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易斯是一只高贵的s级雄虫,但却更像是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个独特个体。对他来说,从出生开始一切来的都太轻易了。在虫族作为雄虫有着天然的优势压制地位,不需要学习、思考、成长,无论什么样子都有无数雌虫前赴后继的供养他们。
来自血脉的本能、信息素、□□、繁衍、生命,把这个种族的雌虫与雄虫牢牢结合在一起,而高阶雄虫像是所有雌虫美好的愿望,至高无上的奖励。雌虫的贡献点只为把奖杯风风光光的迎回家,然后让出全部家财,匍匐于对方脚下,延续生命,至于奖杯到底是什么样又有谁在乎呢?
在兰易斯的眼里,这个虫族是可笑可悲的,每一只虫族的出生时都被预订好了未来,当一只虫族学会了思考、有了自身的意识,会变成一生悲剧的来源,但若麻木不仁,生活就像平静无波一眼望到头的死水,这有什么乐趣呢?
雄虫都是傲慢无知的,雌虫都是懦弱可笑的,于是天生高贵的兰易斯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不自知的嘲笑与悲悯,含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对于世界的漠然,对于他人以及自己生命的漠视,对所谓的感情不屑一顾,于是父兄疏远他,虫群远离他。
为了让自己融于虫族不那么格格不入,作为最有资格肆意妄为的兰易斯不得不自己给自己规定了条条框框,当一只温和有礼、阳光友善、虫虫敬仰的雄虫,显而易见效果并不太好。
或许是因为投胎时用光了所有运气,作为天生的倒霉鬼,兰易斯的虫生并不顺风顺水,上个学被雄虫集体排斥,他就只好撸起袖子强势“以理服人”的当他们的老大,好心的帮助走失幼崽然后被当成虫贩子抓走,旅个游还会被星盗绑架,因为脸被拉出去杀鸡儆猴……
桩桩件件让他愈发讨厌虫群、与虫接触,但心里却又可耻渴望着被所有虫认可,不得不用改变世界这个宏大目标掩饰自己的真正想法,但真正实施起来却仿佛千头万绪无迹可寻,在雄虫恐惧雌虫麻木的眼中,他清晰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冰冷倒影,这样的雄虫,真的会有虫喜欢吗?
山风呼啸,他独自走在阴暗陡峭的崖边前行,如走钢丝般想要独自渡过万丈深渊。蓦地一只漂亮金发雌虫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眼里是极致的对于生的喜爱与渴望,然后牵着他的手告诉他,从这里走。
*
作为兰易斯最亲近的雌虫,克莱德敏锐的发现了雄虫的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可以概括为——我的雄主又犯病了。
正值中午阳光最浓烈的时刻,科索斯雅家的大厅却一片阴暗,挡光性极强的窗帘遮住了一切光线,阴暗的屋内只有屏幕上隐隐的白色光芒,斜靠在餐桌上的银发雄虫显而易见地心情很好,单手敲打着光脑键盘,金眸愉悦地眯起,不是发出几声哼笑,冰冷的目光中露出几分算计的意味。
如果左手再放一个摇晃的红酒杯就可以说这里是反派酝酿阴谋的标配了,这场面换了任何虫都会坐立难安,克莱德背脊挺直挺直的坐在原地,手里切着自己刚刚让家务机器人拿来的巧克力蛋糕,细心的分成小块。
控制着手中的刀具不会发出轻响扰乱雄虫的思绪,金发雌虫耐心地回忆着,兰易斯自从上午说完军部后,整个虫就亢奋的有点不正常,先是在那本规划笔记上删删减减,然后办公桌前一坐就是大半天,查了一堆资料看了一堆邮件,最后莫名其妙小声说了句“凭什么死的是我?”
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带着克莱德去了科索斯雅家的地下星舰车库,让克莱德挑选了一辆性能最好的跑路最快的,在一片充满雄虫的独特审美的特供向飞船里,金发雌虫艰难的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台战斗机改家用星舰,舰身是漂亮的银灰色,机身线条流畅,v型战斗尾翼,不难看出前主人把他保养的很好。
——只能大声说谢谢雌父。
军部是整个主星上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克莱德千方百计地想要回去的地方,哪怕他在那里因卷入了不知名的争斗中沦为雌奴。
那里有着严肃古板的军部上将、并肩作战的战友、拟真度极高的训练场、不怎么好吃的军部食堂、还有直面战场的机会。对于雌虫来说,战场永远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也是真正能证明自己,光明正大释放好战天性的地方。
而这样的军部在兰易斯口中却成为了一等一的龙潭虎穴,危险之地。
是什么样的危险,让一只雄虫主动寻求雌虫的保护,甚至说出自己会死的话呢?
联想着之前雄虫莫名提到的第一军提西里元帅和阿普中将,克莱德心不在焉的端起盘子,用叉子叉好送到了雄虫口边。在对方满足地眯起眼睛时,自然而然的发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军部吗?雄主。”
兰易斯无法拒绝送到嘴边的精致小蛋糕,哪怕克莱德有意把蛋糕切的大了点,雄虫还是决定一口吞下,然后鼓着腮帮子慢慢进食。
听到克莱德的问话后,兰易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简单地来说就是雄虫的直觉告诉了他危险,但是克莱德又是一个光明正大可以让他去军部作死的理由。
兰易斯有意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想让自己的说法更合理一些。
其实想让克莱德回到军部很容易,带上礼物做足礼数跟批下判决的哈科齐好好交流一下,心照不宣地当做没有这回事,更改档案把克莱德调离军部中心,安安分分地做一辈子军队文职。
作为一只军部任职的高阶雄虫,兰易斯这点面子和特权还是有的,但是克莱德的要求是翻案,是光明正大的回到军部,事情便不能这么办。
因为没有案子可以翻,本来就是上面随便糊弄下来的冤案,克莱德无意间接触到了他这个层级身份地位不该接触的事,为了避免横生事端被斩草除根了。
对于实用主义的军部来说,克莱德优异的身体素质与外貌无疑可以讨得雄虫欢心,而成为雌奴后,谁又会在乎一只雌奴的过去与诉求呢。想必对上面的虫来说,得以成为雌奴苟命,也是对克莱德的仁慈了。
兰易斯没什么气势瞪了克莱德一眼,示意对方不用再马不停蹄的给自己喂小蛋糕了。
克莱德适时地倒了一杯解腻的清茶放在了兰易斯的手边,“甜的,不苦。”
雄虫的夜视能力没有雌虫强,雌虫能夜中作战,抹黑切蛋糕倒水投喂雄虫。而兰易斯在一片黑暗里,只能隔着屏幕的微光看到克莱德离得很近被荧光衬的惨白、写满了固执的发亮绿眼睛,目光下移便是对方手中锃亮反光的餐具小刀,另一只手时刻准备着往雄虫嘴里无间隔投喂小蛋糕……
兰易斯感觉自己被欺负了但没有证据,他端着茶杯,一边小口喝着缓解口内甜腻,一边目光如刀的从下往上瞪视克莱德,满脸阴翳。
两虫隔着屏幕对视,一时竟分不清两个虫族谁更吓人一点。
最先开口的是兰易斯,他瞪不过克莱德,控制不住眼睛酸涩地眨了眨眼。
没有虫能在兰易斯逼视的目光下坚持那么久,他有些好奇:“你不怕我吗?”
克莱德退到了合适的位置:“我只是察觉到您并没有生气。”在这只雄虫没有生气的时候,一切都是可以沟通的。
兰易斯第一次觉得黑暗有点不好,无法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控制着打开了大厅的水晶灯,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雄虫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个永远带着不服输、能抓住机会的金发雌虫,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克莱德,你不适合在黑暗里。”
克莱德目光温柔而坚定,他似乎总是不用思索就知道如何回答兰易斯:“所以您带我出来了,不是吗?”然后巧妙地话题引到自己关注的点上,“您是发现什么了吗?”
“只是对危险的直觉。”倒霉经验丰富、直觉超准超灵的兰易斯这样说着,“军部里有一个大秘密,它就是你获罪的关键。”然后一点点讲述军部里的疑点与军部将领可疑的态度,又说了一些高层间雌虫与雄虫的暗中冲突。
雄虫真的很不适合说话,或者说讲故事。声音低沉森冷,语调平平无波,语言平铺直叙,多么惊险刺激的事都一语带过,堪称睡前恐怖读物,克莱德却听得很认真。
哪怕兰易斯的猜测堪称离谱他也没有没有打断质疑,只是在结束时摇了摇头,不赞同道:“您没有必要冒险。”
从兰易斯的讲述中,克莱德明白了案件背后的诡谲汹涌,很轻易的听出雄虫对危险毫不遮掩的跃跃欲试。与兰易斯想的不同,克莱德其实并没有其它想法,他只是一只努力活着的平民雌虫,想利用身边的一切过得更好罢了。
而远离危险也是努力生存的一环,对于现在的克莱德来说,或许军部比兰易斯身边更为危险,至少,他现在对兰易斯还有用。
克莱德不解于兰易斯的对危险的向往疯狂,对生命的不尊重与漠然,因为他曾勘破雄虫内心的一角,知道兰易斯与别的雄虫是不一样的,与冰冷森然的外貌相反,这只雄虫的心底向往着光明与温暖。
属于克莱德的滤镜下,兰易斯温和有礼,尊重雌虫,让他们工作实现价值,是只要雌虫深深接触过就会折服于他虫格魅力的类型,只是现在太小了,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虫族最受欢迎的雄虫阁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兰易斯为什么要主动置身于陷阱,但他的身份让他的劝告与问话只能从自身出发,他只得变换了一种说法,委婉劝诫:“您没有必要为了我置身于危险之中。”
兰易斯仿佛没有听懂克莱德的言外之意,或者说克莱德本来就是原因的一部分,银发的雄虫眯起眼睛,目光落在克莱德身上,仿佛是在打量自己最满意的收集品。明明是愉悦的语调,但从他嘴里说出却总是带着几分寒凉:“因为你属于我。”
没有虫会触碰我,接触我,而你看见了我,帮助了我,所以我喜爱你,想对你好一点。
与我不同,你来自于光明,就不必身处于黑暗之中。
但是回到光明,总是要有一点代价的。
那么,你愿意先陪我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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