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敢染
◎你今晚能不能轻点?◎
程见烟觉得眼前来找她的许先生隐隐约约有些眼熟, 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但她百分之百确定,自己是不认识他的。
所以, 这位许先生为什么说是‘特意’来找她的呢?
程见烟颇为不解, 刚想进一步追问他是谁的家长时,就被人自身后搂住了。
“抱歉,来晚了。”季匪的声音自后响起, 抱着她的手臂和声音都有些紧绷:“刚下班?”
“嗯。”程见烟的思绪瞬间就被他的动作带偏了。
在这么多人面前的公然亲密,她有点不好意思, 悄悄拍了拍他的手。
但季匪的态度却很强硬, 长长的手臂执着的从后面揽着她, 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在程见烟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又冷又沉, 直勾勾的盯着许建良不放。
就像是一只窥探猎物给予警告的野狼,一不小心就会遏制住对方的咽喉。
许建良被盯的心脏一跳。
他当然能瞧出季匪是个不好惹的,瞬间, 他脑子里就响起房青在病房里对她说的那句话了——你女儿嫁的人不是个好惹的。
看来, 这位就是。
自己之前跃跃欲试打过去的一些电话,怪不得一直没人接。
许建良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见到季匪来了,顿时也不敢继续纠缠程见烟。
他假装路过, 忙不迭的离开。
程见烟被季匪打乱了思绪, 再次抬眸时, 看到的就是许建良匆匆离开的背影了。
“嗯?”她有些纳闷:“刚刚那位自称学生家长的先生, 怎么走了?”
季匪面无表情地抬了抬唇角,冷笑:“管他呢。”
他充满保护欲的姿态这才稍稍放松。
“也是, 那位先生感觉有点奇怪。”程见烟嘟囔:“看起来不像是家长。”
“别想了。”季匪打岔:“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呢。”程见烟顺着他的话思考, 念头自然被带偏:“擀面条可以么?”
季匪笑笑, 捏了捏她的手指:“会不会太累?随便吃口就行。”
一旁的冯叔看到他们的互动,眼睛里顿时充斥着一种独属于长辈的‘慈祥感’欣赏:“程老师,这位是你先生啊?你们俩看起来真般配。”
这段时间季匪虽然基本上天天都会来接送程见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车里等的,这是冯叔第一次碰见,自然忍不住夸。
程见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季匪却还在想着许建良刚刚的突然出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多少是后怕的。
如果他晚来了几分钟,那么辛苦隐藏的一切顿时都会大剌剌的暴露在程见烟面前,并且毫无掩饰。
虽然,早晚都会暴露,但不是今天。
季匪那个想要一点点渗透的计划,始终都没有开始实施。
但今天看起来到了不得不开始打‘预防针’的时候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季匪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趁着红灯时,闲聊似的问程见烟:“程程,你对你生父有印象么?”
程见烟的思绪还停留在‘今晚的面条应该打什么卤’上面,忽然听到他问这个,愣了一下就有些茫然。
“没有。”她回过神:“从没有人和我说过。”
无论是房青还是程锦楠,都是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生父’这件事的,哪怕是一星半点的信息都没有。
久而久之,程见烟也不是很好奇——她全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或许也可能是真的不在了。
“我只知道我妈是不情不愿生下我的,所以她应该特别恨我那个生父,也恨我……”
程见烟自嘲的轻笑一声,侧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不太像是季匪会问的问题。
“没什么。”季匪勉强笑了笑:“就是想到,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但说出来的话确实真心的:“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投胎,出生,程程,别因为这个自卑。”
“你母亲讨厌你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
做人就是要有季匪这种自信,反对一切pua一般的自我内耗。
程见烟忍不住笑,‘嗯’了一声点点头:“其实,我比之前好很多了。”
这一切,都是在重新遇见季匪之后做出的改变。
傍晚,季匪主动给许建良打去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男人说话声有种大大咧咧的粗糙,很是不耐烦:“谁啊?!”
“许棣棠不是给你钱了。”季匪没有半点的寒暄转折,冷冷开口:“你怎么敢来找程见烟的?”
对面那不断嘟囔着‘妈的打扰老子喝酒’的声音顿时僵住了。
电话陷入一阵呆滞的宁静。
半晌,许建良重新开口的声音都显得清醒不少:“你是程见烟的老公,今天出现那小子?”
季匪‘嗯’了声。
“哈,那你该叫我一声爸才对。”许建良颇为讽刺地嗤笑:“程见烟那丫头是老子的种。”
季匪听了这不要脸的言论,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如果指望这种老混蛋要脸,那才叫异想天开,他早就想到他会说什么。
“别出现在程见烟面前。”他淡淡道:“否则,我打到你叫爸爸。”
“王八羔子!”许建良被这话气的在电话对面大叫起来:“你当老子我吃素的,第一天在道上混啊?年纪轻轻的在这儿吓唬谁呢?一点家教都没有!”
显然,一个自认为‘混过的’中年普信男,是无法忍受季匪这种侮辱的。
况且是许建良这种在监狱混过二十年,觉得自己的‘履历’很能吓唬人的。
“你可以试试。”季匪懒洋洋地笑:“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几个月前还杀过人呢。”
杀的是贩毒的。
……
对面的许建良半天没说话。
再开口时,声音隐约有些抖:“你少、少吓唬人,我报警了。”
“随你。”季匪觉得逗他像是猫抓老鼠,挺有意思:“报警的时候知道和警察说哪儿的地址么?”
“狗日的,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建良暴躁了:“我是程见烟的亲生老子,她养我给我钱天经地义,你是我女婿也是天经地义!你们想怎么样?啊?”
“是,我是找不到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可房青把你家的情况可告诉我了,鼎鼎大名的季家啊,跟我这么个蹲过大狱的做亲家不觉得丢人?”
“你们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你们家闹,去程见烟的单位闹,这丫头现在还是老师呢,人民教师不管她爹?这政审方面都通不过吧,给不给钱你看着办吧。”
这些都是公开的,许建良所知道的地方。
显然,他做的‘准备’很是充分。
但是,季匪还真是不怕他这些威胁。
程见烟的出生证上都没有他这个所谓的‘父亲’,许建良又怎么可能威胁到她的政审?
至于季家那边……
“你赶紧去闹吧。”季匪淡淡道:“有你这个老丈人去闹一通,没准季家就跟我彻底断绝关系了。”
“哈。”许建良只当他是说笑话,都被气笑了:“你别以为老子不敢。”
“嗯,你敢,快点去吧。”季匪逗狗似的:“挂了。”
就许建良这种的,要是真能进了季家大门不被保安赶出来,那他佩服他。
季匪打完电话从阳台回到卧室,程见烟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她穿着及膝的睡衣,水汽匍匐,已经长到中长发的头发湿润的披散,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浓烈又清新的果香——像是沐浴露的味道。
但他们用的明明是一瓶,在程见烟就特别好闻。
季匪心头的躁郁散去,走过去烦人地拨弄了两下她的头发:“没吹干?”
“坐下,帮你。”
他自问自答,然后就去拿吹风机。
程见烟听话的坐在卧室里的小沙发上,踩在拖鞋里露出的脚趾水润白皙,小巧的白嫩可爱,此刻纠结在了一起。
她还在想着二模考试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季匪报复一样的用吹风机‘□□’她的头发,才勉强回神。
“……干嘛?”程见烟一张巴掌脸被乱糟糟的头发托着。
季匪把她的头发吹干,然后就低头亲她红润的嘴唇。
“不理我。”他有些幼稚的嘟囔着:“好香。”
亲吻的声音很响。
“那个,”程见烟攀住他的肩膀,脚趾以另外一种方式蜷了起来。
“不,不是故意的。”她被亲的告饶,声音软软的:“刚刚在想学生考试成绩的事情。”
……
这世界上还有比程见烟更不浪漫的人么?
季匪被气笑了,干脆咬了一口她的嘴唇:“跟我在一起不许想别的事。”
“不想了。”程见烟现在已经被‘收拾’的十分识趣,眨着眼睛撒娇:“你今天能不能轻点?”
但她还不知道,这种不知道自己很撩的纯情,往往才是最诱惑的。
季匪嗓子都有些干,攥着她裙摆的修长手指拢了起来。
“为什么?”他轻轻亲着她的耳朵,低声问:“疼么?”
“痒死了。”程见烟偏头躲开,忍不住笑。
季匪再也忍不住,把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那个,周末放假。”程见烟还想转移话题,手臂横在两个人中间:“路芙约我们去陈非那儿打球。”
她还挺喜欢学习网球的。
“去。”季匪回答的言简意赅,直接拉高被子遮住两个人。
转移话题这招,对他没用。
但周末那天,定好的行程却没去成。
已经‘闲’了许久的部队突发紧急任务,季匪一早就就接到了紧急通知,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得赶紧走。
他在部队十年,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但这次却显得尤为急躁。
“出任务的时候拿不了通讯设备,估计还是接不到电话,要是有事……”季匪话音一顿,匆忙发给她一个手机号:“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联系这人,他叫许棣棠。”
这次的任务来得突然,他实在不知道许建良有没有被自己那番话吓住,会不会再来打扰程见烟。
以防万一,还是把许棣棠的联系方式留给她。
但程见烟却有些不理解:“能有什么事?”
“反正遇到难事就给他打电话。”季匪说完,又补充了句:“这是我一个朋友。”
程见烟眨了眨眼,看着他匆匆忙忙套衣服准备要走,还是忍住疑惑说了声‘好’。
但心里却有点疑惑——要是很靠得住的好朋友,那她之前怎么没听说过‘许棣棠’这个名字?
部队里的紧急任务向来是发生的突然,也不会给结束时间做预设的。
别说季匪习惯,就连程见烟都有点习惯这种‘失联’状态了。
就是这次和他黏黏糊糊的相处太久,她是真的适应了婚后的夫妻生活,所以现在突然的少了一个人……
也难免觉得空虚,还是会想念。
就算是异地恋,或者夫妻一方出差,也没有这种全然寂寞的状态吧?
不过程见烟也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
幸好学校的琐事很多,还不至于让她完全陷入‘没有季匪’的情绪里走不出来。
一周的时间就在琐碎中度过,周六提早下班,程见烟买了些菜拎着回家,意外的在门口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看着穿着高跟鞋和一身dior套装,从头到脚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精致女人,迟疑地叫了句:“……妈,您怎么来了?”
“你这什么问题?谁叫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陶倩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很是不满的样子,说话都带着火气:“不知道请人进门么?”
程见烟沉默片刻,输入密码锁侧身请她进去。
她对陶倩的批评没有感觉,委屈或者不满的情绪都没有。
自从知道了季匪在季家的遭遇后,程见烟对于他的父母,就不再有任何尊敬或者期待的情绪。
叫她一声‘妈’,也只是出于礼貌。
“你应该很好奇我今天为什么过来找你,尤其是选了季匪不在的时候。”陶倩也不兜圈子,直接从包里翻出一沓资料仍在她身上:“看看这个。”
纸质的文件资料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程见烟俯身捡起来看,映入眼帘的是‘许建良’这三个字。
可许建良是谁?她一头雾水。
“三天前,这位叫许建良的来到季家,被保安拦下了,他当时大吼大叫,不满的嚷嚷他是季匪的老丈人,凭什么拦着他……”
陶倩说着,冷笑一声:“我当时以为这人是开玩笑,后来去查了一下,发现他还真和你母亲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过往。”
“所以,这位先生是你的亲生父亲。”
程见烟捏着纸张的指尖一片冰凉。
听到的内容太过荒唐,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脑子本能的排斥,拒绝这些内容。
灵魂不断叫嚣着‘这是假的’,但理智却在思考如果这些真的是假的,那陶倩会拿一些谎言过来骗自己么?她何必呢?
陶倩对于程见烟呆滞的反应很满意,倒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你自己看看这份资料,看看你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嘴上说着让她看,声音却在不断‘解说’着当背景音:“你这位生父的过往很是‘精彩’,为什么从来没认你呢?因为他在坐牢,强/奸的罪名。”
“而当时报案的受害者,正是你的母亲。”
陶倩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很轻蔑地盯着程见烟。
看见女孩儿的脸上霎时变得苍白,她精致的长眉微挑,显得很‘贴心’:“你不知道这件事吧,那我给你崩溃的时间。”
“等你情绪好点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个字吧。”
“……离婚?”程见烟抬眸,怔怔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和季匪离婚?”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样的一个家庭,季家从上到下都是清清白白,从商从政的人都有,不能有你这么一个‘污点’的存在。”
陶倩声音冰冷,静静的叙述她所认为的事实:“你知道你父亲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会有多恶劣么?不说别的,季匪的工作就会被影响,你不是不知道他从事的是什么职业,对背景考核有多严格吧?”
她直接用季匪作为突破点,试图让程见烟能听懂自己说的话。
程见烟是听懂了,但听懂不代表妥协。
且不说陶倩话里的内容是真是假,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独立的思考能力。
“我父亲只有一个,名叫程锦楠。”她看着资料里的内容,淡淡道:“我不认识这个叫许建良的先生,他也不在我的出生证明,户口本,和从小到大任何的资料里面。”
所以即便这些内容全是真的,也影响不到季匪和季家。
“程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犟呢?”陶倩气的直笑,脱口而出的话更显尖酸刻薄:“就算法律意义上影响不到政审,但舆论层面呢?”
“这件事如果曝光出去,你要大众如何看待季家的人娶了个强/奸犯的女儿回来?”
“我为什么特意选择季匪不在的日子来找你,就是怕他那个狗脾气坏事,不理解我的苦心。”
程见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您什么苦心?”
“当然是为了他好,为了季家好!”陶倩说的一脸大无畏,理所当然:“我本以为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性格,能听懂话的。”
“结果怎么也跟季匪一个德行。”
和季匪一个德行……季匪又是什么德行了?
程见烟实在是听不下去陶倩话里话外的贬低,忍不住的反唇相讥:“阿姨,季匪是您的儿子,您贬低他难道很有成就感么?”
“呵,我贬低他怎么会有成就感,只是阿匪实在是个不懂事又没眼光,烂泥扶不上墙的,不还是得靠我关照他?”
陶倩连连摇头,叹了口气:“十年前他眼光就差,没想到十年后更糟,怎么拦着都没有用,还是把你娶回家了。”
程见烟一愣,瞳孔微缩:“您说什么?”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陶倩话里藏着巨大的信息量。
“十年前啊,你们在高中的时候都什么样子了。”陶倩看着她,不屑地嗤笑:“季匪喜欢你,为了你打架,这些事你真当我们做家长的不知道啊?”
“你第一次去我们家时,我就知道你是十年前那位‘同桌’姑娘,只是装作不认识不知道罢了。”
“阿匪喜欢胡来,只是木已成舟,我和他爸也不能再说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这位生父,我们家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程见烟被陶倩这些话搅得头脑乱成一片,只觉得头疼的快要裂开了。
她本能的想解释关于十年前的事,不想被平白污蔑:“高中的时候,我和季匪只是同学……”
“得了吧。”陶倩打断她,颇为轻慢的笑了声:“那些信不都是你写给季匪的么,装什么只是同学。”
“要不是被我拦下来,这混小子看见了都得直接回来找你,我和他爸不是白送他进部队了。”
“但他到底是没混出个人样,居然继续和你搅和在一起,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让人失望。”
作者有话说:
你们以为陶倩是来倒油的?不,她是来助攻的。
信的事情下章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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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敢染
◎我和季匪不会离婚的。◎
*她的喜欢, 纯粹是凡人的告白书。
在听到‘信’这个关键字的一瞬间,程见烟的反应远比在听到自己身世时要强烈。
许建良无论到底是谁, 对她来说都和陌生人无二差别, 但那些信就不一样了。
那是她在生涩青春期最大胆也最无望的告白,是凝聚了一整年等待之后彻底的绝望,也是这些年不曾幻想过季匪还会回来找她的根源……
一切源头都是程见烟以为那些信季匪已经看到了, 且根本不做回应,拒绝的彻底。
结果, 事实居然是他根本没看到。
程见烟那些打到宁州收件箱得知‘有人取’的答案, 然后得不到回应的黯然神伤, 现在看来都是那么的可笑。
但可笑中又带着一种释然的惊喜。
虽然有些遗憾,但季匪根本没看到, 就代表着他从来没有拒绝无视过她。
怪不得……
原来季匪所有的怪异行为都有了解释。
他为什么好像对自己在十年前和十年后都是一副穷追不舍的态度,为什么要编一个假的借口和自己结婚,为什么他看起来……很喜欢自己。
没错, 季匪就是喜欢她的。
只是因为这个‘信’的原因, 程见烟即便心里有了察觉,也一直是不敢相信,不敢确认。
她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但今天的‘真相’告诉她,季匪不是‘怪异’, 也不是前后矛盾, 他就是喜欢自己。
面前的陶倩依旧在喋喋不休, 程见烟张口打断她:“信呢?”
陶倩一愣, 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信。”程见烟声音冷静:“不是被您藏起来了么。”
“你这人。”陶倩被她问的有些来气,秀气的眉头不悦拧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是。”程见烟无比确信, 现在就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坚定, 以至于在面对陶倩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怯懦和自卑, 定定道:“把信还给我。”
“然后,请您离开。”
“你,”陶倩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眼前这仿佛一向温和得体的姑娘现在这是……在开口撵她么?
“我说,请您把信还给我,然后离开。”程见烟‘好脾气’的重复,声音却很坚定:“我和季匪不会离婚的。”
她口中的‘离婚协议书’想要自己签,纯粹是妄想。
陶倩一愣,随后冷笑着讽刺:“你这是装都不装了么?”
“好不容易攀上有钱人,不舍得离开了是吧?之前还装的那么清高。”
“这么一看,你和你那个直接来季家要钱的生父真的如出一辙,血缘这回事还是挺靠谱的。”
“随便您怎么说。”程见烟并不生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我不离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季匪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她现在终于有勇气自信满满的说出这句话,而且……
“我们的婚姻和感情不会为了你们所谓的‘季家’买单。”程见烟看着气到脸色都开始发白的陶倩,微微笑了笑:“您控制不了季匪,也控制不了我,做人别太自私了。”
陶倩之所以会选择季匪不在的时间过来找她,无非是觉得软柿子好捏,但也变相暴露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儿子的这个事实。
她在季匪面前,根本毫无话语权。
程见烟是个逻辑严谨的好老师,当然能捋清关系,抓住重点。
等把气到狠狠摔门的陶倩送走,程见烟耳边萦绕着的除了关门时‘砰’地一声,还有女人咬牙切齿的话——
“你真以为你能和季匪幸福多久?等你生父的事情曝光,四面八方的舆论都能把你俩压垮!”
“无论你愿不愿意,你有了这样一个生父就是有了个拖油瓶,你以为季匪会一直忍着,不会烦么?我告诉你,不可能的。”
“被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击碎才是你们未来的走向,我现在让你签离婚协议会给你一大笔的补偿,你既然坚持,那就做好鸡飞蛋打的准备。”
鸡飞蛋打?
对于一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还会在乎‘鸡飞蛋打’这四个字么?
陶倩是真的很不了解自己的情况。
正因为不了解,所以她说的每一句妄图让程见烟自卑的话,都无法做到从根上击垮她。
也许陶倩说的有可能成为事实。
房青当初非要让自己结婚,或许也是抱着先让她拥有,然后再利用许建良‘击碎’她家庭的这种方式实现报复。
这样,女人当初强迫她结婚的执着就说的通了。
思维变态的人,想法逻辑都是一样的。
可自己的婚姻会不会因为许建良这个‘生父’而走向毁灭,房青和陶倩所想的走向都是最极端的预设。
说到底,这根名为‘婚姻’的线,两头是被她和季匪拽着的。
他们怎么选择和经营才是最重要的。
可能在今天之前,程见烟觉得自己突然知道了许建良这个人的存在还会怕,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但现在不会了。
信的事情,真的无形之间给了她很大的底气,也让她能更冷静的进行思考,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譬如,许建良这个人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出现的。
而季匪这段时间对她的过分关照和紧张,以至于到了有点‘诡异’的地步,会不会就和许建良有关呢?
程见烟回忆着季匪最近的种种行为——执着的接送她上下班,频繁打电话,时不时就要看看她手机。
还有他在她手机里安装的那个app,真的是省电软件么?
这么想着,似乎一切答案都已经呼之欲出了。
季匪早就知道了许建良已经出狱这件事,并且没有告诉她,反倒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保护她。
怪不得他最近话里话外,总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太在意原生父母的影响。
……
“这种天生的东西,是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的,但后来我也觉得无所谓了。”
“只要自己心里清楚跟他们压根不是一路人就行。”
“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投胎,出生,程程,别因为这个自卑。”
“你母亲讨厌你不是你的问题,是她的。”
……
季匪的一字一句仿佛响在耳边,程见烟忍不住的有些鼻酸。
她第一次很庆幸自己的记忆力特别好,可以清晰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因为她不想错过属于季匪的温柔。
如果他此刻在身边就好了,程见烟很想抱抱他。
十年前开始喜欢季匪的时候,程见烟觉得自己那些信的情绪里面,百分之九十都是‘痴心妄想’。
任何一个平凡的女孩儿在暗恋着天之骄子的时候,大多都是同一种心情的。
她的喜欢,纯粹是凡人的告白书。
而现在,终于在内心里等到让人安宁的回应了-
周末放假,程见烟约了许棣棠想要见一面。
在这种节骨眼上,季匪不可能随随便便留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给她,还称之为‘可靠的朋友’。
昨天程见烟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就想到了这个号码的事情。
但是,这个‘朋友’姓许……
程见烟是个聪明人,忍不住的就有了些思量。
但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在知道了许建良的存在和仔细看过陶倩带来的犯罪资料后,任何猜测都会让她感到很难受。
程见烟没继续胡思乱想,而是直接打电话试着约许棣棠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后,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没有半分意外,冷淡而平静:“好,明天中午。”
“我在医院工作,很忙,时间不多,你在附近的餐厅等我。”
约的时间是一点钟,程见烟十二点就到了。
午高峰,她想着早早占一桌,省的耽误许棣棠的时间。
只是垂在桌下的手叠在一起,忍不住抠着指甲,还是紧张。
许棣棠是个略微有些强迫症的人,对时间要求很是严苛,也很守时。
约的一点钟,他就是在将将快要一点的十二点五十九时出现的。
男人在医院外也穿的很干净,一身白色的衣服和苍白清俊的脸相得益彰,皱紧的眉头格外生冷。
程见烟见到许棣棠走向自己这桌,就诧异地站了起来。
她意外地问:“你是……许先生?”
眼前这位,分明是之前在学校以‘王臻父亲学生’的身份来参加家长会的男人。
只是那时候她只知道他姓许,并不知道这位许先生就是许棣棠——看来他上次去,并不是冲着王臻去的。
对比程见烟的意外,早就知道一切的许棣棠自然很淡定。
他点了点头,坐在她对面。
“点餐吧。”男人修长的手指翻了翻桌上的菜单:“你应该没吃饭吧?我请客。”
被许棣棠格外淡定的情绪所感染,程见烟皱紧的眉头不自觉的展开,跟着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是沉默利落的性子,三言两语就点完了菜。
餐厅上的也快,面对面吃饭的时候,程见烟率先开口:“或许,我们不用等到吃完饭才能说话吧?”
“当然。”许棣棠一张冷脸难得笑笑,敲了敲腕上的表:“时间紧。”
程见烟问的直接:“许先生,您上次去学校是来找我的么?”
“是。”许棣棠点头:“我想看看你。”
他的坦诚让程见烟微顿,手指不自觉的捏紧筷子。
“看我……”她喃喃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是重点高中的物理老师,应该是个十足的聪明人。”许棣棠垂眸吃着菜:“既然主动打电话来找我,就应该猜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不过,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攀亲带故的,你不用有负担。”
“还是聊聊正事——许建良去找过你了么?”
作者有话说:
哥哥:一心想杀人(bushi
过渡章之后就是甜,大家放心啦,不会虐的!玉玉是亲妈!
第63章 敢染
◎回来就要搞一宿的。◎
*少年的速写本里, 有不少当年的丑姑娘。
从许棣棠的口中,程见烟粗略了解到了许建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是, 她的生父。
其实她是相信自己生父就是许建良这个事实的, 否则,房青大概率不会那么恨她。
在来之前,程见烟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还是越听, 越觉得手脚冰凉。
从前的人都结婚早,许建良和许棣棠的母亲顾玉梅在二十刚出头那阵就结了婚, 是媒人牵线搭桥, 相亲认识的。
那个年代, 谈恋爱和结婚都比较粗糙,大多数的人都抱着‘找个人过日子就好’的心态, 并不排斥媒人介绍这件事,相处也比较随意。
只要看着对方身高长相还算比较体面,家庭背景清白就行了。
而这两点, 伪装过后的许建良都是相当符合的。
他比顾玉梅只大一岁, 在厂里当正式职工,相貌更是称得上仪表堂堂,只要他想,轻易就能哄得一个女人上钩。
两个人相处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决定结婚。
等到结婚两年后, 顾玉梅怀孕, 生下许棣棠后, 许建良才终于懒得
PanPan
继续装了。
他褪下‘纯良’的外表,露出禽兽的本质。
有些人是天生的变态, 例如许建良。
他有一些特殊的, 不能言说的癖好, 这些年为了混成大众眼里的正常人才一直隐忍着,结婚生子,但变态就是变态,终究是忍不住的。
许建良把顾玉梅折磨的不成人样,在女人终于察觉到他不正常,然后果断带着许棣棠逃跑后,这家伙夹杂着躁郁情绪的变态思维终于到达了巅峰——
他开始摇骰子似的侵犯女人,享受着她们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挣扎,并且沉醉于那种掌控一切,而被他侵犯的人却无力逃跑的快感。
成年的,未成年的,许建良都玩儿过很多。
而房青,就是其中一个很不幸的倒霉蛋罢了。
强/奸罪在国内大多数是判不了十年以上的,除非特别恶劣的案例。
许建良得手了之后尝到其中甜头就控制不住,多次侵犯了不少姑娘,这才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再加上逃逸多年等等的罪名,最终才判了二十五年。
“他被判刑那年,我七岁。”许棣棠回忆起过去,目光有种清澈的空洞:“我至今都记得,那天我妈看本地报纸知道他被判刑的结果,开心的大哭了一场。”
“她一直带着我躲躲藏藏,生怕被那个恶魔找到。”
他记得顾玉梅抱着他,边哭边说:“棠棠,以后我们可以生活在太阳下了。”
不用继续当两只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老鼠了。
“我妈很怕许建良,这种怕是因为当年受过太严重的心理损伤,时间也无法治疗痊愈。”
即便说着伤痕累累的过去,许棣棠的声音也始终都是淡淡的:“听说他出狱,她吓的大病了一场。”
那是一种唯恐许建良会找过来的惊慌情绪,可有些事情,怕是没有用的。
许建良等到老了,作恶多端的爪牙都被掰断了,自然会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没离成婚的的‘妻子’和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
他自然会不顾一切的找到他们。
为了避免顾玉梅见到许建良这张脸受到惊吓,许棣棠索性先找到他。
程见烟垂眸看着褐色的餐桌,好半天才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怎么办?”
许建良看起来是只有一个人,一个鳏寡孤独,外形上也不是孔武有力的老头子,但他给人生活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毕竟在法治社会,你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一个人做掉,而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也足够不要脸的用‘血缘’两个字绑架他们,纠缠他们,所以才会这么难搞。
许棣棠听到程见烟用‘我们’这个词而不是‘你’,微微怔了下,随后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真的很少听到‘我们’这个词。
更没想到,会是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口中听说的。
“不怎么办,继续正常过日子。”许棣棠吃完了饭,抽出纸巾擦手:“我会用给钱的方式先搪塞着,但是你……暂时用不到这些。”
“你嫁的那位季先生不错,很护着你,也没有惯着许建良,用钱解决他。”
“他说你以后知道了真相,会不赞同这样的做法的。”
程见烟微怔,不自觉的脑补着季匪说这些话时的神态。
本来冷颤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渐渐重新活泛起来。
季匪这些用心良苦的隐瞒,不就是害怕她在知道了许建良的存在后会被影响到么?那她偏偏就不能被影响到。
程见烟混沌的眸子恢复清明,她看着许棣棠,认真地说:“许先生,谢谢你。”
听了这些,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季匪和许棣棠为什么会有联系,应该都是眼前这男人主动找过来叮嘱的。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而已。”许棣棠抬抬唇角,对于这个道谢并不显得热络:“你是受害者。”
“这个世界但凡善良一点,就不该让受害者继续遭罪。”
他无非是,能做到什么就做一点什么而已-
隔天下班,程见烟就收到了陶倩寄来的包裹,同城速递发来的。
女人显然是觉得这些东西在她那里多待一天都是种‘污染’,忙不迭的就给她寄过来了。
面对面的撕破脸后,彼此都没必要再伪装什么。
程见烟用壁纸刀拆开,里面掉落出来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里面装着薄薄的一摞信。
都是她当年写的。
信封上的字迹比起她现在一手流利的板书要稚嫩的多,但百分百出自她的手笔。
被陶倩藏起来的信件,终于重见天日。
程见烟犹豫的拿起一封,拆开看了看。
几秒后,她就被自己当年矫揉做作的文笔尬到了,忙不迭把手里的纸又塞回信封里。
她文科差作文差,这么多年语言表达能力也不好,当年到底是怎么有勇气写下这些信的?还一写就是这么多封……
现在看来,和青春疼痛文学没有任何分别。
程见烟连忙把箱子合上,决定隔天就把这箱子藏到程锦楠住的那边去。
这些信,最好还是不要传递到当初想给的少年手里比较好。
太羞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见烟上下班时带上了季匪送给她的那把刀。
小巧的瑞士军刀,刃却很锋利,正好能装在随身背着的包里。
她不知道许建良会不会直接过来找她说些什么,会不会仗着男女之间体力有差异动手害她,但带着点防身的东西,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程见烟还会给季匪打电话,一天一个的频率。
从前她不会在他‘失联’的阶段给他打电话,只等着他联系自己——因为从心里知道他没有时间接,所以打过去也没有意义。
但现在不一样了。
程见烟的心境产生变化后,懂了季匪之前控诉过她的‘不在意’是因为什么,所以现在哪怕他不会接,她也会打。
这样季匪拿到手机后可以看到每天一个的未接来电,会明白她是想他的。
她真的很想他了,想他早点回来。
等到周六的傍晚,程见烟终于等到了季匪的回电。
看到屏幕上跳跃的备注时,她愣了一下,随后都忘了是在办公室,忙不迭地接了起来:“季匪?”
“嗯。”电话对面的男人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哑:“终于碰到手机了。”
“看你给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想我了?”
“嗯。”程见烟抱着一叠书的手臂不由得收紧,声音发涩:“想你。”
听到这话,坐在另外一张离得近的办公桌后的老师,意外的抬起眼睛看她。
可不光是程见烟的同事,就连季匪听了这句回应都有些意外。
他是惯常说这些赖皮话逗她的,哪里想到她居然真的会大大方方回应一声想他。
毕竟程见烟的性格,一直都很内敛且容易害羞。
季匪微微挑眉,压着兴奋劲儿装大尾巴狼:“真的假的?”
程见烟唇角微抬,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当然是真的。”
她忍不住的追问:“我特别想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到部队汇报工作就得晚上,要不……”季匪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几分野性的痞浪,轻笑:“今天就特想…亲你。”
他那个‘亲’字在说之前顿了下,带着股旖旎发狠的感觉,程见烟自然能听得出来他本是想说别的字,又改了口。
而为什么能让他这种痞子改口,当然是那个字太不像话。
可程见烟被季匪‘□□’的久了,却能隐约猜到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一热,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心里暗骂了句流氓,她匆匆说了句‘等你’,就连忙挂了电话。
虽然这通电话的结尾算不上小清新,但十几天没听到季匪的声音了,还是足以让她很开心的平复着心情。
“小程。”旁边的同事见她挂了电话,忍不住问:“你老公啊?”
“嗯。”程见烟回神,点了点头。
“小两口感情真好。”女老师看起来有些羡慕:“还是年轻人好,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
“也没有……”程见烟有些尴尬:“他出差,十几天没见到了。”
再加上这次在他的‘出差’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别的事。
否则放在平常,她也不会如此外向直白的表达思念。
“哈,那更正常了,小别胜新婚嘛,我懂的。”女老师眨了眨眼:“我和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分开几天也是受不了,回来就要搞一宿的。”
“……”
办公室里年龄大点的老师经常以‘过来人’的态度开黄腔,说那方面的事,程见烟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聊到。
她笑容愈发僵硬,低头看了眼手表:“方姐,下班了,我先走了。”
“嗯嗯。”方老师点了点头:“好好享受夜晚吧,明天正好周天,放假。”
“……”
程见烟没解释季匪今晚压根不回来这件事,也根本没必要和外人解释。
她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等走出办公室后才重新拿出手机。
季匪又发了两条微信过来:[好想你。]
然后是一只狗狗趴在地上哭的表情包。
程见烟瞬间就觉得心软软了。
怎么办……真的好想他。
如果要干巴巴在家里等着的话,要明天才能见到。
但是如果她要是主动去部队的话……反正明天学校放假,自己是有时间的。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犹如疯长的春日野草一样收都收不住,无法遏制。
程见烟思索片刻,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歼一’基地的地址。
上次被季匪带着去那里跳伞过,她记得地方。
这种有些突然的拜访,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了?
但她真的很想提前见到季匪,哪怕只是提前几个小时也行。
在坐车过去的一路,程见烟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但等车子开到了部队大门口,她付钱下来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脏反倒安稳了不少。
她走到门口的接待处,向站岗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出入这种国家级别的机密地段,都是需要扣押证件以防万一的,程见烟懂规矩。
除了身份证以外,程见烟还拿了一张‘军官家属证明’。
这是季匪在走之前交给她的,他说如果发生了什么实在要紧的急事,拿着这个就可以到部队找他。
果然,这东西很有用。
士兵接过家属证明核对了一下真伪,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然后用岗亭里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分钟后,负责过来接人的林与骁跑了过来。
“麻烦你了。”程见烟跟着他进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得有人来接。”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来了。
“举手之劳的事儿,有什么麻烦的。”林与骁笑笑,把人带到宿舍。
程见烟踏进去,如眸就是一片凌乱。
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乱的不可思议——就像是她曾经做过学生家访时,某个十七岁毛头小子的房间里那么乱。
而且最尴尬的是,季匪那一半乱,林与骁的另一半却是干净整洁的。
“呃。”程见烟忍着脚趾抠地的冲动,轻声问:“部队里的宿舍也可以这么乱么?”
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的场景。
“当然不可以,这次是特殊情况。”林与骁耸了耸肩:“他接到任务走的急,翻屋子找护目镜了来着。”
所以,只是没来得及收拾。
程见烟松了口气:“那我帮着收拾一下……你介意我用一下你们宿舍的打扫工具吗?”
“当然不介意,你可太客气了。”林与骁也忍不住笑:“这么贤惠,是怎么忍得了季匪那个‘野人’的?”
他们部队里,似乎特别喜欢互相污蔑对方为‘野人’。
程见烟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
林与骁看了眼手表准备下班,临走前还特意告诉她:“阿匪估摸着得半夜才能回来了,你要是等他,直接在这儿睡就行。”
虽然基地是个严密的地方,但家属还是可以留宿的。
等林与骁走后,程见烟四下看了圈这间面积够大大的宿舍,然后去卫生间拿了扫把出来。
其实屋子里并不脏,没有什么灰尘,可以看出来这些天留在部队的林与骁是有打扫的,她简单的收拾一下,然后帮着季匪理理翻乱的衣服就好。
可是对于程见烟这种有点小洁癖的,打扫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扫完地又拖地,弯下腰用拖把拖床底的时候,总感觉反复磕到什么东西——季匪床下好像有不少鞋盒子。
程见烟蹲在地板上弯腰,看向床底。
里面倒是没有不少鞋盒子,但有一个箱子,肉眼可见的都积了层灰了。
程见烟皱了皱眉,强迫症似的把箱子拽了出来,准备洗个抹布擦擦,结果刚拉出来,箱子里的东西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隔着一层透明的盖子,纸箱里最上面的东西,是他们高中时的校服。
锦夕的校服丑的突出,因此也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就,没想到季匪还留着。
程见烟犹豫片刻,干脆已经擦干净的地板上,伸手打开纸箱盖子,
虽然外面落了灰了,但里面还是干净的。
程见烟拿出校服,发现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除了这件衣服,就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速写本’一样的本子,还包括一个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的旧手机。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个速写本上面。
其实这是季匪的隐私,甚至有可能是日记,自己不应该看的。
但程见烟已经把潘多拉的盒子找到了,就……怎么能很克制的藏下好奇心呢?
要不,就看一眼就好了,知道是什么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程见烟咬了咬唇,把箱子底下的本子拿出来翻开——
但就一眼,她就愣住了。
因为季匪的本子里不是别的,是曾经熟悉的自己。
程见烟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等她眨了眨眼,一切如旧,
纤细的指尖微颤,‘只看一眼’的念头早就被抛到后面,她一张张的翻着,眼框不自觉的渐渐湿润。
又想笑又有点想哭。
少年的速写本里,有不少当年的丑姑娘。
他对于程见烟的回忆,都是别人嫌弃她‘又黑又丑’的阶段,但季匪却无比珍惜。
翻到后来,他有些稚嫩的笔触甚至画了两个人的婚纱照。
那曾经有些幼稚的幻想,成真了。
作者有话说:
纯爱战神季狗狗,嘿嘿
本章留评有红包~
第64章 敢染
◎吸吮的水声,暧昧的撞击。◎
*你那么鲜亮, 点燃我黯淡的人生,爱上你这件事不会经过理性思考的。
季匪下了飞机, 十二点钟回到了部队, 等在叶之厉办公室汇报完工作时,都快要一点钟了。
这个时间再开车回家洗漱闹腾的话,会打扰到程见烟休息吧。
还是算了, 等明早再说。
季匪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回宿舍。
在推门进去的一刹那,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本该是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 干净整洁, 他的床上躺着程见烟,睡颜安静甜美。
程见烟来队里找他了。
这个事实完整的映入脑海, 季匪愣了片刻,就忍不住笑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把身上的包放在一旁,走过床边蹲下来, 就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细细看着女人恬静的脸。
程见烟没带睡衣来,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衣服。
她盖了一半的薄被,宽松的灰色T恤看的明显,露出大片锁骨,白腻的皮肤像是暗夜里的奶油, 微微透明。
肩膀轻轻耸着, 锁骨线条鲜明, 深的可以放硬币。
唔, 怎么感觉又瘦了点呢?
季匪皱着眉头想,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又忍不住手欠的去拨弄她的头发。
程见烟漆黑的发挡住了半张脸, 只有挺翘的鼻尖和殷红的嘴唇若隐若现, 他看不到整张脸,还是挺闹心的。
可这么一动,程见烟就把眼睛睁开了。
可能因为她本身也是因为在等他,睡得并不熟的缘故。
看见近在咫尺的季匪,她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坐起来:“你回来啦。”
女人小憩片刻后的声音带着股软软的哑,宛若羽毛在心头划过,痒痒的。
“嗯。”季匪应了声,站起来就要去洗手间:“我先去洗一下……”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程见烟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抱住他:“好想你。”
她非但不嫌弃他身上一身泥土的脏污,反倒再抱住季匪劲瘦的腰后,还在他后背上蹭了蹭。
就像一块融化的蜜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泛着丝丝缕缕的甜。
“程程。”季匪深吸一口气,觉得素了十几天的自己有点顶不住这诱惑,他硬着头皮戏谑:“你再不放开我,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洗手间了?”
做点坏事。
“好。”程见烟点了点头,又折到他面前去抱住他,仰着头笑:“一起去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季匪愣了一下,又惊喜又忍不住有些疑惑的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嗯?”
程见烟:“就是想你了嘛。”
季匪忍不住暗暗‘操’了一声。
他怀里的小女人又香又软,整个人牛皮软糖一样粘在他身上撒娇说想他,这是个人都忍不住。
况且,季匪也不打算忍。
本打算先洗个澡再和她‘深入交流’的,可如今看来她也不想等。
季匪暗笑他们家程程越来越上道,就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想我就一起洗。”他忍不住用脏兮兮的脸蹭了蹭她的颈窝:“老公也想你。”
他没时间刮胡子,下巴有了一层短短的胡茬,凑近了弄她痒的厉害。
程见烟被蹭的又疼又痒,忍不住的笑。
可等到了浴室,季匪还不着急刮胡子。
他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别的用处。
于是,遭罪的就是程见烟的大腿内侧,都被扎红了。
她忍不住的咬着指关节哭,委屈的控诉:“季匪,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不哭不哭。”季匪笑着哄,鲜明的喉结贴了上去。
近距离传来的巨大吞咽声,肌肤都能感受到喉骨滚动,他哑声道:“程程好甜,乖死了。”
程见烟的大脑一片空白,确实感觉自己要死了。
真是,干嘛要陪他一起洗澡呢。
在浴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出去。
程见烟穿着拖鞋踩在地砖上,只觉得脚下发软。
但是到了床上,倒是能休息一会儿。
柔软的被单裹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季匪鼻尖贴着程见烟纤细的颈窝,闻不够似的轻嗅她皮肤里传出来的水果香,问:“怎么来这儿找我了?”
程见烟沉默片刻,实话实说:“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你还想哭是吧?”季匪忍不住笑:“这么说,会让我忍不住弄你。”
程见烟咬了下嘴唇,有点委屈的嘀咕:“我是在说实话。”
骨子里带点倔强的委屈样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欺负她。
季匪凑过去狠狠亲了几口,把人搂在怀里:“今天怎么这么诚实啊?”
不别扭了,又诚实又乖的。
“因为,”程见烟细长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他身上衣服的布料,喃喃道:“我喜欢你呀。”
季匪抱着她的身体一僵,很快抬起头来:“什么?”
他今晚其实一直处于‘被震惊’的状态,毕竟他了解程见烟——女人实在是一个很羞涩于直接表达出来自己情绪和感情的人,结果今天……真的是特别诚实。
现在,居然连‘喜欢’这个字眼都直接表达出来了。
怎么他今天中了头等奖么?季匪有些怔怔的想着。
但程见烟看着他迷茫中带着一丝惊喜的瞳孔,唇角微抿,说实话的念头就更坚定了。
她想让季匪早点知道自己的想法,这样两个人都能坦诚相待,自己也不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情深依旧。
“季匪,我一直都喜欢你。”程见烟一双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搂着他的脖颈向上蹭,让两个人的眼睛形成平行的对视状态,然后在季匪讶异的眼神中,一字一句——
“从十年前,高中的时候就喜欢。”
“只是我之前不敢说,今天……我敢说了。”
季匪修长的喉结滚动,半晌后才回过神,声音是忍不住笑的微哑:“你今天怎么敢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过于惊喜,甚至刺激,季匪的声音里都有些抖。
因为发现你也执着的喜欢我呀,所以有了勇气。
程见烟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但却不打算说出信和画的秘密——每个人都有想藏起来的秘密,不管是她还是季匪。
她笑了笑,只说:“我知道许建良的事了。”
“许建良?”季匪的神色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一瞬间从憧憬变成冷肃,长眉皱起:“他来找你了?”
“没有,是你母亲来找的我。”程见烟把陶倩上门的事情说了下,只省略了信的那段。
季匪越听越气,修长的手指攥起,骨节都泛着白。
“你别生气,其实我挺开心她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程见烟把人抱住,嘴唇附在他耳边,轻笑着说:“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照顾我。”
“季匪,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这段时间才会送我上下班的。”
看她看得这么严,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鬼。
季匪抱住她,怔怔的嘀咕着:“程程……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气。”
他瞒着她这件事这么久,是真的做好程见烟知道后会生气的准备的。
结果,这事儿还成了他们感情推波助澜的催化剂么?
“我不生气,我没那么不识好歹。”程见烟笑了,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季匪,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无微不至的关心我。”
“季匪,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只为我考虑的人。”
明白了他的喜欢,所以程见烟才有勇气说出那些她本来打算藏一辈子,假装年少时没发生过的暧昧心境的。
“我十年前就喜欢你,在你回到京北后和我提出结婚时,也是真的惊喜的。”她靠在季匪身上,喃喃道:“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在这种不确定的前提下,就好像表现出来一点喜欢,依赖,就好像吃什么亏了一样,生活的很压抑。”
“现在想想,真的是蠢。”
季匪听着,环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又是惊喜,又是心酸——尤其是因为她说的‘十年前’。
“既然十年前就喜欢,为什么一直都不敢说?”因为咬着牙的缘故,他下颌线的线条愈发凌厉:“婚后还藏着,你是怕我抛弃你?”
程见烟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有点。”
“但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总是会忍不住想,我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不讨人喜欢的人,真的会幸运到和你一直生活下去么……”
季匪绷着脸打断她:“胡说八道。”
“季匪,让我说完,”程见烟笑笑,继续说:“但我真的有这种幸运。”
“其实在我一直受到的教育里,会去主动喜欢一个人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我没有那种资格的。”
“可你那么鲜亮,点燃我黯淡的人生,爱上你这件事不会经过理性思考的。”
在程见烟的高中生涯里,她明明知道季匪就是一抹烟火,虽然美丽可留不住的,但依然会义无反顾。
因为她无法克制。
季匪沉默片刻,喑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抹自嘲的情绪:“原来陷在‘单恋’情绪的人里,都会觉得自卑。”
“程见烟,你这种心情,我也有过。”
“十年前,十年后,都有。”
“所以你现在,可以百分百确认‘季匪就喜欢你这个别扭的姑娘’这件事了么?”
程见烟忍不住笑,眼睛却很酸。
“确认,我相信的。”她回身抱住他,瓮声瓮气:“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
幸亏季匪一直足够执拗,直接和她结了婚。
否则她这么胆小的一个人,真的会错过他的。
“知道有点晚了就好,不过…也不算太晚。”季匪哼笑,细密的吻点点落在她纤长的肩颈上,声音变得含糊:“好好补偿我就行。”
“你,”程见烟缩起脖子,软声道:“你要我怎么补偿啊。”
季匪亲了亲她还有些微红的眼眶,轻声道:“不难。”
“陪我过一辈子就行了。”
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其实也挺短的。
有个喜欢的人在身边,会觉得每天都过的非常快,过不够。
而季匪在余生的每一天里,都想体会这样的感觉。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凌晨,部队宿舍里依然有暧昧的响动声。
吸吮的水声,暧昧的撞击。
程见烟被折磨的直哼哼,只好试探着转移话题:“季匪,我……我……”
“你什么?”季匪懒洋洋的动作。
“呜……我今天看到林与骁了。”程见烟呜咽道:“他接电话,手机上有个胡萝卜的挂饰。”
“你、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吧?”
什么他爱抱着胡萝卜抱枕睡觉,都是屁话,
她买了个胡萝卜玩偶赔给他之后就扔在没人住的次卧里,这家伙一眼都没看过……八成是根据林与骁的胡萝卜挂饰,现场编的。
“唔,程老师真聪明。”季匪忍不住笑,承认的坦坦荡荡:“对啊。”
“我就是骗你的。”
“狗屁抱玩偶的习惯,我就是想找个借口抱着你。”
作者有话说:
季狗:说明白了就可以更浪了,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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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敢染
◎程见烟不想让自己成为季匪的‘阿喀琉斯之踵’。◎
第二天程见烟起的很早, 想早点把床单被罩洗了。
否则那上面的大片水渍被人看见,她真是没脸做人了。
但季匪却难得赖床, 趴着撒娇不想起。
“季匪。”程见烟看了眼指针已经七点半的手表, 着急的上手推他:“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回家了。”
“这么着急干嘛?”季匪不为所动,闭着眼含糊地笑:“不累啊?”
……这人还好意思说的?
要不是他强硬的拉着她这个那个, 也不至于她一晚上才睡了两三个小时。
不过程见烟眼下懒得计较这些,她俯身把人抱住, 晃来晃去的哄着:“季匪, 起床吧, 起床好不好?”
季匪是真的很难顶住这撒娇,咬着牙把眼睛睁开了。
琥珀色的瞳孔有压抑火光。
程见烟浑然未觉, 见他睁眼了就忍不住笑,连忙催他:“快去洗漱,我洗床单。”
……行, 他们家媳妇儿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清晨对一个男人是多么‘冲动’的阶段, 心思全在那些破床单上面呢。
季匪哭笑不得,起身去洗漱。
程见烟抓紧时间,匆忙洗了床单挂在宿舍的阳台上。
季匪刷着牙走出来,声音有点模糊:“这么着急干嘛?”
“这宿舍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程见烟看了一眼隔壁的床:“再拖下去, 一会儿有人回来怎么办?”
那真是被看笑话了。
“你说林与骁啊?”季匪愣了一下, 就忍不住笑:“得了, 今天周末, 打死他也不会回部队加班啊。”
不过程见烟的话,倒是让他认真考虑起另外一个‘方案’。
“不如我去申请一个单人宿舍怎么样?”洗漱干净, 季匪从后面抱住正在抻床单的程见烟, 声音里带着丝戏谑的暧昧:“这样你随时能过来陪我住两天。”
也不用操心会不会被人撞见的问题了。
通过昨天晚上, 季匪发现偶尔换个地点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程见烟不知道季匪脑子里正在打什么不健康的鬼主意,只是被他清爽的气息弄的耳朵痒,白皙清透的皮肤上都泛起了一小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点头:“行啊。”
反正她以后应该也会过来部队陪他的,偶尔住一两晚也没什么,他这个想法还是挺实用的。
等收拾完屋子,两个人趁早就开车回了家。
路过一家早茶店,季匪把车停在路边,拉着她下去吃早饭。
他就像吃自助餐一样,把菜单上的大部分菜码都点了一遍,等一小盘一小盘的食物端上来,足足够五六个人吃。
程见烟从洗手间回来,看到的就是一桌琳琅满目。
“你,”她秀眉微蹙,有点纳闷:“你点这么多干嘛?”
“怕你饿。”季匪看了看旁边的‘禁烟’图标,有点寂寞的拿了根烟在手里玩,等她回来就揣起来了。
他弯起眼睛回答她,笑的温柔:“多吃点。”
“……”
程见烟颇为无语地坐了下来,她看了看长桌子上的一堆东西,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动筷。
季匪干脆帮她夹了个鸡爪到盘里。
程见烟没什么忌口的东西,乖乖吃了起来,直到服务员又端了个虾饺的蒸笼走过来。
她秀眉微蹙,等人走后才低声说:“你这不是浪费么?”
季匪不能吃虾,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尤其是在点了这么多其他菜的前提下。
“没事,多吃点。”季匪的态度很是无所谓,长眉轻佻:“毕竟一会儿得累。”
“……你在说什么。”程见烟很想装作没听懂他的暗示,但无奈耳朵还是羞红了。
“程程,别装傻。”季匪抬了抬唇角:“都说好了,你今天听我的。”
程见烟听了这话,更羞愤了。
她是答应今天‘听他的了’,可那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才答应的。
季匪把她欺负的彻彻底底,边磨边问,她想不答应都不行。
程见烟纠结的咬着唇,还想说些什么借口来辩驳,可对面的男人早就不听了。
早餐结束,季匪就拉着程见烟回了家。
大周末,两个人都是难得的休假,他也不打算计划着去哪儿逛逛——毕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家里的床就是最好的‘游戏’场所。
逼着程见烟陪他‘玩儿’,玩儿个没完没了。
互通心意后,季匪就和中了头等奖一样,从昨天兴奋到今天。
宛若彻底开了荤的饿狼,完全不知道‘餍足’两个字怎么写,抱着程见烟做个没完没了,尝试家里的各种地点。
从天亮到天色暗下来。
程见烟一开始是顾虑到季匪的心情,想着尽量顺着他的。
但弄到后来,她都有点后悔自己这个表白时机了。
刚刚分开半个月后的小别胜新婚,再加上表白之后的激动心情……季匪不疯了才怪。
而他疯了的后果就是,自己现在快被折磨疯了。
程见烟呜咽着咬着唇,脑中拼命回忆起路芙教她的那些‘手段’。
“季、季匪……”她开口,溢出的轻喘中带着哭音:“我帮你吧。”
据说女人主动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情‘伺候’他,往往会令男人更兴奋,也更早结束。
她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了。
虽然不擅长,但程见烟打算试试,但幸好路芙教的办法有用。
季匪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毯上的小妻子,本来明亮的瞳孔深不见底——她生涩的动作,足以让人疯掉。
修长的手指插/进那柔软乌黑的秀发中,扣住程见烟的后脑,就像是在模仿别处的动作。
在她受不了的含糊声音中,季匪才终于结束。
荒唐的假期也随之结束了。
程见烟累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真不该说自己都听他的。
但幸好,程见烟晚上睡了一个整觉,第二天早晨起来上班,也还算神清气爽。
除了腰臀的位置有些明显的酸疼。
两个人起的都有些晚了,在路上买了个随便买了个三明治当早餐。
季匪照旧是送她去上班的,在路上的时候忍不住交代:“刚完成演习任务,队里组织到隔壁市开会。”
“怎么办啊。”他郁闷的皱起眉:“不太想去……”
“季匪同志,消极对待工作可不好。”程见烟咬着豆浆的吸管,忍不住笑:“你老实去吧。”
“主要是,”季匪顿了下,忍不住说俏皮话逗她:“我一天见不到你就浑身难受,你说怎么办吧?”
“不如你把我栓裤腰带上带走吧。”
“……”程见烟觉得这特像四五岁小孩儿的撒娇话。
她笑的豆浆都喝不下去了,趁着红灯,在他唇角亲了口:“别扯了。”
季匪笑了笑,神色也稍微正经了点。
“昨天我给许棣棠打了个电话,他说许建良最近在S省——他在那老东西手机里偷偷下了个定位软件。”
“如果有他回京北的消息,第一时间联系我,如果我不接电话,就联系许棣棠,或者是林与骁和傅厦,都行。”
说罢,他把林与骁的手机号发给她,这几个人是季匪最放心托付的了。
程见烟知道他心里一直惦记这事儿,当下就痛快的点了点头,抿唇轻笑:“嗯,我听你的。”
“季匪,我一直都带着你送我的刀,防身……虽然我挺笨的,肢体不算特别灵活,但一点点的防身水平还是有的。”
“不用特别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你好好工作。”
其实做他们那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分心,程见烟不想让自己成为季匪的‘阿喀琉斯之踵’。
季匪一共要去外省五天的时间。
时间虽短,但工作内容特殊,基本没有什么碰手机的时间。
程见烟早就已经习惯他这种失联状态,基本把他的微信当作‘树洞’,喜怒哀乐和鸡毛蒜皮的日常都灌输进去……
反正季匪都说了,他乐意看。
如火如荼的三模考试,也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大型考试刚刚结束,学校里就到处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氛围。
毕竟三模就是估分用的,有些人考的不理想,崩溃发泄也是在意料之中。
考试公布成绩的这天没有晚自习,但程见烟离开学校的时间也不早——陆陆续续的,总有学生到办公室里找她哭诉。
程见烟不是个善于言谈的老师,但情商却也不低,是能在这个时候给学生正确的安慰和引导的。
顺便,讲一讲物理卷子的错处和重点。
应付完找到办公室里的六七个学生,天已经彻底黑了。
程见烟看着手机上的‘21:05’,想着要不要打车回去。
虽然地铁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停运,但是打车回去,比较安全。
毕竟季匪在走之前反复强调的一点就是安全至上。 程见烟没多纠结,直接在叫车网上叫了辆车。
只是学校地段人流大,拥堵起来就没完没了,一向不是司机们所喜爱的地点,再加上是晚高峰过后的又一个高峰,她都锁上办公室走出学校大门了,也没一辆车应。
但可笑的是,校门口现在挺冷清的,冷清到一辆排队的出租都没有……
程见烟眺望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路,又看了看手机里还得排队三十位的叫车软件,干脆决定走一段碰碰运气。
没准到了路边,就直接叫到车了呢。
学校这边需要拐过一条比较窄的街,来的车也比较少。
只是看着那路灯稀稀拉拉的小街,程见烟还是谨慎地把手伸进包里,握住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而事实证明,程见烟的谨慎是有必要的。
在窄街里走到一半,一道黑影就从路灯下窜了出来,好像等待许久似的,男人发出阴测测的笑声——
“程老师,你好难找啊。”
借着昏暗的路灯,程见烟看清了许建良的脸。
顷刻间,她全身打了个寒颤,立刻向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许建良看着她防备的动作,咧着歪嘴皮笑肉不笑:“这么害怕?我还能害你不成?我可是你老子啊。”
程见烟没急着反驳他的粗鄙之语,只是冷冷道:“你别过来。”
她手指在包里摸到手机,悄悄的摁。
许建良没注意到她隐晦的动作,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老子是蹲了二十多年的大狱,但也没丧心病狂到要害自己的崽子,你也算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程见烟有点想吐。
虽然早就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没有正常的羞耻心的,但真的见到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是会绷不住的作呕。
她脸色发白,眉头紧紧蹙着,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的鞋子不断向后退。
“你别过来。”她从包里抽出刀子对准他,声音绷的紧紧的:“有什么话就在那儿说。”
“……刀?你拿刀啊?”许建良瞧见,就忍不住笑出声了,啧啧摇头:“怎么对你爸这种态度呢?都说了,老子不会害你了。”
“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谈谈赡养问题。”
“我怎么着也给你提供过精子,现在老了,你可有义务赡养老子。”
这种自诩为‘父亲’却开黄腔的谈论方式,真的让程见烟胃里一阵翻腾。
不知不觉,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
她死死攥着刀子的手都是汗,冷声问:“你想要多少钱?”
“听说你嫁了个很有钱的男人?”许建良笑笑,狮子大开口:“也不多,我现在没地儿住,给安排个房子养老就行。”
“行。”程见烟答应下来:“你走吧。”
就算许建良这时候要一个亿她也会答应,毕竟安全最重要,先搪塞过去再说。
否则这黑灯瞎火的巷子里连个过路人都没有,她在激怒许建良的话,那才是真的蠢。
“这么痛快?”许建良眯了眯眼,骤然靠近几步拉住她的手腕:“你他妈不是在诓老子呢吧?”
他手上一个用劲儿,就把程见烟手里的刀抢了过来。
后者被掐的生疼,不自觉叫了一声,下一秒就是无止尽的恐慌。
“放开我!”程见烟第一念头就是跑,她集中精力踹了许建良一脚,趁着后者吃痛放松,忙不迭地跑回学校那边。
“妈的!小贱人!”许建良气的大骂,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从后面扯住她的马尾辫——程见烟感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男女之间的力气根本就没办法相提并论,这是生理构造的天生问题。
更何况,和许建良这种骨子里就带着变态和犯罪基因的人渣对比,他是那种天生遏制不住犯罪冲动的人,尤其是在看到女人的挣扎叫喊时。
看着程见烟被自己扯住头发在地上拖着,不住的扭动着身体挣扎,洁白的双腿和手臂都染上脏污,许建良只觉得兴奋。
“乖女儿,叫什么呢?老子不会害你,都说了。”许建良俯身,粗喘着靠近程见烟白净的脸:“你说要给老子钱,房子,当爸爸的疼你都来不及。”
“但口说无凭,你现在就得给老子转点‘定金’……”
说着,他就要去伸手拿她的包。
程见烟看准时机,膝盖重重一顶——
漆黑的巷子里顿时响起男人吃痛的叫声。
“操,你他妈的!”许建良被伤到关键部位,顿时大怒着扬起手臂,重重的给了程见烟一巴掌:“贱人!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程见烟被这一巴掌扇的头晕眼花,本来直起的身子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眸子里是昏暗的路灯,头顶却是校门口明亮的灯光……
还好,她刚刚跑了一段,已经离学校很近很近了。
许建良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的方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手里举着刀,疯子一样的一脚一脚狠踹着程见烟——
“贱人!贱人!敢他妈踢老子!”
“没有老子就没有你,知不知道?畜生!”
“你和你那个贱人妈就该都去死,要不是你那个贱人妈,老子也不至于被那些狗屁警察……”
“喂!干什么呢!”许建良骂到一半,路口就亮起刺眼的手电筒光,直直的刺了过来——
程见烟能听出这是学校门卫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嗯,一人骂许建良这sb一句发泄吧~
正在努力码字,看看半夜能不能搞个加更
对了,突然想开个甜甜的小短文《这后爸我当定了》,预收就在专栏里,有感兴趣的宝子点击一下收藏吧嘿嘿
[公子哥上赶着为爱当后爸]
[大尾巴狼x乖巧软妹]
陈季则上学时有个白月光,是班级里的文艺委员
跳舞的小妞,四肢细长皮肤白白,脾气也好,整个人都温温柔柔的
可惜,白月光有青梅竹马
大学快毕业时,陈季则听说白月光结婚了,新郎就是小竹马
他笑了笑,托同学带了一个大红包过去
参加婚礼什么的没必要,他没那么多自虐的爱好
多年过去,陈季则又听说白月光生了个孩子,但孩子他爸死了
出车祸没的,人生就是旦夕祸福反复无常
孩子那么小就丧夫,白月光的日子肯定很难过
陈季则抽了一宿的烟,然后打了个飞的飞回老家
虽然有点卑鄙,但是……
他准备好当后爸了-
缘分这个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晚
排雷:女主结过婚,有孩子,男主c男,介意勿入
*一篇10w字左右的小短文,he
第66章 敢染
◎你是在下面给我吃啊。◎
晚上十点的警察局, 显得‘格外’热闹。
正在做笔录的当事人程见烟,报警的目击证人冯叔, 还有在接到电话后就匆忙赶过来的‘家属’许棣棠都围在警察局里面。
而始作俑者许建良早就被带进去小黑屋了。
“怎么样?”许棣棠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白大褂, 显然是刚从医院赶过来的。
他匆匆跑到程见烟面前,皱眉盯着她脸上那一片泛起血丝的红肿:“伤的严重么?”
“不知道……”程见烟说的含糊,轻轻道:“我想做个伤情鉴定。”
两双眼睛微一对视, 许棣棠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愣了愣,便点头:“行, 别的事我来处理。”
“麻烦你了。”程见烟勉强笑了笑, 跟着法医去做伤情鉴定。
在见到许建良的一瞬间, 她第一反应就是给许棣棠打电话——季匪在外省,给他打没用, 傅厦和林与骁对情况不算了解,难免一头雾水。
想来想去,她只能打给许棣棠。
但看到男人身上的白大褂, 就知道他是被自己耽误工作了。
“没事。”许棣棠摇了摇头, 还想再说些什么事,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便被值班警察打断了。
“做鉴定的往里走。”他指挥着程见烟进里屋,又问站在一旁的男人:“你是谁的家属?”
许棣棠目光微顿,淡淡道:“都是。”
“……什么?”小警察以为自己听错了。
“都是。”许棣棠嗤笑, 自嘲而迅速地说:“被打了去做伤情鉴定的女孩儿是我妹妹, 打人的那个老东西是我们名义上的父亲。”
“也是个刚出狱没几天, 却变本加厉有再次犯罪倾向的□□犯。”
“警察同志, 可以继续做笔录了么?”-
笔录,鉴定, 去案发地点去证监控, 核对等等忙活到半夜, 程见烟等人才被准许离开,且第二天一早还得再过来。
许棣棠开车来的,先是把热心肠的证人冯叔送回学校,才掉头送程见烟回家。
女孩儿蜷缩着倚在车后座,只觉得全身骨肉酸痛。
车内的氛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寂静,更甚至,有种沉静如水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许棣棠才主动开口,声音低低:“对不起。”
“来得有点晚了。”
程见烟是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的,但他却等到女孩儿挨打受伤了,才慢了半拍赶过来。
程见烟微怔,眨了眨眼睛急忙摇头:“不用道歉。”
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独立空间的,难道要一个人二十四小时的顾及着另外一个人么?况且她和许棣棠的关系本身就有点尴尬,还没有‘要好’到那个地步。
“之前是我说,在许建良手机里下载了跟踪软件。”许棣棠自嘲的嗤笑一声:“但我没想到,他换了一个。”
“是我的疏忽,应该道歉。”
许建良偷梁换柱,把安装了跟踪软件的手机留在S省,自己则是前两天就回来了。
他早就有了讹诈一笔钱的想法,从前天开始就偷偷跟踪着程见烟寻找她的落单机会,直到今天晚上才终于等到机会。
许棣棠是真的内疚,如果他早点发现的话,或许程见烟根本就不会受到伤害。
“福兮祸兮,谁说得准呢。”程见烟笑笑,看着自己被捏青了一圈的手腕,淡声问:“刚出狱不久的重刑犯蓄意犯罪,故意伤人,会罚的更重吧?”
“会。”许棣棠薄唇微抿,点头:“监控记录的很清楚。”
许建良是刻意在那条街里等着,然后对女孩儿实施暴力的。
“那我就放心了。”程见烟看向窗外,红肿了半边的脸上反而有了笑容:“我要起诉送他进去。”
“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撤诉的。”
和校方报备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再加上有门卫冯叔那边的作证,学校那边给了程见烟两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顺便不忘明里暗里的暗示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学生离不开老师等等……
程见烟不可能不把这话放在心上,但她目前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做过伤情鉴定,有了监控和目击证人,程见烟想尽快上诉走拘留程序,第二天就找了律师来办这件事。
律师是许棣棠帮着找的,姓周,也是他的朋友,对此非常上心。
不消半天过去,就把证据整理齐全写了起诉书,保证一定会对许建良这个老东西进行‘痛打落水狗’,把人送进去。
“谢谢你,周律师。”程见烟松了口气,请他和许棣棠吃饭,但眉宇间依旧有些愁绪难解。
“怎么?”做律师的贯会察言观色,察觉到了主顾的心情不好,周启玄贴心的问:“程小姐,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程见烟顿了一下,半晌后摇了摇头,勉强笑笑:“没有,蛮好的。”
她担心的,倒于这案件本身无关了——主要是季匪那边。
季匪后天从外省回来,对这边的翻天覆地一无所知,如果回来看到她的脸上红肿未消……
程见烟此刻倒是挺庆幸许建良还在拘留所里,这样起码不会被人打死。
必要的隔阂,能阻止犯罪率。
从饭店回家后,程见烟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冻好的冰块,用毛巾包着敷在脸上。
能不能消掉红肿并不确定,但总归聊胜于无。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她试探着打了个电话给季匪。
但线路里依旧是‘嘟嘟嘟’的忙音,无人应答。
傍晚的时候,程见烟接到许棣棠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沉,说是许建良那边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请了个律师,要和她打官司。
“可以啊。”程见烟愣了一下,无所谓地笑道:“他想打擂台,我奉陪。”
反正证据确凿,他的犯罪事实又不会改变。
“不会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律师行业内都有保密条款,我托周启玄也打听不到什么,但是……”
许棣棠顿了下,还是说出自己的猜测:“我猜,老东西八成想打舆论战。”
当客观事实不占理,讨不到半点好处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剑走偏锋。
毕竟他和程见烟,在名义上是和许建良有‘血缘关系’的。
“无所谓,我不在乎。”程见烟看着自己擦破的指尖,定定道:“能越早把他送进去越好,什么舆论代价都可以。”
她明白许棣棠的意思,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自己又不是公众人物,什么‘亲生子女亲手把父亲送进监狱’的舆论,就算上了报纸上了热搜,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程见烟真觉得无所谓。
许棣棠看出来她的意志坚决,也没有再开口劝什么。
他给周启玄打了个电话,转达了一下这边的需求。
而事情的发展的确按照程见烟所预料的方向走。
许建良之前为了钱不择手段,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刚出狱,再次犯罪就算是‘累犯’级别的状态,等现在祸事闯下来了,倒是知道后果多严重了。
他可不想再进去,忙不迭的用之前从许棣棠那里讹诈过来的钱请了个‘金牌律师’,想着让人捞自己出去。
被找来的律师很清楚累犯的官司有多么不好打,一开始本来不想接的,但许建良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起诉的人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点,给了律师自以为能解决这个官司的突破口。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人再送进去呢。
你父亲都快六十了,做子女的不能这么心狠。
打打闹闹的都是常事,有哪个当爹的不打闺女?要都报警打官司,监狱都装不下了。
……
法律上的道理讲不通,那就讲人情呗。
许建良那边的律师,算盘就是让程见烟这边撤诉。
毕竟要是真打起官司,累犯肯定是讨不了好的。
但许建良这边请来的律师怎么也没有料到,程见烟作为那个被打的女儿,居然会如此‘无情’。
就算他说明许建良愿意写保证书,移居外地,从此不再朝她要钱等等条款也不成,程见烟就是执着的要以‘故意伤害罪’这个罪名,送许建良进去。
“程小姐,做人留一线这个道理你该懂吧?”律师沉下脸来,压着怒气劝道:“一个作为你父亲的六十岁老人,就算真的犯了错,就这么不可原谅?”
“方律师,我理解你作为律师要赚钱,所以在接官司之前可能没搞懂一些事情。”程见烟面无表情,冷淡道:“但有件事你没搞清楚,许建良不是我的父亲。”
“在一个月之前,我甚至没听说过这个人,我的父亲另有其人,而且只有一个。”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查我的出生证明,户口本,你找不到任何那个人是我父亲的证据,他纯粹是一个□□犯,伤人犯而已。”
无意和这位大为震惊的方姓律师继续交谈,程见烟说完这句,就拎起包离开。
可第二天,她就在微博的‘本地热搜’上看了到了一条话题——#某高校教师要把亲生父亲送进监狱,这样的人,究竟配当人民教师教书育人么?#
程见烟愣了下,眉头微蹙,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儿。
许建良为了不重新进去,的确是会狗急跳墙想尽一切办法的,买热搜登报纸污蔑她都有可能,也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他哪儿来的钱呢?许建良那里的钱,或许倾尽所有够请一个律师,但买热搜之类的,基本不可能。
如果他有买微博热搜的这笔钱,也不会那么着急的剑走偏锋来找她要了。
程见烟点开看了看,发现话题下面的评论倒是还好。
或者是因为实名制,理性的网友多了,基本没有直接扣帽子站队的,而是说要看事情经过不能听一面之词,
不是占了个‘父母’的名头就能无条件被原谅,其实做子女的才是真的没有选择权的那方。
后来不少人还因为该不该无条件孝敬父母这个问题吵起来了。
程见烟看了一会儿,退出微博。
她觉得如果她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一对正常的父母,她会对他们很好的。
可人生确实从来没给过她选择权。
她以前时常觉得自己不幸,但在迈入‘三十而立’的这个阶段,又觉得其实还可以了。
无论如何,她还有季匪,还有程锦楠。
比起那些一无所有并且没有心中所爱的人,要幸运得多。
程见烟没有分散太多精力在网络上,想着季匪今天要回来,就打扫起了房间。
虽然今天从S省飞回来的飞机就一班,晚上八点,估摸着他回到家里都得半夜了,但她还是提前打扫个干干净净。
毕竟季匪做事一向出人意料,万一提前了呢?
但今天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程见烟在下午时收到了季匪发过来的短信,说他十一点下飞机,到家估计得十二点了。
他叫她不要等自己,困了就早点睡,明天还得上班呢。
程见烟读完,失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虽然不能早点见到季匪,但他晚回来也有好处。
她脸上被扇那一巴掌的红肿至今没有恢复如常,还是有印子,他晚上回来正好可以关灯应付,能多瞒一天是一天。
晚上十点,程见烟跟周启玄打完电话,又交流了一些信息后就关灯准备睡觉了。
但她定了个十一点半的闹钟,准备趁着季匪回来之前给他下点面条什么的。
折腾了一天晚上才回来,肯定会饿。
可没等闹钟响起,程见烟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在亲她。
眼睛像是被胶水糊住了一样睁不开,她还以为在做梦,放在一旁的手不自觉的去‘胡噜’。
结果就听到了男人一声低沉的轻笑。
程见烟脑子里‘咯噔’一声,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屋子里很黑,拉上窗帘后月光都透不进来,只能感觉到皮肤上灼热的温度,确定有人。
“季匪?”程见烟在胸口处摸了一手毛绒绒的头发,软软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分钟前。”季匪声音有些哑,却是带着笑意的:“洗了把脸就来亲你了。”
惹人清梦的讨厌鬼,却十分想念。
程见烟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这无声的‘应和’像是默认了眼下的行为,更给了季匪混账的动力了。
他牙齿叼着一小块细嫩的皮肤,可劲儿的吮。
“嗯……你不饿么?”程见烟抬眸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只觉得身体里热的厉害。
正在经历一周没经历的事情,让她的四肢百骸都酥酥麻麻的,像是有蚂蚁在爬。
“我的闹钟没响。”她喃喃道:“本来还想给你煮面条的。”
“饿死了。”季匪含含糊糊地说:“你是在下面给我吃啊。”
……
程见烟脑子都被这荤话弄的有些懵。
她咬着指关节,晕乎乎的一时间都没转过弯儿来——直到季匪手指用力,捏到她腰侧的淤青。
是几天前,许建良把她推倒在地磕出来的一块淤痕。
程见烟猝不及防,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不自觉的痛呼出声。
就一小下,但绝非是因为爽才叫的。
季匪对于她的声音很敏感,听出来后身体一顿,立刻直起身子。
床头灯被伸手暗开,程见烟下意识眯了眯眼,抬起胳膊挡住自己已经没了布料的胸口处。
“你干嘛……”她声音里带着嗔意,在问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因为季匪正盯着她腰侧的淤青看,瞳孔从暧昧混沌转换成生冷,只需要一瞬间。
他视线慢慢从腰侧转移到同样被石头刮伤的白嫩小腿,最后,定格在程见烟微肿的脸上。
季匪深吸口气,声音像是压抑着烈火冰河:“怎么搞的?”
作者有话说:
别怕不虐(
本章留评有红包哦!
第67章 敢染
◎有的时候亲脸颊,比嘴唇之间的亲吻更让人心动不已。◎
程见烟随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伤痕, 她身体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这是……”连忙爬了起来, 她把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只能说实话, 欲盖祢彰的谎言会让本来就在鼓里的人更懵。
季匪一语不发的听着,面沉似水。
直到程见烟把事情结果和盘托出,说到她已经起诉准备打官司了, 他依旧没说话。
本来是有些温热的夜间,因为男人的沉默, 空气里似乎都变得有些凉。
“季匪……”程见烟有些不安, 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别生气。”
“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只是, 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季匪回神,看着她掺了点不安的瞳孔, 心中五味杂陈。
同时又像是被劈头盖脸的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的清醒。
“我没生气。”他修长的手指轻抚她小腿上的伤痕,低声问:“疼不疼?”
分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慰, 但莫名让程见烟有种眼眶发酸的冲动。
“早就不疼了。”她想了想, 又补充:“其实当时也不疼。”
季匪没说话,只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不放,伸手轻轻碰她微肿的痕迹:“他打这儿了?”
“是……”程见烟点头,轻咬唇瓣:“我很快报警了。”
“他被拘留, 会有法律制裁的。”
言下之意, 是要他别冲动。
季匪明白她的意思, 自嘲着抬了抬唇角:“嗯, 我知道。”
看来自己在程见烟心里还不算一个百分百成熟的男人,否则, 她也不用担心这些。
“你先睡觉。”他大手揉了揉女人的长发, 在她额头上吻了下:“我去阳台抽根烟。”
见季匪说完就要起身, 程见烟忍不住伸手拉住他:“不做么?”
两个人自从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后,除了她学校特别忙的那段时间他在忍,其余都有夫妻生活发生的。
程见烟知道季匪对她的需求比较重,刚刚更是感觉到他明明有反应了。
所以,为什么不继续了?
“不弄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季匪笑着,眼睛里带了丝戏谑:“还是你想要?”
“……我才不想。”程见烟把身体缩进被子里,耳尖有些红。
“睡吧。”季匪俯身,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有的时候亲脸颊,比嘴唇之间的亲吻更让人心动不已。
程见烟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季匪坐在一旁看着,等她睡着,才轻手轻脚的走去阳台。
五月份的夜里闷热,他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探出阳台栏杆,手指夹着根烟却害怕熏到程见烟不敢痛快的抽时,才蓦然意识到已经一年了。
从他和程见烟重逢到现在,快要一年的时间了。
这也是季匪在快要迈入到三十岁的前半生里,大概最有意义的一年时间。
但是,他的存在对于程见烟来说,是‘坚不可摧’到绝对依靠的后盾么?
季匪轻轻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程见烟那个稍稍有点不安的眼神。
就,他突然觉得自己挺自私的。
想起自己之前质问过为什么程见烟碰到什么事都不愿意和他说,还为此十分愤怒,季匪就觉得自己可笑。
程见烟为什么要和自己说?就因为他们是夫妻这个事实?
跟他说有用么?他能接到电话或是短信么?
特殊的工作性质,注定让他成为一个不那么负责任的丈夫——就算明知道妻子有危险,他也必须在千里之外,不能及时出现在她身边。
季匪想到今天下午终于拿到手机时,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里的未读信息,他就觉得心脏空落落的疼。
程见烟把他的微信当做树洞,和他分享生活,可是……就算再怎么故作若无其事的坚强,她也会想要诉说一下自己遭受的委屈的吧?
他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季匪任由一根烟在自己修长的指间燃灭,直至烫到皮肤,才堪堪回了神。
他点开手机看着联络人里的‘赵为’,拨了过去。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清朗的男声有丝惊讶:“阿匪,怎么这么晚啊?幸亏我还没睡。”
“老赵,帮我打个官司。”季匪怕打扰到程见烟睡觉,没多做寒暄,直接说:“我要一个人必须被判刑,进去。”
“然后永远不要出来。”
程见烟的两天假都算是学校优待了,她带的是高中生,不能空窗太久,第二天起了个早,难得对着镜子化了个妆,粉饰住脸上所剩无几的痕迹。
吃早餐的时候,季匪告诉她换律师这件事。
“换律师?”程见烟一愣:“可是现在的律师是许棣棠找来的,沟通的还行?”
季匪帮着她盛粥的手一顿,仅一秒钟的时间,然后继续,声音平静:“你不想换么?”
“嗯。”程见烟接过他手里的稀粥喝了口,眼珠微转:“换了不太好吧。”
毕竟周启玄因为是许棣棠朋友的缘故,对这事儿还挺上心的。
“不想换就不换。”季匪笑笑,也没有勉强,只是问:“我能和他聊聊么?”
既然不能换的话,就得好好交代一下现在的律师。
“律师么?可以啊。”程见烟想着今天的行程,说道:“今天中午要抽空去和他聊一下,你到学校找我,我们一起吧。”
她恢复上班后也就中午有时间了,晚上统统得被晚自习裹挟。
两天没上班,程见烟只觉得堆砌的工作如山。
走马观花的上了一上午课,趁着中午还没休息,她回到办公室埋头整理了一阵,走到长廊尽头的洗手间里方便时,隔着门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基本都是碎嘴子的老老师,站在公共洗手间里就大剌剌的讨论起她的家事——
“早报上报道那事儿,就那人民教师把亲爹送进牢里的,我听人说是咱学校的小程,不知道是真是假。”
“能是假的么,就差明着点咱们学校‘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你说也是的,小程和她家里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闹得这么难看。”
“不过说来也怪啊,我听说小程的父亲是锦夕的老程来着,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这谁知道了,关系也够混乱的。”
“但怎么说要是有血缘关系,让人蹲大狱也是太绝情了,小程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啊。”
……
等到两个老师的声音渐渐走远,程见烟才从隔间里走出来。
她拧开水龙头洗手,任由清凉的水流划过指缝,面无表情。
没什么好在乎的。
外人总是轻描淡写当事人所经历的苦难,还要一脸圣母样儿的劝说谅解‘家庭’大和谐……
可归根到底,他们算个屁?
程见烟过自己的人生,当然只顺从于自己。
但身处事业单位,尤其是从事网络时代的教育行业,学校对各种各样的舆论一向很敏感。
中午休息,程见烟就被刘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说是有事要谈。
她看了眼时间,给季匪发了个信息叫他等会儿,就进了主任办公室。
谈话内容果不其然,是围绕登上早报和热搜的话题展开的。
“程老师,我对你家庭情况没兴趣,但这件事上了本地的报纸,不少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听说了,影响很大……”
刘主任叹了口气,说的直接:“要想把乱七八糟的舆论掐死,还是得赶紧解决啊。”
“怎么快点?”程见烟想了想,谦虚地问:“打官司是件挺繁琐的事。”
刘主任一愣,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承认自己确实是在打官司这件事。
本来他还以为真的是‘谣言’之类的呢,毕竟程见烟的父亲是程锦楠,锦夕高中的数学老师,这是她档案上就写着的事实。
“程老师。”刘主任正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程见烟简略的把事情说了说。
刘主任听完,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么说来,网络上的传闻也不全是虚的,你和那位许先生,确实有血缘关系是吧?”
程见烟抿着唇,不肯说话。
“既然这样,我站在学校的角度,还是建议和解比较好。”刘主任无奈的叹气:“毕竟这官司得打到什么时候去,你和你生父的破烂事儿已经上了本地热搜,后续肯定有跟踪报道的,这对你和学生都是种影响。”
“刘主任,那个人不是我父亲。”程见烟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拳,有些倔强地说:“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施暴者。”
“难道当老师的被人打了,为了学校‘不受影响’,就必须忍气吞声不能打官司吗?”
“你这是什么话?”刘主任被她这番‘顶撞’的言论气的一愣,随后就站起来了:“有几个人遇到这种事儿会闹上本地热搜的?这不是影响太坏了么!你不检讨自己就算了,还反过来质问我?”
“你在体制内工作,应该明白‘低调’两个字怎么写吧?上班这么多年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不成?”
程见烟被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季匪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字字应验——职场内的潜规则就是事事推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尤其是事业单位。
群众一员受委屈算什么?‘家里’的事情家里解决,不要影响到学校才是最重要的。
程见烟气得脸色发白,深吸一口气,刚准备继续说话,办公室门口就横插进来一道声音——
“继续,继续说。”季匪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在两个人诧异的视线中拍在桌上,淡淡道:“多说点,让教育局听听你讲的有没有道理。”
“你!”刘主任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会被录音,气得跳脚:“先生你是哪位?你太没礼貌了!怎么能偷偷录音!”
“抱歉,我不是偷偷录,我是正大光明的录。”季匪笑了笑,伸手揽住程见烟僵硬的肩膀:“谁让你说我老婆的。”
刘主任:“……”
“主任,我理解身在职场,难免要为了工作妥协一些事,受些委屈都不算什么,可这件事,触及到我的底线了。”季匪琥珀色的眼睛冷冷的:“更何况,为了所谓的校园名声打压员工,明示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能摆在台面上说么?”
刘主任字字被戳中软肋,哑口无言。
“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听说过,也不会把这次谈话捅到教育局去,但是……”季匪顿了一下,轻轻嗤笑:“我必须说一句,你在这儿pua谁呢?”
“什么年代了,还流行为了大家庭牺牲自我的‘光荣’品格啊?”
“这种光荣形象你愿意当,你当去,别为难我老婆。”
说完,季匪就揽着程见烟准备走人。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搂着怀里明显轻颤的娇躯回了头。
“对了,主任,差点忘了叮嘱你,可别记仇给我们家程程穿小鞋啊。”季匪晃了晃手机,似笑非笑:“录音在警局是当不了证据,但要是投诉给教育局,或者就像这次发到网上用群众的舆论进行胁迫,你说算不算有点用?”
“石头砸在自己的脚上才知道疼,主任,你也不想快退休了晚节不保吧?那就老实点。”
季匪言尽于此,这次是真的搂着人走了。
他摸爬滚打悟出来的一个道理,说起来有点损但却真的有用——人生在世,留着点伪君子的‘把柄’是最重要的。
因为,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的同时也更要脸,为了维护脸皮,刘主任也不敢偷偷为难程见烟了。
毕竟,季匪看起来就是什么都敢做的那种人。
作者有话说:
答应的加更来啦!祝宝子们看文愉快,顺便继续给《这后爸我当定了打广告》走过路过点点预收么么哒!
狗狗就是很莽很痛快一人,程程表示很喜欢~
第68章 敢染
◎入口生香,哪里都很好吃。◎
程见烟被拉着走出学校, 直到坐上了车,想起刚刚刘主任吃瘪后的脸色还是会忍不住有点想笑。
她咬着唇, 颊畔的梨涡若隐若现。
季匪瞄了她一眼, 长眉微挑:“很开心。”
“嗯,我讨厌刘主任。”程见烟想了想,告状:“上次就是他非让我参加教师节晚会。”
她一向是最讨厌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活动了。
季匪忍不住笑, 也跟着同仇敌忾:“嗯,这人真讨厌。”
“季匪, 你还记得黄老师么?”程见烟侧头问他:“咱们高中时候的那个班主任。”
“当然记得。”提起这人, 季匪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怎么突然提起他?”
“也没什么, 就是想起来你在高三举报他的那件事。”程见烟笑笑:“和今天有点像。”
人这个东西,骨子里的习惯很难改的。
高中的时候, 季匪就曾经有有保存证据向教育局举报黄泽的‘壮举’,举报信写的比考试作文还好,条理清晰, 证据确凿——还附上了一沓黄泽动手动脚猥亵学校女生的照片。
程见烟很讨厌黄老师, 从刚分班的时候就是,原因也是因为不小心瞧见过黄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癖好,那就是习惯对学校里的女生进行性骚扰。
当然,他做的隐蔽, 都是挑那种家在外县的住宿生, 性格也都是闷声不坑的。
程见烟会知道, 还是因为她周末的时候帮着一个住校的女同学整理板报, 想去办公室找值班的黄泽问问意见,结果不小心撞见了他抓着另外一个女同学的手臂, 暧昧的摩挲。
一个中年男人, 在什么情况下会对未成年女孩儿做这样的动作?
她根本不相信是什么‘意外’, 从那个时候起,程见烟就知道黄泽还算稳重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什么败类的内心世界了。
可是,程见烟没有直接捅破一切的勇气。
她知道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的,过于冲动,结果只会是害了自己。
程见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拿出当时仅有拍照和打电话两种功能的破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后来,她有意识的拍了不少这样的照片。
直到升入高三,程见烟才发现季匪也在偷偷调查这件事。
他们都挺讶异对方有这么一颗‘侦探心’,四目相对,莫名有种十分默契的情绪划过心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但季匪阐述的理由很简单粗暴:“我爸妈找了这姓黄的来看着我,老子也得找点他的把柄才成。”
结果一找,反而找出了一些潜在的犯罪分子的证据。
后来,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由季匪向教育局写了那封举报信,顺便装上那些他和程见烟一起拍下的证据。
学生实名制举报老师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但同样,一旦实施就能引起教育局那边足够的证据。
一时之间,黄泽这件事成了锦夕的丑闻,季匪也被指指点点的中心人物。
程见烟没有那种站在人群中间被议论的勇气,因此只能让季匪一个人出面。
为此,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
听她提起那么多年前的事情,季匪略有些不自在地抬了抬唇角。
“什么正义英雄……”他不想居功,含糊道:“我纯粹是为了报复姓黄的。”
程见烟笑笑,没有强迫他非要承认什么。
反正季匪在某些时候,也是有些别扭的。
只是在她心里,觉得人类最珍贵的品质就是勇敢和正义感,而二者都有的季匪,仿佛天生就是吃‘人民守卫者’这碗饭的。
和周启玄约在学校附近的餐馆,程见烟提前和他打过招呼,说要带着自己的先生一起了解情况,所以见到季匪后,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惊讶情绪。
笑着问候过后,便说起正事:“昨天就已经立案了,第一次开庭的时间在十天后。”
季匪听后,很直接地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判无期么?”
他这个要求另在场其他两个人都是一愣。
“季先生,累犯虽然判刑会更重一些,但是……”周启玄看了一眼程见烟,实话实说:“程小姐做过伤情鉴定,其实伤的并不算重。”
“就算是累犯,法律上会严惩,但尽最大努力争取,估计也就五年左右的时间。”
五年?这惩罚算个屁。
季匪听后,侧头看着程见烟,认真问:“我们需不需要换个律师?”
周启玄:“……”
他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季先生,请您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周启玄愤愤道:“等您在京北的律师事务所找了一圈,会发现我能争取到的判刑时长会是最高的!”
“换成一般人,未必能对付老方。”
老方是许建良那边找来的律师,也是业内翘楚。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都被他的激动弄的有点想笑,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行,律师先生,是我错了。”季匪耸了耸肩,干脆的承认错误:“就是这种人渣才进去五年的话,我有点不能接受。”
“这我也能理解。”周启玄入行多年,什么样的客户没见过?他不意外季匪的反应,可他只能实话实说:“但走法律程序的话,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法律就是这样,如果许建良不是累犯的话,就算起诉成功让他被判刑……
考虑到年纪和其他方面的原因,可能一两年就会让人出来了。
毕竟程见烟的伤情鉴定不算严重。
因为律师的这番话,季匪这一顿中午饭就没怎么吃下去。
他下午还得回部队带队,和半年前加入歼一的新兵们进行格斗训练。
队里每年都有专门的比赛进行排名,季匪在‘格斗’这方面一向是稳坐状元位,动手快准狠,最知道怎么抓住一个人身体里脆弱的软肋,一击即中。
同时还能做到在泥坑里打滚也干脆利落,比起狼狈的对手,他仿佛片叶不沾身。
只是今天,‘状元’多少有点不在状态。
季匪一个人车轮战似的应付那群新兵,赢了几个之后体力下降,脑子也跟着走神。
虽然不断告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事情上,但他总忍不住想起中午那顿饭……然后下巴上就挨了一拳。
歼一里的人哪有菜鸟?只要稍稍走神,就会受到惩罚。
季匪猝不及防,牙齿忘了收紧,重重的撞在嘴唇上,顷刻间就见了红。
“匪哥?”打人的男生也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料到自己这招能得手。
“没事。”季匪捂着嘴,随意的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完,他撂下沙场上面面相觑的众人,径直走向水房。
冰凉的水流过脏污的指缝,季匪闭了闭眼,尽量平复着心里翻滚着的躁郁情绪。
洗干净了手和脸,他头发湿漉漉的,拧干衣服走回宿舍。
林与骁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回过头,见到季匪立刻就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叶队,见着季匪了。”
“我这就转告他过去一趟。”
季匪自然不用多问电话内容是什么,他套了件衣服,就打算去叶之厉办公室。
“阿匪。”林与骁叫住他,长眉微皱:“你最近怎么了?”
“嗯?”季匪听了这话,似是很不理解的反问:“我能怎么?”
“你这最近和丢了魂儿一样的状态……”林与骁略略沉吟,还是说实话:“人尽皆知。”
季匪微愣,随后笑了声:“是么?”
他喃喃的问完,不待回答,就自顾自的说:“最近没任务,没演习,丢了魂就丢了魂吧。”
谁规定他必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百分百在状态的?只要是人,都会有‘丢了魂’的时候。
“话不是这样说的。”林与骁走近,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叶队年前就忙活晋升名额的事儿了。”
“绷住了那根弦别松,怎么也会有你。”
歼一是不讲人情和年限经验这些老黄历的地方,想要晋升很简单,就是谁强谁上。
要是在秋季又能得到新的军衔授予,那季匪就是毕业到部队短短几年晋升三级,可以算是奇迹般的存在了。
但季匪本人,对于这样的‘奇迹’似乎不太热衷。
他听了林与骁的话,面上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到了叶之厉的办公室,后者和他说的也是这件事。
老队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敲打着他:“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分心的这么严重?”
季匪垂着眼睛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无言以对,总之一副面无表情的态度。
叶之厉被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气得直咬牙:“春节前我就把推介的名单交给上面了,你他妈别在领导核对这节骨眼给我出岔子,能不能打起精神?”
每个部队的直系领导推人晋升,顶多也就起个‘介绍信’一样的作用,真正能不能拥有新的军衔,到底还是要看上面人的审核的。
叶之厉心知肚明季匪这些年的功绩,和他本身就不争不抢的性子,所以有机会就想推他一把。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于大部分人都趋之若鹜的‘升官发财’,季匪的反应反而是这么的不走心……不走心到都让人有点生气了。
季匪对于叶之厉的愤怒,反应也很淡。
他并不兴高采烈,相反的,还抬起眼睫,琥珀色的瞳孔望了过去:“叶队,我有这种资格么?”
叶之厉一愣:“什么?”
“刚刚在虚拟的格斗战场上,我分心了。”季匪抬起唇角笑笑:“你也知道,一个士兵最忌讳的就是分心。”
“虽然,空降兵是单兵作战的兵种,大多数时间不需要把后背交给战友。”
“但分心,依旧是致命的。”
刚刚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配在一线作战了。
“你怎么了这是?”叶之厉皱起眉,想偏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嘀咕你什么?”
“叶队,您想多了。”季匪耸了耸肩:“谁敢在背后说我啊。”
和上学的时候一样,他同样是这里的‘霸王’性子,没人敢惹。
等自己受了伤,季匪才理解程见烟的心情——下意识的想要遮遮掩掩,不想让对方看见后担心。
但程见烟又不是什么睁眼瞎,当然能看到男人破掉的唇角。
“你,”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季匪面前,皱眉询问:“你的脸怎么了?”
左脸颊微微有些青肿,嘴角也破了一块。
“没事儿。”季匪宽肩微耸,避重就轻的回答:“部队训练,不小心伤到了。”
于是程见烟也就没有多问,只说:“你坐下,我去切个土豆。”
用土豆片敷一下淤青的地方,还是有效果的。
季匪拽着程见烟的衣角摇了摇,小狗似的和她撒娇,等成功索到一个短暂的吻,才笑了笑,放人去厨房。
眼睛一眨不眨,始终追随着女人纤细的背影转,直到门口传来门铃声。
有客来访?季匪微怔,走过去看了看,意外的是可视电话里出现了许棣棠的脸。
他之前是告诉过他这里的地址,想着自己如果在部队来不及,有急事的时候可以让他过来……结果现在是有急事么?
季匪把门拉开。
门外,许棣棠镜片背后的双眼和他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后一语不发的进了门。
“怎么突然来了?”季匪给他找了双鞋:“是听周律师说了大概的审判结果?”
想想,也就这事儿值得他们集体心烦到面沉似水了。
许棣棠没说话,但显然默认了就是因为这回事。
“五年太短了。”他沉吟半晌,才冷冷道:“惩罚不到这个人渣。”
“我倒是有个别的主意。”
程见烟切好土豆片放在盘子里,端着出来看到许棣棠,微微一愣。
后者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程程。”季匪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你这位便宜哥哥说有别的主意对付许建良那老东西。”
……
两个人都有点无语。
毕竟无论是程见烟还是许棣棠,都属于比较冷冷清清的性格,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大剌剌的点出来‘兄妹’关系。
他们一直都是刻意忽视的。
程见烟走过去,拿着土豆片帮季匪敷在脸上。
许棣棠也没接茬,自顾自的说起了正事:“我觉得比起监狱,更能让许建良一辈子出不来的地方还有一个。”
“北郊区的精神病院。”
也是京北数十所精神病院里条件最差的一家,俗称北院。
季匪和程见烟听了,都是一愣。
“精神病院?”季匪脑筋转的飞快,眯了眯眼:“你想以亲属的身份送他去?”
“嗯。”许棣棠看着自己的手指指骨,声音很淡:“我的出生证上,父亲那栏是他的名字,同时,有DNA亲子鉴定。”
说起来也挺可笑,但他确实抱着一丝希望做过鉴定,希望自己和许建良这种人渣没有血缘关系——但幻想终究是幻想。
“光这样就够了么?”季匪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许建良能干么?”
“他能不能干不重要,有亲属关系的证明,有他犯罪事实的证明,我就能把他送进北院。”许棣棠声音虽淡,但眉底却划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狠戾。
他在医院这些年,总归是有一些朋友的,一张‘精神病人的鉴定报告’,还是能弄的到。
就是……许棣棠看向季匪:“需要你帮我个忙?”
“行。”他想都没想就先答应了下来,然后才问:“什么?”
“许建良走出拘留所那天,需要你找两个人把他带到北院。”
在使用‘蛮力’这方面,他是一窍不通的。
“这没问题,只是,”季匪顿了顿,问:“你确定把许建良弄到精神病院,他不会想办法逃出来么?”
“他不敢。”许棣棠抬了抬唇角,笑容很冷:“你以为国家准许的精神病院,是用什么手段来控制那些不听话的病人?”
“第一次逃跑,病人会挨打。”
“连续三次,前额叶就会被摘掉,合法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许建良就会真正变成一个废人了。
而他们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所以如果他真的敢逃跑,反而让人期待呢。
送走前来拜访的许棣棠,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像是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如愿以偿的得了个好结果。
让许建良一个‘正常人’余生待在精神病院里和一群精神病相处,的确是一种绝妙的惩罚方式。
季匪不得不承认许棣棠是个狠人。
如果有一个机会,他毫不怀疑许棣棠想亲自摘掉许建良的前额叶。
毕竟那家伙,可是一个神外科医生。
大概是因为心里放松的原因,晚上躺在床上,程见烟难得主动向季匪求了欢。
女人的身子又香又软,一张白皙的脸上眼睛弯弯笑着的模样十分幼态,气质清纯的勾人,轻而易举就能点燃一把干涸的火苗。
两个人也有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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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没做了,要说季匪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线条利落的下颌线贴上程见烟娇嫩的皮肤,缓缓厮磨,逗得那块雪白震颤个不停。
入口生香,哪里都很好吃。
考虑到明天是周末,他没有克制。
事后,程见烟累极,任由他抱着去清洗,沉沉睡去。
季匪却不怎么困,他下巴埋在女人香喷喷的颈窝里流连着亲,直到清晰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越来越沉。
是彻底睡着了。
他笑了笑,把人搂在怀里睡——就像搂着专属于他的‘胡萝卜抱枕’。
只是眯了没一会儿,这几天频繁做的噩梦就又浮现在季匪的脑子里。
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长街里,走出来的人影握着一把刀子,指间淅淅沥沥的低着鲜红的血,滴了一路……
然后那人走到路灯下,浮现的却是许建良的脸。
一张可怖的面目狰狞的笑着,刀尖对准的人是伏在地上的程见烟!
季匪倏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
他怀里抱着温热的娇软身躯,后脊梁骨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不过几秒的时间,却醒的不能再透彻了。
季匪不得不承认,在公安局看到的监控录像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
视觉上的,心灵上的……他控制不住的去想一些可怕的走向——如果门卫没有发现巷子里的动静,如果程见烟逃不掉呢?
她会不会真的被丧尽天良的许建良伤个彻底?
而自己那时候非但不在她身边,甚至连个电话都打不通。
一想到这点,季匪就无法原谅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呼吸再黑夜里都变得破碎。
紧接着,薄唇轻轻吻了吻手臂紧紧圈着的,如若珍宝一样的姑娘,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无声的待了会儿,季匪才轻手轻脚的放开程见烟,翻身下地去了阳台。
他没拿烟,只拿着手机出来。
里面是修修改改好几天的一份文档,标题是《转业报告》。
季匪做完最后的修改,修长的手指点了‘发送’键。
作者有话说:
匪哥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绝不犹豫也绝不后悔
真希望作者本人也有这样的性格,奈何是个拖延症转世5555
各位宝宝看的愉快,本章留评有红包哦
第69章 敢染
◎我喜欢一个人,是不怕被人知道的。◎
大概每年最热的时候就是高考这两天, 毕竟躁动发热的不止高高悬挂的太阳,还有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紧张, 刺激, 不安……
让人肾上腺素狂飙的一切心情,都会在这两天后得到终结。
每年到了六月,程见烟就会从生理上感到不适, 和闷热的天气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身在学校, 作为老师这个职业更容易受到高考这种焦灼的氛围感染。
今年她本来以为这种感觉会更甚, 毕竟是自己带的毕业班经历考试。
可真的到了六月, 程见烟却觉得比起往年,今年反倒没有那种黏腻有烦躁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好事情接踵而来, 让心情也会更好一些。
计划按部就班,许建良被顺利送进了精神病院。
北院的管理很严,许棣棠又是安排了人特意‘照顾’他, 男人这辈子大概都甭想出来了。
还有, 学生们的对于考试的反馈不错,看起来是考的比较好。
高考结束,程见烟也难得有了一个比较长的暑假能过,她没有任何道理不开心。
返校的那天, 也是高三学生们在九中里度过的最后一天。
哭的笑的闹的不计其数, 整个校园里都是扔书扔校服的场面, 堪称壮观。
程见烟在‘书海’里穿梭着, 被刘主任叫到办公室。
刘主任还以为程见烟撤诉的决定是和自己之前没轻没重‘的警告’有关,把人叫过来后, 支支吾吾别别扭扭的道了歉。
同时, 他还语重心长地说:“现在高三学生不好管, 当老师的压力都大,尤其是带高三的,小程,你可得好好干啊。”
程见烟半天才听明白主任的意思——这人大概是误会了,还以为自己撤诉是因为他的那番话呢。
还有,因为现在当牛做马的高中老师越来越难招的缘故,他很怕自己辞职。
全部领悟后的程见烟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点头:“主任,知道了。”
“学生还等着,我先回班了。”
虽然老师这个职业有苦有累,尤其是高中老师完全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但是……
程见烟从来没有想过要辞职,一次都没有。
原因无他,大概就是因为那么点可笑又纯粹的热爱吧。
回到班级,程见烟站在讲台上恭喜考完试的学生们。
她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老师,口气自然不用保持平日里刻意的严厉,放缓了态度后客气又温和,活像一个邻家姐姐。
——还是那种特别特别漂亮的,仙女型邻家姐姐。
一群十七八岁的皮学生都沸腾了,嚷嚷着让程见烟请客吃饭。
大多数老师在高考结束后都会‘出血’犒劳一下带了几年的学生的,因为很有可能这一顿散伙饭后,就是彻底的桥归桥,路归路。
有些人是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
程见烟想到这里,伤感的情绪总会轻飘飘地掠过心头,一两秒的时间。
她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请吃饭这件事。
众人欢呼,又有几个好热闹的外向学生,嚷嚷着想见老师的丈夫。
“程老师,我们都毕业了还没见过师公呢!”他们遗憾的长吁短叹,又嘴甜的很:“趁着这次机会让我们见见吧,好想看看能娶到我们老师这种美女的是什么级别的帅哥!”
程见烟被‘师公’这个称呼雷了一下,思索片刻,才轻轻点头:“等我问问他。”
季匪最近时间挺多的,比起之前动辄‘失踪’个十天半个月联系不到,他现在甚至显得特别闲,大概是部队最近任务不多的原因。
教室里大呼小叫声此起彼伏,吵的人脑袋疼,程见烟走出去走廊里打电话。
季匪听了请吃饭这事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行啊,晚上几点,我来安排地方。”他笑了笑:“顺便见见你这群宝贝学生。”
程见烟感觉他笑声里有丝揶揄,秀眉轻挑:“我怎么宝贝了?”
“还不宝贝啊?之前为了他们连夜判卷子备课……”季匪说着说着,声音就酸溜溜的:“都不让我上床。”
程见烟:“……”
她觉得沿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人又得耍流氓。
季匪这些天不忙,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可他多出来的时间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基本全浪费在‘弄她’上面了。
然后,居然还在控诉几个月以前不让他上床这件事?
“那个。”程见烟生硬的转移话题:“你订好了饭店发我吧。”
季匪轻笑,气声有股让人耳廓酥麻的低沉:“行,等着。”
他也没继续就着刚刚的话题逗她。
半个小时后,程见烟看着季匪给她发来的地址,找了几辆车来组织学生们过去。
然而这路,越开越有些偏。
直到停在一所看起来就低调奢华有逼格,看起来压根就不像饭店的饭店门前。
车不让开进大院里,门口站着接待的门童,招牌上高高悬挂着‘金品轩’三个大字。
“我靠,金品轩?市里排名前十的高端饭店!”下车后,有学生立刻喊了出来,看着程见烟的眼神充满崇拜:“老师,您真有钱!在这地儿请客!”
程见烟:“……”
之前忘记嘱咐季匪别选太贵的地方了。
倒不是因为抠门不舍得钱之类的,她只是不想被议论。
但现在来都来了,再想那些显然已经没有用。
程见烟只好笑了笑,领着一群学生在门童诧异的眼神下,走进金品轩里的307包厢。
季匪还特意订了个最大的,里面足足能容纳四五十个人。
金品轩的菜系繁复多样,他挨个点了一遍让这群皮孩子们敞开膀子吃。
学生们受宠若惊,对于菜是,对于季匪的脸更是。
完全没有想到程老师的老公居然会这么帅,还真是……郎才女貌。
“师公!你太帅了!”有皮实的男生凑到季匪面前搭话,一脸向往:“在这地儿请散伙饭,不得大几万啊?”
季匪觉得这群小毛孩子挺逗,对他们的称呼也颇为满意,便轻笑着说了句:“还成。”
然而就是这样淡淡的‘深藏功与名’的态度,则会更让中二心爆棚的青春期少年感到崇拜。
“师公,你是怎么追到程老师的啊?”有学生好奇地问。
伴随着这个问题,偌大的包厢里也静了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季匪的回答——八卦心态溢于言表。
程见烟尴尬极了,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妄图让他忽略这个问题。
可季匪却没有打哈哈糊弄过去,虽然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这个嘛……我追的。”季匪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笑笑:“得主动点,你们程老师容易害羞。”
“我喜欢一个人,是不怕被人知道的。”
有很多感情,都是因为‘害怕’这两个字或错过或失去的。
但人短短一生遇到点喜欢的东西和人不容易,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季匪的回答让包厢里沸腾了,尤其是那些群情激昂的男生——他们仿佛被鼓励到了一样,今天就准备去表白。
更有甚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程见烟这当然不会惯着他们,她板着脸拿出老师的态度,组织秩序:“好好吃饭!”
一片热闹中,坐在角落的俞秦有种不合群的孤独。
尤其是在听到不远处的季易和周围同学吹嘘着:“师公?那我二叔,程老师其实是我二嫂,这个秘密我憋着很久了!”
“害,你们放心吃就得了,我二叔特有钱……”
声声入耳,俞秦身上那本就清冷的气息宛若冻结了一般。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程老师身边站着的人是一个自己即便穷尽一生,可能也比不上他一根小手指的男人。
想到这里,俞秦就觉得特别泄气。
就是那种考试后估分注定能去上京大,却也很觉得很无趣的无力感。
他悄悄地起身,拿起包离开。
金品轩的结构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四处都是透明的玻璃,俞秦走出包厢,从四面八方都能看到自己失控的面容。
那是一种阴郁又稚气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左转右转的找到洗手间,试图用冷水平复心情。
磨蹭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俞秦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在洗手间外面发信息的程见烟——她也像是刚解决完生理需求,手上还沾着水珠,指尖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的敲字。
似是察觉到注视她的视线,程见烟抬眸,看见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的俞秦……还有他背着的包。
“要走了?”程见烟微怔,眨了眨眼:“你吃饱了么?”
“吃饱了。”俞秦勉强笑笑,臊眉耷眼,装作乖顺的样子:“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还有几份零工要打,但这些事情,在老师面前令他格外觉得难以开口,无比羞耻。
程见烟:“这里不好打车,你怎么走?”
“没关系。”俞秦看着手机里的公交车app,低声道:“走一会儿有个公交车站。”
“嗯,那你吃饱了就好。”程见烟笑笑:“差点忘记问你估分的事,京大有希望么?”
俞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真棒。”程见烟眼睛一亮,是打心眼儿里的开心:“俞秦,恭喜你了。”
她很庆幸,这孩子没有走偏。
“老师,我……”俞秦心口发热,嘴唇微动,还是忍不住问:“我真的很棒么?”
“当然,你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
俞秦闭了闭眼,内心在她平静温柔的声音里渐渐舒缓下来。
他已经感觉到满足,因为程见烟说他是最优秀的。
哪怕是以学生的身份,也行-
散场后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不知不觉就忙活到了晚上十点钟。
天都黑透了。
眼见着学生都走了,季匪就自后抱住程见烟单薄的背,撒娇耍赖:“老婆,我困。”
程见烟被他热热的气息弄的脖颈处一片痒,鸡皮疙瘩泛起,忍不住缩起肩膀。
“季匪,你别弄……”她‘咯咯’笑:“痒死了。”
结果季匪改成一点一点的亲,小鸡啄米似的。
“热。”她被弄的喘不上来气,又顾忌现在是在外面,不自觉的东张西望——虽然周围没有人,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
“季匪。”程见烟挠了挠男人揽着自己的手背,低声道:“回家吧。”
“行啊。”季匪答应着,却不动弹:“那你回家听我的。”
“……”
她哪天不是被迫听他的?
程见烟气笑了,季匪却见她不说话,又开始见缝插针的继续亲。
“……行。”她忍辱负重的答应下来,催促道:“赶紧走吧。”
一会儿真的容易被人撞到。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承诺’的原因,季匪一路把车开得特别急,在一些无人的空旷街道上,几乎是飙车的速度。
路上电话响了两次,他都没理。
程见烟瞄了一眼,发现是‘林与骁’的名字。
她抬眸看着完全无视的男人,纳闷地问:“不接么?”
“嗯。”季匪点头,说得理所当然:“他打电话不会有正事。”
“……”那也不能不接吧?
程见烟觉得离谱,但还是没有继续质疑他。
因为亮起的屏幕很快就灭了。
结果第二天,电话拨不通的林与骁直接上门‘拜访’了。
接待的人自然是已经开始假期的程见烟。
季匪不在家,她正无所事事的进行着大扫除,就听见门口的门铃声响。
她和季匪的这个家是密码门,需要摁门铃前来拜访的人少之又少,程见烟听到后愣了一下,立刻就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是拖着几个箱子东西的林与骁。
他看起来颇有些风尘仆仆,在程见烟诧异的眼神中,无奈的耸了耸肩:“程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来冒昧打扰的。”
“但没办法,叶队把季匪‘清’出来了,原话是要求我今天必须把他这些破烂玩意儿都扔掉,我只能把他的东西送到这儿了。”
程见烟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着一脸无奈的林与骁握着扫把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收紧:“为什么……要清走他的东西?”
季匪难道是犯了什么错误被部队开除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程见烟心脏就忍不住的砰砰直跳。
但她同时不断按捺着这个想法,在心里重复着‘不可能的’。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季匪对待自己这份‘军人’的工作有多么认真,程见烟无比清楚,比谁都明白。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光荣的使命。
作者有话说:
季匪:恋爱脑上头谁也别拦着我!
第70章 敢染
◎我只能跪下求原谅了。◎
*从前, 我的理想是混出个人样来让你为我感到骄傲。
现在,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我可以随叫随到。
从林与骁口中, 程见烟大概知晓了季匪被叶之厉‘清走’的前因后果。
他半个月前就提交了转业申请,说要参加考试,然后去京北的刑侦大队里当特警。
以季匪的能力, 在掌握专业知识后从空降兵转业到特警,能力上当然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问题的关键是, 他为什么要在马上要晋升, 前途无限光明的阶段突然决定转业?还是那种死犟死犟, 决定了之后就绝不反悔的态度。
叶之厉想不通,也劝不回来, 气的恨不得直接扇季匪几个大嘴巴子。
他还以为季匪是压力太大,这半个月,除了日常训练以外, 叶之厉把所有的任务和演习都给他停了, 就为了能让他缓解一下心情重新做决定。
然而无论问了多少次,季匪的回答始终是:准备考试转业,去当特警了。
考你妈的试,当你妈的特警。
叶之厉脑中有一万句粗话呼啸而过, 被他气的脸色发白。
从宁州开始一手提拔起来的小家伙, 几乎当成半个儿子养, 结果现在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程度后, 居然要撂挑子不干了?
叶之厉在生死边缘游走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完全健康的情况下差点被气出心梗的感觉——全拜季匪所赐。
他大怒之下,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直接让林与骁收拾了季匪的东西, 把他撵出部队。
“说实话,不光是老叶,我也想不通。”林与骁把叶之厉的愤怒全面转述给程见烟,还不忘长吁短叹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从去年开始,队里就有几个晋升名额。”
“老叶年前的时候交的名单,里面有季匪的名字。”
“只要考核期过,他就是短短七年内连升三级——这种奇迹一样的荣誉是用军工累累换来的,结果他说什么都不要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能让季匪下定这种破釜沉舟一样的决心?
一旦转业申请被批准,他被允许参加考试,基本等同于季匪扔掉了自己的前半生。
等林与骁走后,程见烟还陷在‘震惊’的情绪里出不来。
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麻,几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态,情绪,来整理消化刚刚听到的炸弹一样的信息。
程见烟唯一庆幸的是季匪今天有事不在家,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质问他。
半个月前……这个时间点让她分外在意。
在程见烟回忆的时间线里,半个月前,正好是她出事不久。
那段时间季匪确实不同于往常,心事重重不爱说话,经常沉默又珍惜的抱着她,拥抱的频率高到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有他最喜欢的□□频率却降低了很多……
现在一想,他确实是在因为她受伤的事情烦心么?
猜测到这个可能性,程见烟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
一刻也不想等,她看着门口那些杂乱无章的箱子,就想马上找到季匪,问清楚。
程见烟撂下手中的扫把,洗干净手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准备出门。
——只是迫不及待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总会遇到阻碍,就像登门槛效应。
她接到了程锦楠的电话,男人的声音颤抖,慌张:“小烟,你、你来医院一趟……房青不久前进了重症监护室。”
程见烟微愣,随后心里重重的一沉。
虽然在心里早就对房青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但始终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冠着个母亲的名头,有血缘关系……
但房青连个合格的室友都不是。
只不过虽然如此,她还是有赡养她的任务。
程见烟急匆匆的赶到医院,还亮着灯的急救室外,程锦楠坐在长椅上。
他本来修长的身影佝偻起来,双手捂着脸,发丝间有几抹银白若隐若现……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她唇角微抿,走过去握住程锦楠的手。
“爸,不会有事的。”毕竟,祸害遗千年。
程锦楠抬眸,本来清澈的双眸里布满红血丝,同时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内疚:“其实都怪我。”
“我很多天没来看她了,医生说,她是抗拒用药,自己把自己祸害到了icu里。”
自从那次因为许建良的事情和房青闹掰,他除了按时按点的打钱,偶尔过来看一眼,几乎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程锦楠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不打算和房青继续有什么纠葛了。
坚持了几十年,他都没有把她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也只能放弃。
像是程锦楠这样温和又坚定的人,不会轻易放弃一件事情,可真的放弃的时候,也是不会在回头了。
只是房青进了ICU,作为名义上的丈夫,名义上的子女,他们都有义务过来看看。
幸好,急救结果验证了程见烟的那句‘祸害遗千年’。
房青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被救了回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季匪也来了。
“抱歉,来晚了。”他走过去拉住程见烟的手,低声问:“情况怎么样?”
程见烟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轻轻挣开季匪的手。
后者因为这个动作一愣,不明所以:“下病危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为什么程见烟看起来心情这么糟糕的样子?
“没有没有。”程锦楠刚签好字回来,他没看到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小动作,只听到了季匪后面的问话,便连忙回答:“急救挺顺利的。”
那季匪就更有点不理解了。
他看着程见烟颇为冷淡的侧脸,试探的轻声问:“你不开心?”
生气了么?可她是为了什么生气?
程见烟不说话。
“程程……”季匪像是可怜巴巴的小狗,伸爪子扯她:“为什么生气?跟我说说。”
无论是为了什么,总归他放低姿态撒娇是没错的——他老婆就吃他这套。
果然,程见烟的眉眼微微松动。
她也不想在医院里和他发生什么争执,眼见着季匪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便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回家说。”
开车回家的路上,面对季匪的插科打诨,程见烟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十足十的冷淡模样,让小狗郁闷极了。
可等回到家,季匪看见玄关处那属于自己的一堆东西,眉眼顿时就是一僵。
他犯不着再去问程见烟为什么生气,看见这些,已经完全知道了。
季匪看着程见烟纤细的背影站在窗边,犹豫道:“程程……”
“你要转业。”程见烟回头,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她一向是内敛温柔的性格,很少生气,更别说对季匪发火,她哪里舍得?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她直白表达出来的情绪就是四个大字:我在生气。
季匪修长的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抱歉,没和你说。”
“这个想法是突然的,也不确定能不能被批准。”
直到现在半个月过去了,还在叶之厉那卡着呢,早早和程见烟说了,似乎除了让她操心以外也没别的用处。
“季匪,你说过我们是夫妻,什么事都要和彼此说,但你决定转业去考试特警这件事却不告诉我。”
程见烟抬眸,定定问:“你是打算忽略我么?”
“……你冤枉死我了。”季匪哭笑不得:“你要这么误会的话,我只能跪下求原谅了。”
“季匪,别撒娇。”程见烟不为所动,秀眉依然微微蹙着:“你说实话,为什么要转业。”
这个问题,让季匪又不吭声了。
程见烟心头火起,一语不发的转身要走。
“程程。”季匪微怔,下意识的伸手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回我爸那里,找路芙说说话,我不是没有地方呆的。”程见烟脸颊微鼓,赌气似的说:“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不到你一句实话。”
她难得生气的样子像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憋闷的可爱劲儿十分招人稀罕。
季匪忍俊不禁,自后把人圈在怀里:“程程,没跟你商量是我的错,可是……”
“我怕我说了原因,你会不同意。”
程见烟强板着脸没有松动,声音淡淡:“你先说。”
“……我想能有多点时间陪你。”
虽然特警也不是那种很空闲的职业,同样需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加班,一个电话随叫随到,经常深入各种危险的地方侦办案件。
但起码没有现在那么危险,不用被突如其来的任务和演习裹挟,也不用动不动就失联个十天半个月,最重要的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本地。
这对于季匪而言就足够了。
可看见程见烟的视角里……她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长成这种级别的恋爱脑的。
让她又气,又想笑,同时也止不住的心里酸酸涩涩,有点想哭。
“季匪,你不能…你不能就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你所珍爱的事业。”程见烟回头,眼眶有些微红地盯着他:“我知道,你因为许建良的事情很自责,觉得自己没及时出现在我身边,但这真的没什么。”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牺牲这么多,否则良心不安的人,会变成我。”
季匪愣了下,随后就忍不住笑:“这怎么能叫牺牲呢?”
他顿了顿,看向玄关处的那一堆箱子,若有所思地问:“林与骁送来的那些,你是不是还没看?”
程见烟想了想,觉得季匪指的应该是那个床底下,隐藏着画本秘密的箱子。
现在他这么问,应该是要给自己看些什么。
“我……之前去找你的时候打扫房间,不小心看过那个速写本。”程见烟低声说着:“季匪,我知道你爱我,你很爱我,从高中的时候就是。”
“可是,我也一样,我希望你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而不是因为她桎梏了自己,束手束脚。
季匪沉默片刻,没说话,而是拉着她走到玄关处。
他弯腰找到那个小箱子,打开箱子盖——里面尘封的秘密除了程见烟看过的那个速写本意外,还有上次她看见过的那个老旧的智能机。
因为没电,所以她没有打开。
这次季匪拿着手机到充电口充电,然后等到屏幕亮起,亲自带着女孩儿一起,窥探他从前那些青涩稚嫩的回忆。
旧手机里的相册照片依旧清晰,程见烟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发现,里面的主角依旧是自己。
不意外的是她隐约猜到,但意外的是……照片里并非她的高中时期,而是大学。
程见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季匪,你……”
“其实说我恋爱脑也无所谓,但比起令我骄傲自豪的工作,我更在乎的是你。”季匪看着手机照片里,女孩儿在大学时期那未施脂粉的绝色容颜,声音低低——
“当时王司令打过招呼,有很多部队让我选,之所以会去宁州…也是想离你近一点。”
因为程见烟说过,她会报宁州大学。
旁边的纤细的身体不自觉的颤起来,像是女孩儿在没有声音的哭泣,季匪闭了闭眼,没急着把人抱在怀里安慰,而是自顾自的说:“之前你问过我,我感到最挫败的时刻是不是我父母觉得我处处不如我哥的时候……”
“我现在告诉你,不是,是一个我喜欢的小姑娘说她才不会喜欢我的时候。”
这个‘小姑娘’,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我、我说的?”程见烟泪眼朦胧中也禁不住有些懵,她头疼欲裂,下意识的否认:“我没说过,我怎么可能说……”
她从十年前就喜欢季匪,比谁都喜欢,她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而且还被人‘记仇’似的惦记了这些年。
“嗯,不是当我面说的。”季匪笑笑,鼻子却皱了起来:“是你和你的好朋友说的。”
程见烟一愣,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和路芙的那次对话。
那时她以为季匪是‘无端’和隔壁技校的老大打架,成绩下降,几乎是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最满的一次,又害怕被路芙发现内心隐秘的端倪,才会和她有了那番谈话……
结果居然被季匪听到了。
“从那天开始,我的理想就是混出个人样来让你为我感到骄傲,所以我才会选择去部队。”季匪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你不需要陪一个男孩长大,确实太累。”
“那个男孩儿会混的比谁都牛逼,然后回来娶你。”
“季匪,我不是那个意思……”程见烟声音哽咽,第一次有种哭到不能自已的感觉:“我、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那次是我误会,以为你没事儿就和冯兆打架,后来才知道,你是为了维护我。”
一直以来,季匪都在用他的方式维护她。
只是自己非但不察觉,还在不经意间给了他最沉重的一番打击。
当初那番话,居然不知不觉的悄悄改变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乖乖,别哭了。”季匪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把人搂了过来,一点一点亲吻程见烟红红眼角的湿润:“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内疚,觉得欠了我什么。”
“我是为了告诉你,我走上这条路是为了你,所以现在同样是为了你想退下来,也是理所应当。”
说他是恋爱脑也无所谓,但他愿意,喜怒哀乐都被程见烟支配。
“季匪,我不想让你这样。”程见烟还在哭,深陷于自己的牛角尖里走不出来,一向冷静的女声哽咽着:“我怕……”
季匪揽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她的耳垂:“宝宝,你怕什么?”
“我怕我负担不起你的寄托。”程见烟胸口剧烈的起伏,说出实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那么好。”
就,发现她不值得他放弃自己的理想时,现在一切的催泪浪漫都会变成那根推倒多米诺骨牌的手指。
但季匪停了,却是当真不以为然。
“不会有那么一天。”他声音笃定:“我之前所谓的理想本来就是因为你的话,而我现在的理想……”
“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随叫随到。”
类似于许建良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这个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季匪。”程见烟怔怔地看着他:“我值得么?”
其实她何尝不害怕季匪所从事的工作太过危险,他时刻伴随着危险这件事?
她又何尝不想让他多陪着自己一点,他们能真正像是朝九晚五的夫妻……可如果这个契机是因为她,她真的值得么?
换句话说,自己究竟有什么优点是值得男人一直对她这么好,义无反顾?
“值得。”季匪回答的毫不犹豫:“程见烟,只有你值得。”
所有人不是怕他就是嫌弃他,或者花痴兮兮的跟从他的时候。
只有程见烟拉了他一把。
她清晰地告诉他:季匪,你是有前途有未来的。
可季匪不想要他一个人的未来,他要他们一起。
所以这些年,无论再苦再累,只要想到程见烟,想到她曾经说过‘喜欢有目标的男生’,他就能坚持下去。
程见烟没再说话,她任由季匪抱着自己纤细的腰肢把她搂在怀里。
毫无缝隙的拥抱分明让人喘不上来气,却让她忍不住的在内心渴求紧一点,再抱她紧一点。
看着窗外映射进来的落日余晖,她思绪忍不住飘荡到高三的那个下午。
在十年后的重逢前,她最后一次见到季匪。
是高中时很随意的一天,下午的课程结束,晚自习开始前,一大批学生们都沸沸扬扬的跑到校园外,准备寻觅食物当晚餐。
季匪看起来是不打算上晚自习,背着书包要逃课。
临走前,他讨人厌的用笔杆戳了戳正认真做题的同桌那单薄细瘦的肩胛骨。
程见烟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嗯?”
“程见烟。”季匪靠在窗边,依旧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仿佛又带了几丝认真:“再见。”
“嗯。”
“……程见烟。”季匪却有些不满于她平淡的反应,长眉皱了皱:“我跟你说再见呢。”
“知道啊。”程见烟不明所以,木讷的抬起手来挥了下:“明天见。”
他或许想要这个回答么?
“呵。”季匪含混的一笑,眸底晦涩不明:“嗯,明天见。”
可他没有履行‘再见’的诺言。
季匪没再来过学校,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
直到一周过后,程见烟才在傅厦口中得知他去了部队的消息
少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季匪那天的再见,是有一抹依依不舍的情绪的。
作者有话说:
文章在收尾阶段了,好舍不得啊呜呜呜呜
本章留评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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