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江陵才从城郊外一处人家出诊回来,就看到医馆门口围着一大群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对于看热闹之类的事他并不关心,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今早晒的药怎么样了,这个天看起来快要下雨了,自从他接手药房的事情后,药房里其他人就开始懒懒散散,他充分怀疑自己要是赶不回来,其他人也不会想起来把那些药收回来。
想到这里江陵脚步就更快了几分,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被两个壮汉往旁边的巷子里拖去,要不是现在是青天白日的大街之上,江陵差点都要以为自己是被打劫了。
“小江大夫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王大力啊,上上个月我去搬运货物砸伤脚,脚趾骨都碎了,还是您帮我包了大半个月草药才好的,我现在都可以正常走路了!”
江陵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这两人有些面熟,听他这么说便问道:“那还会疼吗?”
“只要不干重活,不走远路,就还好。”
“那还是没好全,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给你治疗只是一方面,你自己也得好好休息,否则留下后遗症就更难治了,回头我再给你开个方子,你每天晚上睡前坚持用这个方子泡泡脚,可以加速你恢复。”
“那感情好!药钱多少,我先给您。”
“不用钱,都是很常见的路边采得到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你自己采回去,按我给的方法晾晒好,搭配着泡脚就行。”
“好嘞,多谢您了!”
“嗯。”
江陵扔下这个字就要回医馆,刚走出两步又被拉住。
“哎哟,小江大夫您瞧我这个记性!”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江陵心内记挂着晾晒的药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但还是停住脚步听王大力讲完。
“您现在不能回医馆!”
“为什么?”江陵皱眉,“出诊的话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收好药草再跟你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医馆里有人来找您的麻烦,您现在可千万别回去。”
江陵听到这话却没什么多余反应,是病人病情反复来找他吗?这种情况他可见过不少,他也不是神,也会有碰到疑难杂症难以医治的时候,病人会一次一次来找他,他也会根据病人的情况不停调整治疗方案,这没什么,医术要进步就不能只停留在他熟悉的治疗范围中,相反这些疑难杂症才是他医术精进的机会。
见江陵执意返回,王大力一个八尺高的壮汉着急得满头是汗,只能一个劲拉着他不让他走,他旁边另一个壮汉看不下去解释起来。
听完另一名壮汉的话,江陵脸上浮现出疑惑,侯爷的小公子他还有些印象,那不过只是中暑了而已,在他这里已经算是最轻的病症了,怎么会出问题呢?
“真要像你们说的这样,那我就更得回去看看了,为病人的病情负责是我的责任。”江陵说着就扯回了自己的衣袖往医馆走去。
没想到挣脱了两个壮汉,又冲出来几个他面熟的病患都拦着他不让他进去,还让他赶快逃出京城,甚至有个老婆婆还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板放在他手里,让他饿的话路上买馒头吃。
江陵无奈地把钱又塞了回去,并告诉大家自己没打算逃,可大家还是拦着他不让他回去。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引起了纪亭玉的注意:“出去看看,门外是什么情况?”
纪亭玉的一个徒弟去门外查看情况,见是江陵被一群人推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便大喊道:“是江陵那小子,他想逃跑!”
听到这个名字,纪亭玉急忙起身吩咐医馆内其他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抓回来!”
其他几人拿起手边的工具气势汹汹就要冲出去,还没冲到大门,就看到江陵挡开众人朝医馆走了进来。
“好你个江陵,你还敢回来!”纪亭玉见江陵自己走回来了,反倒定下了心,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几分,他拍着桌子道:“还不快给安平侯夫人跪下认罪道歉!”
江陵没有理会纪亭玉,而是给陆茵陈拱手见了一个礼,神色镇定,同他上次去侯府给侯爷小公子看病时同样的不卑不亢:“夫人,小公子身体可是还有什么不适?”
不等陆茵陈开口,纪亭玉先发制人道:“你还敢问!我倒是要先问问你,小公子年小体弱,你给小公子下了什么虎狼之药,让小公子病情加重了?”
江陵皱闻言蹙起眉头道:“上次去府上给小公子看诊,小公子只是暑湿入体,我开的方子可为小公子清除热毒,如果是按照药方来服药,不出四五日便可大好,若是小公子病症有所加重,许是小公子的病另有隐情,还请夫人再让我为小公子把一把脉……”
“大胆江陵,你还敢在这振振有词地狡辩!你以为你是谁?侯爷的小公子岂可再交到你这等沽名钓誉之徒的手里,来人,还不快把这厮给我绑起来!”
刚刚一直沉默着看纪亭玉发挥的陆茵陈终于开口道:“慢着纪大夫,这江大夫虽说只是个实习大夫,怎么说也是你们安济堂的人,事情原委你都尚未查明,怎么就喊打喊杀起来?”
纪亭玉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夫人请放心,江陵虽挂名在我医馆中,但我纪某绝非那等不辨是非、纵容包庇门徒之人,江陵医术不精误了小公子病情在先,现在又为了脱罪强词夺理,实属医德丧失,我馆内岂可再容下这颗老鼠屎,在场众人也请做这个见证,我纪某以副馆主之职宣布将江陵逐出医馆,永不录用,稍后我也会让徒弟把江陵送到府上任凭夫人处理。”
纪亭玉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当事人江陵却依然很平静,只是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的他就被赶出医馆了:“纪副馆主,我乃是彭馆主特许录用挂名在馆内,此事是否应等……”
不等江陵说完,纪亭玉就发出一声冷笑:“馆主远游,归期未知,江陵你无非就是想用这个由头来拖延时间,但馆主出行之前已将馆内之事托付与我,此事我意已决,岂容你在这里讨价还价。”
“听纪大夫这意思是要把医馆与江大夫划清界限了?我刚刚可是听其他病患说起江大夫医术精湛,这样的人才就这么赶走了岂不可惜?”陆茵陈故意问道。
提起这个纪亭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这个江陵看着年纪不大,而且并非什么中医世家出身,听说以前一直跟着一个走方的游医学习,按理来说,他根本没资格进安济堂,可听馆主说那个游医以前给过他一个方子,他欠那个游医一个人情,便同意了让江陵进入医馆学习,江陵进入医馆后还是一身江湖游医的习气,对待馆内其他大夫毫无尊卑之分,给病人看病开的也大都是些不入流的土方,甚至有两次还和他们争辩起医学正统药方与这些土方的优劣,真是可笑至极!就算没有今天这件事,把江陵赶走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纪亭玉表面上还是说道:“夫人误会了,纪某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江陵这厮实在不配行医,安济堂作为京都医馆的代表,理应为其他医馆做表率,若不如此,免得其他同行觉得我们是在包庇江陵,岂不辱了安济堂百年清名?”
陆茵陈脸上带上几分古怪的笑意:“照纪大夫说来,这江陵是非逐出医馆不可了?”
纪亭玉心内察觉到陆茵陈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但话已至此,他只能坚定地说:“这是自然。”
陆茵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她又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江大夫你也听到了,安济堂要把你赶走,安济堂作为京都首屈一指的大医馆,他们容不下的人,其他医馆怕是也不敢收你,看来这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一直被纪亭玉打断说话的江陵终于有了发言机会,他脸色严肃地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倒是小公子的病情究竟如何,望夫人给在下一个机会,再给小公子诊治一次。”
陆茵陈简直快要笑出声来了,怪不得这个江陵一身本事,到后来会混得那么惨,简直是个十足的愣头青傻小子,这种时候了还在执着要看她儿子的病情,要是换做其他达官贵族,就凭他说出这种不会看形势的话,恐怕早就把他打出去了吧。
“你真要看我儿子的情况倒也不是不行,本来我此行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水萝,把东西拿出来。”陆茵陈对身边丫鬟悠悠吩咐道。
叫水萝的丫鬟应了一声,从身后小厮手里的盒子中取出一个卷轴,在陆茵陈的眼神示意下,她走到前厅中央,把卷轴缓缓打开。
众人也瞪大了眼睛,目光全部聚焦到水萝身上。
“她拿的那个是什么,我站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人快说说啊!”
“是块红色的布轴……俺看到了,是面锦旗!”
“写着啥的锦旗啊,快念啊,急死个人了!”
“俺不识字……”
“不识字你往前挤什么!”
“别挤了,我识字,我给大家念——苍生良医,杏林典范!”
“是我理解的不对吗,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夸小江大夫?”
“你理解的没错,就是在夸小江大夫。”
“那闹了半天是唱的哪一出,搞得我还以为小江大夫要被赶走了,差点都快被气死了!”
围观的人虽然嘴上抱怨,但得知侯府夫人不是来找茬而是来感谢小江大夫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看到那几个字的瞬间,纪亭玉整个人僵住,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几遍,结结巴巴地问道:“夫人,你、你这是……”
“怎么,我有说过江大夫没把我儿子医好吗?”陆茵陈一脸无辜地说道。
纪亭玉被陆茵陈这副与她无关的模样震惊到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指出:“可是你明明一来就质问我们医馆派一个实习大夫去给小公子问诊的事,要是没诊错脉为何要那般发问?”
陆茵陈似笑非笑地看着纪亭玉:“我只是好奇之下多问了几句关于贵医馆派出诊大夫的事情,是纪大夫你自己什么都没问清就给江大夫定罪的呀,还说什么要把江大夫绑来给我处置,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听过这种可怕的事,一时被吓住了就忘了要送锦旗的事,哎,说起来还是怪纪大夫你,怎么不由分说就给人家江大夫扣上这样的罪名,还好纪大夫从了医,要是在刑部任个一官半职,也不知要出多少冤假错案。”
“你、你……”纪亭玉气极,指着陆茵陈只吐出几个字。
到现在,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是被陆茵陈给耍了,明明是她可以引导自己说出那些话,最后却全部怪到他头上,她要是一进门就拿出这面锦旗,怎么还会发生后面这些事?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给他挖了坑,让他跳了进去,搞得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当真心思歹毒至极!
“纪大夫这是怎么了?怎么气得脸都红了,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江大夫吗?他才是无辜受了委屈的人,纪大夫可要好好给他赔礼道歉才是。”陆茵陈状似无意地又把话题扯回江陵身上,悄悄给江陵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这回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可惜江陵并没读懂她的眼神,见侯府夫人朝自己看过来,他便上前一步:“夫人,请让在下为小公子再诊一下脉,之前在下给小公子诊脉就发觉小公子身体有些虚弱,只是当时小公子在病中,只能以治病为先,若现在病情已痊愈,便可进行调养。”
陆茵陈嘴角的笑僵了一下。
“呀,痛痛,娘亲,痛痛。”再再被陆茵陈抱着他的手突然变大的手劲箍得有些疼,他忍不住小声喊道。
陆茵陈忙松了劲,表情又恢复平静,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意味:“既然江大夫如此挂心我儿,那就烦劳江大夫再给他把一把脉了。”
说着,陆茵陈就把一直挡在再再面前的手拿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再再刚刚一直被娘亲搂在怀里,只能听到声音,但什么都看不到,可把他好奇坏了,陆茵陈刚把手拿来,他就伸着脑袋四处打量。
之前侯府夫人把小公子挡得很严实,围观的众人什么都看不到,现在突然视线中就出现一个长得像年画娃娃的小崽崽,正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大家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议论,生怕吓到这个小崽崽。
再再目光扫过众人,扫到江陵时,立马顿住了,他眼睛瞪得滚圆。
“锅锅!”再再激动地喊道。
第52章
“果啥果呢,在马车上不是已经吃了糖吗,怎么这么馋?”陆茵陈有些不满自己儿子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居然是这么一副小馋猫的样子,见小崽崽身子都要扑出去了,忙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又把他抓了回来。
再再见江陵和陆茵陈都没啥反应,再再情绪甚至比刚刚更激动了,指着江陵又重复道:“锅锅!锅锅!”
江陵看了一眼自己背着的采药筐,最上面铺着一层红色的山楂果,便放下药筐说道:“这是我采来入药用的,颜色虽然红艳,但味酸,小公子恐怕不喜。”
见小崽崽还是坚持不懈地指着自己喊“果果”,江陵叹了口气,取出一粒山楂,用袖子擦干净,递到小崽崽面前。
陆茵陈正在为自己这个小馋猫儿子的表现生气,见江陵捏起一粒山楂递过来,陆茵陈特意没有制止,就这么看着小崽崽一脸惊喜地把山楂接了过来。
这可是哥哥给他的果子!再再喜滋滋地用两只小手抓着果子就往嘴里送,再再才长出了几颗牙齿,平时都是吃软软的果泥果酱,吃这种略微有点硬的果子还有些不习惯,第一口就打了滑,一嘴啃下去,果子只掉了一层皮,再再锲而不舍地又大大咬了一口,这下终于啃下一点果肉,他嚼了几下,小脸突然皱了起来。
陆茵陈好笑地看着小崽崽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模样,揪了揪他肉嘟嘟的小脸:“怎么样,果子还好吃吗?”
再再努力把嘴里的果肉咽了下去,他又把剩下的大半个果子递给了陆茵陈:“娘亲次!”
陆茵陈太阳穴一跳,笑得危险:“我谢谢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说完就用手帕包起剩下的果子扔给了丫鬟。
处理了果子,再再不敢再喊“锅锅”了,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陵。
江陵又上前一步说道:“在下给小公子把个平安脉,请小公子伸手。”
陆茵陈抱着小崽崽把脉不方便,便让丫鬟把小崽崽抱到旁边的软塌上,她还没松手,就看到小崽崽朝江陵伸出了手,一副要江陵抱他的样子。
陆茵陈眼中闪过诧异:“我这儿子倒与江大夫有缘,这还是他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见到江大夫,就这么喜欢江大夫,只能劳烦江大夫多帮忙照顾一下了。”
江陵看过不少小儿病患,抱孩子自然不在话下,只要是来找他看病的,无论男女老幼、贵族平民,在他眼里都只是病人而已,他也没推辞。
没想到他刚把小崽崽抱过来,小崽崽就很自然地搂住了他脖子,开心地脸上都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江陵:“?”第一次看到来看病这么开心的。
江陵小心地把小团子放在软塌上,才给他把起脉,过了片刻,江陵又把小崽崽抱起来还给陆茵陈,然后说道:“小公子确实有些体弱之症,不过并不严重,只要多加调理,就无大碍,我等会给小公子开个方子,让小公子每天饭后喝一剂,半个月后我再给小公子诊脉。”
“多谢江大夫了。”陆茵陈说完又看向一旁已经偷偷溜到后堂门口的纪亭玉道,“纪大夫这是要往哪里去?”
众人视线又随着陆茵陈转移到纪亭玉身上,这才发现刚刚纪亭玉想趁人不备溜走。
感受到众人带着鄙夷的目光,纪亭玉只得直起腰身回头说:“看这天色快要下雨了,我去看看后院有没有晒着草药。”
江陵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目的,忙说道:“今早我出门前晾晒了一些前天采回来的药材,是得赶快收进来了。”说着挽起衣袖就要朝后院走去。
“站住!”陆茵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对江陵不抱任何希望了,她一边把玩着小崽崽的小胖爪爪,一边说:“适才留给纪大夫这么长时间组织措辞,不知道纪大夫有没有想好怎么和江大夫道歉了?”
江陵道:“这事不急,药草……”
“你闭嘴!”陆茵陈瞪了江陵一眼,又看向纪亭玉。
纪亭玉心知今天这关是过不去了,只得朝江陵作了个揖:“是纪某人太过性急,才误会了江大夫,还请江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江陵愣了一下,只是“哦”了一声,又欲言又止地看向陆茵陈,满脸都写满了“我可不可以去收草药了”的焦急表情。
纪亭玉等了一下,没等到江陵的下文,忍不住抬头看向江陵,才发现人家根本没理会他,纪亭玉心内的火顿时更盛了。
这小子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这会子以为有侯府夫人给他撑腰,就拿起乔来,故意在众人面前这么晾着他,简直可恨!
纪亭玉转念一想,又在心内可怜起江陵,陆茵陈不过是借这个机会来找他们医馆的麻烦,江陵这小子还真以为陆茵陈能一直这么护着他?再说了,陆茵陈不过也就是个披着凤凰外套的草鸡,自身都还没能在京城贵人圈子内立起来,这次也就是陆茵陈故意挖坑才让自己栽了,但这件事必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一定会把这件事跟他们家的世交好友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也知道这陆茵陈是个什么货色,到时候别说护着江陵,连她自身都难保!
陆茵陈瞥了一眼纪亭玉阴晴不定的脸色,心内立马明白这人的打算,她冷笑一声,抱着小崽崽站起身面向众人道:“小女子来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嫁入侯府后一心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见过什么场面,今日本来是想来感谢江大夫医治小儿之恩,没曾想闹出这么大个误会,对江大夫多有对不住的地方,小女子在这里给江大夫赔礼了。”说着陆茵陈就给江陵躬了躬身子。
江陵吓得退了半步,满脸迷惑,这侯府夫人怎么回事,刚刚眼神还那么凶,现在突然又变得楚楚可怜起来,难道是患有什么心神失调之症,等会若是有机会他也帮侯府夫人诊个脉好了。
陆茵陈说完又看向众人:“也请诸位给小女子做个见证,今日之事责任全在我身上,是我做事不周到,让江大夫受了委屈,我此番回去后,一定拿出体己为江大夫塑一个金像,一来是感谢江大夫医治我儿之恩,二来是给江大夫受委屈的赔罪,三来我刚刚听闻各位谈起江大夫是均称其医术精湛医德高洁。此等仁医合该成为杏林楷模供世人瞻仰,我发愿为江大夫塑此金像,还请诸位行监督之职。”
听完陆茵陈的话,刚刚还对陆茵陈颇有微词的围观众人也不好意思再指责什么,有人甚至还为她说起了好话。
“其实这女娃的事我也听说过一点,据说她是跟随父亲到京城经商,救了安平侯后被安平侯求娶嫁入侯府,说来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普通人家出身,哪里就学会那些世家贵族欺负平民的臭毛病了,今天这事看来就是个误会。”
“是啊,人家锦旗都做好了,可不是见势不好才变口风的那等小人,还不都是那个纪大夫,一句接一句在那给小江大夫定罪,连侯府夫人都插不进去几句话。”
“我刚刚就想问了,这姓纪的什么来头,连侯府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你们看他给小江大夫定罪时候的那个样子哟,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衙门老爷在判案呢。”
“你们居然不知道这个纪大夫什么来头?苏神医听没听过?”
“苏神医我们当然知道啊,苏氏一门尽出医才,苏神医年仅二十二岁就因医术高超被先皇破格纳入太医院任职,这段佳话京城谁人不知。”
“苏神医就是这个姓纪的舅舅!我听说他舅舅正打算把他弄进太医院呢,以后人家就是吃朝廷俸禄的人,诊治的都是皇帝皇子、皇后妃嫔之类的大人物,当然看不上一个小小的侯府夫人了。”
“现在他不是还没进太医院呢嘛,就这么大谱,什么人啊。”
“还是小江大夫好,从来没有看不起我这穷老太婆,要是碰上这纪大夫,说不准连门都进不去,哎,要是小江大夫走了,我以后要是再想找到这么一个医术又好人又善良的大夫可就难咯。”
“我看这侯府夫人的建议就很好,就该给小江大夫这样的好大夫塑金像,我们也要多宣扬宣扬小江大夫的事情,这样以后不管小江大夫去了哪里,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大好人,总不至于让他被人欺负。”
……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陆茵陈好整以暇地又喝了几口茶,欣赏着纪亭玉气得发绿的脸。
纪亭玉不是想在背后诋毁她吗,那她就让京城这些老百姓都成为传话人,有了塑金像的噱头,这件事估计不出半日就会传遍京城,主动出钱出力的她自然能博个好名声,同时纪亭玉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江陵的事情也会随之传进众人耳中,这些老百姓只以为是纪亭玉“耍官威”,而那些心思弯弯绕绕的世家贵族要是听到这事,肯定会想到纪亭玉容不下有才之人借机打压后辈上,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一辩就知。
陆茵陈原本想多让纪亭玉难堪一会儿,但无奈怀中小崽崽一直试图去抓江陵的衣角,陆茵陈瞥了一眼那个一脸发懵,呆里呆气的傻大夫,不知道这小崽崽是看中他哪点,居然这么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江大夫。
陆茵陈再一次按住小崽崽不安分的小爪子,然后才开口道:“纪大夫,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纪亭玉握紧了拳头,用尽全力压住怒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到来还算平静:“夫人请讲。”
“这金像必定得塑在一个病患较多的地方,安济堂是京城最大的医馆,病患最多,听纪大夫说起贵医馆的医训,我想贵医馆是最崇尚医德的……”
不等她说完,纪亭玉就冷笑起来:“安济堂内只供奉药王神像,就算是几十年前苏神医立下医治皇妃令其起死回生之功,都还没有此殊荣待遇,更何况一个实习大夫?”
“不不不,纪大夫误会我了,我没想把金像放在医馆内,我是想把金像放在你们医馆门口那块空地上,我刚刚来的时候就看过,那里视野开阔,也拦不到过路的马车和行人,来往人流量大,金像放在这是最合适不过,只不过到时候塑金像的时候会吵闹一些,就想着提前和纪大夫你们打个招呼。”
纪亭玉听完,再也压制不住怒火,这个女人心思阴毒至斯,居然还没进门就早已谋划好,想用这种方法来恶心他,让他每天来医馆就会看到金像,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纪亭玉使劲一拍桌子,眼神凶狠地朝陆茵陈走近了两步。
“你想干嘛!”陆茵陈旁边的丫鬟小厮立马围了过来。
医馆其他人也气势汹汹站在纪亭玉身后。
陆茵陈带来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此刻,她并不怕纪亭玉动手,相反要是纪亭玉敢动手,她就更是有了捏死纪亭玉的把柄。
不过令陆茵陈有些意外的是怀里的小崽崽在被纪亭玉拍桌子吓得抖了一下后,见到纪亭玉朝这边走来,他居然撑开小胳膊挡在她面前,一副要把她护在身后的模样。
陆茵陈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一声,她捏住小崽崽的两只爪爪晃了晃:“你这是干什么,玩老鹰抓小鸡?”
“要包、包袱娘亲!”再再颇有气势地说道。
“就你?你还是吃果子吧。”陆茵陈说着脸上坏笑一下,从江陵放在旁边的药筐里随手抓了一粒山楂塞进小崽崽嘴里。
再再下意识就咬了一口。
唔哇,好酸,坏娘亲!再再皱起小脸,气嘟嘟地把脸转朝另一个方向,表示他真的很生气!
被小崽崽这么一闹,陆茵陈的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整个人气势也柔和了一些,正准备“鸣金收兵”,就听一直站在旁边发呆的江陵突然开口了。
第53章
江陵对陆茵陈作了一个揖才说道:“多谢夫人好意,但纪大夫已经把在下赶出医馆,再在医馆门口塑金像恐怕不妥,还请夫人收回成命。”
江陵想象了一下医馆门口塑自己金像的场面,莫名一股羞耻感就涌上心头,那是连他自己看到都要绕道的程度。
陆茵陈一副恍然大悟才想起纪亭玉要把江陵赶走这件事的样子,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江陵和纪亭玉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听陆茵陈又说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大街上一家铺子贴着出售的公告,既然我都打算给江大夫塑金像了,不妨好事做到底,出资帮江大夫把这件铺子盘下来,以后就作为江大夫的医馆,而江大夫的金像就可以放在门口,正好可以供往来的病患瞻仰。”
江陵和纪亭玉脸上纷纷出现同一种震惊的表情:“!!!”这个女人恐怖如斯,居然连这都提前想到了!
纪亭玉比江陵想得更多一些,先前他以为已经抓住了江陵错处,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要把他赶走的话,他正愁要是馆主回来听到这件事会怪罪他,没想到打瞌睡就有人递过来枕头,江陵要是自己也开起了医馆,那事情性质就不同了,他就可以和馆主说是江陵和陆茵陈提前串通好,想出去自立门户,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想必馆主也会觉得江陵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他也只不过是同样被江陵欺瞒的无辜之人罢了。
想通这一点,纪亭玉又换上了平日里那副温润恭谦的笑容:“江老弟,这可是大好事啊,夫人有心帮你办起一个医馆,正好遂了你济世救民的心愿,我们这安济堂虽然顶着一个京城最大医馆之名,但条条框框太多,老弟你在这里行事也多有不便,若是有一家你自己的医馆,对你钻研医道肯定大有助益。”
江陵疑惑地看了看陆茵陈,又看了看纪亭玉,这两人没事吧?刚刚不还一副快打起来的架势,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同盟,不过纪亭玉的话还真的有些打动他,他在安济堂里行医总是有所约束,如果能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
“既然江大夫也同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陆茵陈拍板道?
江陵:“?”啊?他什么时候说同意了。
说完陆茵陈抱起小崽崽就打算离开。
江陵忙追上她:“夫人,此事……”
陆茵陈回头瞪了他一眼,江陵立马噤声了。
“江大夫不必多言,虽说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话,怎可食言,我会安排人负责此事,到时候江大夫有什么要求和他提就是了。”
陆茵陈都坐上马车快离开了,江陵又追了上来,朝陆茵陈又作了一个揖:“多谢夫人慷慨相助,只是不知夫人为何如此帮在下?在下又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夫人的吗?”
江陵平时只是懒于人情世故,但也不是就真的傻到以为陆茵陈是白送他这个大人情,如果是他无法做到或者要违背良心的事,那这个人情他承不起。
陆茵陈瞥了一眼怀里还在眨巴着眼看着江陵的小崽崽说:“就当我给我儿子行善积德,以后这孩子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还要请江大夫多上心。”
这话倒也不假,她今天闹这么一出,要出一口恶气只是原因之一,在者就是她对这个叫江陵的大夫印象挺深。
上辈子这个江大夫一辈子行善积德,医术也是当世顶尖之流,甚至研制出了可以治疗为祸一时的疫病的药方,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加之江陵没什么靠山,最后那个药方被他人骗走领了功,那人害怕东窗事发,就故意陷害江陵医死了人,江陵被投入狱中,虽然最后因证据不足被释放,可他的名声尽毁,彻底无法在京城立足。
陆茵陈还记得那场疫病大概就是半年后开始爆发,上一辈子侯府最先是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厮患上了疫病,然后传给了厨娘,紧接着岑东阳也病了,她原本想去照顾岑东阳,但同时发现自己儿子也有了发病症状,犹豫之后她还是选择先留下来照顾小的,这便让沐安饶有了可趁之机。
岑东阳生病那段时间,沐安饶不眠不休照顾他,岑东阳终于脱离了危险逐渐康复,而沐安饶自己却病倒了,岑东阳又反过来照顾她,两人独处了将近一个多月,感情日渐浓溢,岑东阳还若有所指的说生死关头才见真情,同样因为照顾儿子染上疫病的她,听到这话差点没呕出血来。
她和儿子生死攸关之际,岑东阳已经康复,却一心守在沐安饶身边,一次都没来看过她们母子,她是大人还稍微好些,岑微恒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差点没熬过去,还好终于等到了江陵那个药方,病情才慢慢被控制住了,但岑微恒病情拖了太久,恢复也极慢,造成很长一段时间的体虚,动不动就生病,长到三岁时还没其他两岁多的小孩看起来健壮。
她如今施恩于江陵,到时候江陵必定也会先给她和她儿子诊治,像江陵这样的人才,留着以后必定还有大用,再说江陵这么一个呆子,要拿捏他为自己所用还不简单?
再再看看娘亲一脸沉思,嘴角却微微勾起的表情,心内警觉,每次娘亲要欺负人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忙揪了揪娘亲衣襟上的流苏,指着江陵说:“锅锅,好人。”
见陆茵陈看过来,再再又叮嘱她道:“娘亲,不……不论七虎人。”
江陵也听到了再再的话,疑惑地盯着这母子俩。
陆茵陈一把捂住小崽崽的嘴,笑容十分和蔼地看着江陵:“他是说‘不拦吃饭人’,他这是饿了呢,让你不要再拦着我们的马车,他要回去吃饭了。”
刚刚这个小崽崽是这么说的吗?江陵一脸狐疑,但想到这个小崽崽可是看到野果都想尝一尝,估计他是真的饿了,便退到一边:“夫人、小公子请慢走。”
陆茵陈放下帘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横眉怒对小崽崽:“你这个小崽子,才见他一面,就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胳膊肘往外拐?再再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咦?他只会内拐呀,外拐这个动作难度好高,他掰不过去,手好痛。
看着儿子居然真在尝试把胳膊往外掰,陆茵陈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小蠢蛋,谁让你真的掰手肘,我是问你为什么向着那个江大夫,你不是说要保护娘亲,怎么转头就去帮着外人!”
原来娘亲是怕自己不保护她了呀,再再挠了挠脑袋,然后凑近娘亲,“吧唧”一口就亲在了娘亲侧脸上。
陆茵陈一开始还不知道儿子凑过来是要干嘛,直到脸颊一侧传来湿湿润润的感觉,她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缓了几秒,陆茵陈表情更加生气了。
再再有些疑惑,怎么娘亲还哄不好了,以前他惹外婆生气,亲亲外婆,外婆就不生气了。
娘亲可真难哄,再再叹气。
“你还叹上气了?”陆茵陈忍不住戳了戳小崽崽的额头,“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从小就这样,长大了不得长成跟你爹一样的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是指长得像花花一样漂亮的小公子吗?再再觉得这个说法不错,于是点头指了指自己:“发发公子。”
听到儿子居然承认了,陆茵陈气得正想伸手揪小崽崽的脸,又听他指着她说道:“发发娘亲。”
陆茵陈一脸古怪地问他:“你知道‘花花公子’是什么意思吗?”
再再点头,逐词解释:“发发,漂酿;公子,再再;发发公子,漂酿的再再!”
陆茵陈听完小崽崽的解释,“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再再疑惑地看着娘亲笑前仰后合。
陆茵陈意识到这个小崽崽的想法十分与众不同,便又问道:“刚刚你为什么要亲娘亲?”
“稀饭娘亲,才亲亲。”再再认真地解释道。
陆茵陈问道:“那你喜欢季嬷嬷吗?”
再再点头。
陆茵陈又问道“那你也要亲季嬷嬷吗?”
再再犹豫了一下,季嬷嬷对他也很好很好,如果季嬷嬷生气或者难过,亲亲季嬷嬷就能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再再也点了点头。
“那刚刚那个江大夫呢,你也会亲他?”
再再回忆了一下,哥哥似乎不怎么喜欢亲亲,不过如果哥哥愿意,他当然也可以亲亲啦。
见小崽崽没有否认,陆茵陈残留着笑意的脸冷了下来:“是不是只要有人对你好,你都会喜欢她们?”
再再察觉到娘亲骤变的情绪,但还是诚实的点点头,以前贺佳阿姨、苏芳阿姨、梁小贺、乐乐、蓉蓉、小区的章奶奶、李奶奶……大家都很好,再再也很喜欢他们。
陆茵陈看着小崽崽,表情几变,抬起手似乎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所谓的傻儿子,最终看着小崽崽懵懂清亮的眼睛,又放下了手。
“随你。”说完,陆茵陈不再管再再,脸色难看地靠在马车一侧,闭上了眼睛。
娘亲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了吗?再再有些着急地爬到娘亲身边,学着哥哥的样子,摸了摸娘亲的手腕。
嗯,有点凉,应该是着凉生病了,再再大夫断定道。
然后他费力地抓起马车一侧叠放整齐的小毯子,用力拖到了陆茵陈身边,又十分费力地把小毯子盖在了陆茵陈身上。
“你在干什么!”故意装睡懒得理这个小崽子的陆茵陈终于忍不住了,推开了他,这大暑节下的还嫌她不够热吗?
再再抱着毯子被掀倒在一边,摔了个屁股墩,白白嫩嫩的手臂撞到小茶几一角,立马被磕疼了,但他还是先爬起来抓起小毯子说:“娘亲手凉凉,生病了。”
陆茵陈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小崽崽。
再再一时有些犹豫不决,是自己“医术不精”诊断错误了吗,为什么娘亲这么生气。
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说道:【崽啊,你知道小孩的体温普遍偏高一些吗,你娘体温比你低是正常的,她没病。】
原来是这样吗?再再大夫第一次出诊就误诊了,这让他有些沮丧。
“那娘亲刚刚为什么脸色那么差?”再再虚心地和系统姐姐学习。
【这个嘛……】系统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后面的世界发展情况说出来,【你长到快三岁时就会被你爹安排到沐安饶那边抚养,原世界里你娘想要把儿子夺回来,但可惜儿子更喜欢待在沐安饶那边,你娘就气疯了,据我合理推测,你娘是那种对感情特别执着敏感的人,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如果遭遇背叛就会变成她的心结,她希望自己特殊对待的人也同样特殊对待她,你懂了吗?】
再再摇了摇头,好奇怪,系统姐姐说的词他都知道,但连起来就什么都听不懂。
【额,你听过一个问题没有,你妈妈和你女朋友一起掉进了河里你会救谁?】
再再继续摇头:“再再还小,外婆说再再要等上了大学才可以有女朋友。”
【好吧,那如果你哥哥和你娘亲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哥哥会游泳哦,不用再再救,再再只会狗刨,让哥哥救妈妈。”
【……】聊不下去了,系统不想说话了。
“系统姐姐,为什么哥哥和妈妈要去河边,老师说溺水已经成为了儿童意外死亡的最大杀手,哥哥还跟我说不许我跑到河边玩,为什么他要和妈妈去河边玩,他们不害怕吗?”
【……】它一个好好资深虐文情感大师,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小崽崽科普安全知识。
“系统姐……”
【好了,小师父别念了,你现在只需要去抱抱你的娘亲,告诉她,她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别人都比不上她好,她就会开心了。】
这段话,再再终于听懂了,他又爬到陆茵陈身边,陆茵陈立马往旁边移了一段距离。
抱抱娘亲计划失败,那只能跳过这段了,再再按照系统姐姐教的话说道:“娘亲四偶坠亲滴人,别人都比不三娘亲。”
陆茵陈看着再再许久,终于开口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谁?”
再再:“?”
“我的儿子很笨,一岁半才会叫娘,两岁多才勉强能说出一些简单的句子,我对他的付出他什么都不懂,被人用糖果忽悠着就能认别人做娘,从来看不懂大人脸色,不会因为我生气难过就来安慰我,眼里只有吃的和玩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蠢蛋。”
“但你不一样,你到底是谁?”陆茵陈定定看着再再问道。
第54章
【黄色预警!人物ooc程度达57%,请注意ooc程度超过60%即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系统和再再同时听到了后台播报的预警。
系统立马一个激灵,怎么会呢?陆茵陈怎么会察觉出这么多问题,虽然小崽崽使用的学说话道具效果是有点立竿见影了,但也不至于被看出这么多bug吧。
不对!刚刚她提到了他儿子一岁半和两岁多的事,还有认沐安饶做娘亲的事,这个时间点上的陆茵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系统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难道是重生者?阅遍千万本虐文的系统脑海里立马浮现出这个答案。
擦擦擦,它挑选这个世界的时候后台没有提示有重生者啊,有重生者的世界难度会大幅度提升,更何况这个重生者是反派女配,这不是坑统呢吗!辣鸡数据信息局,都是一帮吃干饭的,这么重要的信息都能漏,它回去就要狠狠投诉它们!
系统还在骂骂咧咧时,陆茵陈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直接凑近再再,直视着小崽崽的眼睛。
再再也听到了系统预警,但是他没听懂啥是ooc,他还问了系统姐姐,可惜系统姐姐似乎有些情绪崩溃地在碎碎念什么,没听到他的话。
再再只得如实地回答:“我四再再呀!”
“我知道你是崽崽,我是问你,你是我儿子吗,还是哪里来的什么妖怪?”她都能死而复生,小妖怪冒充她儿子这种猜想也不算离谱吧。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大晚上不肯睡觉要跑出去玩,她娘亲就会说一些吓人的故事,什么鬼怪披上了人皮装作是漂亮的大姐姐或者慈祥的老奶奶来把小孩骗走,然后掏出小孩的心脏吃掉,她当时还觉得娘亲说的都是骗人的,经历过种种,她竟然有点相信了。
“你是不是变成我儿子,留在我身边吸人精血,还是说你想要我的命?”陆茵陈声音发冷地质问道。
再再摇头,他才不是小妖怪,系统姐姐说他是要来拯救这个世界的!于是再再指指自己,又指着陆茵陈:“再再,保护,娘亲,不桑海娘亲!”
【橙色预警!人物ooc程度达59%,请注意ooc程度超过60%即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少用花言巧语来骗我,你以为我是一岁小孩?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
再再刚要开口,被后台播报惊得回过神来的系统崩溃道:【你别说了,你就阿巴阿巴就好了。】
“啊……巴,阿巴?”再再摸不着头脑地学了一声。
“叫你爹也没用,给我好好回答问题!”陆茵陈下意识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但动作立马僵住,如果面前这个真是个妖怪,她还经常这么凶他……
再再认真地看着陆茵陈,眼神坚定地说道:“再再四娘亲的宝宝,再再要鲁力包袱娘亲,娘亲不要怕!”
看着小崽崽真诚的模样,陆茵陈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连崩溃中的系统也赞叹了一声,这就是演员的信念感吗!说的连它都快信了。
然后下一秒后台继续播报。
【红色预警!人物ooc程度达65%,请注意……。】
系统:【……】
系统躺平了,等待着主系统判定任务失败的声音降临,但等了半天都没下文。
什么情况,程序又卡了吗?垃圾程序部门,居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系统本来已经做好了任务失败,收拾收拾回家的准备。
反正这次任务失败是因为数据信息部门的失误导致,它完全可以提交补偿积分申请,现在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也不会有多大损失,它甚至还庆幸没有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否则一个小崽崽怎么和一个有着重生挂的反派周旋?
结果后台程序居然卡住了!真是令统生气的一天!
“系统姐姐,怎么不念了,是没电了吗?”只听到半截话,再再也很疑惑。
【咳,后面那段是机密,小孩子不能听。】虽然心内在疯狂吐糟老板和同事,但面对宿主,该给老板同事留的体面它还是会留的。
“那我的任务是失败了吗?”再再有些不确定,又有些忐忑,如果任务失败了,是不是就得离开这个世界,那娘亲怎么办?系统姐姐说娘亲会死掉,他还没有帮助娘亲脱离这个可怕的结局呢。
后台还在卡着,系统没接到任务失败的通知,自然也没办法打开脱离世界的通道,只能随口糊弄小崽崽:【暂时还没有。】
“那娘亲会不会不要我了?”
【嗯……这个得看你娘亲自己的意思,你可以努力争取一下。】系统已经彻底摆烂了,反正这个世界的任务是没啥盼头了,小崽崽想怎么作就给他作去吧。
得到系统姐姐的鼓励,再再又重新捡起了信心,他要努力完成任务,拯救娘亲,然后拿到积分去找回外婆和哥哥,他可以的!
陆茵陈在刚刚再再说完那句话后,就一脸复杂地坐回了原座位上,一言不发地在沉思着什么。
再再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发现娘亲没有特别的反应,再再又大着胆子和娘亲贴贴。
陆茵陈瞥了他一眼:“你又要干嘛?”
再再没话找话地指着自己的手臂说:“痛痛。”
陆茵陈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才发现小崽崽白藕一般的小臂上红了一小块,看样子似乎是撞到了哪里。
是……她刚刚不小心推到他的吗?这小崽崽居然能够忍这么久都没哭。
陆茵陈盯着那块红痕,嘴上却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也不会治病,这么怕痛去找你最喜欢的江大夫啊。”
“娘亲吹吹,吹吹就不痛了。”再再眼巴巴地看着陆茵陈。
“呵,这种哄小孩的鬼话你也信,说你聪明吧有时候又真蠢。”陆茵陈嘲讽完,才从暗格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圆盒,她用手指取出一点膏体,捏住再再的胳膊就往红痕处按揉过去。
再再痛得抖了一下,努力握紧小拳头,憋住眼泪花,告诉自己这是娘亲在给他上药,他不可以乱动。
陆茵陈一边给他抹药,一边看着小崽崽痛得小脸五官揪成一团,但还是忍住没有出声,只敢悄悄地给自己痛处吹气。
她心内微动,突然又觉得这小崽崽其实挺像自己的。
回想起来,她上辈子和儿子不怎么亲,的确有一些对儿子失望的原因在其中,那个儿子和她一点都不像,不仅长得不像,性格也天差地别,最主要的是她尝试过和儿子进行交流互动,但她儿子并无法给出她特别的回应,久而久之,她也丧失了耐心,相信了她娘亲说的小孩子三岁前是没有记忆的话,并安慰自己孩子长大了就会好。
可即使长到他会叫娘亲,会走路跑步,会开口要糖吃,甚至开始学习启蒙教育,他都没有显露出多少想亲近她的行为,而他的性格也长成了令她不喜的那种,又怂又爱惹事,她教训过他几次后,反而导致儿子更害怕疏远她。
从儿子身上无法让她找到一个情感的寄托,她只能期待着岑东阳能多给她一些关心,可岑东阳的注意力都被沐安饶所吸引走,她在侯府大宅子内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丈夫可以倾诉,也没有孩子的慰藉,她从一开始的用处理家务来压制自己胡思乱想,到情绪彻底无法控制,她努力过,但到了最后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可是如果她儿子就像现在这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难道你是上天派来的?”陆茵陈喃喃说完又道,“可惜一切都晚了。”
若是上一辈子的她还可能为了儿子忍气吞声,安心当一个好母亲,经过那样惨烈的人生悲剧,她现在只有满腔的恨意,重活一世,她要把她上辈子最后未竟的心愿完成,她要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统统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橙色预警!反派黑化程度95%,危险值已突破75%,请尽快处理,注意危险值达到100%时将进入死局,任务自动判定失败。】
早已躺平的系统翻了个白眼,这个垃圾后台除了会预警还会干啥,天天预警预警,它倒是赶快判定任务失败啊,它还等着去投诉同事,申请回积分呢!
立志努力完成任务的再再听到这个预警,小脸严肃:“系统姐姐,娘亲是不是又不开心了,我要怎么哄好她?”
【你可以给她送礼物,比如化妆品、护肤品、衣服、包包什么的。】一心结束任务的系统彻底开始放飞自我。
再再虚心地在系统指导下买了一套口红礼盒。
当天晚上,正在书房内研读一本药草集的陆茵陈,突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过了一会儿,季嬷嬷一脸怪异地跑进书房,让她去院子里看一眼。
陆茵陈放下书,跟着季嬷嬷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几个丫鬟围在一棵紫薇花树下。
“什么事?”
见夫人过来,丫鬟们主动说起晚上带着小主子在院子里玩,小主子一直指着这棵树,并不停做出挖土的动作,她们本来只是以为小主子要把这棵树给挖走,没想到这么一挖下去,居然挖到了一个盒子。
“夫人你看,就是这个。”一个丫鬟已经擦干净盒子外的泥土,递给了陆茵陈。
陆茵陈借着灯光仔细端详起盒子,这是一个纹饰奇怪的铁盒,不过并没有多余的机关,一揭开盒盖就看到里面放着几只大大小小或粗或长的圆柱形物体。
陆茵陈取出一支长的圆柱,摸索了一下,发现是旋转扭开的设计,她旋转开后就发现里面都是红色的浓稠液体,还带着一个小棒子,她又打开了一支短一些的,摸索之下发现也是旋转而出,只不过旋转出来后是红色的固状物。
“这是笔吗?”
“别胡说,朱笔是一般人能用的吗,我看有点像吃的。”
“你就整天知道吃,我看这像是什么染料。”
丫鬟们七嘴八舌在讨论,陆茵陈只是看了一旁被丫鬟抱着的小崽崽一眼。
再再一直十分期待娘亲看到礼物的反应,见娘亲看过来,立马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陆茵陈:“……”呵,这小妖怪胆子还挺大,被自己戳穿后居然明目张胆挑衅她。
陆茵陈让丫鬟们都散了,自己则是带着盒子回了房间。
再再看着娘亲回房的背影,疑惑地抓抓耳朵,娘亲这是喜欢这个礼物还是不喜欢?
第二天傍晚,许久未见的岑东阳突然来了小院。
刚进门,岑东阳就问道:“听说咱们儿子在院子里挖到了一箱夜明珠?”
陆茵陈:“???”
第55章
冒着袅袅雾气的茶杯被放在岑东阳面前,陆茵陈声音缓缓而平静:“侯爷尝尝这茶,是我用特殊方式处理过的,尝起来带有淡淡兰花香。”
岑东阳胡乱喝了一口又问道:“真的是夜明珠?我还听有人说是一箱血玉,真是咱们儿子发现的?”
陆茵陈淡笑道:“侯爷怎么连这种玩笑话也信,那不过季嬷嬷为了逗微恒开心,把一些小玩意儿埋在了树下,哄他玩罢了,被几个小丫鬟看到,谁知道就传成了这样。”
岑东阳还是有些不信:“我听家中那些小厮丫鬟传得可是有鼻子有眼,说那盒子上画着奇异的纹饰,看起来就不似凡物。”
陆茵陈见状主动拿出了盒子放在桌上:“侯爷自己看看罢,这不过是我爹四处行商,和一个西域那边的商人交换货物得到的,我家里现在还有几个呢。”
说着陆茵陈把盒子打开:“侯爷你看,不过是些哄小孩玩的玩意儿。”
岑东阳拿起一直口红问道:“这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口脂,设计精巧些罢了。”陆茵陈研究了一晚上,大概也明白了这些东西的用途,虽然和她们常用的口脂不太一样,但总归是有共通性的。
听到是口脂,岑东阳瞬间失去了兴趣,他把圆管扔回盒子内:“微恒也不小了,再过两个多月就满周岁了,这些女人的玩意少让他接触,对了,我让你准备的老太妃寿辰贺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早已备下,听闻老太妃信佛,这次贺礼准备的是一尊玉质菩萨像。”陆茵陈回复道,季嬷嬷是个妥帖人,由她准备的贺礼必定不会出错,但也不会有多突出就是了。
岑东阳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讨好一番老太妃,听到是这种中规中矩的礼物,有些不满道:“老太妃那里可不缺菩萨像,说不准当天还会有不少人送同样的贺礼。”
“那侯爷的意思是?”陆茵陈可懒得费心思,若是让岑东阳自己拿主意,到时候被老太妃怪罪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赖到她头上。
岑东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了片刻,目光落到了那个盒子上:“不如就说这尊菩萨像是微恒从树下挖出的,对,就是微恒挖出来的!”
陆茵陈:“……”
“这样的礼物必定是独一无二的,哈哈哈。”岑东阳得意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主意可真是绝妙无比。
再再正和季嬷嬷在院子里抓蝴蝶,就看到侯爷满面喜色地拿着个盒子从夫人房间里走了出来。
再再眼尖地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和他送给娘亲的一模一样。
“盒盒,我给娘亲的。”再再指着盒子说道。
岑东阳也看到了再再,心情大好的他走过来,打算逗逗儿子,还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盒子:“这是咱们微恒发现的是不是?”
再再点头。
“咱们把这个送给老太妃做寿礼,老太妃一定会很开心,到时候微恒也去贺寿,亲手给老太妃送上这份寿礼怎么样?”
再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他送给娘亲的礼物:“娘亲的……四娘亲的盒盒。”
再再有些着急地想要去抓,岑东阳看着儿子有些灰扑扑的小手,皱眉避开:“这是在咱们侯府发现的祥瑞,什么你娘亲不娘亲的,微恒要记住,这就是你挖出的宝贝,和你娘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那可是他专门为娘亲挑选的礼物,可不等再再夺回盒子,岑东阳已经拿着盒子离开了。
陆茵陈收拾好那些口脂,走出房门就看到一向活泼的小崽崽一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被季嬷嬷抱着,小脸上满是委屈。
难得看到小崽崽这副样子,陆茵陈走过来仔细打量起他:“他这是怎么了?”
季嬷嬷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说道:“咱们小主子这是心里有夫人呢,挖到的好东西都想着给夫人。”
陆茵陈把再再抱了过来,带着他来到自己房间,拉开一个小抽屉指着里面那些圆管:“你看这是什么?”
再再垂下的眼眸微抬,看清抽屉里的东西后,眼睛又恢复了光彩,这是他送给娘亲的礼物,没有被抢走!
陆茵陈见他终于又有了活力,便问道:“你还说你不是小妖怪,不然这些东西你是哪里搞来的?”
“再再不似小妖怪。”系统姐姐说不能透露关于它们系统的事,再再只能重复着这句话。
“你不是小妖怪,那是什么,小神仙?”陆茵陈逗完他又说道,“不过小神仙,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情了,要是别人知道这是你做的,你就会被关起来。”
陆茵陈再明白不过人心,她听闻过一个传说,沿海地带出现过一只人鱼,它救了落水的渔夫,渔夫说要答谢人鱼,就约好了在海岸边请它做客,从此渔夫再也没打过渔,也没人再见过那条人鱼。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陆茵陈讲到这里停住,问再再道。
再再点头:“因为渔夫四王子,王子娶了公祖,小人鱼变层泡沫了。”
陆茵陈:“?”
再再见娘亲一脸迷惑,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边讲起小美人鱼的故事。
陆茵陈听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觉得小美人鱼可怜?”
再再点头。
“那公主呢,如果小美人鱼嫁给了王子,公主岂不是也很可怜?”
“不呀,公祖救了王子,小美人鱼也救了王子,公祖和小美人鱼都四好人,不嫁给王子,她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陆茵陈:“……”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会认真地在这听一个小崽崽在这里胡言乱语。
陆茵陈捋了捋思路,终于想起自己要说的故事。
“因为渔夫抓住了人鱼,听说吃了人鱼肉可以长生不老,他就把人鱼关在水箱里,每天割下它的肉卖给那些富人贵族,最终人鱼被割尽浑身的血肉而死,渔夫也赚得盆满钵满,从此世上少了一个渔夫,多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富豪。”陆茵陈说完故事,总结道,“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不能做一个傻乎乎的小神仙。”
再再挠了挠脑袋,总感觉娘亲说的话哪里怪怪的。
再再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他坚定地说道:“再再不似傻fufu的小神仙,娘亲不要怕坏人,再再陪着娘亲,娘亲会好好活下去。”
陆茵陈捏了捏他的鼻子,像是嘲笑小崽崽的幼稚,又像是嘲笑自己:“你还说你不傻,你娘我就是最大的坏人。”
上辈子每个人都是这么说她,一开始那些人轻她辱她,到后来,那些人畏她恨她,提起她时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毒妇”,甚至连那些和她毫不相干的人,见了她也要用忌惮而厌恶的神情看着她,朝路边吐上一口口水,就好像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
与其被污蔑地憋屈去死,那她何不坐实那些人安在她头上的罪名,既然他们叫她“毒妇”,那她就真的毒给他们看,上辈子她棋差一着,没能完成全灭所有人的目标,这辈子她的计划必将天衣无缝,绝对让他们……
“娘亲才不是坏人。”
陆茵陈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脸。
陆茵陈有些不习惯这种亲昵地推开小崽崽的脸,冷哼一声:“你这个小傻瓜懂什么,你娘我做过的坏事你扒着指头都数不过来!”
“娘亲说不帮再再治病,但是又帮再再涂药了。”再再指着自己手臂上的已经变成淡紫色的小块痕迹说道。
“娘亲说一个月不给再再吃鸡蛋羹,过了六天再再又吃到鸡蛋羹了。”
“再再生病,娘亲每天都来给再再喂药,还给再再留了好次的梅子干。”
“娘亲还会……”
“可以了,你闭嘴。”陆茵陈捏住小崽崽的嘴,表情不自然地说,“你懂什么,这都是些表面功夫,我这是为了做更大的坏事。”
再再扒拉开陆茵陈的手说道:“娘亲明明想做好人哒!再再陪娘亲一起做好事,娘亲不要害羞,外婆说做好事是光荣的,我们要勇敢地去做一个好宝宝……哦不,是好麻麻!”
“你外婆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懒得跟你一个小傻瓜啰嗦,去找你季嬷嬷玩去。”陆茵陈说着就把小崽崽交给了季嬷嬷。
再再被季嬷嬷抱出去时,还不忘回头说道:“娘亲,明天开始,再再陪你每天做一件好事……”
小崽崽已经被抱走了,陆茵陈耳边似乎还在回荡他刚刚说的话。
陆茵陈越想越不对劲,什么她想做好人,她怎么可能想做一个好人?都说怨气不散,灵魂才会不入轮回,她必定是因为怀恨死去,才会被仇恨的执念牵引着重生,让她去做好事,那重活一次的意义又在哪里?重新再让人欺辱践踏一世吗?
更可恶的是,她居然被一个小崽崽搅乱了心神,这个小崽崽果然是个小妖怪,惯会迷惑人心,以后她要少和这个小妖怪接触为妙。
第二天,陆茵陈正在房里练字,一个小丫鬟有些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门口伸头探脑。
“什么事?”陆茵陈头也不抬地问道。
小丫鬟听到夫人已经发现她了,忙低下头小步走进书房,她犹犹豫豫地从身后取出几张信纸说:“夫人,我老家来信,说我父母生病,治病花钱如流水,让我寄二十两银子回去应急,我想……我想请求夫人能不能先预支我半年月钱,我……”
“不能。”陆茵陈瞥了一眼站在门外同样鬼鬼祟祟的季嬷嬷以及她怀里的小崽崽,无情拒绝了小丫鬟的请求。
小丫鬟一脸失落地退出了书房。
“你们又有什么事?”
听夫人点到他俩,季嬷嬷只得抱着再再走了进来。
才刚刚走进书房,再再就呱唧呱唧鼓起掌来:“娘亲棒棒,这么快就做完了今日的好事!”
陆茵陈:“?”
季嬷嬷解释道,那个小丫鬟一开始是来找的她,季嬷嬷作为管事嬷嬷,这点权利也还是有的,她本来想答应了小丫鬟,但是被怀里的小主子拉住,然后小主子让她自己来找夫人说。
陆茵陈放下笔,饶有兴味地看向小崽崽问道:“季嬷嬷要帮她,我不允,这还算是我做了好事了?”
再再肯定地点点头:“那个姐姐的锅锅四骗人哒。”
再再连说带比划,说起那个小丫鬟的哥哥是个大赌鬼,每次赌输了就和家里要钱,还写信来骗在侯府做丫鬟的妹妹的钱。
这些还是系统闲极无聊,随口聊起侯府人员八卦时说的,没想到被再再都记了下来。
再再满脸开心地看着陆茵陈:“娘亲即使被人误会也要做好事,真是好善良好善良。”
季嬷嬷看向陆茵陈的目光也满是钦佩,没想到夫人面冷心热,用心如此良苦,真是令她惭愧。
顶着一老一小敬佩目光的陆茵陈:“……”别胡说,她不是,她没有。
第56章
陆茵陈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还会有怕的人。
那个小崽崽自从说话越来越溜以后,每天都会神出鬼没地从某个地方和季嬷嬷一起冒出来,开始他的夸夸论,大到她严厉惩戒下人犯错,小到她顺手收拾掉打碎的茶碗,小崽崽都能找到各种角度夸她人美心善。
忍无可忍的陆茵陈对季嬷嬷暗示,让她不要再带着这个小崽崽到处瞎逛,尤其是不要到她面前瞎转悠。
季嬷嬷却说道:“夫人,我倒觉得跟着小主子每天到处走走学到了不少,实不相瞒,老身以前有时候也会觉得夫人您待人接物过于严厉刻板,如今才知道夫人的一片良苦用心,要不是小主子点出来,我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单是我,连咱们府里这些丫头小厮,以前也不少在背后说您治家手段狠厉之类的话,现在大家终于理解了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忍受了多少委屈,上次那个差点被哥哥骗走月钱的阿珠还说想来感谢夫人您呢……”
“等等,”陆茵陈坐不住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小崽子还跑到其他人面前说了这些话吧?”
季嬷嬷抱着小崽崽,满眼慈爱,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没长嘴,还是多亏了她们的小主子。
季嬷嬷的表情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陆茵陈握笔的手都抖了抖,她放下笔严肃看着季嬷嬷道:“你就不觉得一个这么大的小崽崽会说这么多话很不正常?”
“咱们小主子像夫人,打小就聪敏过人,会说话不稀奇。”
陆茵陈提醒季嬷嬷:“我可没有九个月就小嘴这么能说会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小主子这以后肯定是要有大出息了。”
陆茵陈:“……”季嬷嬷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陆茵陈又道:“你就不奇怪他一个小崽崽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有些事连她都不知道,这小崽崽不是小妖怪还能是什么?
季嬷嬷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咱们小主子和夫人母子连心,夫人的用心他都知道的。”
陆茵陈:“……”完蛋了,季嬷嬷也被这个小妖怪蛊惑了心智。
陆茵陈有些头痛了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季嬷嬷,你把微恒放在我这,我想以后亲自教导他。”
季嬷嬷一听是夫人想要多和小主子亲近,心内更高兴了,应了一声就把小崽崽交给了夫人,自己退了出去。
等季嬷嬷走后,陆茵陈脸色一黑捏住小崽崽的脸:“谁让你去别人面前胡说八道的?”
再再丝毫没有被陆茵陈一脸凶狠的表情吓到:“娘亲明明就是在做好事呀!再再只是陈述事实。”
“我才没有!你以后就给我老实待在我身边。”少去外面给她抹白。
陆茵陈把小崽子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自己继续翻书抄配方,没过一会儿,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凑了过来,不吵也不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纸上的字。
陆茵陈冷笑一声:“害怕了?”她誊写的可都是一些毒药的配方,普通人可能看不懂,但这个小妖怪应该能看懂吧。
再再摇了摇头,指着一个字问道:“这是什么字?”
陆茵陈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饶有兴趣地说:“你这个小妖怪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居然不认字。”
他才不是不认字,再再争辩道:“我会好多好多字,只是不会这个。”
陆茵陈指着纸上的“烏”字念了一遍,又解释这是乌黑的乌字。
再再有些疑惑地抓起笔在旁边写了一个“乌”字,他第一次使用毛笔还不习惯,写得歪歪斜斜,但好歹看得出来写了什么。
“这个才是‘乌’字。”再再很确信老师和哥哥就是这么教的他。
陆茵陈仔细一看,才发现了两个字的相似和区别之处,总的来说小崽崽写的字就是她所写的简化字,或许这是他们小妖怪使用的特殊文字?陆茵陈来了兴趣,她在誊写这些配方时也会十分注意不让别人看到,普通人看不懂就算了,懂医术和毒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但如果用这些奇怪的简化字,就能够降低被人发现的风险,而且写起来也更简便。
陆茵陈便找出了一本千字文,一边教小崽崽认字,一边让小崽崽把自己认识的简体字写下来,顺便因为实在看不下去小崽崽别扭的握笔姿势,她只得满脸嫌弃地亲自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笔落笔运笔。
有些担心夫人没有带崽经验的季嬷嬷,借着送茶点的机会过来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夫人对外再强硬,到底也是个母亲啊,面对她们小主子也有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季嬷嬷不住点头。
抬头看到季嬷嬷一脸欣慰表情的陆茵陈:“……”季嬷嬷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大暑过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月十六,岑东阳盛装带着陆茵陈和再再一同赴老太妃的寿宴。
宴会当天,王府外车水马龙,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众人都知道当今圣上很重视这个养母,像岑东阳一样打着讨好皇帝心思而来的人不在少数,整个宴会上热闹非凡。
下了马车,岑东阳带着礼物前往男宾区域,而陆茵陈则是带着再再在仆从的引导下往贵妇贵女所在的眷属区域走去。
像今天这样的场合,很少见带这么小的孩子出席的,但今天是岑东阳特意交代过,所以她才把再再带了出来。
其他夫人也有把小孩带出来的,但带的一般都是至少四五岁以上已经懂一些事的小孩。
贵妇贵女们各自成圈子,互相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小孩们则是在另一边玩闹。
陆茵陈抱着再再穿过回廊,衣襟突然被扯了几下。
再再指着旁边说道:“漂亮的花花。”
虽然知道自家小崽崽不是个会因为要不到东西就哭闹的性格,但毕竟是他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陆茵陈怕他紧张,见他喜欢路边的花,就随手折了一枝递给他。
再再拿到漂亮的花花,开心地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下一秒,陆茵陈耳边就多了一朵大红花。
再再满意地看着娘亲:“花花娘亲,漂亮!”
陆茵陈:“……”
陆茵陈两只手都抱着他,腾不出手来摘掉花,见他高兴,便也随他去了。
陆茵陈刚刚走近眷属区,就察觉到不少目光朝她扫来,那些目光中带着好奇、鄙夷、不屑,繁杂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种场面她上辈子经历得多了,已经完全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她抱着再再来到席位上坐下。
再再今天吃完午饭就被嬷嬷丫鬟带去沐浴更衣,捯饬了一下午,晚饭都没有吃,小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见到桌上有那么多看起来很好吃的糕点,眼睛都放光了。
陆茵陈见他这模样,就把几叠小糕点挪到了他面前,让他自己选着吃。
“瞧她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是饿死鬼投胎的吗?”一个贵女忍不住说道,这种场合下大家是来做交际的,那些食物只不过是应景之物,谁会像这样一来就坐下埋头吃吃喝喝起来。
“可不是没见过世面吗,你看安平侯带她出来过几次,这些点心听说是御膳房亲自制作好送出来的,她这辈子可能就只吃得到这一次了,你还不让人家多吃点?”旁边另一个女人说着捂嘴笑了起来。
这话引得周围的女眷们一阵发笑,其中一个说:“话虽如此,但连带着把儿子也教成这没见识的小家子气模样,也不知安平侯看到会作何感想。”
女人话音刚落,就看到陆茵陈那个小儿子,拿起一块粉丝的荷花糕递给了隔壁桌正襟危坐的一个蓝衣小孩。
那个小孩年纪看着也不大,顶多四五岁的模样,但小小年纪就一派威严,颇有他父亲威远将军之风,而且他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妹妹高月公主,身份可谓十分尊贵,任是这些大人也不敢小看他。
蓝衣小孩看着旁边桌伸过来的小胖手以及一块点心,只是瞥了一眼,又立马目不斜视认真端坐。
“咕咕咕~”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小哥哥,你肚肚在叫哦。”再再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的平静。
蓝衣小孩:“……”
“再再都尝过了,这个点心是最好吃的,甜甜的,糯糯的,香香的,也给你一块。”
蓝衣小孩不说话,连眼神都没多分给再再和他手里的荷花糕一点。
“咕咕咕~”又是一阵肠鸣声响起。
蓝衣小孩:“……”
“小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再再疑惑地问道。
蓝衣小孩握紧小拳头,他得忍住,才不能在这种场合丢脸。
“咕咕咕~”可是肚子根本不听话!
蓝衣小孩头上冒出冷汗,眼中是濒临崩溃前最后的倔强。
突然头上被一双柔软的大手覆盖:“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得有一会儿,云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郑云霁抬头就看到母亲来到了自己身边,母亲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知道这是母亲生气了,因为自己给他丢人了。
“是,母亲。”郑云霁机械一般低下头,拿起一块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边吃还边保持着母亲教导他的餐桌礼仪,两块甜糕下肚,郑云霁就停下了手,他用旁边的毛巾擦干净手,又恢复了先前正襟危坐的模样,整个过程都没有看旁边的再再一眼。
见儿子吃完,高月公主又冷冷瞥了一眼陆茵陈,陆茵陈也面无表情地回视过去,两个女人的目光相接又分开。
再再望着一言不发地两个大人和小哥哥,疑惑地小脑袋转来转去看着她们,最后被陆茵陈一把薅了回来。
“坐好,你自己吃自己的。”陆茵陈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尴尬,认真照顾着儿子。
“娘亲,口渴。”再再吃了好几块糕点,嘴巴里干干的,就和陆茵陈要水喝。
陆茵陈扫了一眼桌上,只有酒和茶,便向周围侍女要一碗蜂蜜水,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侍女返回,陆茵陈只得叮嘱小崽崽坐好不要乱动,自己起身去找水。
高月公主在处理好儿子这边的事情后就回到了女眷之中,不一会儿,几个小孩就结伴朝郑云霁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世家名门之后,以前就和郑云霁认识,只不过就算是同龄人之间,也分着小团体,郑云霁从来不和这帮母亲嘴里的小纨绔玩,这些“小纨绔”也很讨厌郑云霁,因为家里的长辈总是会拿郑云霁来跟他们做对比,然后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
他们被家里长辈训斥后就会生气地来找郑云霁吵架,郑云霁从小就人狠话不多,被他们吵得实在烦了,就会直接动手,只不过不知道郑云霁哪里学来的阴招,打人很痛但不留痕,他们被郑云霁教训后找大人告状,大人们检查过他身体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判定是他们在撒谎骗人,他们简直气得要死。
今天这么多大人在场,他们就要郑云霁原形毕露!
带头的小孩如往常一般言语挑衅了一遍郑云霁,按照平时,他多说上几句,郑云霁生气之下就会动手,可今天郑云霁刚刚经历过饿到肚子打鸣的丢脸场面,心情正郁闷,根本懒得理他们。
几个小孩把提前想好的挑衅台词都说完了,可郑云霁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们词穷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得灰溜溜地站起身打算离开,转身就看到旁边桌上坐着一个长得冰雪可爱的小孩,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小外套,称得皮肤更加雪白,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这边。
“小孩,你看什么看,你跟郑云霁是一伙的吗?”带头的小胖子一叉腰站到再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郑云霁本来懒得理他们,看这件事情波及到旁边的小孩,只得皱眉起身,这些“小纨绔”惯会欺负人,隔壁桌的小崽崽连路都不会走,待会被欺负哭了也是麻烦。
他正要开口让这些讨厌鬼离开,就听到隔壁桌的小崽崽说道:“胖哥哥,你的衣服这里破了。”
“你说谁胖呢!”小胖子最讨厌别人说他胖了,但听到小崽崽说他衣服破了,还是好奇地低下头看去。
“这里破了,”再再指着他衣服上飞起的一小条布料说道,说着还小声叹气,“胖哥哥真是好可怜,只能穿着破衣服来参加宴会。”
小胖子脸色涨红,这肯定是刚刚玩耍的时候不小心在哪里勾破的,但是他怎么可能在一个小崽崽面前承认自己穿着破衣服:“你这小屁孩懂什么,这是线头,衣服上都会有的!”
再再疑惑地看了好几眼,摇头道:“是线头的话一扯就掉了,你这个明明是破了。”
小胖子憋着一股气说:“我这个就是线头,不信我扯给你看。”
说完小胖子使劲揪住小布条一扯,果然把小布条扯了下来,小胖子正得意地要展示给再再看,下一秒,突然他的衣服传来布帛破裂的声音。
小胖子本来就有些肥嘟嘟的,家里给定制衣服时特意给他收束了一点腰身,让他看起来没那么胖,结果被他那么一扯,整件外袍的腰部呲溜就炸开了,小肚腩也从裂开部分挤了出来。
小胖子震惊地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肚腩,“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郑云霁:“……”似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郑云霁和其他几个小孩都表情复杂地看向一旁的再再,这小孩当真深不可测,这就是传闻中的兵不血刃吗!
再再:“?”他什么也没有做呀!
第57章
陆茵陈取回一碗花蜜甜水,正往回走。
长廊四通八达,路过一个拐角,另一条长廊上又走过四个女人,正说说笑笑也往眷属宾客席走去。
“你看到她没有,头上还戴了一朵大红花,简直俗气死了。”
“怎么没看到,那么大一朵想不看到也很难吧,真不知道安平侯看上这个土包子哪点。”
“不过她生的那个小孩倒是长得还挺惹人喜爱的。”
“长得好又有什么用,有那么个娘亲,不被带歪才怪,你刚刚没在是不知道,她那个儿子那么小就满是心眼子,拿着块糕想讨好高月公主的小公子,可惜人家根本不理他。”
“也不照照镜子,他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我都替他尴尬。”
“小孩子懂什么,肯定是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教的呗。”
“啧啧,我可要让我孩子离他远点,免得被带坏。”
几个女人正说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让让”,她们回头,就看到陆茵陈端着一碗水正走在她们身后。
几个女人立马噤声,脸色尴尬地互相对视了几眼。
其中一个女人也不知是羞还是恼,语气不大好的说道:“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陆茵陈冷笑了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更何况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没做亏心事又怕什么鬼?”
“我们能做什么亏心事,倒是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偷听!”另一个女人也说道。
“这路又没写着只许你们走,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你们要怕被人听见,以后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就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去做。”
女人们被戳穿,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个拿着扇子的女人白了陆茵陈一眼道:“谁说我们是在背着人说坏话,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些实事而已,要嫌丢人某些人就别做丢人的事啊。”
“我有什么好丢人的,自己内心龌龊才会看别人做什么都龌龊。”
“你骂谁龌龊!你这个乡下来的……”女人双目一瞪,正要和陆茵陈理论一番,突然一个女人跑过来打断了她。
“金夫人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聊天,快去看看你儿子,正在哭呢。”
“怎么回事,我刚刚出来时他不还好好的吗?”金夫人忙提着裙摆往回赶。
金夫人等人还没踏进眷属宴席区,老远就听到了中气十足的哭声。
“诶唷,好好的这是哭什么!”金夫人小跑过来,一把搂住了儿子,一边安慰他一边用手绢给他擦脸,当然也看到了他破裂的衣袍和露在外面的小肚腩。
旁边已经围了一圈人在指指点点,虽然早有仆从送外套过来给他,但小胖子只顾着哭,压根没理旁边的仆从,见到自己娘亲过来,才委委屈屈地扑进她怀里。
见旁边有人用手绢捂着嘴在笑,金夫人又气又心疼儿子:“这究竟是谁干的,谁把你衣服弄成这样的?”
小胖子羞红了脸,一头扎进娘亲的怀里呜呜哭泣,根本不想提起伤心事。
金夫人只好抬头朝旁边的小孩看去,其他几个和小胖子平时就玩在一起的小孩见金夫人凶戾地看过来,吓得纷纷倒退几步连连摆手摇头,金夫人眼熟这几个孩子,知道这几个孩子是她夫君部下的孩子,平时都围着她儿子当小跟班,量他们也没胆量来欺负自己儿子,金夫人又把目光投向旁边个子稍高的蓝衣服小孩。
郑云霁毫不怯懦地直直迎向她的目光。
“是不是你这个小鬼……”金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女人拉了一下袖子,小声告诉她这是高月公主和威远将军的儿子。
金夫人立马住了口,又看了这小孩几眼,虽然她觉得在场的小孩里最有可能欺负自己儿子的就是这个小孩,但她已经看到了高月公主正朝这边走来。
金夫人只得移开目光,目光所及处是一个手里还捏着半块糕,嘴里塞得像只小松鼠的小孩,正瞪着黝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们,他旁边就坐着刚刚端回花蜜水,有一搭没一搭投喂着儿子的陆茵陈。
这不是那个乡巴佬女人的儿子吗?连路都不会走,应该不是他,金夫人想着又把目光放到其他小孩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在众人异样目光的围观中,金夫人逐渐丧失了耐心道。
几个小孩被金夫人吓到,立马忍不住哭了出来。
“金夫人,都是小孩子,你别吓到他们。”这几个孩子的母亲忍不住说道。
“那你们倒是说说,我就出去了那么一小会儿,我儿子怎么就这样了?”这些女人不过是她夫君部下的家属,平时她们都是上赶着讨好巴结她,金夫人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说话也很不客气。
女人们为难地看了看自己儿子,当时几个小孩凑在一堆,大人们都以为他们是在玩闹,也没在意,等到大人们听到哭声,就只看到金夫人的儿子衣服破了,谁都没看到事情经过。
现在这几个小孩都只顾着哭,根本说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高月公主的儿子郑云霁就那么小手一背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冷冷看着她们,根本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另外那个在吃点心的小孩……嗐,还是算了,连周岁都没满的小崽崽知道什么。
一时间场面僵持住了。
“是胖哥哥自己把衣服拉坏的。”一个小孩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再再牙齿还很少,嚼了很久才吞下嘴里的点心,看那个凶阿姨一直在质问那些小哥哥,都把他们吓哭了,再再只好站出来说道。
陆茵陈把花蜜水倒了一小盏喂到儿子嘴边说:“喝你的,少说话。”
金夫人听到这话却不依不饶:“你说什么,什么胖哥哥?”
再再咽下一口甜甜的花蜜水才指着小胖子说:“胖哥哥自己把衣服扯坏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胖子听到这句话,从金夫人怀里抬起头来生气道:“呜呜……明明是你……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去扯衣服……呜呜……都怪你!”
金夫人一听这话,以为总算是冤有头债有主找到罪魁祸首了,双目喷火地看着再再和陆茵陈:“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从小就不学好,把我儿子衣服给弄坏了,还在这装没事人!”
陆茵陈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金夫人没听你儿子说的吗,是他自己扯坏了衣服,与我儿子有何关系?再说我儿还未及周岁,连路都不会走,你儿子能跑能跳,还能跟个呆子一样站着让我儿子扯坏衣服?”
“你!”金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瞪着那个一脸天真神情的小孩,“你自己说,你对我儿子干了什么?”
陆茵陈眼中寒芒一闪,这是说不过她,打算欺负小孩了?陆茵陈刚想出声怼回她,就听再再自己解释道:“是胖哥哥自己的衣服坏了,我告诉了他,他不信,非说那是线头,然后就自己把衣服给扯坏了。”
小崽崽稚言稚语,声音还带着一些特有的软糯气,却吐字清楚,讲话时眼神明亮地看着金夫人,丝毫没有一点紧张。
金夫人本来是想挑软柿子拿捏,寻常不满周岁的小孩连话都说不清楚,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下面对她的质问,谁知道这个小孩不仅不怯场,话还说得清清楚楚、条理明晰。
不仅金夫人一脸震惊,连周围的夫人们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崽崽。
陆茵陈心内暗道不好,忙把再再往自己身边一拉,给他嘴里塞了块软软的甜糕:“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在家里小嘴叭叭地到处说就算了,这里在场的谁不是人精,看出这个小妖怪的底细可怎么办?
“呜哇哇~我不管,反正都怪你!都怪你!”小胖子的哭闹声把金夫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金夫人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怒火又涌上心头:“我儿子的衣服可是找金陵董氏的老师傅专门定制,怎么可能说坏就坏了,分明是你这个小鬼在捣鬼!”
“才没有,我都没碰到胖哥哥。”
小崽崽一口一个“胖哥哥”,引得众人不住往小胖子的肚子看去。
金夫人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忙把儿子抱在怀中,又瞪向再再和陆茵陈:“是不是你教你儿子做的手脚?下马车时我儿子衣服还好好的,怎么早不破晚不破,来到你儿子旁边就破了?”
陆茵陈懒洋洋把弄着手中的蒲扇:“我还想问你呢,怎么自己的儿子不看好,放任他跑到我儿子这,是想欺负我儿子年纪小吗?”
金夫人只得看向怀中的儿子:“你好好的在那边玩着,怎么跑过来这边了,是不是这个小孩把你叫过来的?”
“我是过来找郑云霁的……”小胖子才说了这几个字,就看到郑云霁旁边站着的高个女人面露寒光地看着她们母子,他吓得忙低下头往金夫人身后藏。
金夫人对高月公主也有所忌惮,心知对方是在用眼神警告她们别把自己儿子给扯进去,便引导着儿子说:“你过来想找郑将军的儿子玩,没想到被这个小孩给叫住,然后衣服就被他给弄破了是不是?”
小胖子想要摇头,却看到娘亲在用他最熟悉的警示眼神看着他,他纠结地咬住了嘴唇。
“你说话啊,是不是他把你衣服弄破的,你刚刚不还说就是因为他衣服才破的吗?”金夫人催促着儿子承认,现在场面闹得这么难看,必须得有人给出她和她儿子一个交代,不然她儿子岂不是白白丢人了。
在金夫人半诱导半逼迫之下,小胖子点了点头:“对,就是因为他,我的衣服才破掉的。”
金夫人听到这句话就像抓住了天大的证据,丹寇染的手指几乎都快戳到了陆茵陈脸上:“你们母子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儿子为什么要弄破你儿子的衣服?”陆茵陈有些好笑道,这两个小孩之前根本没见过,而且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儿子的性格,就是个又傻又天真的小崽崽而已,他怎么可能去弄破其他小孩的衣服。
“当然是因为你儿子嫉妒我儿子衣服华美,我儿子的衣服可是提前了一个月定制的,你儿子的这衣服……”金夫人有些不屑地打量着再再的打扮。
岑东阳是临时决定带儿子过来,以前再再也没参加过其他隆重的宴会,家中根本没有适合再再出席这种场合的特定服饰,而且陆茵陈压根没有在这场宴会上出风头的心,就找了一件小崽崽平日里穿着舒适的常服给他,和金夫人给儿子的精心打扮一对比,确实显得太普通了。
再再也听到了金夫人的话,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衣服,又看看小胖子哥哥的衣服,说道:“再再的衣服红彤彤,有小花花,很好看,胖哥哥的衣服没有小花花,没有再再的好看。”
说着再再还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花纹给小胖子哥哥看。
小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的衣服在大人看来是简洁素净,能显出几分沉稳气质,但大多数小孩都是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个小胖子的审美明显和再再是在同一个频道的。
他看了半天,讷讷道:“确实是你的更好看。”
话才说完,脑门就被戳了一下,金夫人怒其不争道:“你懂什么,你这衣服可是出自董师傅之手,他那衣服不过就是成衣铺子里随便买的,和你能比吗?你看他娘亲那俗不可耐的样子,头上还插朵大红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卖艺的舞姬走错了会场,你怎么能自降身价和他儿子比?”
“金夫人,我劝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陆茵陈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
“怎么,我说的话有错吗?一个打扮艳俗的娘亲养出一个没什么品味的儿子,还嫉妒别人穿好衣服,当真上不得台面!”金夫人话语锋利,“你们今天必须给我儿子一个交代,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怎么样,去找你那个尚书夫君告状吗?”陆茵陈不屑地挑眉看着金夫人。
“是又怎么样,我不单找我夫君,我也得让其他大人评评理,看看安平侯夫人是怎么教导儿子欺负人的!”金夫人提起自己夫君可来劲了,她夫君是朝中掌有实权的高官,陆茵陈的夫君安平侯虽然顶着个侯位,却是承袭而来,真比起来,安平侯也得给她们家几分面子。
又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把戏,陆茵陈眼中闪过一丝危险,这个女人上辈子也没少欺辱她,虽然后来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但现在距离那个下场还早,不如让她先把这个女人给弄哑,省得她长这么一张嘴到处造口业。
陆茵陈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一旁一直沉默看着一切的蓝衣服小孩开口道:“是金行远自己不知怎么把衣服弄破了,这个小孩好心提醒他,他不信,非要去扯那条破了的布料,这才把衣服给扯破了。”
高月公主看了儿子一眼,眼中露出一些意外和不赞同的神情,见金夫人诧异地看过来,高月公主还是开口道:“金夫人,我儿从不撒谎,既然他所说的和这个小孩所说都对应得上,事情也算弄清楚了,不过是小孩玩闹的小意外而已,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看令郎最好还是先去换件衣服。”
高月公主的话算是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质,也算给了金夫人一个台阶下,金夫人虽心有不甘,但面对高月公主,也只得讪讪带着儿子去换衣服了。
高月公主牵着郑云霁回到席位,用仅她和儿子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今天可真让为娘失望!”
郑云霁小手抓着衣袍下摆说:“娘亲,我知道我不该管闲事,可那小孩明明是冤枉的,他和他娘……”
“好了,别说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那样的人不是你该去结交的,回去把《经史讲集》抄写十遍。”
郑云霁咬了咬唇,应道:“是,娘亲。”
热闹散场,大家都三三两两回了自己的席位。
周围人散开,压在陆茵陈心头的郁气终于拨开些许,但一回想到金夫人那恶心的面孔,陆茵陈就忍不住想往她酒里投递些“小玩意儿”。
“娘亲。”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凑了过来。
“干嘛!”陆茵陈心头有些烦闷,语气也不是很好。
再再捧着娘亲的脸,认真地说:“娘亲不要不开心,她们是在嫉妒娘亲有好看的花花戴,这么多阿姨姐姐,就只有娘亲有花花戴,娘亲是坠好看哒!”
陆茵陈:“……”难道这个小崽崽以为她是因为这种原因在生气吗?
“我以后会种好多好多好看的花花,做全京城最大的‘花花公子’,然后把花花都给娘亲戴。”再再绞尽脑汁地哄娘亲开心。
“噗嗤”,陆茵陈觉得自己不管几次听到这个“花花公子”都会忍不住想笑:“好啊,我等着你成为‘花花公子’的那天。”
靠近这侧,把这对母子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的郑云霁:“……”果然娘亲是对的,他以后要离这个奇怪的小孩远点。
按照原定计划,黄昏时分,老太妃将入座与众人共同欢庆寿诞,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来宾们虽然心有微词,面上却谁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
再再已经吃得小肚子都圆滚滚的,见他又将小手伸向一块点心,陆茵陈拍了一下他的手:“不许再吃了。”等积食了晚上又要折腾她和季嬷嬷。
再再叹了口气,只得小口小口喝着面前的花蜜水。
过了一会儿,再再又扯了扯陆茵陈的衣袖:“娘亲,要嘘嘘。”
“你可真是事多!”陆茵陈瞪了他一眼,抱着他朝廊外走去。
“老太妃和王爷来了!”宾客中突然有人说道。
旁边一个丫鬟忙说道:“夫人您先回去落座,我带小主子去出恭。”
陆茵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影影绰绰朝主位走来的人群,又看向小崽崽:“你乖乖去如厕,结束了立马回来,不许到处乱跑。”
陆茵陈说这话也是在提醒小丫鬟,她这个儿子虽然连路都不会走,但总有指挥着嬷嬷丫鬟带他到处乱跑的本事,在家里瞎逛就算了,这可是王府,别到时候给逛丢了。
丫鬟接过再再,就把他抱了出去。
解决完如厕问题,丫鬟抱着再再就要原路返回。
“姐姐,萤火虫!”再再指着不远处的花园说道。
丫鬟还记着夫人交代的话,便说道:“夫人说了,小主子你不能乱跑。”
“不乱跑,再再只是想抓一只带回去给娘亲。”再再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丫鬟姐姐。
“这……”
“再再还可以抓一只送给姐姐你哦!”
丫鬟其实也被萤火虫飞舞的场面吸引,犹豫了一下说:“也不太远,我们去去就回,但是不能耽误太久,万一给夫人等着急了就不好了。”
“嗯嗯!”再再开心地点了点头。
于是丫鬟便抱着再再就朝花园走去。
第58章
夜色渐暗,夏日流萤在花园里星星点点的闪烁,丫鬟抱着再再,再再伸出小爪子朝那些小亮点扑去,抓住的萤火虫他就放进娘亲给他佩戴的荷包里。
“呀,小主子又抓到啦!那边更多,我们去那边。”
小丫鬟年纪不大,也正是爱玩的时候,没一会儿也玩开了,主动抱着再再朝萤火虫聚集的地方追去,追着追着就离宴会的灯火越来越远了。
夏日的晚风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树杈上的鸟怪叫了几声,小丫鬟才察觉她们跑得太远,四下静得可怕,又没有灯火,只能凭借着月光才能勉强视物,周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小主子,我们回去吧。”小丫鬟有些害怕地说道。
再再的小荷包已经装了好几只萤火虫,在黑夜中一闪一闪的,他数了数,两只给娘亲,两只给季嬷嬷,还要给丫鬟姐姐两只,他自己留两只,再再算清楚后才心满意足地朝丫鬟姐姐点了点头。
来的时候两人玩得兴起,一点都不觉得路程遥远,回去的时候周围黑黢黢,走了半天却距离宴会区还很远,丫鬟又怕又累,但丝毫不敢停下。
“姐姐,那边是什么?”再再突然指着一个地方问道。
“什、什么?”小丫鬟本来就害怕,一路走来目不斜视,根本不敢乱看。
再再又仔细看了看:“那边好像有个人。”
“小主子,你别胡说,这地方哪里有人?”丫鬟嘴上说着,眼睛却忍不住瞄了几眼,果然看到一棵树下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可那个人影一动不动,好生奇怪,丫鬟有些害怕地抱紧了再再,正常人谁会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坐着。
丫鬟生怕这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听老人说过,遇到这些“东西”,假装没看到说不准就能躲过去,于是她低声说“小主子,不要管他,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再再边朝那边招手边说道:“你是不是迷路了,可以跟着我们走哦!”
小丫鬟吓得忙捂住再再的嘴就要往回跑,着急中脚下被绊了一下,她抱着再再一起摔倒在地上。
小丫鬟吓得跪坐在地上,忙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查看再再的情形:“小主子,没摔到你吧?”
再再摇了摇头,只是指了指她身后。
丫鬟不明所以地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影已经站到了她身后。
“妈呀,鬼啊!”小丫鬟尖叫了一声。
“你这个女娃喊什么,一个大人,胆子比一个小娃娃还要小。”一个略微低沉的女声传来。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柔,是本次寿宴的老寿星。】
许久没听到系统的声音,再再惊喜道:“系统姐姐,你翘班回来啦!”
【咳咳,别胡说。】系统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它才不是翘班,它只是合理摸鱼。
原本它以为可以借着信息数据部同事失误的缘故和主系统申请提前返回,谁知道今天收到了主系统对它申请的驳回,理由是该失误不影响任务进行,至于失误的事可以到给他们结算积分时补偿双倍的积分。
可是补偿积分的前提是要完成任务才会有积分啊啊啊啊!系统心内咆哮,它十分肯定这就是因为主系统太抠门,觉得每次传送世界都得耗费大量能量,所以才没同意他们提前结束这次任务。
狗币领导,毫无统性!系统骂完主系统,只得又乖乖滚回来继续协助宿主完成任务。
“小柔?”再再重复了一遍系统的话。
女人身形一晃,喃喃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再再没供出系统,只是好奇地借着月光朝这个“老寿星”脸上看去,可惜光线很暗,女人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你这个小娃娃在看什么?”女人说着手里突然亮起一盏灯。
丫鬟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大跳:“啊!你果然是鬼!”
“你这个女娃怎么一惊一乍的,你看清楚我是不是鬼?”女人说着把灯光靠近自己的脸。
丫鬟并不敢看,只是抱着再再往一旁退去:“刚刚我都没看到你点火,你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女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后才说道:“这个灯与寻常灯不同,不需要点火,我只用按一下这个按钮,就可以发亮,是不是很有趣?”
“原来是电灯呀。”再再糯声糯气道。
“电灯?电光火石,引电为灯,不错不错,以后它就叫电灯了。”女人很满意这个名字,她似乎是对再再来了兴趣,又问道,“小娃娃,你怎么不怕我,你不怕我是鬼吗?”
“再再不怕,你是老寿星婆婆!”
丫鬟听小主子这么说,又见女人没有否认,心内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您是老太妃?”
女人听到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什么老寿星老太妃的,我很老吗?”
丫鬟忙低下头说“不是”。
“撒谎,你们明明就是觉得我老了。”女人说着嘴角都耷拉了下来,一脸烦闷的模样。
“婆婆不老。”再再实话实说道,这个婆婆其实看起来就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放在以前,他都是喊阿姨的,但是这个世界好奇怪,年轻的姐姐他得喊姑姑姨姨,大一些的阿姨他得喊婆婆奶奶,可她们明明看起来并不老啊。
女人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崽崽的眼睛:“你真觉得我不老,那我戴这朵花怎么样?”
女人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几朵鹅黄色小花对着自己耳边比了比。
再再摇了摇头:“不好看。”
女人眼中刚刚燃起的些微亮光彻底熄灭,都说童言无忌,果然自己已经过了簪花的年纪。
女人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花,正要站起身,突然一只小手把一朵花插到了她鬓边。
“红色的,好看。”再再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是他刚刚抓萤火虫时看到的花花,和他娘亲那朵一样好看,他本来是打算摘回去给娘亲的,但看这个婆婆这么不开心,他就先给她好啦。
女人愣了一下,把鬓边的花拿了下来,就看到一朵颜色极妍的红色牡丹,她有些迟疑地摆弄着手中的花:“我戴这个能好看?”
再再肯定地点头:“好看,和娘亲一样好看!”
“你娘亲是谁?”女人又问道。
“娘亲就是……娘亲啊。”
旁边的丫鬟忙帮他补充道:“我家小主子的母亲是安平侯的夫人。”
“原来是她。”女人恍然,安平侯的婚事在京城里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有所耳闻。
“你娘亲不过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我如何能和她一般。”女人说着有些落寞地看着手中的花。
她会在此枯坐的原因就是一件出席寿宴穿的衣服而已,她本想挑选一件嫣红的礼服应应景,可王妃和服侍她的嬷嬷都含蓄委婉地说那颜色过于娇艳,不适合她这个年纪,暗示让她换上另一件老沉持重的锦服,她一气之下就独自来到此处无人之地想静静。
想必她儿子儿媳此刻肯定在心内骂她是个离谱又不负责任的太妃,一把年纪了还要因为这种事情耍小性子。可那又怎么样,如果自己的寿辰自己都不能开心,光顾着所谓的体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女人把玩着手中的花,又故意问道:“你娘亲戴花更好看,还是我戴花更好看?”
“娘亲!”再再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是小孩子,连一点虚伪哄骗她开心的假话都不会说,女人故作生气地逗小崽崽:“那你刚刚还说我和你娘亲一样好看,岂不是在骗我?”
再再扒着小指头数道:“娘亲第一好看,季嬷嬷第二好看,婆婆第三……”
“季嬷嬷又是谁?”女人好奇道。
“季嬷嬷就是季嬷嬷呀!”
旁边的丫鬟再次帮他补充道:“季嬷嬷是专门照顾我们小主子的老嬷嬷。”
女人奇道:“你说的这个季嬷嬷也会戴花?”
再再连连点头:“是呀,再再会采好看的花花给季嬷嬷戴。”
“这么大年纪还戴花,她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女人忍不住问道。
“唔……一开始季嬷嬷有点害羞,后来就不会啦,再再采花花给她,季嬷嬷可开心啦!”
再再还说起他在原来世界里见过的那些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阿姨大妈们,她们会穿美美的衣服,盘起漂亮的头发,或者剪一个利落的短发,画上得体的妆容。
外婆有时候也会感叹,说她们甚至比一些年轻人还要充满着活力,更加热爱生活。
女人听着再再说着,不禁陷入沉思。
【快住口呀!你这说的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不可以透露你是其他世界的外来穿越者身份!】系统忍不住打断聊起“老家故事”就兴奋不已的小崽崽。
“诶呀!”再再吓得捂住嘴,他有些心虚地补充道,“这是我听别人说的,真的不是我自己见过的哦。”
对此女人并没多在意,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或许是另一个朝代另一片土壤上的风俗民情,让她陷入深思的则是小崽崽说的内容,想到最后,连眉间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一个老嬷嬷尚且能不拘世俗随心而乐,她又何必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让自己在这里生半天闷气,再说她只是想要打扮得美一些,关其他人什么事。
女人一扫之前的郁结,把花簪在鬓边,又对小崽崽说:“宴会已经开始了,婆婆带你去玩好不好?”
说着就把再再抱了起来,丫鬟张了张嘴想要夺回小主子,但被女人气势十足的眼神扫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能跟在女人身后往回走。
宴会已经过半,原本应该坐着太妃和湘王的主坐上,此时只坐着湘王一人。
湘王落座时和大家解释了太妃身体不适,不能出席,众人例行关心了一下太妃身体后继续席间的觥筹交错。
虽然太妃未能出席,但献寿礼的环节还是必不可少,宾客献上的寿礼争奇斗艳,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原本岑东阳带的菩萨像平平无奇,但他早已准备好“树下挖出奇珍”的说辞,果然引得众人围观,连湘王都多看了那个奇特的盒子几眼。
这边的岑东阳志得意满,另一边的陆茵陈脸上却带着几分烦躁。
她对献寿礼的环节丝毫不感兴趣,这一幕简直就是上一世的重演,不过是一帮人借献寿礼的机会暗暗较劲,想讨好太妃和湘王,她记忆中下半场太妃又出席了寿宴,只不过看起来脸色有些发冷,湘王为了哄母亲开心,特意命人把安平侯府带来的红珊瑚抬上来,没想到太妃只是看了一眼,就满脸不悦地数落了他们一通,让岑东阳丢了个大人。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小崽崽出个恭怎么这么久没回来,难道真是在王府里迷路了不成?
陆茵陈放下杯子,正准备站起身出去找找儿子,就听到门口传来王府仆从的通报,说是太妃来了!
席间的交谈声一时停住,众人目光都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华美艳丽锦袍的冷艳妇人抱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那小孩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脸上带着随性的笑意,丝毫没理会众人诧异地目光。
“娘亲!”再再一眼就看到了宾客席里的陆茵陈,开心地和她挥了挥手,“娘亲不用担心我哟,婆婆把我送回来了。”
陆茵陈:“……”更担心了好吗。
第59章
太妃见小崽崽一直在往陆茵陈那边看,就把孩子归还给了她,自己又朝主位上走去。
湘王对于母亲耍脾气不参加宴会和又突然出现的场面,只是露出一些无奈的神情,但还是恭敬地把她迎了上去。
众人也开始了对太妃的寿辰祝贺,只不过太妃的反应始终淡淡的,湘王观察着母亲的表情,忙命人抬上几样稀奇的寿礼。
“母妃请看,这是兵部侍郎宋大人献上的百寿图,这个寿字是用了一百颗东海珍珠镶嵌而成,每一颗都价值连城,还有这个,是右丞韩大人找了江南最好的绣娘赶制了半年才绣出的众仙贺寿锦……”
太妃随意“嗯”了几声,态度十分敷衍。
“母亲再看这个!”湘王只得拿出压轴的寿礼,“这是在母妃您生辰前几日,从一棵桃树下挖出的宝贝,里面竟然是菩萨像,当真奇哉怪哉!”
太妃扫了一眼盒子,眉毛微挑,伸手接过了盒子仔细端详起来。
岑东阳见状心内狂喜,脸上的得意之色简直都快压抑不住了。
突然太妃笑了出来。
“母妃为何发笑?”湘王不明所以。
“此菩萨像甚好,是何人挖出?”太妃问道。
早已按奈不住的岑东阳听到这话立马起身回话,原本想好的“小儿玩耍时挖出”的话到了嘴边,岑东阳转了一个弯道:“是臣在自家花园中挖出,那日正和妻子商量为老太妃贺寿之事,不想回屋途中,就看到一桃树下闪发金光,挖出后竟是这宝贝,想来此菩萨像是与太妃有缘。”
太妃抚摸着雕像说道:“确实有缘,此菩萨像乃是先皇还在时就赐予我的,先皇走后,我不忍睹物思人,就把此像供奉到了皇陵的殿堂内,不知怎么又到了安平侯家的花园之中,当真有趣。”
太妃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毫无温度。
岑东阳听闻这话脸色巨变,浑身抖如筛糠,哪里还有刚刚抢功炫耀的样子,他连忙跪下道:“这、这或许是太妃看错了?这菩萨像都大差不差的……”
“住口!太妃之言岂容尔等置喙。”湘王呵斥道,“来人,还不快把安平侯这等偷盗皇陵物品之贼拖下去……”
太妃摆了摆手制止住他:“就这么给安平侯定罪恐怕大家都心有不服,诸位请看,此菩萨像的底座之下,曾有我和先帝共同提笔写下的‘净境现前从净心,春耕秋实果从因’之词,借以勉励自我,菩萨像或许有相似的,可这字迹乃先皇遗迹,做不得假,还是说安平侯家里的仙人连此处也模仿得一模一样?”
太妃话说到这,在座众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定是这安平侯假借怪力乱神之说妄图博取太妃的青眼相看,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就让太妃一眼拆穿了。
母亲寿宴上闹出这样的事,湘王脸色也十分难看:“安平侯,你还要作何解释,偷盗之行本就不该,更何况此乃先皇御赐之物?”
岑东阳头上汗水大滴大滴落下,面色苍白,结结巴巴道:“臣没、没偷,此乃、乃是内子预备下的,要问就去问她!”
众人的视线又一同集中在陆茵陈身上,陆茵陈正抱着小崽崽,似乎对刚才发生的变故并不感兴趣,正低头抓住小崽崽的爪子,制止他继续偷吃面前的糕点。
见众人把目光汇聚到这边,陆茵陈不急不忙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对着他身子快佝偻到地上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即使她重生又如何,上辈子的情景还是又一次重现,这个男人把一切都推到了她身上,只不过这次很有可能是杀头的重罪。
说来怎么会那么巧,她让季嬷嬷换了一个普通的贺礼,却正正好就买到了这一尊菩萨像,皇陵被盗之事她上辈子也有所耳闻,是看守皇陵之人监守自盗,盗出一些物品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不过上一辈子是到一年后皇帝举行大型祭祖典礼时才发现,现在却在此时事发,就好像是上天早已定下了她的命运,就算她有心改变,也无济于事。
感受着娘亲有些发凉的手心,再再担心地看着她,抽出自己的小手反过来包住娘亲的手,只不过娘亲的手好纤长,他只能覆盖一个手背。
陆茵陈回过神来,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别怕,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娘亲。”
说完,陆茵陈就起身朝宴厅中央走去。
陆茵陈施了一礼,朝湘王和太妃缓缓跪下,头却微微抬起,直视着高座上的太妃湘王说道:“此物的确是我所备下,不过是在街市古玩店中购买所得,并不知是皇陵失窃之物。”
太妃看着底下跪着的女人,明明是一副瘦弱之躯,却和旁边唯唯诺诺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怕么?”太妃饶有兴致地问道,“此物失窃尚存许多疑点,你就这么直接承认,不怕被抓到刑部去审问吗?”
陆茵陈当然怕,即使她是清白的,进了刑部也得退层皮,但怕又于事无补,就算这是她天定的命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也绝不服输,她一定会让欺她辱她贱她的人都尝尝死亡的滋味。
“妾身清清白白,又何惧被审。”陆茵陈说得坦然,心内却有些忍不住想回头看那个小崽崽,自己要是真的被抓进牢里,他一定会被岑东阳交给沐安饶去抚养,到时候等她出狱,也不知道这个小崽崽还认不认她这个娘亲。
太妃看着陆茵陈,神情莫测,似乎有些感叹,又似乎有些惋惜。
“不要抓走娘亲!”
正在太妃和湘王思索如何处理之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就看到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崽崽,因为不会走路,正四肢触地往这边一点一点爬过来。
陆茵陈眼中闪过诧异,但立马又沉下脸:“不是让你乖乖坐着吗,乱爬什么?”
太妃见小崽崽爬得辛苦,忙示意身边的丫鬟把他抱过来。
再再被丫鬟抱到陆茵陈身边,小崽崽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偷偷小声说道:“娘亲不要怕,再再可以再挖出一个宝藏哟!”
系统姐姐告诉他,商城里有复刻道具,只要使用道具,就可以复刻出一模一样的菩萨像,那样娘亲就不用被抓走啦!
“不许!”陆茵陈立马低声呵斥道,她知道这个小崽崽的确有些奇特之处,目前这样的情景,若是让他再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菩萨像,的确是可以洗脱她的罪名,但小崽崽肯定会被人视作异类。
此事是她的问题,和一个小崽崽有何关系,她还做不到那么不要脸推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去顶罪。
再再还想说话,却被陆茵陈捂住了嘴,把他牢牢圈在怀中。
陆茵陈自嘲一笑,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愿意保护她的人居然是一个小崽崽,无论此次牢狱之灾的结果如何,这一世总算没有那么的……孤单了。
太妃看着抱成一团的母子二人,突然莞尔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你娘亲抓走了,看你们母子二人搞得就像生离死别,好歹这是我的寿宴,演这一出是为了惹我的眼泪吗?”
湘王不解道:“母亲,这女人和皇陵失窃之物大有干系,难道就这么算了?”
太妃瞥了一眼儿子,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动动脑筋,要是安平侯夫人真和窃贼有所勾结,又怎么敢把此物当作寿礼呈上来,她必也是被蒙在鼓里,此案交给大理寺去处理,到时候自然有人会去找她询问线索。”
太妃此话一出,自然无人再敢反驳,参加寿宴的大理寺卿也忙应下,此事就算揭过去了。
陆茵陈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正要谢恩退下,又听太妃说道:“虽然安平侯的寿礼让我很不欢喜,不过你家小公子的礼物我倒是挺喜欢。”
再再:“?”他什么时候送礼物给太妃婆婆了,是指那个盒子吗,再再不解地挠了挠头,要是太妃婆婆喜欢的话,他以后可以送给太妃婆婆更多的盒子。
太妃看了一脸迷惑地小崽崽一眼,有意无意抚过鬓边的簪花,送者无意,但她却领了这份情,况且她也看出了安平侯夫人的处境,她可是见过那么多勾心斗角人情冷暖,刚刚安平侯把他夫人供出来,太妃就看出了安平侯是薄情寡义之人,再结合之前听说的安平侯大婚娶二女之事,太妃心内对这位女子颇为惋惜,当年她也是身份低微被封为贵妃,在此之前的境遇不比陆茵陈好到哪去,只不过区别是先皇很疼她,若是遇到安平侯这样的夫君,她当真会气绝而亡。
这个女子处变不惊的胆识倒挺让她欣赏,既然安平侯轻贱这位夫人,那她顺手做个人情又何妨。
“安平侯之嫡子献寿礼有功,当赏。”太妃说着又问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太妃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纳罕,没想到他们费尽心机,最后这个机会却给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崽崽。
再再眼睛看向太妃桌上的漂亮点心。
陆茵陈忙低声呵斥道:“你今晚不许再吃了。”
再再有些遗憾地移开目光,小手纠结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想了半天他抬头问道:“娘亲,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陆茵陈抬头看了一眼太妃,见太妃也看着她,知道这是太妃同意由她说出赏赐的意思。
她咬了咬嘴唇,目光坚定地看向太妃:“我儿甚喜欢花草,听闻王府内有一株金珏兰是西域而来的珍惜物种,我儿还未曾一见,可否请太妃赏赐我儿一观。”
第60章
太妃也很大气,陆茵陈虽然只说了想观赏一番,但她直接大手一挥就把金珏兰连盆带花赏赐给了陆茵陈母子。
陆茵陈完全没想到这盆花会来得如此轻易,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借观赏之机偷藏一些样本的打算,没想到太妃竟然直接赏赐给了她,这可省下了她许多麻烦。
今天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仿佛都可以抛在脑后,陆茵陈看着开得正好的金珏兰,眼中满是喜悦。
看到娘亲高兴了,再再也跟着一起高兴,并且凑上前去想好好看看这株让娘亲这么开心的花草到底有多奇特。
他的小手刚要碰到花盆边缘,就被陆茵陈一把抱了回去:“别乱碰。”
再再以为娘亲是怕他把花草给弄坏了,也便乖乖靠在娘亲怀里,母子俩一大一小认真地看着金珏兰,脸上挂着相似的笑意。
“呵,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坐在马车另一侧的岑东阳看着她俩的模样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太妃寿宴上岑东阳丢了一个大人,导致寿宴的后半程他简直如坐针毡,连从湘王府出来的一路上他都灰溜溜,若是有人看着他,他都会觉得那是在偷偷嘲笑他,直到钻进马车,车帘隔绝掉那些嘲讽探究地目光,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但只要一想到寿礼的事,岑东阳就又气又怕,再看到同乘马车的陆茵陈母子俩对着太妃赏赐的花傻笑,岑东阳不由得怒火重燃。
要不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准备的那尊菩萨像,他何至于在那么多重要的大人物面前丢脸!
陆茵陈扫了一眼他的表情立马就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要是上辈子的她或许还会觉得委屈和不甘,现在的她只想笑,不过她还不能笑,她还要看到这个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
陆茵陈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低眉垂眼道:“侯爷说的是,我和微恒哪里比得过侯爷见多识广,不过这金珏兰当真名不虚传,开得是极好看的,不愧是西域传来的名花。”
岑东阳听后火气更盛了,自己费尽心机讨好太妃,最后罪名他背了,好处都让陆茵陈给拿了,她还在这里跟他炫耀花多好看,这女人难道是故意的吗?
“你这个蠢妇,你知道想要得到太妃的赏赐有多难得吗,就只要来盆破花,还在这沾沾自喜,真是愚不可及!”岑东阳今日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顿时倾泻而出。
“花花好看,不要骂娘亲。”再再不懂为什么爹爹突然要对娘亲发火,这盆花花明明很好看呀。
看着和陆茵陈同一个鼻孔出气的小崽崽,岑东阳更生气了:“看看儿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堂堂侯府嫡长子成天就只会捕蜂捉蝴、玩花弄草的,长大了岂不是要成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再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裤子,摇头说:“再再不喜欢玩裤子。”
看着岑东阳脸色越来越黑,陆茵陈憋住笑,一把捂住小崽崽的嘴正色道:“是妾身教导不严,还望侯爷不要责怪微恒,今日寿礼之失全部在我,妾身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愧对侯爷,自请禁足思过半年,望侯爷同意。”
岑东阳原本还要继续狠狠骂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夫人一通,听到她自请受罚,岑东阳的话顿时噎住,复杂的眼神带着些探究的意味在陆茵陈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几次,似乎想看出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
若不是今日太妃赏赐了她,他必是要惩罚她一番的,可太妃赏赐了她们母子一盆金珏兰,这代表的意思就是太妃认为寿礼之事错不在陆茵陈,若是他违背太妃的意思惩罚了陆茵陈,岂不就是违逆了太妃?
“你也不必用这种以退为进的话来激我,今日不过一面你就能哄得老太妃为你撑腰,假以时日必然要捡高枝飞去了,我一个小小的侯爷又岂敢得罪于你?”岑东阳颇为阴阳怪气地说道。
经历过那么许多,陆茵陈再清楚不过岑东阳性子多疑又善妒,要不是因为这个,沐安饶也不至于为了他受那么多罪,岑东阳虽说对自己没什么爱可言,但这并不妨碍他也会对她多疑、嫉妒。
不过岑东阳另一个缺点就是耳根子软,容易受人哄骗,只要是多夸上他几句,即使颠倒黑白,他也分辨不出来,上辈子她也是利用他这点好几次差点就把沐安饶赶出侯府了。
“侯爷怎么说出这种话,当真让妾身无立足之地,今日太妃赏赐我,无非是看在侯爷面子上,不过是因为冤枉侯爷盗物,太妃又拉不下脸和侯爷道歉,所以才假借给微恒赏赐之由来弥补侯爷,侯爷怎会不懂太妃的这番苦心?微恒年幼询问于我,妾身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想来太妃赏赐之荣大过于赏赐之实,便替微恒要了盆花草,若早知侯爷会生气这个,就算微恒只是要块点心软糕,妾身也不出一言。”陆茵陈说着用袖子拭起泪来。
再再惊讶地看着娘亲,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就哭了呢?
“不哭不哭,娘亲不要哭,再再听话,以后睡前不吃点心了……”再再说着也伸出小手要去帮娘亲擦眼泪,结果被陆茵陈一把按住他的小手。
这个小崽崽平时孝顺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可别影响她演技发挥,陆茵陈这么想着,就一把把小崽崽抱在怀里,顺势把自己的脸也埋在小崽崽的肩膀上,身子一抽一抽,看起来就像可怜的母子相拥而泣。
被迫参与一起“哭泣”的再再:“?”
本来怒火中烧的岑东阳看到此情此景,内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对陆茵陈的话也信了大半。
只不过他心口还是攒着一口怨气,语气也比较生硬道:“行了,别哭了,等会让下人看见成什么样子,我只不过说了你两句,你就哭成这样,万一又传到老太妃耳朵里,又成了我的不是。”
陆茵陈使劲揉了揉眼眶,确保自己眼睛看起来有些微微泛红,这才抬起头道:“侯爷说的是,不过今日寿礼之事确实是妾身经验不足、失之于察所致,即使侯爷宽宏大量,妾身也自觉无言面对侯爷,从今日起,妾身便把掌管处理家中事务之权交还侯爷,闭门静思己过。”
岑东阳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陆茵陈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串钥匙放到了桌上。
那串钥匙岑东阳再眼熟不过,都是侯府重要库房的钥匙,当初陆茵陈才嫁入侯府时,本来是由他的心腹管家在管事,但陆茵陈和他提了好几次,说其他府里都是夫人主内管事,她也想学着管理侯府的事情,他其实是不大同意的,一来陆茵陈不过是个商女,根本无大家族管事的经验,二来那个心腹管家跟了他十多年,而陆茵陈虽说是他的妻子,也不过只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怎么可能把这么大个侯府打理得好。
直到后来得知陆茵陈怀孕的消息,他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就稀里糊涂把钥匙给了出去,他至今都怀疑那天喝醉酒是陆茵陈动了手脚,照理说就那么几杯他是不会醉成那样的,可钥匙都给出去了也不好再收回,他只能让管家多“协助”夫人管家,暗地里则是让管家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好在她管家的这一年多来家中还算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乱子。
现在既然陆茵陈主动把钥匙交了回来,岑东阳也顺水推舟把钥匙收了起来。
收下钥匙的岑东阳脸色好看了许多:“夫人,我这不是怪你,只是今日在那么多朝廷重臣面前出了这等事,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未免让外人觉得我们家风不严,这钥匙我先替你收起来,你正好可以借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重做安排。”
岑东阳的话滴水不漏,说是过段时间再重新安排,其实就是他收回了钥匙后就不打算再给陆茵陈l。
陆茵陈心知肚明,但也毫不在意,这白费心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爱谁干谁干,反正她是不干了。
陆茵陈从侯府管事位置上“卸任”后,除了季嬷嬷及她院中小丫鬟们愤愤不平了几天后,日子倒也和从前没有太大不同。
对于陆茵陈来说,空闲时间变多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杂事来干扰她让她操心,她就可以专心研究自己的事情。
不过在季嬷嬷等人眼中却不是这样。
季嬷嬷抱着再再有意无意在陆茵陈的书房门口转悠,看着紧闭的书房大门她叹气道:“哎,夫人这是被侯爷伤透了心呐。”
在太妃寿宴上发生的事,季嬷嬷她们也有所耳闻,季嬷嬷更是听说她们夫人为了帮侯爷脱罪一人扛下了所有,可侯爷后来还居然还这么惩罚她们夫人,简直是辜负了夫人对侯爷的一腔深情!
可是侯爷再有错也是一家之主,还轮不到她一个嬷嬷去指责,她能够帮夫人的就是让侯爷尽快消气,和夫人重归于好,这重归于好的关键就在于她们的小主子了。
季嬷嬷想到这,对再再说道:“小主子,侯爷虽然禁足了夫人,可没禁足你呀,小主子要是想侯爷了,等过两天,嬷嬷带你去看侯爷好不好?”
季嬷嬷想的办法很简单,小主子是侯爷唯一的儿子,就算侯爷再生夫人的气,也不可能不见自己的儿子,只要见到侯爷,她顺势再为她们夫人求一下情,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定侯爷就消气了。
再再听后却摇了摇头,他把玩着季嬷嬷摘给他的狗尾巴草说:“不想爹爹。”
爹爹每次来都会惹得娘亲不高兴,而且从来不陪他玩,这个爹爹对于他和娘亲来说可有可无,再再才不想他。
季嬷嬷却吓得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小主子,以后可不能说这种话,侯爷是整个侯府的主人,你刚刚这种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肯定会被有心人传进侯爷耳中,到时候惹得侯爷不高兴了,冷落你和夫人可怎么办?”
“冷落?”再再有些似懂非懂地重复道。
“对,冷落,就是再也不来看你和夫人,他重新去和别的姨娘生下好多小弟弟小妹妹,以后就再也不宠爱咱们小主子了,那小主子和夫人该多可怜啊。”季嬷嬷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冷落原配、宠妾灭妻的事发生得可太多了,而且侯爷平日里就对沐安饶那边更上心,要是那位为侯爷生下一儿半女,她们夫人和小主子在侯府的处境恐怕就不妙了。
再再“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季嬷嬷说的他明白了,他以前幼儿园班里有个小朋友的爸爸和另一个阿姨生下了一个小弟弟,然后就不要他和他妈妈了,那个小朋友还为此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再再每天小书包里的零食一大半都分给了他,可还是没办法逗他开心,后来听说那个小朋友的妈妈主动和他爸爸离婚了,然后带着那个小朋友去了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再后来,再再和那个小朋友打电话,听那个小朋友说起来他在新幼儿园里交到了新朋友,他妈妈也找到了满意的新工作,他和他妈妈都比以前更开心了许多。
虽然那个小朋友没有了爸爸,但再再觉得那样也很棒。
季嬷嬷见小崽崽一言不发,以为是自己的话唬住了他,便继续跟他说要怎么讨侯爷的欢心。
突然再再说道:“如果爹爹欺负我和娘亲,那我和娘亲也冷落他!”
季嬷嬷的话卡住,顿时有种要晕过去的感觉,到底是哪个造孽的把她们小主子教成了这样?
季嬷嬷正要开口把被人教歪了的小主子给掰回来,就听身后书房门被打开了。
“你要冷落谁?”陆茵陈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她一早上就听到季嬷嬷和这小崽崽在门外嘀嘀咕咕,细细碎碎的声音让她根本无法专注手头上的事,她索性出来看看。
季嬷嬷见夫人出来了,有种终于找到告状“衙门”的感觉,立马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听完,陆茵陈不怒反笑了起来:“说得对,咱们也冷落他。”
季嬷嬷:“……”
趁着季嬷嬷发呆的空隙,陆茵陈从她怀里把小崽崽抱了过来,打算开展一下好几天没进行的逗崽活动。
这时,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通报道:“夫人,沐姨娘来了,说想给您请个安。”
陆茵陈脸上的笑意顿时褪去,冷着脸道:“不见,告诉她我不舒服。”
陆茵陈说完抱着再再就要回屋,还没转过身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可否需要妹妹去帮姐姐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陆茵陈眼神一暗,就看到一个高个婀娜的女子已跨过院门口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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