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爱卿先别急着反驳朕,不如先看一样东西。”
岑劭朝陈公公摆了摆手:“去将前几日段滐写的请罪表和他画押的供词递给大司马和众卿看看。”
陈公公立刻取了请罪表递给了穆墚。
岑劭早就料到穆墚不会放过段滐,所以在让段滐告假居家的那段时间,他派暗卫去了段滐家,将已经查明的段滐所犯罪行与段滐本人核对,并让段滐在供词上画押。段滐自己也写了份请罪表,将其所犯罪行尽数罗列。
穆墚仔细翻看起来请罪表和供词,越看越是震惊:“怎会……”
段滐所写的请罪表,字字恳切。且自我检举的事情罗列的详细且准确。段滐这人若非他自己愿意,是不可能主动将他犯得所有罪行全部主动供出。不仅请罪表,段滐供词上所写内容也非常详细。如此一对比,穆墚那份检举段滐的奏章上的内容,明显可以看出是有所夸大捏造了。
事已至此,穆墚也没心情看下去了,直接将段滐的请罪表和供词递给了耿灼,让他和其他朝臣传阅。
耿灼饶有兴致地打开了请罪表和供词,仔细看后发现段滐确实是将其所犯之事全盘托出。
耿灼心想:看来之前猜测没错,岑劭确实是要留下段滐。因为段滐所犯之罪确实并不够判斩立决,同时他还知道很多关于穆墚的事。留下他,在日后揭发穆墚罪行时,他也可作为一个有力的人证。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没自己的事了,作壁上观即可。
岑劭又让陈公公取出一张地契拿到穆墚面前,让穆墚看清楚。
“大司马,段滐不仅主动请罪,更是将他家地契都提前交了上来。只等朕今日下旨,将这地契收缴国库。”
岑劭来这么一出,穆墚先前想好的话语此刻一句也用不上。
“另外,大司马还在奏章上说段滐之子段鹕也参与了这些事,也应问斩。可朕在调查中查明的却是段鹕不仅不知这些事,平时更是乐善好施,救助过不少穷人。”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就连段滐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他可是京都有名的纨绔,挥金如土。从未听过他向哪家积善堂捐过钱。”穆墚觉得岑劭在说笑。
“众卿若不信,可以看看这些。这是段鹕向京都各个积善堂所捐银两物资的时间与数目,写的清清楚楚,其上都有各积善堂老板的亲笔签名。”
陈公公立刻将有各个积善堂老板签名的账目册子拿了过来。
众人看后瞠目结舌。段滐更是悔不当初,他整日训斥段鹕不学无术,没想到段鹕平时竟然乐行善举。而他自己却尽干些有损德行之事。
其实,段鹕乐善好施一事是岑劭在调查段滐所作之事时偶然发现的。段鹕虽然是个纨绔,随意挥霍,经常逃课,但却也心地善良,经常向积善堂捐款。而且段鹕觉得捐款一事没必要声张,就没留名字。但是各个积善堂的老板还是打听到了段鹕的姓名,并且记录着段鹕所捐的每一笔物资。
段鹕的行为确实帮助了许多穷苦人,但是由于他不让积善堂声张,所以各个积善堂的老板就尊重了他的意愿没有向别人提起此事。这也造成了在京都绝大部分人的印象中,段鹕毫无优点可言。
今日可谓是颠覆了群臣对段鹕的印象。
岑劭看着穆墚,严肃地说:“大司马,朕知你嫉恶如仇,但是仅凭臆想肆意夸大被检举人的罪行,甚至污蔑栽赃毫不知情之人,非贤臣所为。段鹕本人并不知段滐所干的这些有违律法之事,若是按大司马之前那奏章上所写直接将段鹕斩了,那岂非朕不按律法随意处置?”
穆墚只好道歉:“陛下说的是。是臣没有查清楚就妄下言论,此乃臣之过,今后定不会再犯。”
岑劭将目光转向群臣:“既然如此,段滐的一事就到此为止吧。段滐所犯罪行究竟如何供词上都写的很清楚,按律判其革去官职,全家流放岭南。”
岑劭当即吩咐人将段滐押走。
段滐被押下去后。
岑劭看了眼穆墚手中的奏章:“穆爱卿,朕看你从进了这政宸殿就时不时翻看你手中的这本奏章,什么事让你如此着急?”
听了岑劭这话,耿灼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岑劭这个时候特意提到穆墚的奏章,就是在旁敲侧击穆墚今早宫门口的事。他是在提醒穆墚若是他非要置段滐一家于死地,他就会将穆翃擅自纵马闯宫门一事当众提起。
果然,穆墚没有再提段滐一事。
穆墚将奏章呈了上去:“陛下,派人去边关例行巡查的时间将至。臣拟定了此次去边关的将领人选。请陛下过目。”
岑劭大致扫了一眼奏章上所列的名单,看到了穆墚拟定让大将军孔旃去廉恒关。
廉恒关是锦国北部边关要塞。当年安王世子和世子妃去的就是廉恒关。穆墚此次拟定让孔旃前去,不知要搞什么名堂。
岑劭决定先将此事搁置着:“索性这事还不急,改日再议吧。”
锦国历来重视边关防御,每一年或两年就会从朝廷派一批官员前往各边关要塞巡查两个月。而被派遣官员一般是年初出发前往边关。
穆墚见岑劭没有心情谈论此事,也识趣地没有多言。毕竟奏章已经递上去了,岑劭决定最后人选是早晚的事。
随后,岑劭又与众臣商讨了一些琐事后准备散朝。
“诸卿,若无他事,退朝吧。”
此时,穆墚上前:“陛下。臣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要处理,打算告假一日,请陛下批准。”
“准了。”岑劭猜出穆墚大概是要回去教育穆翃。
散朝后,穆墚第一个出了政宸殿。其他官员也陆续离开。
耿灼却是不急着走。待到人差不多走完了,他悄悄含笑看了眼岑劭才向殿外走去。
耿灼在心里说道:陛下,臣策划的那出在宫门口上演的戏好看与否臣不知。但方才在政宸殿中上演的由陛下操控的那出戏,臣觉得甚是有趣。
可惜,岑劭没注意到这一幕。
大司马府。
“你说说你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还买了一匹马回来?”
“娘,您就别问了。从我回来,您都问几遍了。”穆翃并不想与穆夫人多言。
“行,那等你爹回来让他问你。”穆夫人此时十分生气,穆翃大早上不知道跑哪了,回来时还带了一匹马,问他什么也不说。
穆夫人话音刚落,房门就开了。
穆墚怒气冲冲地吼道:“穆翃,你看看你今日干的什么蠢事!”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一回来就如此动怒?”
“你自己问他。”穆墚仍旧黑着脸。
穆夫人看了眼穆翃,觉得穆翃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说什么,就决定过会儿再谈论穆翃的事。
穆夫人问穆墚:“老爷,今日早朝陛下怎么说?那段滐一家……”
穆墚要铲除段滐一事,穆夫人也知道。
此时,穆翃忽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满眼悲愤地望着穆夫人:“娘,您也知道此事?!那您为何不劝阻我爹?您明知阿鹕是我好友。再说,决意不入仕一事是我个人意愿,阿鹕不过是帮我将放弃参加考核一事进展的更顺利了些,和段世叔更是没有一点关系。”
穆夫人给穆翃使眼色示意他闭嘴:“翃儿,你现在还不懂。朝堂的事,不能只看表象。虽然段滐是你爹这边的人,但他儿子既然阻你仕途,那就是他与我们家作对。”
穆夫人还想劝慰穆翃,被穆墚打断:“行了,你给他说这么多也白费口舌。他就是一门心思想救人。”
穆墚走到穆翃面前,十分不悦:“段滐的命保住了,他们一家不日将会被流放岭南。但你……”
穆墚吩咐侍从:“去拿板子来,我要亲自打够他二十板!”
穆翃听到段滐一家还留得性命,知道穆墚的计谋没有得逞,于是安下心来。没有再说什么,等着侍从将板子取来。
虽然不知穆翃干了什么,但穆夫人听到穆翃要被打板子还是于心不忍:“老爷,翃儿究竟干了什么?竟然要上家法?!”
穆翃虽然自幼没少被训,但到底是穆墚与穆夫人的独子。打板子这事以前从来没有过。看得出来穆墚这次是盛怒。
“今日早朝,他纵马到了宫门口,就为了入宫为段滐一家求情。若非我遇见,将其拦着,又向禁军谎称他是来给我送奏章的。那他现在就不是在这里等着挨板子,而是在大牢里等着被陛下发落了!”
“啊?!”穆夫人听完惊得愣了一下,而后指着穆翃“你真是……我说你怎么买了匹马回来,原来是去皇宫了。那里是你能随意纵马的地方吗?”
“对了,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还有你爹的奏章你什么时候拿到的?”穆夫人想府中有人巡查,穆翃怎么会顺利逃出。
“我最近独自被关在院中无聊,随意走动时在我院中发现有块大石头,石头后似乎是一个洞,连通我们府外的街道。于是我就自己挖了许久,终于将嵌在土中的石头挖得可以移动。”
穆翃继续说:“为了掩人耳目,我就还将那石头放在原处,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听闻今日段世叔要参加早朝,我想我爹应该会在今天去弹劾段世叔。所以就起了个大早,从那个洞口溜了出去。至于奏章,昨日我特意潜入书房顺了本奏章,去见陛下总不能什么也不带吧。”
穆墚直接被气笑了:“你当去皇宫是走亲戚?还‘见陛下总不能什么也不带’?”
侍从将板子取了过来。
穆夫人见穆墚这回是动真格了,不愿亲眼看穆翃受罚,于是先行离开。
穆夫人走后,穆墚开始打穆翃板子。整整二十板,穆翃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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