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国,京都丹怀,皇宫。
此时正是早朝。
龙椅上端坐之人,正悄无声息地审视着群臣,他俊朗的眉目间虽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却有无形的威慑力,使殿内文武噤若寒蝉。
这正是锦国刚登基一年的新帝,先帝与先皇后独子,岑劭。
良久,岑劭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默:“既如此,诸卿倒是说说,谁可担任丞相一职?”
立于群臣前列的一人上前了一步,行礼:“陛下,臣以为先丞相独子耿灼可任。”
说话的人是当朝大司马穆墚,此人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如今权倾朝野。
穆墚这话,瞬间引起了朝堂众人的议论。
“耿灼他不是五年前就回了笙州桂荷郡老家了吗?”
“是啊,五年前先丞相故去,耿灼悲痛欲绝,不慎落水高热了一场,之后就自甘颓废。不仅把正经的经史文集忘了个干净,还终日流连酒肆。先帝派人护送先丞相棺椁回笙州时,将耿灼一并也遣了回去。”
“可惜了,这耿灼当年也是名满京都的天骄,出身世家,还是东宫伴读,他本人又德才兼备,形貌昳丽。可偏偏在他束发之年,先丞相病故……不过话说回来,穆大人为何要举荐他为相?”
“许是穆大人还念着先丞相的恩情。穆大人和先丞相为同乡,穆大人当初虽官阶低,但却极有才干,得先丞相赏识。我听说耿灼被遣回桂荷郡后,穆大人时常派人去问候。”
“我也听说了,穆大人对耿灼真是仁至义尽。只可惜他自己不争气,只知终日饮酒、赋些闲诗,实在是有辱桂荷耿氏的门风。”
……
众人的话题逐渐由惊讶穆墚举荐耿灼为相转为了称赞穆墚贤德、知恩图报。
按照锦国官制,新帝需于登基后尽快择一官宦世家出身之人立为丞相。穆墚虽为顾命大臣,但桂荷穆氏一族毕竟刚兴起没多久,在锦国底蕴最深厚的世家还是桂荷耿氏一族。
由于先丞相为了避嫌,其余为官的桂荷耿氏人都在地方任职。自先丞相故去后,在京都为官者,桂荷耿氏无一人。
耿灼如今流连酒肆,怎会过问朝政,现下穆墚举荐耿灼,无非就是想继续将朝政大权独揽。再者,穆墚平时就时常派人去桂荷郡探望耿灼,如今推举耿灼为相还能博得一个记念先丞相提携之恩的美名。
旁人都还在称赞着穆墚,但岑劭的目光却已是冷了三分。
不过,岑劭还是冷静地思索了一番:如今穆墚党羽众多,能拖了一年才决定立相一事已然不易。现在还不是与穆墚明面抗衡之时。
“众卿……”岑劭扫视了一下群臣。
朝堂立刻安静下来。
“朕思虑良久,穆爱卿的提议,朕准了。”
穆墚很是得意,立刻说:“陛下圣明。”
其余朝臣连忙附和。
翌日,岑劭就拟好了立相诏书,派人送去了笙州。
三个月后,笙州,桂荷郡,莲澄县。
此时正是四月份,传递诏书的使者来到耿灼家里时,他正在欣赏着院子里的牡丹花。
使者手持诏书:“耿公子,陛下诏书,还请接旨。”
耿灼闻言,转过身来。他虽一身白衣,但那仙姿玉颜,却比身后的牡丹还要灼灼动人。
耿灼默默听完了诏书的内容。他心中并不是很惊讶,他早就料到了按锦国现行官制,他必定会在岑劭登基后被召回京都任职。
耿灼心想:如今自己能被任命为丞相,除却自己的家世背景外,应该还有穆墚的举荐,这点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定是想利用自己去为他博得美名,并继续独揽朝中大权。
但此刻,耿灼却装作很是惊讶,转而微蹙双眉:“陛下他要让我当丞相?为何穆大人自己不当?当丞相不如在这桂荷郡赏牡丹、饮美酒、作诗赋。”
听了耿灼的话,使者瞬间沉了脸色,心想:没想到耿灼到了桂荷郡五年,仍旧是只知玩乐,把经史礼仪全都忘了,只懂写些咏山颂水之闲诗,看来往日那个天骄已然不复。好在朝中大事还是由大司马这位国之肱骨辅助陛下,耿灼此次回去任相不过是徒有空衔而已,他是否是丞相,对朝中格局也没有什么影响。
使者将诏书交到了耿灼手中:“这是陛下和朝中大臣共同商议所定,你能被举荐为丞相,还多亏了大司马。还请耿公子……丞相大人尽快收拾行李入京。”
耿灼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罢了,那我就随你入京吧。不过使者大人可能要多等几日,我屋内的牡丹盆栽,以及我平日写的那些诗文,还有我珍藏的美酒,我都要整理好了带去。”
“这……下官知道了。”使者不禁为先丞相感到惋惜,耿灼这马上就要上任了,居然还在关心闲诗美酒。如今的耿灼,全然没有先丞相半分心系朝政之心。
使者离开的时候仍旧不自觉地摇头叹息。
耿灼见使者离开了,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侍从们都请了出去,独自关上了房门。
侍从们见耿灼一脸忧愁,都以为是耿灼因为马上要入京任职,担忧饮酒作诗的时间会变少才会如此。
而房间内,耿灼却满含笑意,与刚才接到圣旨时的反应判若两人。
耿灼径直走到了一盆牡丹花盆栽前。
这盆牡丹与院中那些牡丹的品种都不同,是皇宫栽培的牡丹。五年前,岑劭将此盆栽赠予了耿灼。没过多久,先丞相故去。耿灼被遣回笙州时,将这盆栽也带了过来。
这盆牡丹花向来由耿灼亲自打理。但由于牡丹盆栽的寿命不比种在院子中的牡丹,现如今,这盆牡丹盆栽的花叶已有明显的枯黄。
纵使这牡丹盆栽里的杂草耿灼昨日才修剪过,但此时,花盆中仍旧新长出了一些杂草。
耿灼拿起了专门修剪牡丹花盆栽的剪刀,娴熟地清理了这些杂草。
耿灼望着这些被剪落在地的杂草,脸上的笑意增了几分,但眸光却似他手中那把泛着寒芒的剪刀的利刃,尽是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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