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搬家,但克莱德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就来科索斯雅家的第二天买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与洗漱用具,还有一床被褥与两张床单。


    这些东西被克莱德细心地叠好,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被等在门口的家务机器人送了上去。


    雌奴住的地方从来都狭小阴暗的不像话,像一个小型的监牢。哪怕是科索斯雅家族也是一样,空间逼仄,墙体斑驳,虽然居住的雌虫都有尽心打理,但在一些不经意的角落间总会发现前人求生时留下的痕迹,身形高大的雌虫在里面难以舒展开身体,仅仅是站在房间门口便会给虫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与窒息感。


    也许是为磨灭雌奴的心志,也许是为了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地位,没有雄主的召唤,他们便会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等待,这里是雄虫从来不曾踏入过得地方。


    怨不得那么多雌虫都愿意缩在小小的文化社里007……克莱德缩身半倚在床板上,艰难地维持着一个扭曲的不舒服的姿势,碧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幽暗,面色沉凝冷静。


    他想,他再也不要回到这里了。


    金发雌虫垂眸盯着门缝的边缘,发了很久的呆,眼睛干涩的不像话。


    那里有一个破旧的小纸盒,里面埋着的是克莱德成为雌奴前随手在外面薅下的一颗种子,它是那样的无声无息,先进的检测仪都会忽视它的存在,默默陪着克莱德度过了在教管所的日子。


    来到科索斯雅家的第三天,克莱德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他找了几个废纸板拼成了小纸盒,有着几分私心与希望的把它种在了身边。


    现在它借着散落在此地的微弱阳光,现出了一点新绿,颤颤巍巍地冒出了嫩芽。


    *


    “克莱德?你在吗?”兰易斯特有的无机质质感的声音遥遥传来,无压力的融合在了阴暗的小屋内。


    但金发雌虫却能从那堪称冷淡的声线里听出一点期待与急切,想到那双金色深处堪称懵懂单纯的目光,他的眼神便也渐渐柔和下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很快舒展身体从床板上爬了下来,将门推开了一丝细缝。


    身形修长的克莱德小心翼翼的举起那个‘花盆’,弯身从里面出来,外面阳光正盛,他的雄主正在耐着性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树荫下等待着他。


    长久的处于黑暗的双眼干涩,金发雌虫乍见阳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被刺激地涌上了一抹泪意。


    兰易斯先看到的便是克莱德在阳光下照耀的堪称晃眼的一脑袋金毛,随后便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碧色眼眸,那双眸子带着一点水光,带着一点期许与笑意,随着他主人的动作,大步迈过了铺陈着大片阳光的青石板路,跨入松柏的阴影中,在他的面前停下。


    “雄主,这是我养的花。”或许只是一根草,但是那并不重要。


    逆光之下,兰易斯看不太清克莱德的神色,但见金发雌虫眉眼弯弯,纤长的手指献宝一样的把那个简陋的纸盒递了上来,声音轻松舒朗,第一次向兰易斯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可以把它养在屋子内吗?”


    兰易斯看了那‘花’一眼,凝视着雌虫的指尖,有些踌躇不定,他垂下眼,听不出情绪地问道:“为什么要养在屋子里?”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养花,我想能时时看见它。”克莱德轻声说。


    “可是,我的屋子的没有光。”不适合养花,兰易斯摩挲了下指尖,硬邦邦地说,“我讨厌阳光。”


    仿佛在心头笼上了一层乌云,金发雌虫笑的都有些勉强起来,脸色苍白地有些摇摇欲坠。


    “是这样吗。”雌虫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兰易斯看着眸光暗淡,神情失落的克莱德心里有些奇怪的烦闷。


    他想,这只雌虫不该是这样的,哪怕是拒绝了他,他也不该像现在这样消沉。


    他应该会瞒不在意地眯了眯眼睛,眸中带着讨好与顺从凑上来撒娇,用那种让自己不适的声音请求他,把他惹得心烦,也许自己就会答应他了。


    反正就是个小破盒子种的花而已,他可以换个又大又好看的花盆!


    如兰易斯所料,很快,这只雌虫的便整理好了心情,把双手背到身后,声线也温和起来,仿佛刚刚的事不存在一样,偏头扯出了一抹笑来。柔软的发丝落在雄虫顺手可以摸到的位置,“雄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兰易斯的运气不好,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霎那间觉得自己将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直觉的推动下他伸出一只手,鬼使神差般地捏住了雌虫的衣角:“你可以把他放在窗台上。”兰易斯心烦意乱地偏过头,不开心地补充强调:“我讨厌阳光,所以你要偷偷地养它,偷偷地看它。”


    没有想到雄虫会妥协,金发雌虫有些讶异地望向一边捏着自己的衣角一边扭着头抿嘴的兰易斯,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丝丝笑意,漂亮的眼睛歪成了月牙,左脸颊边一个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我知道的,雄主。”


    兰易斯用余光打量着克莱德,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盯着那个小梨涡看了许久。


    绿茵掩映,夏日正好。


    两只虫族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了同一个想法,糟糕,想亲。


    *


    兰易斯的房间很大也很空旷,这只堪称无欲无求只想改变世界的雄虫没有什么偏好。除了生存必备家具外,唯二自己添置的就两样东西,一个是超强效厚实的遮光挡光窗帘,一拉下来遮天蔽日,白日换黑天,兰易斯用了都说好。


    第二个就是前段时间为了坐地上舒服点从二楼莱尼亚屋里抢【划掉】拿出来的一个浅棕色的绒毛蓬松看着很舒服的大地毯,兰易斯自己脱鞋试了下,踩进去的触感软绵绵的,像棉花堆一样。就算后来克莱德不来自己的房间,兰易斯还是把他留在了屋里。


    ——在去找克莱德之前,兰易斯心虚地让家务机器人把这个地毯拖到了房间的对面。


    克莱德也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床单铺到了地毯上,并真心地向兰易斯道谢,他本以为是回到三楼雄虫房间的门口打地铺,没想到真的是一个屋子咳。


    兰易斯眉头皱地死紧,看着克莱德把小纸盒放到窗帘后窗台上快速拆开小包裹,飞速整理好所谓的床铺,终是忍不住出声:“我没有虐待你吧。”


    “没有,雄主对我很好。”克莱德是真心觉得现在的待遇很好,生活又有了希望,再过几天等兰易斯信守承诺将自己升为雌侍,他就有了联络好友的资格,可以分出精力查自己的事情。


    富贵堆长大的兰易斯实在无法忍受克莱德一个大活虫蜗居在自己房间的地毯上,心里气的简直想让克莱德上来和自己一起住,当然,从小的矜持制止了他。


    每一个雄虫都发自内心地认为,和雌虫睡是自己吃亏。


    他看着眨巴着眼无辜望着自己的克莱德,深深吸了口气,带着点不知名的烦闷打开了自家二哥莱尼亚的通讯录,然后发现二哥给自己发了好多条短信。


    具体内容为——赶紧把那个叫霍里的雌虫拿走,否则他真的忍不住杀虫了。


    霍里是谁?兰易斯在脑海里晃悠了一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莱尼亚一定是发错虫了,随后发了一条‘询问’短信,“你最近应该不回家住。”


    不等莱尼亚回信,兰易斯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有了点嚣张的意味:“我们去二楼搬家。”


    与布鲁斯杀马特的神奇审美不同,为了追求亚雌,莱尼亚很是钻研了一翻雌虫们的喜好,二层的屋子全被他布置的清新雅致,居家温馨,一派顾家好雄虫的架势,他不回家住,也不带雌虫回家,现在这些价值不菲的全新家具就理所当然的被老三收获了。


    兰易斯:我,能打,真正的一家之主,拿点东西没问题吧。


    看着克莱德在门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不想动,兰易斯干脆亲自带着家务机器人进屋动嘴。


    这个床看起来很大很软啊。“搬”


    这些油画、八音盒、小雕像也很好啊。“搬”


    这个米色系列的沙发、茶几、椅子、金丝软垫很好啊。“搬”


    这个卡其色的壁纸也挺好,“扒……”


    呆若木鸡的克莱德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拦下了他,理由无懈可击:“雄主,您想一下,这些是要放在你的屋子里的。”


    兰易斯顿了顿,不由自主分心想了下那个场景,就像一盆凉水浇在了心上。冷色调的房间里放上色彩温馨的田园小油画,办公桌摆上可爱的动物小雕塑,难受,太难受了。


    但脑补了一下克莱德委委屈屈的缩在阴暗里地方,兰易斯又觉得自己的屋子布置的像个冰冷的大魔窟,让他下意识的想往克莱德身边堆叠些暖色调的东西。


    “那不是我的屋子。”兰易斯很快说服了自己,并把这份逻辑与雌虫分享,“这是分给克莱德的,你的屋子。”


    所以,这些都可以放进去。


    *


    那一张的软绵绵长毛地毯最终放在了的房间中间,以它为分割线,这间屋子仿佛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一面是极端冷色调简装风格,一边却是色调明朗温暖情况的田园小碎花家居风格。


    对比之明显,让兰易斯有种属于自己的这一半屋子很凉的错觉,为什么克莱德的那边的屋子看起来毛茸茸的、暖洋洋的呢?


    兰易斯的小眼神下意识地追逐着自带发光效果的克莱德,雌虫手里拿着的那个枕头好蓬松的样子,轻轻一压就会陷入的床垫好像很软……


    兰易斯看着克莱德忙碌的身影好久,突然出声:“克莱德,你是我的对吧。”


    克莱德正半跪在地上苦恼地研究小摆件的归宿,兰易斯实在是拿回来了太多东西,听到雄虫的问话,他放下了手里的八音盒,将身体转向了兰易斯的方向。“当然。”


    “那,你会救我的是吗?”银发雄虫的思维总是跳脱的不像话,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克莱德看到了另一个地方,“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下午,我们去军部吧。”不等雌虫回答,兰易斯就像是想通了,金色的眸子带着些无言地情绪,他凝视着克莱德,语调和缓又冰凉,“那边新建了好多建筑,我需要你帮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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