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梅浔回公司开会,开完会处理别的事务,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


    累到半死回家,洗过澡直接睡了。


    这段时间精神都在绷着。


    父亲去世,以后再没人帮她扛事,梅浔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产生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


    病房灯关了,只有微弱的走廊灯光从门上面的玻璃透进来。


    梅浔仰头看输液瓶。


    第一瓶还剩一半。


    眼睛有些累。


    梅浔和睡魔斗争,不能睡,不然向如故回血了很危险。


    可是好困哦。


    幸好戴了运动手表。


    梅浔设了闹钟,十分钟震动一次。


    就这样,梅浔睡睡醒醒。


    幸运的是一次也没错过向如故换水,不幸的是梅浔休息的一点也不好。


    等输液结束,喊了值班护士把针头拔了。


    梅浔趴在病床边沉沉睡过去。


    向如故没睡着,梅浔的手表每次震动她都知道。


    挺辛苦她的。


    向如故抬起输液输的酸痛的手臂,手掌轻轻放在梅浔脑袋上。


    抗争便会有牺牲。


    要怪就怪梅浔先有其他心思。


    梅浔的手表又震动了。


    向如故伸手把它关了,又操作几次,把所有的闹钟都关了。


    头痛欲裂,作死的后果。


    向如故放松神经,强迫自己睡下。


    过去没多久,李姨起来了。


    她喊床边趴着的梅浔去床上睡。


    梅浔揉揉酸痛的脖子,看了眼病床上的向如故。


    她脸埋在医院枕头里,睡的很熟。


    梅浔活动四肢,然后去了床上。


    医院空调温度有点高,睡的热。


    空气中还有股消毒水的味道。


    即便如此,梅浔还是睡到了闹钟响起。


    七点半的闹钟。


    梅浔依旧头埋在被子里。


    她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找到手机,关掉闹钟。


    又过了大概两分钟,梅浔从床上弹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笑。


    梅浔缓缓睁开眼睛寻找声源。


    向如故身着病号服靠在床头好整以暇看着她。


    宽大的病号服衬的向如故更瘦小。


    向如故语气带笑:“醒啦。”


    梅浔点头,下床穿鞋。


    脑袋还有点晕,没睡好。


    梅浔站起身扎头发:“李姨呢?”


    话音刚落下,手里的皮筋突然断了。


    梅浔轻“啧”一声,弯腰捡起断裂的皮筋丢进垃圾桶。


    向如故伸手在床头摸索着什么:“出去买早餐了。”


    梅浔重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


    披着应该也行,就是洗脸不怎么方便。


    正思考怎么办呢,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手背还粘着医用胶布。


    手指上挂着一根皮筋。


    皮筋就是普普通通的黑色素圈。


    梅浔接过来:“谢谢。”


    梅浔去了洗手间洗漱。


    李姨有带一次性洗漱用品。


    过了会儿,医生来查房。


    是个中年女医生,梅浔赶紧迎上去。


    医生笑说:“你是患者妹妹?”


    妹妹?


    梅浔看看床上未施粉黛的女人。


    确实年轻,看起来和她差不了多少。


    如果她说床上是她继母,怕是会引人猜测。


    梅浔点点头:“对,请问我姐姐什么情况?”


    医生:“嗯,今天还要继续输液,再输两天,如果不上烧就能出院了。”


    梅浔点头。


    医生刚走,李姨拎着早饭回来。


    她买了梅浔最喜欢吃的灌汤包,还有一些清淡的小粥。


    折腾来折腾去,梅浔早就饿了。


    她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东西。


    向如故不能吃这些,太油了。


    她捧着李姨给她的粥,小口喝着。


    李姨问:“夫人,感觉好些了吗?”


    向如故点头:“好多了。”


    梅浔只顾着吃,没有加入对话。


    向如故轻轻笑了一下。


    灌汤包不大,拎回来也不热了。


    梅浔先把包子咬一个口,把里面的汤汁吸进嘴里,然后再把剩下的丢进嘴巴。


    吸汤汁的梅浔像极了动画片里偷油的小耗子,可爱得很。


    现在的梅浔看起来才是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昨天葬礼上,她穿的太严肃,妆容无形中增加了气势,向如故都怵得慌。


    梅浔和她爸爸眉眼很像,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是凶的时候又显得格外凶。


    今天没戴眼镜,少了些距离感。


    记得第一次见梅浔的时候,她才高中毕业。


    乖乖的,扎起一根马尾辫,梅昊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口一个“阿姨”,婚礼办完还叫她“小妈”。


    后来梅浔出国了,一待就是四年,再回来已经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现在看来,还是有小朋友的一面,毕竟才二十二,再成熟又能成熟到哪里去。


    向如故突然别开视线。


    怎么回事?


    母爱泛滥?


    不行不行,要换一种情感看待梅浔。


    都把她拉到局里了,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人家现在都不叫“阿姨”什么的,在医生面前,人家喊的是“姐姐”。


    向如故心里嗤笑一声。


    从始至终,梅浔都没把自己当成长辈过。


    她在这里用长辈的目光看人,属实不应该。


    年纪差摆在那里,向如故需要时间接受。


    过了会儿,梅浔吃好了。


    她把垃圾收拾丢进垃圾桶,随后去洗手间洗手。


    向如故笑着问:“要去上班了吗?”


    梅浔左右看了看,就是没看向如故的脸。


    向如故:???


    梅浔有些结巴:“额,那个,我不是故意喊你姐姐的,医生都猜到那个份上了,我再解释别的,略显苍白,所以就顺着说了。”


    原来因为这个。


    向如故拿出气度:“没事,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无所谓的。”


    梅浔点点头:”那我就先叫你姐姐喽。“


    坐下后,梅浔想起向如故问她的第一个问题,遂解释道:“我待会儿去上班,有人来接我,顺便换个衣服。”


    也对。


    现在梅浔穿着短袖短裤,直接去公司有损形象。


    话题结束,病房安静下来。


    李姨作为老一辈的人,问:“阿浔在国外谈对象了吗?”


    梅浔:???


    没话题了就问人有没有对象吗?


    这……


    李姨从她小时候就在照顾她。


    都是自家人,梅浔不好意思拂了李姨的面子。


    她摇摇头:“没有。”


    李姨开始讲授自己的大道理:“不能把时间都用在工作上,该社交社交,找个人照顾你,有个家总是好的。”


    梅浔含糊其辞:“嗯嗯,是,得有个家。”


    向如故眸色渐深,她问:“阿浔这么优秀,在国外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梅浔微微皱眉。


    李姨说就算了,年纪大了,老年人思想,可以理解。


    为什么向如故也跟着说这个话题?


    她不喜欢被问这方面。


    她心里的这方面不能跟别人提。


    梅浔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向如故。


    她面上带笑,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我爸去世了,姐姐有考虑再找个对象吗?我爸在天有灵会欣慰的。


    “你们当初没领证,又没孩子,完全不算二婚,姐姐这么漂亮,不难找的。”


    向如故突然笑不出来了。


    刚才本来是想打探一下向如故的情感状态,没想到取得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梅浔这个人,比想象的复杂。


    也是,二十二岁随随便便就能上手一家那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是个单纯的小绵羊呢?


    看起来软绵绵只是因为她没把刺露出来。


    现在自己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被她毫不留情地刺穿,见血了才知道痛,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


    向如故苍白回应:“我就不用了。”


    李姨反驳她们:“怎么不用了?一个人不行的,生病都没人照顾。就像这次,要不是阿浔,不一定什么样。”


    向如故脸都黑了。


    梅浔嘴角翘起一抹笑。


    还没怎么得意呢,突然被向如故的眼神刺了一下。


    梅浔忽然觉得愧疚,说错话了。


    刚才过火了。


    向如故还是个病人,不过跟着李姨问了一句,便被自己敌意满满地对付回去。


    梅昊交待过她好好照顾向如故。


    上次她还邀请向如故和她一起住。


    转过头来就伤向如故的心,实在不该。


    梅浔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怎么哄女孩子开心?


    真的是,长了张会说话的嘴是跟人谈判用的,不是扎家人心的。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救了梅浔。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大步到门边开门。


    门外是助理何钊和秘书长孙宁。


    好员工,来得正是时候,拯救老板于水火中。


    年末加奖金!


    看着梅浔感恩的目光,何钊愣住了。


    长孙宁叫了声:“梅总。”


    何钊这才回过神,呆呆地叫:“梅总!”


    回了病房,梅浔给双方做介绍。


    “这是我秘书长孙宁,助理何钊。”


    “那边是我家阿姨李姨,病床上的是……你们应该认识。”


    长孙宁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职业装扮清爽方便。


    她微微躬身:“夫人。”


    向如故轻轻点头。


    这个人她认识,梅昊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专门帮助梅浔。


    梅浔能够快速上手公司,长孙宁功不可没。


    李姨笑呵呵:“你们来接阿浔上班?”


    梅浔拿过何钊手里的衣服:“对,我先去换个衣服。”


    李姨拉着长孙宁:“来,姑娘,坐。”


    长孙宁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不用了,李姨。”


    繁杂工作,她可以轻松应对,但是热情阿姨,她有些对付不了。


    向如故及时出声解围:“李姨,阿浔是老总,他们跟着阿浔不习惯坐。”


    李姨面露疑惑:“跟着阿浔工作,坐都不能坐?”


    向如故笑着解释:“不是,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则,李姨就不要管啦。”


    李姨悻悻松手:“好吧。”


    长孙宁感激地看了向如故一眼。


    向如故用眼神回她:没事。


    李姨问:“阿浔忙吗?”


    长孙宁公事公办的语气:“梅总要决策的事情很多。”


    听到这话,李姨不禁皱眉:“那她有好好吃饭吗?”


    长孙宁看了一眼何钊。


    何钊笑呵呵地说:“宁姐管梅总的工作,我管梅总的生活。一日三餐我们都有按时给梅总准备。”


    准备是准备了,大都没好好吃。


    这个不能随便说。


    不然梅总肯定会生气。


    李姨特别关心梅浔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过度劳累,身体如何。


    向如故只听着,没有加入询问阵营。


    洗手间门响动的时候,向如故立马注意到了。


    她转脸看过去。


    梅浔一身深色正装,单纯小绵羊又变成了凶恶大灰狼。


    哦不。


    他从来都不是单纯小绵羊。


    只是外表像,剖开来心是黑的。


    正说着话呢,李姨手机响了。


    她刚接听,人便带了哭腔:“什么?”


    梅浔皱着眉头听李姨打电话。


    待电话挂断,她问:“李姨,怎么了?”


    李姨哭丧着脸说:“我家老头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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