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夏天的长袖睡衣◎
冯学明僵硬地看着远光灯照耀下, 拿好行李直起身的男子,他就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子半挽, 一只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另外一只手提着一件打包的纸箱, 似乎准备离开。
樊琪拎起包推门下车, 叫了一声:“陈至谦,等我一起上去。”
那人回头看了过来,冯学明看到了一张极其俊秀的脸, 他自问富家公子里算是长得帅气的,从来他都是非常自信, 就是演艺圈的那些男明星又有几个能及得上他?这也是他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优势。不过在眼前人面前,容貌成了劣势。
这人微微皱眉看着他,让他感受到了压迫,甚至带着一点厌恶。
樊琪弯腰对坐在车里的冯学明说:“谢谢了,我男友在, 我和他一起上去了。”
听见她再次重申男朋友,冯学明问:“男友?没听你说过。”
“以前在演艺圈吗?个人感情不能公布,马上转行了, 无所谓了。”樊琪看着拉着箱子缓步走过来的陈至谦说。
走近的陈至谦听到了樊琪的话, 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冯学明一向自信, 之前他就交往过一个女星,那个女星还是他从另外一个富家公子那里抢过来的,按理樊琪现在有没有男友, 他不应该在意, 反正只要接下去, 男友是自己就行了。但是眼前的男人, 让他不确定了。
冯学明从车里出来,走到陈至谦面前,带着点挑衅:“你好,冯学明,樊琪的……朋友。”
陈至谦眼光落在樊琪脸上,樊琪似乎在给他使眼色,他脸上甚至没有带笑容,很淡漠地回:“陈至谦。”
樊琪不能巴望陈至谦会配合她说是她男友,好歹他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恰到好处,她从陈至谦手里接过那个纸箱,另外一直收挽着了他的胳膊。
“冯先生,我和我男朋友上去了。谢谢你!”
樊琪用了点儿力把陈至谦往前拉,走了两步还回头,跟冯学明示意道别。
冯学明看着两人的背影,钻进车里,胸口犹如被一坨猪油给堵了,一脚油门,车子轰鸣往前开得飞快。
见冯学明的车子呼啸而过,樊琪放下了陈至谦的胳膊,呼出了一口气:“还好,你回来得巧。”
樊琪往前走,并没有注意陈至谦的脸色,只听他在身后说:“如果没这么巧呢?”
“冯学明这种人,就算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他也不会在意的。”
就像她爸,跟已婚女同事搅和在一起,人家老公找上门来,他恬不知耻地跟人家说,这是自然界的规律,有能力的雄性可以拥有更多的雌性。
“这群人在事业上脑子很正常,在男女关系上说他们像牲口,有时候可能侮辱了牲口。他不达不目的不会罢休的。”
陈至谦看着前面替他提着箱子正在说话的人。
这话为什么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她难道忘记了她前世做的那些事吗?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曾经撞见她和冯学明激吻?
“樊琪。”陈至谦叫住她。
樊琪转头,陈至谦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那个纸箱,低头看她,提醒:“你知道冯学明的背景吗?”
樊琪不知道为什么陈至谦要用这种好似要穿透她内心的眼神看她,他想表达什么?冯学明的背景?
“冯学明不就是个富家公子?其实冯家家境在富豪里算不上厉害的,厉害的是他外公家里,我听我们经纪行的项姐说过,他外公是战火中逃到这里的,遇到了一位上海来的富家小姐,跟那位小姐结婚了。后来,小姐去了内地,太平洋战争爆发,港城沦陷,两人失散,等那位小姐再来这里。他外公已经娶了他外婆,生了他妈。另外就是他舅舅舅妈遇到车祸,两人就留下一个女儿。所以他外公好像属意他为继承人。”樊琪仰头问,“是不是这些?”
陈至谦听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眼神丝毫没有躲闪,还很清澈纯净,仿佛就是说着别人事,跟她完全无关。
什么时候樊琪的演技炉火纯青到这个地步了?
“是。”
樊琪和陈至谦一起进电梯,樊琪通过原主的记忆知道陈至谦,虽然他对原主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义,哪怕看不惯原主的某些行为,在生活上很照顾她,也怕她走歪路,一直在劝她。
这会儿摆着一张冷脸,应该是担心她被冯学明玩弄吧?
“放心吧!他那天跟我谈广告合约,要给我不合理的酬劳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别有所图了。我按照市场给我的估价要了酬劳。”樊琪翻了个白眼,“前天他还把花和礼物送到她未婚妻所在的经纪行,而且那家经纪行还在耀华隔壁,我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拍广告,他一个老板一大早过来,待了一整天,晚上又要送我回来。当场又不好拒绝,他看见你之后,应该会知难而退了。”
“为什么?”陈至谦继续问。
“他长得比你差远了。有了你,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樊琪是言者无心,陈至谦却是听者有意,恐怕不是的认为冯学明长得不如自己,应该是她知道自己是刘襄年的孙子。
所以,她肯定认为自己才是天禾最终的继承人,她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是吗?”陈至谦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樊琪算是察觉了,这个笑声有些不对劲啊!书里说这个人喜怒不定,是因为他经历了一些事,但是没说他年轻的时候,也会喜怒无常。
电梯到达十六楼,樊琪先走出去,陈至谦跟在身后。
掏出钥匙开了门,屋子实在太小,樊琪一眼就看见的桌上放着几本英文版的温习手册,她连忙走了过去手册抱在手里:“不好意思,你不在的几天,我没好好收拾。”
樊琪抱着书进了房间,找了一个帆布袋子塞了进去,等她出来,陈至谦拿了锅子在烧水,樊琪问:“你没吃饭?”
“没。”陈至谦指着刚才她提过的那个纸箱,“你要的在里面。”
“嗯?”樊琪有些惊讶,她拆开了箱子,里面用气泡塑料纸住了几个瓶子,南乳汁和豆瓣酱每样三瓶。
樊琪眉开眼笑,这下好了,可以吃正宗的回锅肉了。
陈至谦打开了行李箱,递给她一个大袋子:“你妈让我给你带的。萧山萝卜干也在里面。”
樊琪早就打开了袋子,大白兔奶糖、小核桃、还有城隍庙的五香豆。萧山萝卜干是一斤装的。
陈至谦把脏衣服拿出来,放进洗衣机里,出来去灶台那里煮面条。
樊琪拆开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这是久违的味道,到了她那个年代,这种奶糖已经成了很多人的古早回忆,此刻吃起来倒是奶香味儿十足。
嘴里甜滋滋的味道,看着桌上一堆东西,连心里都是满足感,见他在下公仔面:“冰箱里有盐水鸭,保鲜膜包住的那个碗,你拿出来吃。”
陈至谦把面给盛了出来,打开了冰箱门,看见一个大碗包着保鲜膜,打开保鲜膜看见里面剁成大小不一的鸭肉,用筷子伸到了鸭腿上,又翻了一下,夹了一块鸭胸肉放在面条上,再把保鲜膜给封上,放进冰箱。
他端着碗过来,见樊琪抱着小核桃,在里面挑,他问:“你在挑什么?”
“挑开口大一点的,好剥。”樊琪把核桃肉剥了出来,桌上摊开着一张纸巾,她把小核桃肉放在纸巾上。
“不好剥的呢?”
“以后用小榔头敲。”樊琪一副我很聪明,你要不要夸夸我的表情。
见她这个幼稚而嘚瑟的表情,陈至谦只能把她和那天晚上一脚一脚踹他的,那个睡相极其差的樊琪联系起来,完全跟前世的樊琪搭不起来。
他低头看碗里那块切得很随意,大小不一的鸭肉。
陈至谦夹起鸭肉,咬了一口,咸淡适口,一点儿腥膻都没有:“这个鸭肉,味道不错。”
樊琪听见这话:“你也喜欢呀!我下次再……”
不对,原主好像只会把饭给煮熟,但是手艺不如陈至谦,她接下去:“我下次再买。”
“哪儿买的?切这么大块?”陈至谦问她。
家里的菜刀都是西式的,切起来不方便,昨天她煮好之后,就随便切了一下,反正进自家肚子里,这方面就不要那么计较了。
谁知道他观察那么仔细,樊琪连忙补漏洞:“交易所那里一条小巷子里,挺难找的。交易所里的大叔带我去的。他们家还不卖半只,也不给切,爱要不要。我只能拿回来自己切了。”
看看这个眼神飘忽的?这个演技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就拙劣到这种程度,他想问她,冰箱里还有半碗鸭汤,难道人家卖鸭子还送鸭汤?
“哦?这家店铺架子很大?都不肯切?”
“可能好吃,又便宜吧!”
“嗯。”
樊琪剥了一把小核桃肉,拿起纸巾要倒在手心里,想要一把全部倒进嘴里,看着正在吃面条的陈至谦。
人家给自己带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有好东西总要分享一下,她说:“我剥的小核桃肉,给你留一半。”
陈至谦见她脸上露出肉疼,又故作大方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刚才心头的那些不适,那些怀疑,暂时放到了一边,他说:“你自己吃吧!”
樊琪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埋怨自己未免也太小气了。不过还是一大口吃下去过瘾,一大口嚼着好香,嘴巴里还有山核桃肉:“下次买香榧子,肉也香,一大颗好剥。”
“香榧子?”这东西不像小核桃吃的人多,陈至谦认识这玩意儿,也是很多年之后了。樊琪怎么会想吃这个?
樊琪想起这玩意儿有点小众,她补:“也是杭州的特产,有点儿像橄榄核的,高中的时候有同学带过来,我吃到过,满好吃的。”
“下次回去的时候,找找看吧!”陈至谦吃完拿纸巾擦了擦嘴,“好婆很想你。”
记忆里樊家都很疼这个女儿,既然穿进了这个身体,承接了这个身份,不管怎么样,那也是自己的家人了。
“奶奶和我爸妈,还有我哥好吗?”
陈至谦脸上浮现了笑容,这个笑容让樊琪都看得好舒心,听他说:“都很好。好婆身体硬朗,你爸妈都好,阿哥在技术大比拼中获了一等奖,已经是造船厂最年轻的焊接技师了,据说全国都很难找出几个比他本事更好的。”
樊琪脑子里都是原主的回忆,在回忆里爸爸很严厉,妈妈就听爸爸的,爸爸成天说哥哥踏实,问她能不能好好演戏?让她不要瞎琢磨。
原主心里恨她爸妈偏心,重男轻女。
这些天樊琪回忆下来,樊家绝对没有亏待过这个女儿,因为原主最小,所以好吃的紧着她吃,衣服也给她换新的,在那里不富裕且颜色单调的年代,至少保证她衣服都干净整洁没补丁。
相对樊珣因为在三个孩子里最大,加上陈至谦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在樊家一家子的心里,宁可亏了自家孩子,也不能亏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樊珣平时家务做得最多,一直让他照顾弟弟妹妹。
原主寻死觅活要出来,樊家爸妈把夫妻俩和她哥这些年攒下来的两千多块,全去兑换成港币给她拿在身上,要知道这时候内地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百来块。他们拼命攒下的那点钱到了港城来真是杯水车薪。
这要算是重男轻女,就不知道什么样不算重男轻女了。
“阿哥拿了这个奖,有没有找对象?”记忆里原主出来前,奶奶就一直抱怨孙子没找对象。
陈至谦的手停顿了一下,他收起碗筷走到灶台前:“没有,好婆还在为他发愁。我爸妈还是那个意思,你爸妈和好婆搬到我家去,把你家那点儿房子给让出来,给你哥哥一个人,这样二十来个平方也够结婚了。否则老少三代住一起,哪个姑娘肯嫁给阿哥?”
原主记忆里,他们住在老石库门房子里,上上下下好几家人,以前他们三代六口人住一起,床铺是早收晚搭,桌子是早搭晚收,公用厨房,还要倒马桶很不方便。
陈家夫妻摘帽回来,政府认定了陈至谦的奶奶和太爷爷都是爱国商人,把陈家花园还到了他们手里,陈家夫妻感激樊家一家在那样的年代里护住他们家的独苗,一直邀请一家子过去住,毕竟陈家花园一栋洋房要六百多平米。
偏偏樊家是很拎得清的人家,陈家家的房子再大,樊家一家子也不贪半分。
想到这里,从小缺少亲情的樊琪,越发敬重樊家一家子,她问:“对了,你给我爸妈和奶奶钱了没有,给了多少?我给你。”
以后自己这里多挣钱,想来自己给家人买房子,爸妈应该不会拒绝。
“他们不肯拿钱。我在日本机场给他们买了点东西,说是你嘱咐我买的,没多少钱。你不用给我了。”
他们拿了全部积蓄出来,自己想回馈一点,都不肯收,她想了想:“等春节的时候,我回去一趟,那时候我手里也该有点钱了,我自己去给。”
听见她这么说,陈至谦有些欣慰:“这样最好。我也跟他们说了,你找了股票经纪行做事。我说你的职位就像是银行里坐在柜台里,办手续的那种。你爸听了,很开心。”
“谢谢!”
“你先去洗澡,我刚好洗碗,洗好碗,我还要整理一些资料。地面不用清理了,我洗的时候,还会湿的,没必要。”
“好的。”樊琪走进房间拿衣服,转念那他上次清理难道不是脱裤子放屁?
原主记忆又提醒她,之前原主洗澡后她从不清理,但是,有一次陈至谦因为出来接了个电话,没及时清理,原主要上厕所,她大呼小叫,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原主在外又美又娇又温柔,为什么回到家里就不能对他礼貌点儿呢?
樊琪进去洗澡,洗完澡穿衣服,才发现一件事,她又忘记拿文胸了。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又只跟他住了一天,之后他就出差去了,也没机会改这个习惯。唉!
樊琪推门,探出了一个脑袋,正从行李箱里拿东西出来的陈至谦抬起头看她,樊琪:“你能低下头吗?”
“干嘛?”
“让我进房间拿点儿东西。”樊琪摇头,“谁叫我是金鱼脑子呢?”
陈至谦似乎领悟了她说什么,低下头,樊琪飞快地从卫生间跑了出来,进了房间。
她拍自己的脑袋,都说股民是金鱼脑子,只有七秒记忆,她还真是。
戴上文胸,她又低头,这么白天戴着晚上还戴着,不会憋出乳腺疾病吧?早点买房,到时候一人一间屋就好了。
啊呸!什么脑子?还一人一间屋呢?他们怎么可能一直住一起,早晚要独立门户,各过各的。
樊琪套上T恤出去,回卫生间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出来跟陈至谦说:“我在房间里看书。”
对上陈至谦略带疑惑的眼神,反正他总会知道自己炒股的事,她说:“我报名考股票经纪牌照,所以要复习。”
“哦?”陈至谦的声音带着点疑问,之后又补,“好。”
樊琪进房间坐在床上,拿出卷一,继续背书。
大约个把小时后,门被敲响,樊琪连忙把书塞在枕头底下,陈至谦把放着她洗过衣服的塑料盆递给她:“已经好了,我来拿衣服去洗澡。”
“哦,哦!你进来。”樊琪接过塑料盆进了屋子。
陈至谦进来扫了一眼,进里面的衣橱找衣服,樊琪把衣服挂进烘干机。
见他还在翻,樊琪拿过他的睡衣递给他:“你的睡衣。”
“不是这套。”陈至谦继续翻找,找了另外一套出来,走了出去。
等陈至谦出去,樊琪拿出枕头底下的书继续。
她就复习点儿资料,用得着这么紧张兮兮吗?又怨自己为什么贪方便,要拿英文版的,要是用中文版的,不就没事儿了吗?
看了个把小时,今天晚上因为有应酬,回来其实已经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放好书,拉开门:“陈至谦,你不睡吗?”
穿着长袖长裤的陈至谦头都没抬说:“马上,你先睡吧!”
樊琪走出去,倒了一杯水,经过陈至谦身边,问:“你不热吗?”
“还好。”
樊琪喝了一口水:“啧啧啧!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美人哪里会热呢?只有吾等俗人才会热吧?”
陈至谦一双眼对上了她,这一刻要是目光带激光功能,她此刻已经脸上被烧出了窟窿,樊琪干巴巴地说:“不要那么严肃,开个玩笑。”
话说完,她再次暗骂自己嘴贱,嘴真的贱!没事儿为什么要调侃陈至谦呢?
恶习,这都是上辈子膨胀之后带来的恶习。
第18章
◎掉马◎
樊琪进房间, 开了这个窗式空调,这几天她想了个办法,上半夜开空调, 下半夜外头气温降低,可以开窗, 高层风挺大, 吹进来也清凉些,纵然也有噪音,总比空调一直呜呜呜的声音要强。今天已经很晚了, 就不开空调了,樊琪关灯后开窗。
陈至谦推门进来, 打开灯见樊琪已经躺着了,窗打开着,他还想进来凉快一下,这跟外头有区别?
“你怎么没开冷气?”
“你都穿长袖长裤了。应该不太热吧?这个空调实在太吵了。”樊琪闭着眼睛说道。
“空调?”空调是内地的说法,陈至谦知道樊琪一直想要融入这里, 平时用词就随着这里叫“冷气机”。
“上海不是叫空调吗?”樊琪将错就错,她已经习惯了那么多年,这些用语改起来很麻烦, 冷不丁地就搞错了。
现实里只有宛平南路600号逃出来的才会相信穿越, 只要自己不露出大马脚, 这些小细节无关紧要。
“对。”陈至谦关灯躺下。
“晚安。”樊琪说。
“晚安。”陈至谦回她。
樊琪今天一大早出门,拍广告一个动作要摆很多遍,又吃饭应酬, 还背了会儿书, 这不沾上枕头, 就跟猫咪一样的轻微的呼噜声就出来了。
没一会儿, 她翻了个身,一条胳膊压在了陈至谦的身上。
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裤的陈至谦被这条手臂贴着很难受,不过这还没完,手来了,脚还会远吗?她的脚翘在了他的小腿上。
陈至谦拉开了她的手,用脚踢开她的小腿,这个事他做不出来,他坐起来把她的脚搬开。
再躺下,他头枕着手臂,纵然已经刷过牙,嘴巴里似乎还遗留着盐水鸭的鲜香。
港城这里他上辈子待了这么多年,这个年代在这里买盐焗鸡方便,盐水鸭可不容易。
还有香榧子?他不记得她曾经吃过。另外樊琪吃山核桃是这样吃的吗?樊琪从来嫌麻烦,以前过年的时候,樊家姆妈给她剥了,她来吃。
这东西樊家姆妈只想着女儿爱吃,就塞了进来,他起先还以为她会嫌麻烦不吃。
没想到她抱着袋子,剥了一大把核桃肉塞进嘴里。她的眉眼含笑,吃得很满足的样子,像一只被果实塞满嘴的松鼠。
在陈至谦烦闷地叹气中,樊琪扭着身体,脑袋离开了枕头,感觉脚边有东西蹬腿。
陈至谦听见一个响声,有东西砸到了他的脚上,他坐起来打开灯,樊琪的脑袋已经不在枕头上了,一只脚已经撑到了床尾的墙上,一个帆布包横躺在床尾,里面探出来两本书。
上头一本封面上是英文字“study manual—Paper 1”。
他伸手拿起这本书,是证券交易复习手册卷一的英文版,英文版?
内地的英语教育是这几年才兴起的,他们这些大学生刚进大学的时候英语都不好,从早到晚拼命学,也不过如此。自己的英语还是上辈子出来之后,才慢慢上去的。
看着上头用蓝色圆珠笔写的一些注释,字迹十分漂亮。
“没到87年,制度很简单。”
这种注释如果是别人看来是不知所云,但是陈至谦一眼就懂,1987年全球股灾,那一场股灾多少财富灰飞烟灭?
他继续往下看,里面划出来的一些条款下,写了一些字符,又打了叉叉,这是说上市公司股东减持股票的规定。这个年代也是还没有进行具体规定,这些都是在大股灾之后,才进行规范的。
这绝对不是樊琪能懂的,哪怕过两三年她都不可能懂那么多。
陈至谦转头看沉沉睡着的人,这不是樊琪,这绝对不是樊琪,所以她是谁?
他把温习手册放进帆布袋,按照刚才自己进房间看到的样子,靠在床尾的墙上。
陈至谦关了灯,黑暗中他辗转难眠。
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把那个没有道德底线的樊琪再当成妹妹来看,但是她除了血缘上跟自己不是兄妹,实际上他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一点真的没办法改变。
就算她变成那样,她依然是樊爸樊妈的女儿,是樊珣阿哥的亲妹妹,这点无法改变。
上辈子,樊家一家子不愿接受他帮助,告诉他永远不要再上他们家的门,因为只要看见他,樊妈就会想起惨死的女儿。
自己心里始终对樊家怀有愧疚,因为在艰难的岁月里,谁不想跟他们家撇清关系,樊家能护住他,他太清楚他们付出了多少。一辈子有恩不能报。
这辈子,他回来了,只想把樊琪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然而,现在却出来这么个情况?这个樊琪压根不是樊家的樊琪。
陈至谦记得上辈子,穿越小说是从港城流行开来,伴随着网络的发展大行其道,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可以确定,他是碰上穿越女了?
他睁着眼,窗打开着,都下半夜了,还能看见外头其他楼稀稀拉拉的灯火,港城的楼和楼之间间距不大,对过楼里人走来走去一清二楚。
陈至谦坐起来拉上了窗,又拉上了窗帘。
樊琪被热醒了,一摸脖子,一手汗。下半夜怎么就突然热起来了呢?
她爬起来开灯,一看窗关上了,窗帘拉上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盘腿坐在床上,盯着身上穿得严丝合缝的陈至谦,他不会真的不热,还怕冷吧?这身体有多虚啊?
心随手动,她伸手探到他的脑门上,摸到了一把汗,嫌弃地往蹭在他袖子上。
“你干嘛呢?”陈至谦压根没有睡着。
“你汗都出成这样子了,穿着长袖长裤,还关窗?要是在上海,是不是该送你到宛平南路600号看看了?”被热醒的樊琪,恼火着呢!可不管什么二十七刀,她虽然扎不下去刀子,她可以二十七锤捶死他,神经病!
“房子和房子之间间距小,很容易被偷窥的。”陈至谦跟她说。
樊琪眨巴眼睛:“那不是关了灯吗?对面看不出来的呀!你不热吗?”
“养成开窗习惯了,你能保证一直关灯再开窗?”
这貌似也对哦!
“开空调啊!”陈至谦告诉她。
樊琪烦躁地抓头发,爬起来按开了空调:“这玩意儿的噪音比冯学明的兰……林宝坚尼还大。”
她愤愤地躺下,把毯子拉上,掩耳盗铃式地捂住了双耳,她上辈子没杀人放火啊!为什么要让她穿这种?她想回她的家,她想要那个声音非常安静的中央空调,想要可以让她滚来滚去的大床。
樊琪越想越难过,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可还是时时刻刻接受着毒打……
陈至谦听见抽泣声,不过接触了两天,刚刚确定她是穿越女,一个占了樊琪身体的陌生灵魂。
听她哭,他有些烦躁,不过多年的修养,也让他懂得了克制,问:“怎么了?”
“我想回家。”樊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哭出了声来,“我想回到我的家里,我不要在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太特么难了……”
她想发泄,又不能说出自己心里全部的想法,只能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缓解心理压力。
港城还叫破地方?不对,那本温习手册上漂亮的手写英文,哪怕只是简略写的注释,里面的内容也非常多,明显这个小姑娘在这个行当里是有积累的,金融行业收入高,她又写了87,明显是来自未来,说这里是破地方,倒也说得过去,想来穿越之前,日子过得很不错。
刚才他心里挣扎,认为她这个陌生的灵魂占据了樊琪的身体,可他都没想过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不是自愿的。
反过来想想,那一天,她果断回绝去陪酒,她不要他给的钱,她打扫卫生间,电话里让他给家里钱……
陈至谦下床,出去拿了一包纸巾进来,抽了一张递给她:“别哭了,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才……”樊琪没办法反驳他,是原主想来,她才不想来呢!
想到这里更加委屈了,她接了一张纸巾擦眼泪,眼泪怎么都擦不完。
自己明明已经混到不用看人脸色,不用去进行无聊的交际的地步,却被扔到这里,被一个花花公子追,她还不能一脚踹开他:“我整个人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惨字!”
听见她说这话,陈至谦有点莫名想笑:“怎么惨了?你不是挣钱了吗?”
“远着呢!我现在就是想吃碗上海的辣酱面,叫你买了豆瓣酱过来,可面条没地儿买。”樊琪抽抽搭搭地说,大房子还在遥远的未来,现实是她连面条都找不到。
“面条不是到处都有?”
“我不要泡面,也不要吃有碱水的竹升面,我要上海的细面。”樊琪的口气带着刁蛮,刁蛮过了,她又接受现实了,“睡了!睡了!梦里什么都有。”
陈至谦看着她又哭又闹,闹过之后倒下睡觉了。上辈子他接触的女孩子,多数对他都有点子企图,在他面前都表现最好的一面,而樊琪则是给他看到了最坏的一面。他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脾气看似很好,却也像夏日雷阵雨,忽然大雨转眼就晴。
关灯,被她一闹,陈至谦也累了,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去,身上一沉,小姑娘家家睡相怎么这么差?他扯开她的手,侧过去睡。
第19章
◎神逻辑的冯太◎
樊琪揉着眼睛, 眼皮子有点儿重。
一段记忆涌入她的脑子,昨夜,她干什么了?
樊琪蹭地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她在陈至谦面前痛哭流涕, 抱怨自己好苦。
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陈至谦貌似脾气很好的样子, 还给她递纸巾?
这一定是梦,不可能是现实,哭得稀里哗啦太丢人了。记得什么叫曼德拉效应吗?你感觉真实发生过的, 其实未必是真的。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樊琪爬起来站在床上, 去按掉了空调的按钮,世界清净了,她低头见窗台上放着一包纸巾。
压根不是曼德拉效应,那是昨夜真是存在的。
樊琪无法欺骗自己,关了空调, 她下床推开门走出去。
正在做早餐的陈至谦转头:“醒了?”
樊琪贴着墙角跟走,草草回了一个字:“嗯!”钻进了卫生间,坐在马桶上, 她手托着脸, 穿过来了之后貌似一直在陈至谦面前跟个小丑似的丢人。
陈至谦是书里的大佬, 自己可是现实中牛逼轰轰的人物,怎么能处于下风呢?
“樊琪,你好了没有?出来吃早饭。”
樊琪听见声音回:“哎, 马上。”
刷牙洗脸扎了头发, 她走出来, 看见桌上放着一碟萝卜干炒鸡蛋, 两碗白粥。
樊琪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萝卜干炒鸡蛋放在粥上,吃了一口:“要是萝卜干炒毛豆子,那才叫嗲!”
陈至谦夹萝卜干的筷子顿了顿,继续吃早饭。
樊琪喝着粥琢磨着他刚才的停顿是什么意思?哦!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得寸进尺,给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
“我就是想上海的菜了。”
“嗯。”陈至谦简短地回答。
两人吃过早饭,一起下楼,这次他们都是搭地铁,就这么沉默着并排走,路过报纸档,樊琪停顿下来,想着他继续往前算了,一起沉默着走路太尴尬了。
问题是他等在边上,樊琪买了两份报纸,走到他身边,
“你觉得哪一份报纸好,可以一个月一订,送报纸到楼道下的信箱。”陈至谦提醒她。
“我喜欢换着看,不用了。这儿挺方便的。”总算有话说了。
两人一起进了地铁站,樊琪打算看报纸等地铁,想起边上还有同伴,她递过一份报纸:“你看吗?”
陈至谦接过,展开报纸,樊琪突然发现报纸上有一条消息《尤物樊琪夜坐冯少林宝坚尼》。
“报纸给我。”樊琪从他手里拿过报纸,翻过来看这一篇文章。
“车来了。”陈至谦跟她说,见她还在看报,拉着她进了车厢。
早高峰车厢里很拥挤,显然陈至谦比她有经验,很快带着她往里去了些,比她前面几天挤在门口舒服多了。
有了一点儿空间,樊琪拿出了报纸,继续看报道。
上面配着一张图,是自己和冯学明坐在车里,等红灯的照片。
照片里,冯学明侧头跟她在说话,大概是角度问题,显得冯学明很专注。
这些狗仔可真是防不胜防。
文章里说冯学明十分喜爱他的这辆车,从来没有哪个女明星有幸可以坐过这辆车,所以可以猜测自己在冯学明的心中颇为不同。
至于吗?坐上车就代表不同了?
她继续往下看,文章里细数了和冯学明交往过的女星,最长的一年,最短的几天,她是这两年里的第五个了。
这个冯学明胃口倒是很不错,还曾经同时交往两个女星。
细数过后,文章又说,这些女星不过都是借着冯学明增加点话题,其实谁都知道想要嫁给冯学明是没这个可能的,参考前两年乔家和张家的联姻,乔家公子当时和某位选美出身的明星打得火热,张家千金也有医生男友,不照样结婚了吗?
刘襄年身体状况令人担忧,自从他的儿子儿媳车祸身亡,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外孙身上,许妙儿也是他相中的,不可能有意外。所以哪怕樊琪能坐上林宝坚尼也不代表什么。
这真的只是一辆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位呢!大家都是独立的人,为什么就把她放在被选择的位子,难道她就没有选择权?
“你要到了,该换出去了。”陈至谦提醒她。
“嗯。”樊琪收了报纸,往外挤。
樊琪刚进耀华办公室,还没坐下,项小姐和另外一位女职员走了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樊琪,你真的和冯学明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坐了他的林宝坚尼就算和他在一起了?”樊琪反问。
“那冯少是不是在追你?”
“你们在做什么?”廖继承语气非常轻松。
不过对于职员来说,大老板这么问,还是很紧张的,她们立马散开,廖继承带着廖雅哲走到樊琪面前,他说:“走了,开盘前会议了。”
“好。”樊琪拿了笔记本跟上。
樊琪进会议在廖雅哲边上的位子坐下,廖雅哲侧头低声问:“昨晚冯学明送你回去,撞上你男朋友了?”
“他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是我早上在车里听电台播报娱乐新闻,听说你坐他车了,就打电话问他了。”
廖继承敲了敲桌子打断了樊琪和廖雅哲说悄悄话,樊琪认真听各位的分析。
“樊琪,说一下你对艾莱电子的看法。上周你在高点卖出,收盘的时候,它收在七先。你这一次也算是即日鲜的经典了。”
樊琪站起来说她的买入和沽出的逻辑,接着说她之后的判断:“这个票,周五庄家故意拉高,吸引跟风,在九先维持了十多分钟后,开始震荡,如果周五能够维持在八先收盘,那么今天开盘下跌的压力会小一点,但是最后被庄家压到了七先,我认为今天会继续低开,上午股价应该一直在水下,不过从盘面看来,庄家还是在吸筹建仓阶段,真正阻力位是在去年六月份的高点一毫六先,如果是我操作的话,下午会碰一下前期高点,然后下压到一毫以上会搭平台。在这个地方上下震荡几天,再往上拉。”
“如果你确定的话,今天不是有三倍的涨幅?”
“是啊,我决定逮住一只羊使劲儿薅羊毛。”她低头看廖雅哲,“廖哥,等下给我买入5300手。”
盘前集合竞价开始,周五廖家父子参与的都是市场热门股,此刻报价踊跃。
过了一遍周五操作的两个股票和重点关注股,樊琪打开了艾莱电子,廖雅哲看过来:“周五已经跌到七先了,沽出还这么凶猛?有没有搞错开盘价直接五先。要不要缓缓?跌得也太凶了,我认为短期之内就很难涨起来了。”
“不会,这是主力最后一次测试支撑位。如果不能突破前面高点,没有办法放巨量,上升通道就没办法打开。这么一个仙股,这么玩,肯定不会是赚这点差价。如果是正常的股票,这样下跌就是破位了。”
廖雅哲给她买入了五千三百手。
樊琪不再看艾莱电子,跟廖雅哲跟踪他们父子手里的股票,现在这个低迷的行情很难做,迷你资金随意进出,廖家父子管理的资金大,还得考虑怎么退出。
盯盘盯到下午两点,基本上调仓换股都完成,樊琪打了个哈欠。
“你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
“昨晚没睡好,我回办公室泡杯咖啡。”
廖雅哲吹了个口哨:“你男朋友很厉害吗?”
这让樊琪怎么回答?她说:“马马虎虎吧!”
“你对你男友不太满意?”
这人还来劲儿了,她说:“你帮我看着艾莱电子,要是冲破一毫六给我跑了。我上去歇会儿,不下来了。”
“去吧!”
樊琪拿了马克杯去茶水间冲咖啡,听见项小姐的声音:“拜托,樊琪与其去找冯学明,还不如找小老板,你们自己看大老板对樊琪的喜欢。”
“就是哦!冯太还真当别人稀罕他们家?冯家明显是二房专宠,她就是有娘家势力大而已。”
“今天早上樊琪又买艾莱电子了,我下午开盘也买了点。”项小姐说。
“上次她几天赚那么多,多少应该是有点运气的吧?仙股波动大,总有人去博仙股。”
樊琪走进去:“项小姐,喝茶呢?”
“是啊!我们在聊你上午买了艾莱电子。”
“你就放在手里,放得时间长一点,不要频繁进出,今天你买入的位子,应该是近期内再也不会有的低点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看法。”樊琪冲着咖啡,她见茶桌上放着一张报纸上头标题《许妙儿地位不保?冯太澄清》。
樊琪伸手拿起报纸,报纸配了一张许妙儿的照片,还在她嘴边配了四个字“睇见想呕。”
原来是今天早上新闻的后续,狗仔们十分执着,跑去蹲许家大门了,前两天刚刚收到花和礼物的许妙儿,被告知未婚夫的豪车载着别的女人。她表达了看见想吐之后,把狗仔赶走了。
狗仔坚持不懈又找到了冯学明的妈,冯太说:“大婆该有肚量,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就是玩一局麻将,打一场高尔夫。你太太会因为你看一场电影而不高兴?”
文末总结,冯太一语双关,既稳住了两家的婚约,又敲打了未来的儿媳,至于那个北妹压根就入不了豪门阔太的眼。
第20章
◎古董项链◎
三点多, 艾莱电子直线拉升碰了去年的高点,廖雅哲帮樊琪把股票抛了。
这个票对她来说确定性还是比较高的,收盘后她和廖雅哲一起复盘了今天的操作, 今天大盘不好,廖雅哲两个票小亏出局, 一个赚了七个点, 总体还是赚了。
其中一个票,她认为做得有问题,明明知道大盘不好, 她还想要逆势强拉一把。
“樊琪,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爸一直跟我说, 咱们做股票就要赚的时候大赚,亏的时候小亏。”廖雅哲倒是心态很好。
“看看樊琪,明明几天之内赚了四倍,她还在分析操作的问题,你呢!拿着我一句话, 就算今天过了?”廖继承打击了儿子。
廖雅哲看向他爹:“爸爸,自从樊琪来了,你就看不上我了。”
廖继庆不睬他, 转头跟樊琪说:“樊琪, 明晚的慈善酒会, 你也一起出席,我给你介绍一些老友。”
这种酒会她出席了干嘛?樊琪上辈子都嫌烦,她要做慈善都是匿名给一些机构学校医院捐款。她笑:“廖先生, 我就不用去了吧?”
“一起去啊!这个慈善晚会是刘襄年倡议举办, 许太是今年酒会的筹委会主席, 冯太肯定会出席。你得跟冯太说清楚, 是她儿子在纠缠你。”廖雅哲说道。
樊琪点头:“有道理。”
“明天下午三点,我让我太太过来,带你一起去选礼服,做头发?”廖继庆跟樊琪说。
“好的。”
从廖继庆的办公室出来,樊琪拿包回家,一路上盘算着要吃什么。那些调料不用,她浑身难受。
得买点儿肉,做辣肉丁,上海的细面买不到,就竹升面吧?横竖有那个味道了就好。
樊琪下了地铁就往菜场走,走进那条街,肉档在最外边。巧了不是,陈至谦居然站在肉档前,看向她问:“下班了?”
“嗯。”她走过去,“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今天事少,所以早点回来了。”
肉档老板递过来袋子,樊琪伸手要接过,被陈至谦先接了,问她:“菜我会买,你先回家。”
原主吃饭简单,平时都是陈至谦买菜,自己喜欢吃,怎么可能让别人做主她的餐桌?
她说:“一起逛逛。”
“走吧!我买了肉,还得买其他料才能做辣酱。”
嗯?他居然跟她不谋而合,他想做辣酱,自己只想简单点做辣肉丁,辣酱更好。
樊琪跟着他买了花生、土豆。
这个季节要是在上海没有笋了,只能放茭白,在这里居然还有笋?
陈至谦见她有点惊讶,说:“这是绿笋,很嫩,还带有一点点甜,是闽南和两广特有的竹笋。”
“那是不是也可以炖腌笃鲜了?”
“可以。等下去买块火腿。刚好今天切了一块肋条,上头有小排骨,本来就想烧汤的。”陈至谦在菜档挑了一只莴笋。
“辣酱里要放豆腐干,顺带买点薄百叶,打了百叶结放腌笃鲜里。”樊琪迫不及待了,不过去了档口,发现这里没有薄百叶,只有油豆皮。
陈至谦买了两块豆干,两张油豆皮,见她兴致不高,说:“油豆皮放汤里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樊琪跟他争辩,抬头发现他无奈的表情,立马换词儿,“其实也差不多,我也能接受。”
陈至谦往前走,樊琪跟在身边,暗暗告诫自己,老是把上辈子的习惯带过来不好,上辈子是用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这辈子关键就是没钱,就不要整那么多事儿了。
“樊小姐,今天的鸭子很肥,要不要再带一只回去?”一个沙哑的声音让樊琪傻眼了,转头看去活禽档口的老板手里提着一只大肥鸭,跟她招手。
樊琪已经感受到了陈至谦的目光,她顶着压力:“谢谢老板!我今天已经买好了。”
“下次想吃鸭子了,一定要来啊!”
“一定。”
樊琪跟陈至谦往前走,谎言被拆穿之后,如何继续圆谎?真是一个难题。
“盐水鸭很好做,但是你晓得的,平时你在家,天气这么热,我实在不想烧饭,再说你家和我家都是爸爸做饭的,优良传统不能丢?免得你以后真的找了媳妇儿,被嫂子嫌弃。”樊琪仰头看他。
陈至谦表情微微动了一下:“嗯。”
樊琪还等着他下半句,已经走过了一条马路,他也没问。
就这么过了?樊琪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书里描述的很聪明绝顶的大佬?也许这种是小事吧?而且他跟原主关系并不好,所以也不想在意吧?
路过报纸档,陈至谦问:“你要买报纸吗?”
他怎么知道自己要买报纸?樊琪去翻了一下,没见有新消息,现在她能拿到的股市消息要比报纸上详尽得多了。
“不用了,走吧!”
两人回到家里,樊琪想着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会做饭,那就一起吧!
她揭开衬衫袖口,挽起袖子:“我一起来弄。”
陈至谦说:“你弄土豆和竹笋。”
“好。”
樊琪拿着竹笋去餐桌上剥壳,想起明晚的事:“我明天不回来吃饭,廖先生让我跟他和他太太,还有廖雅哲一起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慈善晚会?”
“说是刘襄年的天禾集团主办的一个慈善晚会。”听见陈至谦疑问的口气,樊琪解释,“廖先生不是要拿我做话题吗?其实最好的话题就是我真能转型成股票经纪。这也算是制造话题中的一个环节吧?另外狗仔捕风捉影,闹得冯学明的妈出来澄清。刚好明天晚上她也会在,我也想跟她说清楚,我对冯学明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哪怕他们会离婚,但是樊家和陈家的关系摆在那里,只要她是这个世界的樊琪,他总归要把她当妹妹的,如今他们俩在港城,本就应该互相商量。
“嗯。”
“我能不能?”樊琪剥好了笋,拿起削子开始削土豆皮。
“能不能什么?”
“我能不能公开我已婚啊?反正咱俩已经领证了,你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二婚的。到时候碰上冯母,我就当场告诉她,我对她儿子一根头发丝都没兴趣。”樊琪说道。
陈至谦看着她,如果她是上辈子的樊琪,他是绝对不信的,眼前这个小姑娘?
“帮帮忙啊!”樊琪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陈至谦点头:“按你的意思来。”
“嗯呢!”樊琪眉眼带着笑,低头削皮。
樊琪把去了皮的土豆和竹笋拿到灶台上,见陈至谦用刀背在拍大排:“做炸猪排吗?有辣酱油吗?”
这话出来,换来的是陈至谦一个生气又没办法生,想要笑却又没法子笑,感觉像是裂开来的表情。
樊琪挠头,自己刚才说想要辣酱油?她又没叫他买辣酱油,真是哪个没有提哪个!
“没有辣酱油也好吃的。”
“不是,做葱烧大排。我去烧,砧板空了,你来切豆干、竹笋和土豆?”陈至谦跟她说。
“行。”
樊琪端着砧板到餐桌那里,灶台那里空间实在太小了,压根容不下两个人。
樊琪正在切土豆,电话铃声响起,她拿起电话,听见对过的冯学明说:“樊琪很抱歉,我妈压根不知道状况,她胡说八道的。”
“但是你知道状况,你应该跟她说清楚,让她知道我跟你之间完全没关系。”樊琪说话很不客气。
“我……”冯学明一时语塞。
“还有其他事吗?”樊琪问他。
“有。你明天要出席慈善晚会,能不能穿我们的礼服参加?”
这个廖雅哲又跟他说了她要参加酒会的事?不过给人拍广告,也算是代言人吧?
“行啊!”
“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然后报纸再出一条新闻《阔少亲自为樊琪送礼服》?”樊琪问。
冯学明立马改口:“我派人送过来。”
“下午三点,我会跟廖太一起去做造型。三点之前到,都可以。”
“OK。”冯学明挂了电话。
樊琪把切好了的三丁拿过去,跟陈至谦说:“冯学明说,让我明天穿WO的礼服去参加慈善晚会。”
“也是应该的,毕竟要合作吗?”陈至谦把炸好的花生米分成两份,一份撒了点盐,一份放在边上。
樊琪拿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塞,陈至谦说:“还没放凉,没脆呢!”
“没关系,先吃起来。”樊琪咀嚼着花生米,看陈至谦炒辣酱。
“哎呀!你不要省辣酱,这么一点点,辣味儿都没有。”
陈至谦又加了一勺,樊琪又心疼了:“你是对的,要省着点儿吃。吃完了就没了。”
陈至谦看着锅里还没炒开的豆瓣酱,把罐子递给她:“你来。”
樊琪捻了一颗花生米,往他嘴里塞:“我就随口说说,你怎么就生气了呢!”
说完樊琪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动作是多么不合适,幸亏陈至谦蹲下去拿碗了,她偷偷呼出一口气。
还没站起来的陈至谦说:“把冰箱里的面条拿出来,要下面条了。”
樊琪打开冰箱看见有个塑料袋,打开来看,就是上海细面,问:“哪儿买的?”
“公司边上隔开一条马路的小巷子里,有一对上海来的夫妻,开了一家面厂,问他们买的。”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呢?这不是自己找的盐水鸭的借口吗?这人还真是小气。
小气鬼做的红烧排骨味道飘了出来,樊琪闻着都香死了,陈至谦盛出大排骨,递给她:“你把大排端上桌去。”
樊琪接过,闻着香味儿放到桌上,转身过来抽了筷子和勺子,用勺子舀了一点大排浓稠的酱汁,伸出舌头舔:“好吃,真好吃。”
正在洗锅的陈至谦,转头看见这幅馋相,突然生出了逗她的心思:“明晚你参加酒会,我一个人吃腌笃鲜了?”
听见这话樊琪着急了:“谁会在酒会上吃饱?我回来要吃的,莴笋我喜欢吃脆的,你给我留一点,我回来吃。”
陈至谦再也无法克制嘴角的笑意:“来端辣酱。”
“嗯,嗯!”樊琪过去端了一大碗辣酱,放到桌上拿起筷子,挑里面的花生吃。
“花生那么油,你吃那么多?”陈至谦问她。
“辣酱里的花生,时间长了就不脆了。”
陈至谦端着两碗面条过去,樊琪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辣酱盖在面上,又夹了一块大排,放在面上,低头先喝一口汤,辣酱的微辣咸鲜已经在面汤里泛开,好赞!
她再咬一口大排,大排酱汁浓郁,肉很嫩:“我觉得,我们可以原地开店了。”
开店?亏她想的出来。陈至谦挑松了面条吃了起来,陡然之间也发现自己做的面条真的挺好吃,有上海弄堂小店的味道。
樊琪连面带浇头,还有面汤全部扫进了肚子里,她坐在椅子里,很有吃饱喝足拍肚皮的冲动,见陈至谦站起来要收拾桌子,她忙说:“我来,我来!你烧饭,我洗碗。你肯定有事儿做,你忙吧!”
樊琪收走了桌上的碗筷,陈至谦拿了抹布擦了桌子,把脏抹布递给她,让她洗了,他去卫生间洗了手之后,进了房间。
“樊琪,明天参加酒会,你戴这个吧?”
樊琪转头看去,陈至谦把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樊琪有些疑惑,擦干了手,拿起这个很大的盒子,盒子的本来颜色应该是红色的,不过外层已经掉漆了磨损得斑斑驳驳,按下卡扣,打开盒子。
好歹上辈子她足够有钱,见识也足够多。
这东西要是出现在拍卖会上,冯学明的兰博基尼都可以买好几辆了。
主石是一块鸡蛋大小,碧绿通透的翡翠福瓜,用钻石做了一个吊坠扣,挂在了一条设计简洁,以长方形钻石组成的项链上,翡翠的浓郁配上钻石的闪亮。这样一串钻石项链不难找,这样一块翡翠,恐怕很多年都很难在拍卖会上遇见。
“这块翡翠是清宫里流出来的,我太爷爷将它买下,送到美国,请了有珠宝商的珠宝商之称的奥斯卡兄弟进行设计镶嵌,给我奶奶做十六岁的生日礼物。那么多的物件都流失了,这是我爸妈偷偷藏了下来的。”
“不行,不行!我就参加一个酒会,不用戴这么有意义,而且还特别贵重的东西。”樊琪把盒子合上。
“这种慈善晚会就是名利场,身上光秃秃的,在那种场合会很难受。”
“只要你够强,你就是穿件T恤衫,别人照样对你鞍前马后。”樊琪丝毫不在意。
上辈子她成名之后,作为券商的特邀嘉宾去参加酒会,她就是一身休闲服,跟衣香鬓影的会场格格不入,照样是里面的重磅人物。
陈至谦问她:“你现在够强吗?”
樊琪:扎心!
陈至谦淡淡地说:“有了这条项链,你何须跟冯太对质,只需要一句,这是你公婆给的家传之物。”
这话真特么有理,想到自己也有一天需要靠珠宝来撑场面,实在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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