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丽不解, 反问道：“程晓，你疯了？”
这旁边确实有条河，就是很深, 他们几人在附近探查的时候看见这条河, 好奇心很重, 用一根木枝条探探底, 但根本没触到尽头。
这条河如果跳下去, 哪怕是个身高八尺的魁梧男人，也能轻松将人淹没。
程晓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涛骇俗的话, 她眼睛黑沉沉的，像是浸染纯色的浓墨, “我没疯, 我再没有比此刻更清醒了，游同学, 你要跳么？”
众人沉寂片刻, 宋九黎作为和事佬，总会在出意外的时候出来和稀泥，“游同学，这酒瓶开好了, 喝吧。”
喝过去这事儿就算了。
他将手中开好的酒瓶递过去。
程晓也不阻止, 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他。
游风间没有接过酒瓶, 而是从地上站起来，嫌弃地拍拍背后沾着的草屑。
这都是伶舟将他扑倒他才沾上的，衣服一定要让他洗，游风就暗暗盘算。
其他人都想看他, 等着答案，就见这人吊儿郎当, 斜斜站立着，人五人六没个正行，像是芦苇荡里的随风飘摇的白毛芦苇，偏偏因为盘靓条顺，愣是被他做出几分潇洒的意味。
他摆摆手，“喝酒谁都行，至于跳河，只有我能。”
说着，他步伐坚定，落步轻柔，朝着不远处的小河走去。
其他人看热闹，都快步追在身后。
天黑路滑，游风间步子却走得很稳，宋九黎和许仙怕他摔倒，都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极其狗腿地走在他左右帮忙照明，活像护法的哼哈二将。
到了河边游风间也不挑地方，就准备脱鞋跳下去，却被伶舟拦住。
对方拧眉，一脸不赞同道：“这里是凹岸，水很深，你能保证不会出事么？你等我给你选个凸岸，那水浅。”
“你们学霸都是这么说话的么？”游风间调侃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会游泳，并且不止如此。”
听见他保证，伶舟心里有个底，“如果坚持不了，一定要说。”
游风间点头，他慢慢脱掉鞋袜。
在场其余人隐隐透着兴奋，毕竟可算是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名场面，录下来还可以小报剪辑成“班草求而不得，为爱跳河”，放在论坛
上想必轰动。
唯有孙晓丽非常焦躁，她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知分寸，玩大冒险居然到要玩命的程度，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班主任追究起来，她这个班委难辞其咎……
她思来想去，越想越心烦，旁边的好姐妹看出她的心事，安慰道：“丽丽不用担心，就算要追责，第一个被问责的也是伶舟这个班长。”
好姐妹口头上安慰着，心下冷笑，不懂她个生活委员为什么这么把自己当回事。
孙晓丽听到好姐妹的安慰，这才稍稍放下心里，眼睛死死地盯着游风间，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游风间任由凉爽的风吹拂过身，透过衣领灌入，感受这片刻的清凉。
宋九黎犹豫道：“大佬，要不你把衣服脱了。”
毕竟衣服在水里会化为重量，不利于游泳凫水。
游风间摇头，“我可没有裸奔的癖好。”
刚说完，脱下鞋袜的他脚尖轻点，像专业跳水员一般一个鲤鱼跃龙门，如银鱼丝滑地落入水面，直到最后一丝涟漪平复，他也消失在水面。
宋九黎当然不认为大佬会出事，而是惊叹道：“没想到游同学还会潜水，这也太NB了吧！”
伶舟皱眉，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两分钟过去，之前和他保证游泳技术一流的家伙，再没浮上岸。
饶是心大的宋九黎也发现了不对，“我测，不会是出问题了吧！”
孙晓丽着急得跳脚，“你们这些家伙还在看什么，救人啊！”
其他人犹犹豫豫，谁也不敢下去。
谁也说不好水有多深，跳下去还有没有能力带一个累赘上来，极有可能给小河买一送一。
伶舟冷着脸，已经听不清周围人说话了，他匆忙地脱下鞋袜和外套，就要向下跳，腰腹却突然被人强势抱住。
身后的人嗓音沙哑，带些鼻音，浑身湿漉漉的，连带着把伶舟的衬衫也弄湿了，“这么担心我？”
伶舟咬牙，想板着脸恶狠狠地训游风间一顿，可看着对方月光下灿若星辰的眼和散漫的笑容，气像扎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消了。
但他不能向游风间屈服，所以他冷声道：“是啊，迫不及待地跳下去陪你。”
游风间挑眉，顺着杆子往上爬，“想殉情，陪我做一对亡命鸳鸯？”
伶舟：“……”彻底没了脾气。
其他人反应过来被游风间戏耍了，之前和孙晓丽起口角的唐破军，更是毫不顾脸面破口大骂道：“你傻逼吧！”
游风间被骂，也只是无所谓笑道：“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罢了，难不成你破防了？”
唐破军：“……”我他妈还真破防了。
宋九黎满眼小星星，崇拜道：“大佬，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
游风间撩开遮住额头的碎发，漫不经心道：“很简单，潜水潜到河岸的另一边，然后上岸杀个回马枪，你们果然被吓到了。”
伶舟向他投来幽怨的一眼，游风间感受到对方散发的寒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哪怕这样失了风度，他还是能自如调侃伶舟道：“我就在你旁边，还有必要想我么？”
伶舟的脸不出意外又红了，只是在月光下不明显，“少说这些疯话，想你的可不是我，而是感冒发烧，还不回去换衣服？”
游风间倒是今天才察觉出伶舟有些□□属性，而他真就自顾自傻乐，在对方不知名的情况下扮演丈夫的角色，“好啊，听你的，这就回帐篷换衣服。”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其他人见不能对厚脸皮的游风间造成伤害，没意思地散开，各自回自己的帐篷。
唯有跳河事件的始作俑者程晓，悄无声息地坠在最后，融入在黑暗中，睁着那双深邃望不穿底的眼，死死盯着游伶两人离开的背影。
回到帐篷第一件事就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他毫不避讳，下意识回头一看，看见伶舟也在脱衬衫。
游风间顿时产生一股浓重的危机感，“你脱衣服干什么？”
伶舟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腰间，白衬衫上的布料被水渍濡湿一块，隐隐能看见衣服下的皮肤色泽。
游风间这才想起是自己刚才做的好事，“你穿衬衫，一弄湿衣服就什么都遮不住，被看光了。”
他日常嘴欠，道德谴责道：“不守男德。”
伶舟被他逗习惯了，不吃这套，“不是你害我不守男德的？”
游风间笑弯了眼，“是啊，所以你想我怎么补偿你，班长大人？”
伶舟沉默地穿好衣服，看了眼帐篷外的夜空，突然道：“陪我出去看看星星。”
“什么？”游风间有些没听清。
伶舟神色不变地重复一遍。
“没想到伶舟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游风间调笑着，但换好衣物后，还是拉开帐篷帘子，坐在软垫边缘陪着对方看星星。
两人都没有说话。
月色皎白，洒下一地银灰，帐篷外偶尔吹起一丝凉风，枝叶浮动，少年心思渐起。
伶舟突然道：“人这一辈子很好糊弄，匆匆忙忙就过去了，只是至少得偶尔停下来看看天上的星星。”
游风间原本正在悠闲地欣赏夜色，冷不丁听对方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之前的调侃。
游风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附和道：“确实。”
现在游风间只当是伶舟是从那本心灵鸡汤里看到的话，看遇到合适的情景，就将这馊烂的鸡汤一股脑倒出来。
知道很久以后，他才琢磨过味来，这不是伶舟闲来无事的无病呻吟，而是作为多年社畜的肺腑之言。
两人沉默地欣赏夜色，这时候宋九黎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显然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拘谨，“两位大佬，要去吃烧烤么？”
刚刚只顾着玩真心话大冒险，自己带来的美食倒是没有怎么品尝，现在玩累了众人这才开展迟来的篝火烧烤晚宴。
若是寻常，游风间定然不会错过，倒不是因为贪图热闹，而是不想错过美食，但此情此景，他却怎么也失去了那点欲望，只道：“不用，你去吃吧。”
见他拒绝，宋九黎又迟疑地看向伶舟，果不其然，对方也是摇头。
宋九黎一个人也没邀请来，看两人坐在软垫上望着天，也不玩手机，心里直犯嘀咕：这两位是进入贤者时间了？
星星看够了，是时候到时间睡觉。
学校分配的小帐篷是两人一间，自由组队，有轻微洁癖的游风间自然是谁都不想挨，但如果对象是伶舟，那还是能勉为其难接受。
在和班主任表达完诉求后，果不其然他们两人被分在了一个帐篷里。
两人都分别各自带了睡袋，也不用肢体接触，这点游风间稍显遗憾，要是在睡袋里戳伶舟，对方的反应一定有趣的不得了。
伶舟将身体缩在睡袋里，很有礼貌道：“晚安。”
游风间也颇为斯文败类道：“明天见。”
两人都心照不宣一笑。
游风间也准备好睡觉，但信号不好的山头，夜晚突然信号猛增，黑夜中，游风间手机V信突然接收到一条消息。
游风间点开一看，是谢长流发来的，还是一段视频。
看见视频封面，里面熟悉的人熟悉的背景，游风间的睡意瞬间没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第二条消息发来。
【谢长流】：“你这段和男人接吻的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谢长流从里世界出来的时候, 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如坠梦境才清醒过来。
他还坐在私家车上，前往协和医院探望谢鹤笙的路上。
他下意识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和他刚坐上车的时间大差不差, 十分钟前才刚刚线上开完会议, 和秘书交代了一些相关事宜。
谢长流闭眼, 梳理里世界发生过的一切。
如果真的是梦, 怎么会梦见游风间还有谢诗雨，梦还能联动？
为了确认这件事, 他打开电话簿，看着最底下的名字, 不假思索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对面很快被接通，话筒里传来怯生生的声音：“谢哥哥, 怎么了？”
谢长流面无表情道：“谢诗雨, 你有没有做过一个梦。”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但还是能听到谢诗雨很肯定的答
道：“我没有做梦。”
谢长流拧眉，反复问道：“你没有做梦么？”
谢诗雨再次否认：“没有。”
谢长流眉头舒展，“那没事了。”
谢诗雨：“好的。”
谢长流挂断电话。
现在他能确定了, 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而是真的存在。
谢诗雨在说谎。
如果她真不知情, 照她平时的反应，应当会追问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或者油腔滑调一通，而不是就此结束话题。
并且哪怕隔着手机话筒, 他也能清晰感受到相隔几里对方的情绪，她在害怕, 害怕他。
为什么害怕？害怕她在医院放冷枪的事情被他知道。
她在心虚，在害怕。
谢长流眼眸微沉，给秘书发了条V信。
【谢长流】：查查谢袁峰旗下的灰色资产。
【娇俏老秘书】：好的。
谢长流看到回信，随即关闭手机屏。
天凉了，该让谢诗雨家破产了。
这几天他一直陪护在谢鹤笙身边，哪怕秘书累成哈巴狗，催他去参加股东大会，他依旧雷打不动陪护病床，尽人子的义务。
难得有闲适的时候，可以放松地看会儿时事新闻，又被一条V信消息骤然打断。
【何世松】：这是不是你弟弟？
一段视频被传送过来，虽然不想管游风间的一些糟心事，但想到前几天对方在里世界的所作所为，思索片刻，谢长流还是皱眉头点开视频。
十五秒后，谢长流面色阴沉地走去厕所。
谢鹤笙吃着削好的苹果，看谢长流面色难看地从厕所出来，好奇问道：“怎么了长流？”
谢长流不好说他宝贝儿子在搞同性恋，否则可能要把他当场气晕过去，只道：“没事，只是吃坏了东西。”
谢鹤笙轻声笑道：“没事，正好你在医院，去开一副止泻药，你已经不是不敢独自去小卖部买零食的男孩了，不要不好意思。”
人一生病心理就容易变得脆弱，容易追忆往昔，谢鹤笙状似怀念道：“还记得小时候，你拉着我的衣角，路过一个小卖部，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垃圾食品，明明没尝过，好奇想吃的不得了，却因为害怕和那个小卖部老板说话，不敢一个人去……当时我和你弟弟笑了好久。”
谢长流好心提醒：“……父亲，你记错了，不敢独自去和陌生人交流的不是我。”
而是游风间。
谢鹤笙被纠正，也不说话，只是轻松地笑笑看着窗外的流云，任由它们舒展变幻。
谢长流不说话，打开V信回复：你从哪看到的这个视频？
【何世松】：在我弟弟的朋友圈看到的，不是我说，谢总，你弟弟玩儿得挺野啊。
谢长流勉强回忆了一下，他这个生意伙伴的弟弟，好像和游风间真的就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
谢长流咬牙，点开游风间的聊天框，他和对方已经很久没有发过消息了，甚至需要在搜索框搜索名字才能找到的程度。
看着游风间的V信名，谢长流眉头皱紧。
游戏人间？这什么鬼名字。
当花花公子拈花惹草，游戏人间么？
谢长流面沉如水，忍着一身寒气，手指略微有些颤抖地发出一句：你这段和男人接吻的视频，到底是怎么回事！
游风间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在思考怎么回复。
【游戏人间】：你从哪里看见的？
面对对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谢长流更气了。
【谢长流】：从哪里看到的并不重要，解释一下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下定了以后和那个野男人在一起的决心？
【游戏人间】：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想？
游风间不理解，他真的只是个直男，为什么总有人认为自己会喜欢男人？
就算那个男人是伶舟，那也……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显然他讨厌的哥哥并不这么觉得。
【谢长流】：道德败坏！有辱门风！”
游风间冷笑一声，想着这误会要赶紧解除，否则保不准他这便宜哥哥发疯，还能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一句“我这个视频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拍的”刚打出来，聊天框又弹出来一条未读消息。
【谢长流】：你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情，对得起母亲么！
游风间看见他这句话，浑身的血顿时冷下来。
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母亲，不是那个每天睡不醒待在二楼小房间，穿着真丝睡衣闭门不出的拜金女人。
而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游风间面色惨白，近乎残酷地删去解释的那句话，重新输入消息。
【游戏人间】：妈妈已经死了，她管不着我，你也一样。
他熄灭手机屏幕，帐篷里的小电灯还没关，他透过黑漆漆的手机屏反光，看见一双沉冷的纯黑眼瞳，与之相对的是苍白的脸色，像是生了场大病，毫无血色，像是地狱爬出来的鬼。
该睡觉了，他想。
然而这一晚注定不能有一场清梦，他拉上帐篷拉链，正准备熄灯，帐篷外又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游风间，你在么？”
游风间拉开帐篷拉链，穿好鞋走出去，发现在冷风外站着的是程晓。
对方褪去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羞涩，一头松散的黑发随风飘荡，漆黑眼瞳沉静，像是平波无澜的古潭。
看见游风间走出来，她踩着松软的草地一步步靠近。
也是因为她靠近，游风间这才发生对方居然是赤着脚没穿鞋。
洁净的脚背洒满月光，却又沾上了草屑和尘土，突出的一只脚踝上，松垮垮带着个金圈，金圈上挂着细小铃铛，走路间会发出轻微声响。
长久盯着女性的脚看明显是不礼貌的行为，游风间只下意识看一眼便收回视线，直视程晓的脸道：“有什么事？”
他语气平淡，显然没有因为刚才大冒险的事生气。
程晓不明显地失望了一下，她小心地将情绪隐藏起来，转而无厘头地谈道：“今晚的星星很美，对吧？”
游风间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你监视我？”
“不是，”程晓惊讶与对方突如其来的翻脸，解释道，“只是我想同你分享这片星空。”
游风间想不通这个高中的人都在想什么，怎么都在同一天，在同一个晚上找他看星星探讨人生。
他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基于绅士礼节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如果程同学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程晓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到对方的躁动的情绪，苦笑一声道：“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游风间：“我虽然记性算不上好，但还是记得你是我们班里的同学。”
因为身高坐在最后一排角落，成绩好像挺好，不担当班里的任何职务，只是沉默的学习，沉默地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只除了今天。
突然失了分寸，大晚上找一个不算熟的男生帐篷外，说想一起看星星，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
游风间只能庆幸周围再没有藏着拍视频的崽种，这种误会有一次就够了，他不想有第二次。
程晓叹一口，眉目垮下来，平添一股哀愁，“你确实记不得我了。”
游风间原以为程晓还会继续纠缠，没想到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消失了，只留下铃铛远去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脑中搜刮片刻，却死活没想起和程晓有过什么交集。
想不起便不想了，游风间转身想回帐篷，就见伶舟跪坐在帐篷口，眼神幽幽地望着他。
游风间：“……”
这种被抓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明明他和程晓也没说什么。
伶舟语气慢悠悠道：“游同学还有继续看星星么？如果要的话，我先关帐篷休息了。”
听出对方调侃的语气，游风间阴郁的心情像是被风吹走的蒲公
英，顿时一扫而空。
他脱了鞋，捏起拳头就要朝伶舟身上捶，“敢消遣我，你学坏了。”
伶舟偏身果断，手挡着脸笑道：“别闹，已经很晚了，该睡了。”
游风间挑衅道：“有什么晚的，这不才十一点？还是说伶同学你不行？”连十一点都熬不住？
游风间饶有兴味地等着对方说出经典的那句“我行不行，要不你来试一试”，就听见伶舟点头道：“我确实不行。”
游风间：“？”
这是可以承认的。
伶舟慢悠悠道：“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是人体肝脏排毒的时候，这个时间段睡觉是最好的。”
游风间调侃道：“没想到天师大人还挺会养生。”
伶舟面色幽怨，意有所指道：“早睡养肝养肾，我是比不得游同学人见人爱，还能到处留情，牺牲寿命半夜去偷香。”
游风间：“你说什么？”
见他是真不明白，伶舟沉默片刻，道：“你看朋友圈。”
第53章
游风间沉默地打开朋友圈, 并没有刷出什么奇怪的东西。
伶舟恍然大悟，“你没有加程晓的好友？”
游风间理直气壮，“当然, 我的号不是随便给的, 说来你怎么谁的V信号都有？难道你才是隐藏的海……”
伶舟果断打断他的胡乱猜想, “没有这回事, 只是因为班级事务, 可能需要逐个通知，我几乎拥有班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游风间好奇道：“那你没有谁的联系方式？”
伶舟斩钉截铁道：“你。”
游风间有些想笑, “我？”
他们之前不才用V信聊天么？
他反应过来，号是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py交易才加上的。
以前他读书的时候, 确实谁也不理会。
虽然他造型杀马特, 但不免有眼神犀利的女生慧眼识珠，能从他厚重的刘海爆炸的发型, 挖掘发现他是个隐藏帅哥, 偷偷地加好友。
游风间从不同意这些好友申请，久而久之连那些红点也不去看，可能这位班长的消息也混进去，最终石沉大海。
这事确实是他的锅, 游风间咳嗽一声, 回到正题道：“所以那个叫程晓的女生究竟发了什么？”
伶舟摇头, 点开朋友圈，“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将屏幕亮给游风间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句：
【他是剃刀制成的花。】
因为V信必须强行附图的尿性, 程晓便“随意”配了一张星空的图。
伶舟状似不经意问道：“看来她确实对你很上心，你是什么看法呢？”
游风间轻笑一声, “班长大人是个什么想法？”
伶舟立马板着脸，一本正经教育道：“你还在上学，不可以早恋，这样会影响学习。”
这样的话爹味十足，但游风间却不觉得反感，反倒是有趣道：“那班长大人可要好好管住我，让我好好学习，不要让我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眼才好。”
“既然你这么说，那便满足你的愿望，”伶舟突然诡秘一笑，从背包里掏出一套《五三》，“来，正是一个良夜，是做题的好时候。”
游风间：“……”
魔鬼。
黎明拂晓，掀开黑夜最后一层朦胧面纱，天缓缓亮起，点点光亮映入绿沉沉的帐篷中。
游风间顶着一对惺忪睡眼，手里举着写完的《五三》套卷，见伶舟睡醒睁开眼，忙凑上前殷勤道：“看我写完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
伶舟惊讶道：“你没睡觉么？一整晚都在写卷子？”
对方一脸深沉道：“当然。”
才怪。
他看着伶舟睡着了，就停止了写卷子，看着天色又早起写卷子，就等着给伶舟醒过来，营造一种他很努力的假象。
虽然游风间自己也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但不妨碍他假努力逗逗对方。
看着伶舟眉头越皱越紧，游风间原本的笑意消失，脸垮下来问，“有什么问题么？”
虽然他知道这套数学卷子做得吃力，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对一半，但也不至于像这样脸愁得像自家死了五百个孩子一样吧？
伶舟确实很愁，他愁的不说五百个孩子要到哪里生，而是游风间的效率实在太低下，一晚上才写完一套卷子。
这要在高考考场，恐怕会直接考崩了。
伶舟脑中核对了一下正确答案，沉痛地对游风间道：“你有考虑过直接进厂大螺丝么？”
就这正确率，大专都费劲儿。
游风间挑眉，“学霸，你不想救我于水火中了？”
伶舟认命，“当然救。”
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开始给游风间细细讲题。
于是宋九黎掀开帐篷帘子，就见两个人举笔齐眉，书卷和鸣地讲题，一派和谐温馨之景。
宋九黎有些麻了，难怪有些人能成为大佬，你永远不知道他会背着你用什么姿势内卷。
他收敛起一瞬间的狰狞之色，笑得宛若微笑柴犬，一脸猥琐，“两位，去吃早饭咯，记得早点洗漱……以及下次卷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
游风间微笑道：“不行哦，是伶老师的私人辅导，不容第三者。”
宋九黎看见他青黑的眼角，想到对方护食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他只能保持缄默，同手同脚走出帐篷。
条件简陋，游宋两人用矿泉水简单洗漱后，就见几个同学和班主任围在一起吃着包子油条，手里还捧着豆浆。
游风间意外，“从哪儿搞来的？”
班主任鄙夷道：“又不是真的来到了深山老林，旁边就是小镇，什么都有。”
游风间面无表情道：“那有车送我回去么？”
在这里呆着喂蚊子，不如回家躺两天也舒服。
他现在十分不理解，那群喜欢登山的什么毛病，嫌自己血多？
这时候，伶舟扯扯他的衣角，指着天空，“看，日出。”
这里的地势算不上高，但胜在视野广，确实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
游风间喝着班主任分发的豆浆，看着天边那轮红日升起，添上一层暖意。细碎的光照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灰蒙蒙的黯淡退散，泛冷雾气消散，草叶摇曳风姿，万物复苏。
游风间冷淡地看着缓慢升起的太阳，只是洒在胳膊上的薄薄一层热意，像是扑克牌抢地主突然翻倍，热度直升，回到盛夏中午的温度。
伶舟迟疑地问道：“你觉不觉得，太阳似乎离我们近了些？”
宋九黎原本在周遭四处逛，天突然变这么热，他豆浆也喝不下去了，他走到游风间两人身边，“好热啊，这才早上七点啊！”
游风间突然望向伶舟，沉声道：“不是错觉，太阳真的……”
光芒突然大盛，白光将所有人笼罩着，像是上万盏白炽灯集中照在同一个地方，亮得惊人，伶舟完全睁不开眼，强行突破也只能让眼泪干流。
游风间扯下医用眼罩，一缕鎏金逐渐占满墨蓝的眼，金瞳睁大，直视靠近的太阳。
原本应如白金般绚烂的暖阳，如今却是一片火红，红意远远胜过秋季山上的枫叶，光球上有星星点点的黑子，滚烫血红的岩浆自太阳身上滚落，就像有人死在上面，血顺着流下，宛如太阳在泣血……
*
游风间再次醒来，发现又换了地方。熟悉的气息让他明白，自己又被拉入里世界了。
他这次疑似是在一个小村子里，不过这回没有上回医院那么好的待遇。
他和其他人躺在地上，如果不是因为地面温度太烫，到几乎可以煎蛋的程度，他们可能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游风间扫视一下，并不是班级所有人都被拉进来，除了自己和伶舟，以及老倒霉蛋宋九黎之外，就还有……程晓。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游风间估算任务难度，一般被拉进来人数越多，难度也就越大，这次被波及的只有四人，想必会比较轻松。
只是那个太阳，很难不让人在意。
游风间眼眸微沉，默默将摘下来的眼罩戴上。
程晓默默走过来，打量周遭的环境。
不远处有个村落，估计就是任务的主要场地，他们刚刚就是横七竖八地倒在麦田田埂上。
程晓面上露出怀念之色，“终于有机会能和你一起下副本了。”
她这句话明显是对着游风间说的。
游风间一愣：程晓居然也是无限世界的玩家么？
没等他追问，宋九黎匆匆地田埂上爬起来，疯狂揉搓自己的臀部，“我去，这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烫啊！屁股像着火了！”
伶舟也走过来，“这里天气很异常，你们看麦田，里面的麦子都被晒死了。”
宋九黎有些崩溃，“不会又进了什么鬼地方吧，班主任他们人呢，怎么只有我们四个？”
游风间有些幸灾乐祸，“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可能真的又进了个鬼地方。”
宋九黎恨不得立马晕过去，再来个人将他摇醒，告诉他这只是一场噩梦。
上一次那个鬼学校还有鬼老师，害他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原本以为这种鬼经历不会有第二次了，结果居然还来。
伶舟提议道：“在这干站着不是办法，得找个地方躲阴，再待在这大太阳下面，会中暑的。”
这太阳确实毒辣得不正常，伶舟摸摸脖颈处，那一阵火漂过的刺痛，摸了才知道就站在太阳下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晒脱掉半层皮。
程晓眼眸微沉：“先去那边的村子躲躲。”
众人没意见，朝着村子进发，即将入村时看到两根柱子顶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春风村”几个字。
他们还没跨进去，就被人个拦住了。
一个背脊快弯成个半圆的老大爷，十分老态龙钟，手里拄着根拐杖。
他面色阴鸷，“外来人？”
几人点头。
老大爷面色更加阴沉，“春风村禁止外来人进入。”
宋九黎哭着张脸道：“不能通融通融么大爷，再不让我们进去避避暑，我们会被晒死的！”
老大爷还是那副不可动摇的态度，“春风村禁止外人进入。”
游风间眼神微动，“为什么外人不能进？”
老大爷浑浊的眼球转动，死死地盯着游风间，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开口道：“外来人进入，会给村子带来灾厄。”
宋九黎听着只觉荒谬，这是什么旧时代的封建迷信？
还没等他出言反驳，就听游风间微笑道：“那你这个外乡人，又是怎么进的村子？”
“我多希望你能有一天注视着我，哪怕你都不记得我。”
第54章
游风间转头, 就见一个十一二岁女孩在高歌，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头扬得高高的, 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 她正高兴地唱着不成调子的不知名歌, “我多希望你能有一天注视着我, 哪怕你都不记得我~”
小女孩嗓音条件好, 唱出来娓娓动听，偏生白净的脸上, 本应该有的明亮澄净的双眼，却只余下一对黑漆漆的洞, 看着很是渗人。
爱凑热闹的宋九黎也不敢靠近, 只敢远远地看着小女孩嘴里唱着奇怪的歌。
一直躲在背后当背景板的程晓面色阴郁，突然走出来, “别唱了。”
小女孩50斤的体重, 51斤的反骨，不让她唱，她反倒更起劲儿了，唱得更大声。
程晓面色更阴沉, 伸出手就朝小女孩的脸扇了一巴掌, “我叫你别唱了！”
白净的脸上立马出现一个红手印, 肿得老高，但小女孩非但没有苦恼，反而露出一个奇诡的笑容，“嘻嘻嘻, 你被盯上了，今晚就要死啦！”
程晓面色阴晴不定, “好啊，我等你来杀我。”
小女孩笑得更大声，露出两排鲨鱼齿，“不，杀你的不只是我，还有很多哦~”
程晓不是被吓大的，哪怕在班里她默默无名，很是沉默，但她从不缺胆，“那就来。”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程晓下意识回头，恰好与游风间视线相撞，她率先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游风间走过来，笑眯眯道：“为什么打她？”
打一个小女鬼，除了沾上麻烦，没有半点好处。
她刚才的话，他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对程晓这个人没什么特殊的观感，但就这样放任死去，未免还是太残忍无情。
游风间道：“不要和她争执，先处理还没完成的麻烦。”
他扫了眼站在门口的老大爷。
“麻烦”老大爷吹胡子瞪眼，“你小子说话放干净些，小心我不放你们进去！”
游风间面无表情道：“是从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又不是从厕所里倒出来的，有什么不干净的。”
老大爷顿时更气了。
伶舟幽幽道：“大爷你也是外乡人吧，如果这个村子不让进，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老大爷反驳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外乡人！我就是在春风村土生土长长大的！”
连宋九黎都看不过去了，“大爷，你看你脸白的，跟停尸房躺了三天一样，要是你真是这里的人，这么晒估计也能晒成煤炭了吧。”
他们刚刚可都通过村口看见了，路过的村民个个皮肤黑黄，比黑人好不了多少。
这门口守门的大爷虽然算不上细皮嫩肉，但保养的也还算不错，比普通的人还白净不少，身上也没有憨气，一副精明相，怎么看都不像是这里长大的。
游风间微笑道：“现在可以请你放我们进去么？”
老大爷摇头，“虽说外人一般不能进春风村，但只要做到了两件事，就可以破格进入。”
游风间知道关键节点来了，“什么事情？”
老大爷慢悠悠道：“第一件事，你们要跳一支舞。”
众人当场石化了：这大热天，皮都要烫化了，哪有闲工夫跳舞。
游风间更是黑下脸，“没有别的办法么？”
老大爷摇头，“进入这个村子的人，如果不跳祈福舞，就会受到诅咒，不仅如此，还会给村里人带来厄运。”
伶舟眼眸微动，“好的，情况我们已经大致了解，那敢问这舞应该怎么跳？”
老大爷诡秘一笑，利索地扔掉手里的拐杖，弯成半圆的脊背也猛地直起，瞬间从一米五的小老头，变成了一米八的高大汉子，动作十分利索地旋转跳跃，甚至躺在地上来个鲤鱼打挺，手撑在地上将身体撑起来表演十字架大风车。
看呆了的众人：“……”您这是祈福舞，还是表演街舞。
《这就是街舞》没您我不看。
跳完一场，老大爷咳嗽两声，脊背又弯成了半圆，捡起掉在地上沾上灰的拐杖。
原本算阴沉的脸，猛地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瞬间变得慈祥无比，“我展示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宋九黎面色犯难，这老大爷有不少高难度的活，他整不来。
众人互相看，想着让哪个倒霉蛋当出头鸟。
最终还是伶舟主动站出来，他沉声道：“我先来。”
说着，他便开始起舞。
伶舟的动作没多好看，但胜在利落，完成度高，在做撑手大风车时，穿在身上的T恤下摆掉下来，露出一小节腰腹。
宋九黎羡慕嫉妒恨，“班长看不出来啊，你这种看着死读书
的家伙，居然还能拥有腹肌，话说你们法师还需要锻体么？”
收获到隔壁游风间微妙的视线，伶舟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羞惭地扯了扯下摆。
游风间走过去，将他露出来的T恤衣角塞进宽松裤里，沉声道：“下次跳舞衣服扎进去，不守男德。”
不守男德的伶舟脸更红了，太阳晒的。
老大爷拍拍手，“你过关了，下一个是谁？”
伶舟完成度很高，可以说是完美复刻，一模一样，能过关也不奇怪。
一直缩在边边的宋九黎突然站过来，“我来，再不跳就忘记了。”
他看了两遍，除了高难度的撑手大风车，其他动作基本完成，也被老大爷判定为通过。
游风间和程晓相互对视一眼，游风间犹豫着就要开口，就听见程晓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擅舞蹈，我先来吧。”
老大爷点头。
女生的柔韧性要更好，跳出来的舞也更优美。程晓虽然看着瘦弱，但力量感很强，每一个动作都轻松完成了。
老大爷明显对她很满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程晓不想被来历不明的家伙触碰，但碍于可能会惹怒对方，还是硬生生忍住闪躲的动作。
所以人最终看向游风间，只差他一人了。
伶舟面露担忧，程晓说他不擅长舞蹈，如果是真的，那游风间极其有可能翻脸不干。
果不其然，游风间语气略微无奈，直视老大爷道：“我几乎从不跳舞，跳舞次数屈指可数，往往只有在参加别人的葬礼上，我才会献上一曲，如果你非要让我起舞，那我只能在你风坟头上跳了。”
老大爷当场气疯了，脸色恢复成方才的阴沉，像是突然起来的雷霆风暴，随时会予以游风间致命打击，“你这个混小子，等着被晒成人干吧！”
游风间无奈语气更重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听我把话说完。”
老大爷：“……”这副在哄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他黑沉沉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游风间，等着这个逼东西又说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然后再好好地反驳。
可惜游风间大约是抽风又抽正常了，“但事急从权，面对优雅的您，我自然是不介意展示我同样优雅的舞姿。”
说完，他行了个绅士礼，踮起脚尖开始旋转跳跃。
如果说其他人的舞美得各有千秋，那游风间的动作便是奇形怪状。
在忽略四肢不协调，像刚安装上的假肢一样左右顺拐，左右不分，左脚踩右脚，动作记忆混乱重复等一系列“失误”外，也算不上丑。
至少别人看着是在跳街舞，他是真的像在跳大神祈福。
伶舟看愣了，这样真的能通过考验么？
在经历了第十五次左脚踩到右脚差点摔倒后，游风间保持着从一而终的优良品质，将手搭在胸前，再次行了个谢幕礼。
老大爷看得眼冒金光，“那狂放不羁的舞姿，像是真正喝醉酒的酒神，在夕阳狂舞！那谁也猜不到下一步是什么的动作，多么神秘未知！这是神的力量！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这才是真正的祈福舞！”
其余人：“……”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的？
游风间矜持地点点头，“谢谢你的肯定，那现在能放我进去么？”
老大爷遗憾地摇摇头，“虽然你的舞姿很神，简直是yyds，但是你还是需要做第二件事。”
游风间心说老头还挺潮，面上还是平静道：“需要完成什么？”
刚刚跳完舞，接下来是不是要比琴棋书画了？
老大爷微笑道：“第二件事情就简单很多了，只需要你们缴纳一小部分的出入金就可以了。”
经历过鬼老师的压迫，宋九黎神经紧绷道：“出入金是什么，现金么？”
老大爷豁口大笑，嘴唇猛地裂开，露出整个牙龈，“当然不是，我们这里不用金钱交换，你们只需要给我们物品就好了。”
看着老大爷的眼神逐渐炙热，甚至露出垂涎欲滴的眼神，PTSD的宋九黎吓得当场就要叫起来。
不用多问，老大爷十分主动道：“你们只需要缴纳一些内脏皮肉供我们食用，就可以安全通过。”
宋九黎眼睛一翻，当场就要晕过去。
游风间听见老大爷说的，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要写内脏，要是比琴棋书画，那真就完蛋。
毕竟内脏皮肉他是有的，但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他都不太会。
游风间进行“友好”交涉：“你需要多少？”
老大爷笑眯眯道：“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拿得出来。”
游风间若有所思道：“这样啊……那直接给你一个人，你拿去分吧。”
他眼睛在剩余三人中逡巡，装晕的宋九黎皮子一紧，当场就要跳起来。
游风间的视线最终落在程晓身上，向她伸手探去。
程晓面带笑容，“你要……”牺牲我么？
就见游风间铁手无情，抓住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红裙小姑娘，转过头笑眯眯对老大爷道：“你看她行么？”
老大爷：“……”
第55章
老大爷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拒收未成年。”
游风间故作惊讶, “你们居然这么有原则么？”
老大爷义正词严道：“当然，我们绝对是业界最有良心的人。”
如若忽略他之前提的诡异要求，只看他这张略带阴气四四方方的国字脸, 说不定会有点可信度。
游风间笑道, “如果是这样, 那我可就不认同了, 这小女孩作为非人的一生, 可能比我们几个学生年纪加起来都要长，怎么能算作未成年？”
表面是小女孩, 实际上不知道是活了多久的女鬼，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游风间笑眯眯地提溜着小女孩的后脖颈, 荣幸地收获对方的死亡视线与预言, “你今晚将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她语气阴狠怨毒，听起来不像是十几岁小姑娘发出的声响, 倒像是八旬老太压低嗓子从喉咙里发出的恶毒诅咒, 听着如地下停尸场般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可惜被威胁的家伙是个油盐不进的，游风间笑得更灿烂了，“求之不得。”
红裙女孩：“……”
老大爷在一旁看得哑口无言, 知道来的都是硬茬, 不好招惹, 只能恨恨道：“行，既然你们已经交上来货物，那你们便进来吧。”
游风间十分坦然地迈进这个村子，在即将远离老大爷视线时, 他突然转身贴心道：“需要我帮您把这小家伙送到屠宰场么？我怕您老年体弱提不动。”
他故意又提溜一下手里抓着的红衣女孩。
老大爷疑似被内涵，气得脸色铁青, “不用了，你把人交给我，我自己会处理。”
即使知道女孩是大爷的同伙，即使交到他手中最多也是放了，游风间却假装不知道一般，从善如流地将人递过去，“好哦，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老大爷：“……”
神特么照顾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女儿呢。
几人进了村子，不少村民鱼贯而出，手里拿着菜刀叉子，眼神凶恶，“外乡人？”
伶舟走出一步挡住游风间，将他护在身后，主动道：“我们已经通过了守门人的考验。”
村民一听，顿时放下手中的武器，警觉戒备的神色一扫而空，像是川剧变脸般换上和煦淳朴的笑容，“原来是远方的客人来了，你们来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游风间从伶舟背后走出来，“天气炎热，我们路过贵宝地，想住宿一晚，不知可否通融？”
宋九黎原本精神正紧绷，一听到游风间这话顿时想笑，他是看过《西游记》的，大佬这台词怎么这么像唐僧的词儿？
这话如果由大佬说出来，真有点人模狗样的意味。
他们装得人模狗样，村民也
以和善回应，“你们想在这寄住，当然可以，任你们挑选。”
程晓谨慎道：“没有其他要求了？”
村民微笑，伸出炭黑开裂的手，“只需要缴纳一点租金就可以了。”
宋九黎惊恐，“不会又是内脏吧！”
村民比他表现得更惊恐，仿佛宋九黎才是真正的食人魔，“为什么你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哦!”
对方遭遇两次被吃危机，没有容易轻信他，“那你说要什么”
村民脸上隐隐有不耐烦之色，“都说是租金了，那当然是钱啊！”
宋九黎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钱啊，那好说，你要多少”
村民上下扫视众人几眼，像是屠夫在评估要先宰哪只小绵羊，最后他敲定主意，“看你们四个人都是学生，那老汉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原本预想每人五千，现在干脆每个人交一万定金就成了，凑个整。”
众人：学生价还翻一倍是吧？
宋九黎犹豫：“1万冥币”
村民顿时吹胡子瞪眼儿，“你在说啥子傻话，老汉儿我是人，用人的钱，肯定是收人民币噻！”
宋九黎心说你就是鬼，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有些犯难，一万块这个金额不小，虽然他家境不错，但因为之前闯祸，他爸把他银行卡冻结了，现在除了那微信那几百块，说是身无分文不为过。
至于伶舟和程晓更不必说，两个特招生，因为成绩好才进这个学校的，想必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寄希望于……众人将视线聚集在游风间身上。
让别人出钱本身就是比较为难的事，伶舟犹豫片刻，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宋九黎倒是大方道：“大佬，先借你一万，出去之后就还你。”
如果他们还能有命出去的话，他一定还，还双倍都行。
伶舟也道：“我现在手上有五千，我们看能不能够凑齐四万。”
游风间随意地挥挥手，看着目露贪婪的村民，“行了，二维码拿出来吧。”
村民也很前卫，真就从兜里掏出一个智能机，点开二维码，难以遏制兴奋地苍蝇搓手，“贵客小心来，不要输错密码了。”
游风间无视他的谄媚，干脆利落地输入一串数字。
村民眼珠子就没从手机离开，死死盯着转账页面，等着宰来的这一大笔钱入账。
【支F宝到账十万元~】
标准的电子女音在这一方响起。
其余人疑心这机械音普通话不太好，居然能将“四”念成“十”，只有村民兴奋得眼红，握着手机似乎上蹿下跳，像是夺得香蕉的猿猴。
游风间看着他的丑态，轻描淡写道：“多给你一点，希望房间安排得合理写。”
村民听明白这是“小费”，脸瞬间笑开了花：“好的贵客，请跟我来。”
宋九黎震惊地对游风间竖起大拇指，“游哥，豪横啊！”
游风间斜睨他一眼，“你在想什么，这里损失的东西，出去后不会有任何损失。”
哪怕十万块对他不算什么，他也不想便宜这个刁民。
几人跟着村民走，在一众窄小的房屋里挑挑拣拣，勉强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四方院子住。
矮个子里挑高的，条件还是很简陋，房间不够用，必须得两人合住一间房。
程晓是女孩，自然不好和男生一起住，于是三人只得受挤压住一间。
床铺不算大，勉强能挤占两个人，但三个人除非是把人切成片，一摞一摞地累积上去，才可能“舒服”地睡下。
那势必得有人打床铺。
伶舟想着用什么方式来决定谁睡地上，就听见游风间十分霸道对宋九黎说，“你睡地铺。”
这样说明显有些过分，伶舟心下打着腹稿，正准备挽回两人岌岌可危的同学情，就见宋九黎笑容灿烂，“好嘞大佬，你怎么知道我想睡地上，凉快，谢谢你成全我嗷！”
宋九黎想得开，和随便一人睡都是一种精神折磨，与其这样，倒不如主动退出这第三者行列。
伶舟：“……”真是浪费表情。
夜晚深深，三人各自将简陋的床铺整理好，准备安心入睡。
明明大白天热得惊人，堪比撒哈拉沙漠的热度，偏偏晚上又异常寒冷，他们都盖上厚厚的两层被子，冷意还是如跗骨之蛆地黏在背后。
宋九黎突然睁开眼，明白这不是北方的物理冷，也不是南方的魔法冷，而是来自鬼怪靠近的阴冷。
门外不知名的东西有节奏，有律动地敲着门，像是竹节敲在门上，发出轻轻的声响。
宋九黎精神紧绷，不敢说一句话。
敲击声停止，门外突然传来程晓的声音：“你们在吗！我一个人睡害怕，能不能让我进去，我也可以打地铺！”
宋九黎忽视程晓的声音，将头缩进被子里，假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他自从上一次从里世界回去，生怕再一次误入这种鬼地方，研究了很多玄学相关的东西，可惜以他的水平着实看不懂。
于是退而求其次，开始转战小说，大到《聊斋志异》《东瀛百鬼》，小到网络小说灵异类，他全都有所涉猎。
小说里说鬼怪只有获得人的邀请才能进来，外面的障眼法根本难不倒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鬼怪
模仿程晓骗他开门。
哼，不信。
他虽然不算太了解程晓，但以她那沉默的感觉，应该是宁愿自己一个人死在房间里，也不会出来求救。
宋九黎不断做着暗示，可外面的程晓依旧求着让他开门，甚至单独叫他的名字。
“宋九黎，我知道你还没睡，求你给我开开门！”
宋九黎心中一惊，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经验毕竟只是来自小说，万一外面真的是程晓，将她关在外面，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他走到门窗边，手握着门阀，迟迟没有下手，程晓的声音透过门窗，穿入他的耳膜，在他心底炸开了花。
感情和理智在交战，宋九黎犹豫不决，内心痛苦至极。
正所谓一个人搞不定的事情，就要伤害责任共担了，他想不到怎么决定，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转嫁问题：他个小虾米怎么纠结都可能出问题，不如问问躺在床上的两位捉鬼大佬的意见。
他离开大门，鬼鬼祟祟地走到床边，压低声线道：“两位大佬，门外到底是不是程晓，这门我应不应该开啊？”
没有人回答。
宋九黎又叫了声：“大佬？”
房间唯有淡淡风声，和门外程晓的呼喊。
宋九黎：“……”
这特么距离收拾完熄灯才过去几分钟，怎么就睡着了啊！
看来这事还得自己来，宋九黎心说。
现在还没到晚上十二点，应该没那么邪乎，外面应该真的是程晓。
宋九黎下了判断，立马放松下来，走到大门前，手握住插着门的门阀。
第56章
宋九黎没有贸然抽去这一截挡住门的短木, 而是低头东找西找，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一根钢铁撬棍，他小心谨慎地将撬棍也挂在了门阀上, 对门阀进行加固。
门外的“程晓”仿佛有透视眼, 看清他的行为, 诡异地沉默一瞬, 才幽幽道：“宋九黎同学, 你是在帮我开门么？”
这怎么看也不是要帮人开门的节奏啊。
宋九黎轻轻拍拍手上的灰，生怕动作太大吵醒正在睡觉的大佬们, 理直气壮道：“程晓同学，你可以去和女村民挤一挤, 和我们实在是不方便。”
门外的“程晓”一时语塞, 还想再劝说，就听见宋九黎打个哈欠道：“好困, 我先睡了程晓同学, 晚安。”
“程晓”：“……”
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尖锐刺耳，声音恢复成低沉诡异，像是祭坛祭祀呢喃出的奇怪咒言。
宋九黎吓一大跳, 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朝着被子里面钻, 不敢再听不敢再言。
原本他以为外面的真是程晓, 就要去开门，但一靠近门就闻到了一种诡异的味道——浓重变质了的血腥气。
宋九黎就算再傻，也知道外面站的人不对劲，他生怕对方惹急了破门而入, 而一根短木卡在门阀好像很不经推打的，索性又找了根撬棍加固。
心里念叨着差点做错事, 害得大佬们也
差点跟着他一起折腾，愧疚与后怕一时间笼罩在心头。
今晚注定要失眠了，宋九黎心说。
安静的良夜，漆黑的屋子沉下来，几乎看不到一点光，“睡着”的游风间突然出声道：“不要胡思乱想，睡觉。”
宋九黎：“……”
好家伙，大佬原来还没睡么！
那刚才岂不是他的所作所为都被大佬看在眼里了！
那为什么刚才大佬不阻止他？
宋九黎心里更乱了，想着游风间的动机，突然灵光一现，宋九黎明白了：大佬在考验自己！
考验自己这个队友能不能合格，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如果自己去开门，一定会被判定为没有眼力，考核一定算失败。
但最终自己识破了鬼怪，还为门加固安全装置，这简直神来之笔！一定是通过了大佬的考验，肯定对他很满意，才会最后出言关心自己！
他关心自己，也是因为出于认可，将自己当成队伍里的一员！
好耶！
宋九黎自顾自的瞎乐呵，只有游风间自己清楚，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太困了。
他也不清楚宋九黎干什么了，只是因为对方疑似因为害怕鬼怪睡不着，脚不停地在铺的地铺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十分影响他睡觉，所以才出言提醒一句。
当然，游风间也察觉到外面捉弄人的鬼怪，血腥气那么重，想不察觉都难，但那点阴力，也就是个小虾米，还不够伶舟塞牙缝呢。
就算有什么危险和困难，万能的伶天师会解决的，他就先躺了。
外面雨打风吹，漆黑冷寂的黑夜仿佛潜藏着一只凶兽，稍不注意就会将万物拉扯撕碎。
屋内也是一片寒意，但因为有了人的体温，轻微的鼾声打破沉寂，反倒有几分童话众人围在壁炉夜谈的温馨氛围。
轻微的响声出自屋顶瓦块，像是壁虎在爬行。但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所有的肉村民都不可能放过，更不可能有活着的壁虎爬行，那么爬行的就只能是……
剥掉皮露出血肉的人形畸形种，像是壁虎一般悬挂在房顶，瞪着青蛙般的眼睛，顺着瓦砾缝隙的小孔朝里面看。
将自己的身体挤压成小小一条，像水流一般顺着小孔挤压进去，悬挂在内壁。
它睁着青蛙眼盯着三人，挑选合适的下手对象。
目标锁定。
它松开鸡爪般细瘦的手，身姿轻盈地落在床铺旁，露出鲨鱼般细密的牙齿，朝着宋九黎的床铺狠狠扑去！
灯光转而亮起，它像是被抓包的杀人案凶手，狼狈地跌在地上，接受游风间等人居高临下的审判。
游风间看到它的样子，惊讶地挑眉，“没想到守株待兔，却等到了你。”
眼前的畸形种，正是上次袭击谢鹤笙的怪物！
但明显它们只是品种一样，而不是同一个畸形种。
上次那个畸形种见到他们还会估量实力逃跑，眼前这个家伙在这么简单的技法面前都能自投罗网，智力不是一个层面的。
游风间不想应对这么笨的畸形种，想从背包扒拉出物理学圣剑，翻找却没有找见，这才想起他无聊时将东西拿出来耍了耍，然后放在门边了。
悠闲寻过去，发现他的撬棍居然别在了门上，心说不知道哪个家伙暴殄天物，大材小用，将他的宝贝挂在门上，一边无奈地将撬棍拔出来。
撬棍被拔出，门猛地传来一阵哐哐声，游风间知道是没了撬棍的支撑，门外的怪物就迫不及待想进来了。
他捂着鼻子，远离大门传来的血腥气，将撬棍隔空扔给宋九黎，随口道：“我的剑给你，少年，现在是时候到你发挥了。”
舞着撬棍手累，不如多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实践实践，索性这小虾米挨两闷棍估计都得寄，用不着他操心。
宋九黎丝毫没有被当成苦力的自觉，反倒是泪眼汪汪道：“大佬，你放心，我一定会通过你的第二次考验的！”
游风间警觉：什么第二次考验？
他若有所觉地点点头，“那你加油。”
“好！”宋九黎深吸一口气，猛地大喝一声，“我来了！”
他举起手里的撬棍，大喝一声，朝着对方猛地冲去。
明明只是普通钢铁制成的撬棍，在他手里仿佛注入了魔力，如有神助，在他的手里舞动虎虎生风，一下子从身娇体弱的死宅进化成功夫大师，一棍击打在畸形种身上，直接敲出一个坑洞。
事实上撬棍并不真的只是普通撬棍，上面附着着一缕分身——游风间眼睛里怪物的分身。
要压制怪物并不容易，哪怕游风间的异能已经进化成了顶级，仍有对方反噬的忧患。
为了削弱怪物的力量，游风间索性分化怪物的阴魂，其中一缕就注入在撬棍之中。
撬棍有眼中怪的附身，在普通人手里自然如有神助，只不过并不是真的神，而是鬼怪。
用鬼怪对付克制鬼怪，才是最有力的攻击方式。
畸形种被打得不敢还手，老老实实地挨宋九黎的胖揍。
宋九黎越大越兴奋，朝着畸形种狂抡，行为动作越来越疯狂，眼睛一抹黑气闪过，他的手高高举起，最后一击，将撬棍朝着畸形种头顶狠狠砸去！
畸形种像是被秋风扫的落叶，被一击打飞好几米，贴在墙上撕都撕不下来。
宋九黎没有放下撬棍，他的手微微颤抖，因为施暴的兴奋喘着粗气，略带血丝地眼睛环伺周围，寻找下一个动手的猎物。
视线扫到游风间，他举起手，就要冲过来抡，就听见对方道：“够了，松手。”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像是山间清泉，又像是施加魔力的清心咒，洗涤绕在他身上的污秽鬼咒。
笼罩在他身上的阴气破开，宋九黎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正巧倒在他铺好的地铺被子上，撬棍也落在地上随之滚落。
游风间捡起撬棍，指尖轻轻敲在撬棍棍身上，原本还刚直不弯的撬棍，顿时像得了软骨病，像橡皮胶一般柔软地弯下来，亲昵地蹭游风间的手。
可惜游风间对待物品一向软硬不吃，“不要蠢蠢欲动诱惑人来挑战我的耐心，明白么？”
撬棍变得更谄媚了，连连蹭游风间的手。
然而对方只是冷着脸，无情将它扔回空间背包。
旁边一直站着当背景板的伶舟，突然出声道：“那个畸形种的气息不对劲。”
游风间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所以？”
伶舟像是冷静的刽子手，面无表情地说出可怕的话，“我想解剖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游风间脑中迅速过度了一下以往看到的解剖青蛙的血腥视频，于是一边肃然起敬，一边退后两步，默默远离，做了个绅士礼道：“您请。”
伶舟真就从乾坤袋掏出一个工具箱，打开里面全是透着银光的细致工具，有手术刀镊子等，比较完备。
如果不是伶舟穿着休闲宽松的衬衫，而不是正经严肃的白大褂，倒是真的有几分冰山冷酷医生的味道。
游风间见他蹲下，真的要解剖那个死生不明的畸形种，连忙问道：“你就不怕它诈尸么？”
这畸形种本来就长得恶心，现在又被打得血肉模糊，看着能将隔夜饭吐出来，是比什么“巨人观”更恶心的存在，解剖它，需要有能承受“地球下一秒就会被打爆”的心理素质。
但伶舟不在意地球是不是真的会爆炸，他只是面不改色地捏着手术刀，想着先从哪里下刀，“如果它真的诈尸，那么我会……”
他话音还没落下，躺在地上的畸形种腿突然抽动，像是过电般剧烈震颤，原本紧闭的青蛙眼猛地睁开，比先前更大，呈现一个饱满的圆形，只是这个圆形里只有眼白，以及灰沉沉像死人一般的眼瞳。
畸形种张开鲨鱼锯齿般的嘴巴，就要咬过来，伶舟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术刀，猛地扎进畸形种的脖颈。
黑色的血液喷溅，像是墨鱼汁，又像被打翻的钢笔黑墨水，但
绝对不是香型的。
伶舟反应极快，避过喷洒而来的血液。
血液掉在水泥地板上，像是硫酸泼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伶舟走过去，将插在脖颈处的手术刀轻轻拔出来，仿佛无事发生地用帕子擦掉带有腐蚀性的血，淡淡道：“它要诈尸，那我便再将它变成一具尸体。”
游风间佩服他的魄力，面上笑意缓缓扩大道：“现在我相信你是真不怕诈尸了，不愧是伶天师，轻易就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伶舟优雅点头，转头又开始解剖那具“尸体”。
显然作为高中生的伶舟没有进入高校学习过系统的解剖手段，但他的动作却意外的娴熟，动作干净利落，仿佛私下真的解剖过无数具尸体。
见游风间欲言又止，伶舟主动解释道：“天师协会有兴趣班，其中一个项目就是解剖，我跟着其中一个前辈学的。”
游风间若有所思，开始估量天师协会的变|态程度。
解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完全将胸腔破开，里面依旧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游风间看着血上加伤的畸形种尸体，心情复杂，“看这部位，真的像是人类的构造。”
或者说除了外表，内里和人类脏器并无任何不同。
畸形种既是怪物，也有可能是人。
游风间面色愈发深沉，“说来，这畸形种身上并没有任何阴气，它并不是鬼。”
甚至还能在大白天出现伤人，曾经出现在现实，不是鬼，怎么想怎么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伶舟肯定了他的猜想，“它不是鬼，而是傀儡。”
游风间挑眉，“依据？”
伶舟穿戴特制的橡胶手套，将手伸进畸形种胸腔里一番搜寻，最终翻找出一点东西，“依据是这个。”
他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虫，黑色的甲壳，泛着油亮的光，没有脚，所以只能在伶舟手里挣扎蠕动。
虫被取出来，畸形种立马干瘪下去，变成了没有骨架血肉支撑的空壳。
游风间神色一凛：“它是被这个蛊虫控制了？”
伶舟点头，“很明显是的。”
提到蛊虫，两人都是隐隐沉默。
这世界上会用蛊虫的人不多，他们身边恰巧就有一个，而危险又恰巧发生在他们身边。
一个又一个的巧合，迫使他们去怀疑，哪怕他们不愿。
天师协会的会长谌剑锋，与这件事情极有可能脱不了干系。
游风间猛地想起医院那天下午，谌剑锋给问诊完，给谢鹤笙喂下的药，那个药真的安全么！
怀疑的种子种下，只会在时间地推移下不断生长，焦躁像是火一般在游风间心底蔓延。他烦躁地握住自己的手，等反应过来时候，左手大拇指已经传来隐隐的疼痛感。
他将大拇指给掰脱臼了。
这个副本没有任何再待下去的必要，再拖下去，他不敢保证前不久还在医院养生、和他亲切聊天的谢鹤笙，会不会因为这一点时间上的延误，变成那样恶心丑陋的怪物。
必须要出去，别无二法。
游风间看向蹲在地上还在解剖尸体的伶舟，眼神微冷，墨蓝的瞳眸蕴藏着风暴：这个副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要暴力通关。
第57章
伶舟彻底检查完尸体, 半蹲着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沉重道：“我们现在所有的猜想都没有依据，你不要轻举妄动。”
游风间现在不只想轻举妄动, 还想直接发动异能炸掉这个副本,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伶舟看着他面上恍若凝上一层霜雪, 满是森森的冷意, 就要向外冲出去, 连忙赶去拉住他，“你要出去？”
焦躁的游风间, 并没有像菜市场缺斤少两被发现的卖猪肉大叔一样暴跳如雷，他愈发急, 便也愈发冷淡, 只有语气能听出他的烦躁与不耐，“你不要管。”
伶舟没有听他的话, 握着他手腕的手愈发用力, 像是生怕对方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溜走，“外面很危险，你不要出去。”
游风间冷着脸，将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 冷若霜雪的脸上突兀地盛开一抹笑意, “我能应对, 伶舟，我说过了，你从来都不了解我。”
伶舟像是吃馒头被噎住，又如鱼刺卡住, 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如鲠在喉, 吐不出来，只能勉强地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渐渐远去，抽出门阀，彻底走出去，离开他的视线。
游风间手里握着撬棍，想着是先杀光npc还是直接干掉boss，眼前就突然蹦出来一个不识时务的小虾米怪。
小虾米怪应该就是刚才大晚上扮成程晓诱骗宋九黎的家伙，有点脑子，但显然对方游风间还不够。
看见游风间出来，它没有逃跑，而是冲上来，像看到大餐一般狂热，想将猎物拆骨吞吃。
殊不知自以为是猎人的家伙，才是“猎物”眼中真正的猎物。
游风间目露寒光，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朝它摆手，“来。”
虾米怪兴冲冲地跑过来，在靠近时张开大嘴，准备一口吞食美食，却不幸被撬棍一棒子打中脑袋，血浆飞溅，圆圆的脑袋像破开的西瓜，四分五裂。
游风间面无表情地收棍，四扫周围躲在黑暗中隐秘的视线，冷声道：“既然想来，就一起上吧。”
四周顿时闪出很多黑影，黑影逐渐成型，变换成各不相同奇形怪状的怪物，犄角、触手、血盆大口，纷纷朝着游风间冲过来。
危险愈发迫近，游风间却闭上了眼，感受风的轨迹，在第一个怪物即将用爪子划开他脆弱的皮肤时，他猛得睁开眼睛，轻声道：“风刃。”
眼前的怪物瞬间被切割成数块，鲜血飞溅，它死前眼中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小小的一个人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轻易杀死了它。
游风间的动作没有因此停止，而是挥舞着手里的撬棍，顶端明明只有一点锐利楔形工作端头，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却仿佛安装着死神的镰刀，一棍又一棍收割怪物的性命。
他没有任何技法，只是单纯地劈、砍、刺，像街边小混混打群架般没有章法，但身法却是干净利落，像是在雨中跳华尔兹，优雅从容，怪物在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倒下，他身上滴血不染。
砍杀小怪容易，眼前这个长着五只眼珠子的家伙倒是有些棘手，比较难缠，因为身体过于柔软，而撬棍的楔形工作端头到底不如刀剑那般锋利，难以戳进它的身体。
屋漏偏逢连夜雨，挡在他前面的怪物难以攻破，周遭的虾米怪趁虚而出，从背后狠狠偷袭，游风间分身乏术，正准备舍弃前方防御先杀偷袭的虾米怪，一道箭光闪过，飞出正好刺中偷袭的虾米怪，将它死死地钉在地上。
虾米怪挣扎了一会儿，躺在地上，一缕黑烟冒出，它彻底变成一堆白骨。
游风间一边抵挡前面难缠的怪，一边分出心神，看向射出箭的人。
伶舟迎风而立，夜风吹动他的白色衬衫，猎猎作响。他手里握着把琉璃长弓，他手中没有箭矢，只是轻描淡写地拉动弓弦，一道流光便迅速飞出，再次射死一只虾米怪。
他射箭的动作不算快，但效率却极高，说是百发百中不为过，当周围的小怪被射杀的差不多时，他终于举起弓箭，对准和游风间战斗的大怪。
大怪身体柔软
得不像话，伶舟连连射出好几发箭，都被它给轻易反弹回来。
游风间拖住大怪的行动，突然大喊道：“射它的眼睛！”
伶舟握了握弓箭，看着这浑圆的一坨，像是黑芝麻丸子，眼睛多得一比，上面有五只，下面有五只，后面还有五只，一时无奈，“这得射到手断掉才行。”
眼睛再多也得射，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伶舟再次拉弓搭弦，但这次不再是出现一根箭矢，而是整整五根。
伶舟有些紧张，手心不由得出汗，这是他第一次同时射出五根箭，要是瞄准失误射到游风间身上，他一定会死。
但别无他法，游风间的体力渐渐落于下风，如果悠闲地一根一根射箭，一定是游风间先一步被拖死。
想到这里，伶舟目光闪过一抹坚定，他的步伐轻柔，一步步朝着多眼睛大怪靠近，他手极其稳当，没有因为移动而有丝毫的偏差，他在行进中，将五发箭齐齐射出！
细长的光箭在黑夜中闪着细碎的流光，美得像是一片黑暗中盛开的烟火。箭矢凛冽向前，划破夜空，直线朝着大怪射去，五发正中大怪眼睛！
伶舟趁热打铁，再次射出五支箭矢，再次全部正中。
怪物被射瞎五对眼睛，只余下最后五只，血条骤降，它很快陷入癫狂状态，攻势愈发猛烈，像是狂风骤雨袭来。
伶舟还想拉弓搭弦，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他眉头微皱，面色苍白，脸上有隐忍之色：已经到极限了么？
他抬头，看先进入狂暴状态的多眼怪，咬咬牙手搭在弓弦上。
游风间握着撬棍，突然回头对着伶舟大声喊道：“现在交给我吧！”
伶舟微怔，手不由得放松下来，因为手没有力气，琉璃弓箭掉落在地上。
风吹拂过，游风间嘴角挑起一抹邪肆的笑容，露出的眼睛里金色流光闪过。
怪物至少有五米大，对于游风间来说可以说是庞然大物，可他仰着头盯着怪物，更像是神居高临下的藐视。
游风间放下手里的撬棍，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剑，一把真正的剑。
剑是通体的黑色，在夜色下几乎融为一体，但剑锋是锐利的，银白的，像一泓清冷的月光，照在沉寂的夜空中。繁复的金色铭文加持，多了几分神秘古朴的意味。
游风间举起剑，双手掐诀。
伶舟在远处看不清楚他完整的手势，只能大致判断出与他们的道术结印手法不太一样。
手法当然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些繁复的手势是游风间自己瞎想的，毫无章法。
他其实可以直接催动剑进行击杀，但不掐诀就可以驱动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能做到的，哪怕是绝世天才。
为了不引起伶舟怀疑，表现得稍微平庸些，游风间这才装模作样地胡乱比划了两下。
不得不说装弱挺难的，在怪物随时可能一击将游风间头盖骨戳穿的危机情况下，他想的居然是下一个结印动作该怎么编。
瞅着时机差不多到了，再装模作样下去，头就真的要像西瓜一样被敲烂了。
游风间手指轻轻按压在剑的剑锋旁，划出一条血红的口子，鲜血涌注，成一条血线，他轻呵一声，“诸天神佛，九幽冥灵，听我号令，以我之血，一剑诛邪！”
长剑猛地飞出去，飞到空中发出一阵白光，黑色长剑瞬间化为九把分身，朝着多眼怪破空而去！
具体的情景伶舟没有再看见，眼睛被一阵白光笼罩，他只能闭上眼，再次睁开时，黑色长剑没有了，多眼怪也化为虚无，仿佛没有存在过。
伶舟不由得苦笑：原来就算自己不帮忙，对方也能轻易解决。
对方的阴力已经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了，自己好像……真的要追赶不上对方了。
伶舟除了考试完之后的放空，难得有一丝迷茫。
他十五岁就能画出绝品符咒，十六岁驱动老一辈都难使用的琉璃绝弦弓。谌剑锋曾经说他是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天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就连其他人也说他是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虽然当时他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到底年纪轻，有着少年人的骄傲，不以此为荣拿到嘴巴说道，但心里还是为之开心的。
毕竟谁不想当天才呢？
可是有一天，一个横空出世的千年难得一遇的绝顶天才，一出招就将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不难过自己丢掉第一的名头，毕竟这个东西一文不值，只能用来满足不足道也的虚荣心。
他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哪怕再努力，差距也只会越来越大，直到以自己的的能力再无法靠近游风间，直到彻底失去与他并肩而行的资格。
夜晚的风吹起他微凉的发丝，伶舟看着茫茫夜色，光线消失，他仿佛置身一片虚无的梦境，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游风间强制出手，打破了他将自己封起来的梦境，“回神，再不说话，就在你耳边念清心咒了。”
伶舟如梦初醒，勉强地微笑道：“谢谢你，不过我并不太需要。”
少年总是心思敏锐，游风间察觉到对方情绪的异常，“怎么这个样子，被我帅傻了？”
伶舟摇头，“没有，倒是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冲出门？”
游风间轻笑，“和你一样犯傻了。”
头脑被愤怒和猜疑充满，不安焦躁席卷全身，做了不合理的事情。
明明他再清楚里世界的时间流速代换了，哪怕在里世界待上三年，现实世界可能最多也才流动三天，但他却像傻子一样发疯想出去，还胡乱开大杀了一通。
真是关心则乱。
游风间搭上伶舟肩膀，压低音量道：“如果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一下，如果和我有关，那就更应该说了，当然我不会帮你排解，可能还会因为你的少年心事嘲笑你。”
伶舟面色一言难尽，“你这样……我也不敢说。”
哪有人让别人倾诉心事，还理直气壮说要嘲笑一番的？
不得不说，太恶劣了。
游风间打了一通，浑身都酸痛，胳膊几乎抬不起来了，他有些后悔刚才召唤了黑白剑，拿大炮轰蚊子，导致精神力损耗过度，疲累至极。
他将头压在伶舟肩膀上，因为对方的头发丝垂下来，正好落在伶舟颈间，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有些不自在地偏偏头，就听见对方在他耳边道：“别动，让我靠一靠。”
伶舟面上一热，像是蒸包子一样极速升温，但身体却僵硬得不敢动，像一具被绷带裹住的千年木乃伊。
耳边传来那人的低笑，酥酥麻麻的，“真听话啊，小伶舟。”
伶舟喉头一滚，突然觉得有些干渴，不能进房间喝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对方，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像是从世纪初到世纪终了，又仿佛过得很慢，如一根羽毛从天边坠落到地面，拂起微弱的一点尘埃。
他听见游风间在他耳边叹气，“伶舟，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呢。”
伶舟嗓子像堵了块棉花，不知道怎么答，就听见对方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无法追上我，但是没关系。”
因他这一句话，伶舟因为实力差距略微失落的心突然沉静下来，他保持沉默，等着游风间来长篇大论灌鸡汤。
哪知就听见肩膀上这糟心玩意儿突然换了个语气，吊儿郎当道：“毕竟我可是接近神一般的存在，你追不上也合理，就老老实实臣服在我身下，看着我帅气的身姿吧。”
伶舟：“……”
之前的伤春悲秋，仿佛都喂给了狗。
*
天色大亮，宋九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瞧见房间里除他已经没有人影了，只有被解剖的畸形种“玉体”横陈，裸着皮和他坦然相对。
宋九黎生理不适地干呕两句，下意识暗骂一句谁这么变|态把怪物尸体搞成这样，但想到之前房间里住的两尊大佛，心里又默默地想把那
句话收回去。
他开始四处找寻两位大佬的身影，结果都没找见人，只有程晓从另一个房间走出来，和他四目相对。
宋九黎想起昨晚上的经历，心里有些心虚，下意识道：“早上好，昨晚睡得好么？”
程晓点点头，“还行，你有看见游风间么？”
横在危险面前的，是对八卦的好奇，宋九黎嘿嘿一笑，略显猥琐道：“没看见大佬，你找他什么事情？或许我可以代为转告。”
对方没有奇怪他对游风间的称呼，只是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见他。”
宋九黎故意唏嘘一声，心说大早上就吃饱了，好大一口柠檬，酸死了。
被念叨的当事人和伶舟，手里抱着豆浆油条姗姗来迟，“在说什么？”
宋九黎开心地接过来，毫不见外地拆开油条包装袋开始啃，嘴巴含糊不清道：“大佬你们去哪了？”
伶舟神色平常道：“跑去十公里外买早餐。”
宋九黎肃然起敬，“太牛了啊班长，不过不可以让村民帮忙准备么？毕竟他们收了那么多钱。”
伶舟可疑地沉默一瞬，“他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宋九黎突然愣住，停下吃油条的动作，有些错愕道：“这……是什么意思？”
游风间也面无表情道：“意思就是，他们死光了。”
第58章
因为他们昨晚杀掉的小怪, 就是那群村民。
很不幸，他们把引导剧情走向的npc杀光，现在没得玩了。
宋九黎在知道两位做了什么后, 目瞪口呆, 当场石化裂成两半, “不是, 大佬！你们这也太暴力太变……牛逼了吧！”
在接收到游风间的死亡视线, 宋九黎十分识相地改口。
游风间不搭理他，转而问旁边默默喝着豆浆的程晓, “你昨晚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程晓摇头, “我睡得很好, 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也就是就夜袭的几个鬼怪杀掉罢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意外插曲。
宋九黎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听见对方说的话, 顿时大松一口气，“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就好，你是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
他添油加醋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叙述一遍, 着重强调了他的聪慧和英勇, 说完他得意洋洋一笑, 等着对方的夸赞。
程晓不咸不淡地点头，“做得好。”
她转头对游风间说道：“你怎么样？”
宋九黎：“……”
有被辜负到。
游风间摇摇头，“我也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怎么出去。”
毕竟npc全部被杀死了, 剧情进行不下去，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游风间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一般npc死完，这个里世界会崩溃，自动将他们弹出，但现在这种情景却没有出现。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缔造这个里世界的最终boss还没有死，还躲在暗处窥伺。
伶舟突然道：“你们有看到白天那个小女孩么？”
说起来，他们昨晚杀的怪物中，并没有那个小女孩。
程晓默默举手：“她出现在了我房间里。”
伶舟：“那你知道她去哪了么？”
程晓可疑地沉默一瞬，“应该还在我的房间里。”
不过尸体大概是凉了。
宋九黎抱着自己的胳膊，默默远离，觉得自己弱小可怜无助极了。
原以为是两神拖着俩拖油瓶，结果现在才知道，是三神带一个菜鸡。
进入大神队伍，是他草率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么！
程晓默默无言，伶舟索性提议道：“分组搜寻吧，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隐匿的家伙。”
众人点头，却在分组的时候犯难，因为……
伶舟看向游风间，“我们一起……”
程晓几乎同时开口道：“游风间，和我一组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无言。
虽然没有擦出火花，但都有不相让的意思。
宋九黎直呼好家伙，一男一女争一男？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啊。
见游风间也不表态，仿佛身处事外，高高挂起。宋九黎默默感叹一句大佬真渣，深呼吸一口气勇敢出来当和事佬，“要不你俩猜拳决定？”
伶舟和程晓转头，将视线都投注在他身上，无形给他巨大的压力。
宋九黎委屈瘪嘴，“你们不猜拳，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嘛！”
伶舟淡淡出声道：“我找游风间有点事，请程同学行个方便。”
程晓一反常态强势起来，“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能不能多加我一个？”
伶舟语气淡淡，“我们要聊的是关于程同学的事情，你作为当事人，当然听不得。”
宋九黎没想到一向态度温和的班长，态度也会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正当他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时候，程晓突然松开：“随你吧。”
说完，自顾自地向前走，将几人甩在身后。
宋九黎回头看了两眼伶舟和游风间，低声说句“我陪她”，咬咬牙追出去。
等两人彻底走远，游风间才偏头问他，语气带笑，“你要和我说什么？搞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摆起脸色争风吃醋。”
伶舟自动忽略他后面那句混账话，板着脸道：“程晓不对劲，不知道你看出来了么？”
游风间没正面回答，而是道：“你觉得她哪里有问题。”
伶舟：“进村子前，那个红衣女孩对程晓的态度很不一样。”
游风间笑道：“仅仅是因为这个？”
伶舟摇头，“当然不是，还有别的。”
“比如？”
“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烂的味道。”
游风间笑道：“就凭这个就怀疑她？说不定是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她杀死的怪物。”
伶舟听游风间为她辩驳，心底莫名生起一股无名火，但不能发泄，只能在心底沉沉压着，沉声道：“你应该能察觉到她的不对。”
游风间笑道：“不，我没有感受到她不对劲的地方。”
伶舟心底的火彻底压不住，一蹦三尺高，他第一次口不择言道：“你明明很清楚，为什么要袒护她！”
游风间嘴角的笑意消失，恢复成一条平平的直线，眼底像是古井一般平波无澜，“伶舟，冷静一点，好好想想再说。”
伶舟自觉失言，刚刚像是被人控制，换了一个人似的，说出言不由衷伤害人的话，这不该是他。
他唇角微抿，低声道：“抱歉。”
“没关系，”游风间手指着前面的一个院子，“你先去那边看看。”
伶舟想问你不和我一起么，但话到嘴边有失去了勇气，只能点点头，老实地朝着他说的方向走。
游风间仍然站在原地，看着伶舟的背影自眼前消失，眼睛分出一抹视线看向墙角，偷听的人已经离开了。
游风间微微眯眯眼，轻笑道：“还是沉不住气。”
*
程晓心虚烦乱，她不知道游风间看出来没有，好不容易甩掉的宋九黎，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程晓同学，你刚刚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差点就跟丢了。”
程晓面色冷淡，“去上厕所。”
宋九黎垂下头，看着脚下鞋尖，轻轻哦一声。
他视线渐渐往前挪，移到程晓的鞋子上，她今天穿的是玛丽珍的白色小皮鞋，看着很可爱。
但宋九黎却无心欣赏，而是瞪大眼睛，因为此刻程晓是背对着他走在前面，但她的鞋尖却是朝向自己！
宋九黎疑心自己看错了，用手狠狠地揉揉眼睛，再一睁开眼，程晓的脸突然凑近在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宋九黎忍住尖叫，明明心跳加速活像要跳出来，但本能的反应让他做好了面部表情，他略显僵硬笑道：“刚刚有虫子飞进眼睛了，所以揉了揉，程晓，你要帮我吹么？”
程晓一听，果然嫌弃地远离，继续往前走。
宋九黎下意识朝她脚上看，对方还是如刚才那般行走，脚尖朝着
前方，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他抒出一口气，心说果然是神经过敏，胡思乱想。
果然程晓就是那个程晓，没有什么不对劲……才怪！
他刚刚才没有看错！
程晓就是不对劲，大白天的连影子都没有！
家人们谁懂啊，美女怪物竟然就在身边！
宋九黎精神崩溃，扬头朝上天祈祷：两位大佬快来救救我。
可惜大佬听不到，程晓却像是和他有心灵感应，脚步突然顿住转过身来道：“你发现了什么？”
又到飚演技的时候，宋九黎只能尬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不是要找幕后boss么？难道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原本面色就有些苍白的程晓，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白皙瘦弱，仿佛透明一般，下一秒就会像泡沫一样随风散去。
她的面容是平静的，眼神却阴森得可怕，“我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但是，我发现了一只不小心知道我身份的笨老鼠，宋九黎你说，我要不要除掉他？”
第59章
宋九黎不由得大叫一声, 声音变得像石头一般，干涩尖硬，“不, 你不想！”
程晓面无表情地伸出手, 做了个掏心窝子的动作, “你猜我想不想。”
宋九黎欲哭无泪, “程晓你怎么了, 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对方面无表情, 只是伸出的手指甲盖呈现黑紫，像是涂上了一层黯淡的指甲油, “准备好死了么？”
害怕到极致, 宋九黎心肝发颤，头脑却冷静了下来, “你其实不想杀我的, 对么？”
毕竟要是真想杀，早就杀掉了，也没必要和她说这么多。
程晓神情阴郁地收回手，“杀你, 没必要。”
反正, 他都知道了。
背后的门猛地被推开, 年久失修发出咯吱刺耳的声响，宋九黎吓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就见游风间从里面走出来。
宋九黎仿佛见到了爹娘, 扑通一声就跪在游风间脚下，狠狠地抱住他的大腿, 十分没有颜面道：“大佬！大佬救我！”
对方吓出来的眼泪疑似要掉在他裤腿上，游风间不动声色地将脚挪一挪，“你先起来。”
宋九黎从未如此灵敏，连滚带爬地滚在游风间身后，像极了出门惹祸然后跑在父母背后躲着的小屁孩。
游风间可没有当人父母的自觉，只是偏头对他道：“你站远点，这是我和她的私事。”
对方忙不迭连滚带爬到院子最角落躲着。
游风间饶有兴味地看着程晓，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就见对方原本面无表情像一张平淡面饼的脸，顿时放松下来，露出轻松愉快的表情，“被你发现了。”
游风间笑道：“这个时候还演戏？应该给你颁个影后。”
“没有演，都是真情流出，”程晓眼中的伤感一闪而逝，“原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游风间：“记得什么？”
程晓道：“忘了在曾经的某个副本里，救过我。”
在颅内反复搜刮，都没有任何记忆，游风间无比确信没人能对他的记忆动手脚，哪怕是系统也不行，所以程晓这个人确实不在他记忆范畴里，“你认错人了。”
程晓苦笑，“不是我认错人，只是你见过太多人，惊艳之辈众多，不记得我这沧海一粟很正常。”
“你说我救过你，显然你对我了解不够深，”游风间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是毫无情绪，那张单薄没有血色的唇，看着有些冷清不尽人意，“我没有什么好心，不会救任何人。”
他在无限世界摸爬滚打，前期猥琐发育蝇营狗苟，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更别说救人了。
后期看惯人情冷暖，不说里面的人大多两面三刀，就算是良善弱小之辈，就算为人所救，最终也还是会因为自己的弱小无力自保，最终死于非命。
在无限世界，救人没有任何意义，善良被践踏，美好德行被摧毁，利己主义是铁血规则，只有活着才是一切。
游风间自认为也是其中卑劣的一员，他没有救过任何人。
程晓看到他眼底的漠然，知道对方对她的话不为所动，但她没有因此沮丧，而是缓缓带起一个笑，“你忘了，在忘川河，我被水鬼抓住，是你救了我。”
提起忘川河，游风间终于有了反应，“你是忘川河副本的玩家？”
那个副本他还有些印象，因为他就是在忘川河副本得到眼底封印的那个怪物，自此人生有了巨大变化。
当时最难的一个关卡就是淌过忘川河水，忘川河底有水鬼，如果被它们抓住脚踝，就会被拖入水中洗去记忆，成为水鬼的一员。
水鬼抓人有禁制，只有违反规则的人才会被抓，但也有随机事件，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是会被抓走。
游风间挑眉，“我不记得我凑巧扶过什么女生，或者是将她拉出忘川河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程晓摇头，“当时我被水鬼抓住脚踝，即将被拖下水时，你及时解出破解方法，才让水鬼退散救我一命。”
游风间显然不认为这件事值得对方惦念到如今，“就算不是我解出谜题，也会有下一个人，这不算什么。”
就像一个人单独送礼物给另一个人，这的确值得纪念，但如果一个赠送礼物给一群人，而你只是其中一个，想纪念的欲|望会大大降低。
他的救人不具备唯一性，不值得对方惦念这么久。
原以为这么说程晓会放下执念，谁知她突然十分激动道：“您根本不知道1不知道您有多特别，多耀眼！与那群人根本不一样！”
无限世界那群人只会在她濒死时，在余裕的情况下予以施舍，在她身上恩威并施，索取好处，榨干所有价值后被狠狠丢弃。
程晓并不恨那群人，无限世界就是那么残酷，所有善良都被抹杀，被踩在脚底，只有足够自私足够阴毒才能活下去，像她这样的弱者在这个世界只能被盯上，榨干价值悲惨死去。
她根本活不下去。
有时候她甚至希望死在怪物手下，这样就不用任由那群人摆布，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在忘川河，她故意触碰禁制，任由水鬼将她杀死。
只有杀掉，才不用面对这个丑陋罪恶的世界。
直到游风间破除了禁制，驱鬼走所有水鬼。
她清楚地知道游风间是这次行动的领导者。
既然被领导者救了，就要做好被压榨骨血的准备，程晓是这样想的。
她麻木地等着游风间的下一个指令，下一个骇人听闻的要求，可直到对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轻微地风拂过发丝，吹动少女的心思，她都没有等到。
她知道死掉的心活过来了，里面藏着一粒火种。
这粒火种随时可以为了那个人喷薄，燃烧，殉葬。
可她还是没有等到，就已经死去。
程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游风间笑。
游风间讨厌她的笑，发丝粘在嘴角不去扯开，就像水里细碎的水草绞杀路过的航船，虽然不致命，但透着阴暗沉重的气息，着实让人不爽。
游风间抽出黑白剑，“你就是这关卡的boss吧，为什么混进学校，还把我们扯进这里？”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红衣小女孩见到她这么反常。
程晓还是只是笑，语气温柔，“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这里了，你相信么？”
甚至在昨天晚上杀死红衣女孩的时候，感受到杀死她之后流入自己体内的力量，才惊觉自己是这个里世界的缔造者。
程晓道：“我的记忆是模糊不清的……但我还记得你。”
游风间抿唇不语，只是举了举手里的黑白剑，警惕地看着程晓。
像程晓这样的玩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死后成为鬼怪的，阴力都会特别强大。
并且因为他杀死了整个世界的npc，为了维持平衡，失去的力量都会灌注在程晓体内，她现在的力量不容小觑。
游风间举起黑白剑，有恃无恐地问了一个大忌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意想不到的是，程晓并没有发狂，
而是平和道：“记得，因为不小心踩到一个玩家的小白鞋，所以被设计杀掉了。”
无限世界虽然规定不能自相残杀，但是可以利用鬼怪杀人，程晓就是这么死的。
游风间并不惊讶，他比较惊叹的是：“没想到你还能保持理智。”
毕竟大部分人死后化鬼会变得癫狂可怖，而程晓却是几乎和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气息过于平和，阴力也隐藏得很好，要不是游风间敏锐，差点就以为她真是人了。
程晓微笑道：“因为我不想忘记你，所以才保持自我。”
游风间突然举起手里的黑白剑，“但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一样了。”
程晓瞳眸微闪，“这个世界你出不去，只有杀掉我才能出去，对么？”
游风间不带任何情感道：“这点，作为曾经的无限玩家，你应该知道得最清楚不过。”
想脱困无非干崩副本，或者完成任务出去，再或者杀死boss这几种办法。
这个副本或许是因为程晓阴力过于强大的原因，哪怕杀死所有npc也没能干崩副本。
但npc死光了，完成任务这一条线明显也被堵死，那么只剩下杀死boss这一条路了。
“我是非死不可么？”程晓苦笑，“可是我不想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哪怕只是那么一片刻。”
程晓看向游风间，“你为什么那么残忍？”
她的语气轻轻，像是微凉的午后，穿着白裙手里抱着书的少女，因为没带伞受到阳光照晒而向身旁喜欢少年不经意间的抱怨。
“我没期待你突然自刎着替我通关，”游风间用黑白剑格挡住对方突然伸过来的一钢爪，“但你搞偷袭，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了。”
显然她这一招游风间没有防备，连程晓都愣住了，木讷地收回手，看着被黑白剑砍出来的一道痕发神，“原来你说我变了，是真的。”
曾经的她可以点燃火种，现在的她却是要将所有都焚烧殆尽。
游风间举起黑白剑，准备出招时，就见程晓面上无声流泪。
人流出的是盐水，但鬼怪却只能流出血泪。
一滴一滴汇聚成串，滴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血潭，天空开始下起血雨。
他听见程晓哭说道：“原来早就在死的时候，就已经扭曲了么……那真是寂寞啊。”
游风间匪夷所思，“我明白你要抒情，但你为什么要说古早日漫台词？”
程晓：“……”
游风间不看她，而是一边说，一边朝着旁边房间里钻，“下雨了，你要进来躲雨么？”
第60章
下着血雨天空猩红一片, 雨水沿着屋檐一点点滴落，溅起沾湿不知是谁的鞋尖。
有人撑着油纸伞，站在院子中间, 神情幽怨。
手里的伞微微握不稳, 伶舟昨天因为射箭阴力消耗过旺, 还未能完全恢复。
他看着躲在屋檐里避雨的一对男女, 手里的伞柄被他握出一个印子。
伶舟面无表情, 喉头微微发紧，缓缓向着两人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
走近才发现，两人看似“郎情妾意”, 实则剑拔弩张, 尤其是程晓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骨簪，正抵在游风间的脖颈处。
伶舟面无表情：“你们是在拍《大话西游》么？”
哪怕命门抵着利器, 游风间还是能谈笑风生, “不想办法救我，居然还只顾着电影，真是冷酷无情。”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伶舟非常清楚对方有实力躲开程晓的攻击，并且面对程晓的反水, 他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只是无聊地演出罢了。
“不要再磨磨蹭蹭的, 赶紧出去。”伶舟垂下眼睫, “你不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么？”
“我也想出去，”游风间微微耸肩，双手随意一摊，做个无奈的手势, “不过得你来。”
伶舟拧眉，“什么？”
对方笑得漫不经心, 身体微微倾斜，手指着程晓，“杀了她。”
听到是这个要求，伶舟面色一怔，想起上次杀骷髅人的经历，他不由自主道：“一定要我来么？”
“当然，”游风间无所谓笑道：“毕竟我不想杀自己的迷妹。”
哪怕是黑化版的。
若是真动手，那还真是不合格的精神偶像。
伶舟微微抿唇，纠结一瞬道：“好。”
如果是游风间不能做的事，他来，这样是不是也能证明他可以追赶上对方的背影。
程晓冷笑一声，“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空闲的右手随意一挥，院子里顿时刮起一阵罡风，伶舟双手掐诀，同样铸造一道风墙克制，才勉强抵挡。
当事人游风间站在旁边没有出手，而是看着两位“神仙”大家。
程晓手中聚齐黑气，就要朝着伶舟打过去，对方也不是站着挨打的木头人，从包里掏出桃木剑格挡。
两道气流交汇，却猛地被一道强力隔开，两人被气流纷纷震得退后两步，看着挡在中间的黑白长剑。
游风间笑眯眯地握住剑耍了个剑花，便随手将手里的黑白剑抛在空中，伶舟就要去接，就见程晓也伸出手要抢。
黑白剑猛地发出一阵刺眼白光，程晓痛呼出声，面色扭曲地握着灼伤的手，心有戚戚地看向游风间。
对方笑得温柔，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可没让你抢的，小白，回来。”
握在伶舟手里的黑白剑嗡嗡一声，随即飞回。
剑柄温润，伶舟还没来得及感受，剑就没了，他不解地看向游风间，就见对方挑唇一笑，极其欠扁道：“只是在你面前表演一笑，并没有给你用的打算，我可是希望你们公平竞争的。”
伶舟有一瞬间失语，程晓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若是与这个臭道士对局，凭纯实力，她不可能输给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东西。
程晓提唇一笑，曲指成爪，朝着伶舟猛地抓过去。
伶舟不敌，只能狼狈躲避，偶尔在对方疾风暴雨的攻击下出几招，可打在程晓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不痛不痒。
游风间漫不经心握着手里的长剑，翻转手腕，将长剑扔过去，“去吧，小白。”
伶舟手中接住黑白剑，面色疑惑。
“虽说讲求公平，”游风间双手抱臂，姿态懒散地靠在房梁红柱边，挑唇轻笑道，“但我给你开个特例。”
伶舟有了剑，如有神助，原本被程晓压着打，现在却能打得五五开，平分秋色，程晓的手爪根本无法近身，反倒是黑白剑攻势凌厉，在对方身上留下不少伤痕。
游风间作壁上观，看着两人互相打杀，直到看到伶舟毫不犹豫一剑刺入程晓胸口钉死在地上，这才开口道：“够了。”
黑白剑拔出，黑红的血液飞溅，给红柱裹上一层血腥颜色。
程晓猛地挣扎，又吐出一口鲜血了，她双眼流出血泪，明明只是重伤，神情却是麻木，迎接自己的死亡。
伶舟举起黑白剑，犹豫要不要刺下去。
他又犯了上次的错。
下意识无助地看向游风间，就见对方神色冷漠，眼中空无一物，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看法。
他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伶舟因为这句话愈发迷茫了，手中的剑落下也不是，放下也很难。
程晓从地上爬起来，血泪还是止不住地向下流，她双眼空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伶舟面无表情：“你想死么？”
程晓冷笑，“
废话。”
这世上谁想死？没有人，就算是鬼，也不想。
但她真的打不过，索性不再挣扎。
她冷冷地望向对方，“就算是死，也不想落在你手里。”
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黑白剑，哪怕手被灼烧，即将溃烂坏死。
伶舟来不及将剑夺过来，就见程晓将剑架在白皙的脖子上，扯唇一笑，“我只愿……献祭我年少的爱慕之心。”
长剑一横，血水滴落，院子草丛上的红花坠落。
伶舟心情复杂地看着凉透的尸体，掏出一张纸巾擦拭溅满血的黑白剑。
归剑入鞘，伶舟慎重地将这把神器双手奉还。
伶舟道：“boss死掉，世界没有破解，我们可能想错了。”
游风间点头，“确实，所以现在我又有个猜想。”
伶舟：“什么？”
游风间指了指天，“你不觉得这天确实太热了么？”
程晓一死，血雨消失，太阳又溜出来一通炙烤，不远处的土地开裂，地表起一层皮，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般，裂出无数条深深沟壑。
伶舟沉思道：“我体感现在温度，至少有四五十度。”
若是再高些，可能都能煎鸡蛋了，还可以炭烤一切活物。
游风间道：“这太阳是这秘境最后怪异的地方，我猜测只要干掉它，或许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太阳？”伶舟生出一丝荒谬感，“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干掉上面那个东西么？”
学过地理的都知道，太阳是一颗距离地球很远的天体，仅凭人力根本没办法对抗。
游风间神色平淡，“若是真正的太阳，我们确实没办法，但上面的不过只是伪太阳，试一试未尝不可。”
伶舟犹豫，“那……应该怎么做？”
他不由自主地听从对方的安排，将对方放在行动的主导地位。
这在从前是独行侠，喜欢独来独往完成任务的伶舟身上，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他因为游风间，一点一点地改变。
游风间手指着太阳，嘴角噙着笑意，“你听说过后羿射日么？”
伶舟一愣：“什么？”
游风间笑道：“今日，你就姑且充当一次后裔罢了。”
*
伶舟手搭着琉璃绝弦弓，手里用阴气聚起一把光箭瞄准太阳。
太阳看着远，但还算大个，看着比较好射。
但毕竟不清楚伪太阳距离有多远，射击难度究竟怎么样的，谁也说不好。
伶舟拉弓搭箭瞄准“太阳”，但心里没什么底。
手中的箭放出，破空而去，虚虚实实很快消失在眼前。
片刻过去，什么也没发生。
伶舟不信邪地又试了第二箭，依旧什么也没有。
“让我来帮你。”
游风间走过来，握住他拉弓的手，伶舟身体陡然一僵，愣在原地。
他面无表情，很好地遮掩着自己的不知所措，但耳朵却是背叛了面部神经，不争气地遍布满山遍地的红。
“你在紧张么？”游风间调整对方僵硬的站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放松。”
伶舟就算死了，嘴也是硬的，“没有，没有那回事。”
游风间轻笑，“那就别看我，看箭。”
两人的手都搭在弓弦上，弓弦极其有韧性，拉出一道极其突出的三角。
一点金光落在两人手紧握处，那是伶舟自身阴力转换而成的。金光随后叠加一层幽蓝光芒，如同跳动的冷火，冷淡又热情。
两人运起周身的阴力，四周的凳椅都被产生的气流刮起来，又嘭地一声失去着力点，从半空中坠落。
两人都没有闲心去让凳椅恢复原位，他们只是盯着手中这一箭。
热风吹起衣摆，猎猎作响，少年满身风流，楚楚风致，额发随风飘散，露出光洁额头，清晰了俊秀的五官。
游风间挑唇一笑，眼睛盯着太阳，势在必得。
“伶舟，看好了。”
“这一箭，会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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