他人都觉得她是不是傻了,M市经济不发达,连带交通都很烂, 而且时间紧,长途奔波的,怎么好意思让她一个带教律师去。
俞婷说:“师傅, 还是我去吧。”
“你不是正在准备律协的面试?”温菱坚持, “没事,就定我去。”
定好人选后, 温菱回家整理行李, 马上赶到高铁站。
这次的任务是要去M市的一个县医院调取十几年前的病历,这事儿难如登天。换了别的实习律师可能真不好办。
温菱在高铁上争分夺秒地搜集案例材料。
本来是一路顺畅,可高铁驶到M市时, 忽而紧急制动。
没多久广播告知乘客们高铁延误,需在原地等候。
这事不常有, 但发生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顶多有些乘客抱怨一下午餐得在车上解决。
温菱收好电脑, 拎包走到餐车那列,碰巧遇到其他乘客也围在那儿打听情况。
乘务长说:“大家稍安勿躁,前方出现了泥石流,我们为了安全着想才不贸然行进,等排除了安全隐患后马上就会开的。”
温菱拿了面包和水,问:“是M市有泥石流吗?”
乘务长点头:“应该也不严重,就是雨下多了,山上塌方,石头被冲刷下来。”
温菱打开手机地图,察看高铁停顿的红点,猜测塌方位置在M市的某个县附近,但具体地点还真说不上来,应该不是她要去的县医院附近。
几个小时后,高铁才又重新启动。温菱在路上耽搁了时间,到达后马不停蹄坐车赶往医院。
也不怪其他人都不愿意来,这M市的环境确实不好,黄沙漫天,交通不便利,打个车都难。
温菱赶急赶忙到了医院,找到了负责材料的科室说明来意,又出示了证件。
对方有点不情不愿:“十几年前的材料了,我去哪里找给你?”
温菱摆事实讲道理,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去档案库里找,又说了,可能不会很快。
就因为这一句话,温菱整整等了一个下午。
她到医院外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又匆匆回去等着。
从天亮坐到傍晚,差点眯着眼睡着的时候,有两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席锦那伤严不严重?”
“包扎是包扎了,就是这医院里设备太差,要是今晚发起烧来,就得转院往市里大医院送去。”
席锦这个名字有点熟,温菱仿佛在哪里听过,她裹紧了外套,静静听着。
“小姑娘真不容易,受伤了也不吭声,要不是邵检瞧见了,指不定要怎么受罪。”
“真没办法,当时那环境,又是陡坡又有落石的,连担架都上不去,还是靠人给背下来。”
“这回真是遭罪了。”
两人渐次走远,温菱才回过神来,从零星的话里听出些什么。
而后工作人员拉开小窗子喊她:“温律师。”
她凑近了。
“你这个我们今天还没查到,明天查到了再让你过来可以吗?”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档案,让人一下子查到确实很难。
温菱起身准备回去,县医院很老旧,连地上铺的瓷砖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
她用脚踩着菱形格子,不知道踩到第几格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打开,一双手从屋子里伸出来,把她往里拉。
温菱吓了一跳,想开口喊人,嘴巴被捂住。她慌了神,张嘴想咬那双捂着自己的手时,那人在她身后低低说了声:“嘘,是我。”
邵南泽把门关上,看她脸色被吓得苍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被吓到了?”
温菱这才缓过神来,想尖叫的声音凝在喉间,哽住了。
邵南泽轻揉着她掌心:“不是故意的,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她听懂了,低低地嗯一声。
下一秒,他倾身过来把她整个人抱住,抱得又用力又紧实,像是怕她会随时飞走一样。
他力气大,她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 她眨了眨眼,说:“为什么要抱我?”
邵南泽下巴抵着她肩膀上凹下去的颈窝,过了会又侧了头在她脖子上亲了亲。
她赶着过来,风尘仆仆的,头上身上沾了沙,不会有多好闻。
温菱伸手去推,没推得动,他像座山一样,把她层层包围,不管不顾地缠上来,声音也缠得紧。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邵南泽一时忘情,声音里有难掩的欣喜。他们都几天没见了,又不能电话联系,他快要疯了,想她想的。
他下巴处长了胡子,好几天没刮,温菱被他磨蹭着,扎得脖颈生疼,红了一片。
她说:“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是来办案件。”
他知道她不会为了自己特意跋山涉水,但还是感到餍足。
“要过来几天?”可惜他有公务在身,不能陪她,而且这地方的环境很差,邵南泽怕她受苦。
“还不知道。”
他开口:“县里有家大酒店,那里稍微好一点……”
“我就定的那家。”
邵南泽不能告诉她自己住在哪里,他缠着她:“可惜我不能去找你。”
温菱没法抵挡这样的邵南泽,她睫毛轻颤:“刚刚我听见有人在讨论席锦,她受伤了吗?”
邵南泽又去拉她的手,细细磋磨,怎么也揉捏不够。
“早上在山上滑倒,脚踝的骨头都快露出来。”
“你背她下山?”
邵南泽把人往怀里带,另一只手穿过脖颈搂着她的肩,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一缕头发。
“我发现提醒了句,人是陆子昂背下山的。”
他忽而想到什么,伸手捏了捏她鼻尖,“你是不是吃醋了?”
温菱抿着唇:“没有。”
邵南泽低头看她片刻,笑起来:“没有就没有吧。”
小姑娘脸皮薄,嘴硬,可心软啊。
他磨着她,指腹在她指间轻轻勾缠。
“我几天没阖眼了,你能陪我在这躺十五分钟吗?”
时间不多,等会儿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席锦可能得送去市里的医院。
他拉着她来到床边,两人平躺在床上,他从后面环着她的腰。 热气喷薄在她脖间,温菱有些脸热,想说点什么,没多久听见他在背后匀停的呼吸声。
温菱趁他睡着,悄悄侧过身,凝息去看他的脸。
有恬淡月光从小窗上洒进来,他微微闭眼,笔挺的鼻峰和眉骨在月光下白到透明。
下颚如刀刻一般。
她静静地看着,心想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真不愧是她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十五分钟后,邵南泽定的铃声适时地响起来。
他双手拢了拢,把身前的人搂得更紧。
时间过得太快,这偷来的时光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尽管环境简陋,但这怀抱是真实、有温度的。
这热度烫贴了他渴望已久的灵魂。
邵南泽把下巴抵在温菱细小的肩膀上,细细密密地吻她的头发,耳廓。
“菱菱,等我回去。”
这任务太长太久,他快忍不住。
他们还有好长的时间要度过,可现在分隔一天他都难受。
没想到调查取证的事一波三折,又额外耽搁了两天。
到了律所才听说东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名取保候审的被告情绪不稳,持刀伤人,邵检还被捅了一刀。
温菱在茶水间毫无征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手里的咖啡撒了一地。
她问:“怎么还持刀了,邵检受伤了吗?”
同事根本没想她不知道:“啊,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你今天才回来。”
温菱脑海嗡嗡响,嘴唇发白:“伤得重不重?”
同事说:“目前还不知道,网上瞒得紧,只有一两个蓝V发,说的也很隐晦,只有我们圈子里的人才知道一些零星消息。”
又有人在感叹:“完了,以后去东院是不是要安检了?”
紧接着话题又变成了有些人心态不稳,容易报复社会云云。
温菱再听不下去,匆匆走出茶水间。她抖着手用几个关键字在微博和抖音上搜了搜,都找不到同事说的什么蓝V,不知道消息被发到哪里,温菱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她几天前还见过他的,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心情又焦急又慌乱,温菱病急乱投机,又给邵南泽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通后却没人听,直至变成嘟嘟嘟的声音。
她不知道邵南泽的具体情况,网上又只是蓝底通报,底下评论若干,没有一个人说到要紧的。
思来想去,温菱只好把电话打给了陈明昕。
哪知道陈明昕根本不知道这事,不过她很快说:“菱菱,你别急,我先打电话给我婶婶。”
晚一点的时候,陈明昕果然带了消息给她。
“问到了,昨天发生的事,现在人在附属医院16楼。”
她又补了一句,“昨天刚做完手术,估计人挺虚弱的,但没生命危险。”
温菱呼出一口气,缓声说谢谢。
陈明昕在那头细声细气地问:“你想去看泽哥吗?”
温菱嗯了声。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在上班要请假也麻烦。”
挂了电话,陈明昕才想起来,忘记提醒温菱,她婶婶也在。这下麻烦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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