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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三代同堂

    (向财神忏悔,顺便再求财,两不耽误嘛)

    他这句一出来, 满场皆惊。

    顾培先看柳连枝:“您没问题吧?”

    “没有,我很好,特别好。”柳连枝说着,抓过自己的包, 把药翻了出来。

    她虽然是个老太太, 但是个特别强悍, 会照顾自己的老太太。

    就好比上次, 她亲眼看到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激动的犯了病。

    但她在快要昏迷时还会挣扎着把药先吃进肚子里。

    “快, 调频道。”她说。

    小青都没关火, 从厨房跑了出来,全家一起望着电视。

    终于,调出TVB来了, 柳连枝几乎昏过去。

    但大家白欢喜了一场。

    电视上, TVB此时是广告时段,并没有播放新闻。

    ……

    柳连枝听到女儿猝不及防的要回来了, 下意识摸脸,又看梳妆镜。

    终于要跟女儿见面了, 她当然不希望自己太憔悴,太苍老。

    她也已经有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此时捧起镜子,看到里面是个头发蓬乱, 形容仿如枯蒿般的老太太, 自己吓了自己一跳,连忙抓起了梳子。

    而楚春亭一听沈庆仪竟然孤身一人去了港城, 还上了电视, 顿时声音沉了:“她不但公开出现在港城, 还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她一个人?”

    要知道,顾培当初从港城警署铐贝了一份‘蛇妇阿花案’的证据。

    那也是目前大陆军方唯一掌握的,张子强身上有人命案的证据。

    它也是军方的底牌,有它,到了1997年7月1日,当天就能办了他!

    但张子强也知道那份证据的存在,当时为了抢它,派了一大帮人,要不是林白青身手好,要不是楚春亭找道上的人及时出现,他们仨差点从港城走不脱的。

    而沈庆仪是谁,‘蛇妇阿花’案的当事人。

    一旦她出现在港城,张子强肯定会绑架她,勒索大陆军方交出证据的。

    楚春亭在那边打点通了关系,港澳情报科的人也严阵以待,准备在关键时刻协助她,结果沈庆仪好大的胆子,竟然单身赴港。

    她难道就不怕被绑架?

    说起这个,顾培其实也挺郁闷的。

    因为CIBA的考察团在一周前就结束工作任务,离境了。

    沈庆仪也恰是在那时脱团,飞抵港城去申诉案子的。

    她确实好大的胆子,但她并不莽撞。

    据说有人帮她联络了电视台,等她下了飞机,就有记者全程跟拍。

    张子强听说‘蛇妇阿花’来了,当然会想要绑架她。

    但当一个人身后跟着一大帮记者,还举着摄像头时,你怎么绑架她?

    而她在去港城律政司接受询问前,她认识的那个人帮她约了全港所有的电视台,说要在案子结束后做专访,而且是每家都做一篇。

    一桩二十年的冤案,主角又是一个被报纸形容为‘风骚放荡’的蛇妇,媒体知道有热度,当然满嘴答应,抢着要录一场访谈节目,以刺激收视率。

    所以今天,港城律政司的门口围了大批记者,长枪短炮的,都在等‘蛇妇阿花’。

    但在律政司宣告她无罪之后,沈庆仪放了媒体的鸽子,在朋友的掩护下悄悄赶到关口,过境,直接回了深海。

    到深海之后,才打电话通知顾培,说她要回来了。

    这就是沈庆仪赴港,替自己洗涮冤屈的全过程。

    她放了港城所有媒体的鸽子,也迷惑了张子强,但她去警署,去律政司,一切的行程全被TVB拍了下来,今晚就会在电视台播出。

    ……

    且不说不明究里的小青听的一愣一愣,楚春亭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不对,她没有港澳通行证,怎么从港城过关,回内地?”

    “她有M国的护照,那个比港澳通行证更管用。”顾培解释说。

    楚春亭跌坐回了椅子上,悬提着的心啪哒一松,把手里一堆被他卸的乱七八糟的小零件也随意的丢回了梳妆台上,大松一口气。

    柳连枝又问:“她几点出发的,大概多久回来?”

    顾培看到桌子上被拆散的零件了,瞳孔地震。

    默了一会儿,没答话,先去捡他的帝国风暴兵。

    “到底还要多久她才能回来?”楚春亭着急了,吼了起来。

    顾培也很气这老头子,年龄那么大了,手怎么就那么不老实呢?

    合金的,各关节可以拆卸的帝国风暴兵,它是林白青买的玩具里面价格最高的一个,48美金,折合成人民币要将近四百块,那是一个医生一个月的工资。

    但这老头子给他大卸八块了,拆的乱七八糟。

    楚春亭又不知道那么个小玩艺儿居然是顾培的大宝贝,再问:“到底多久?”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楚春亭特别熟悉的声音:“这不……顾大傻冒?”

    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听着像是一只碗摔在了地上。

    柳连枝抢先一步出门,但一看门外的人,她又后退两步,摔在林白青怀里。

    林白青朝外看,门外有俩人,一个是顾敖文他爹顾怀礼。

    另有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薄呢大衣,发鬓修的一丝不苟的男人。

    此时傍晚,夕阳洒在他脸上,清瘦,白皙,眼角有种颇为女性的媚气。

    而为什么柳连枝反应会那么大,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恰是楚春亭的孽障儿子,当年东海第一小将头子,如今M国华人圈有名的玄学大师,楚青集。

    先说顾怀礼。

    今天是元宵节,离的远的顾家人不会来,但他住的近,要来给祖宗们点支香,再供一碗元宵来过节,而顾大傻冒,是二十多年前他的绰号了。

    那时候大家都混小将队伍,他的绰号就叫顾大傻冒。

    他刚到老宅门口,就看到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楚青集站在门口。

    立刻,顾怀礼梦回二十年前,那个动荡,癫狂,让人兴奋又烦躁的年代。

    人都说顾卫国他老爹顾怀锋斗人狠,但他只是鞭子抡的凶,脾气暴躁。

    楚青集不一样,他很少动手打人,但他特别会煽动小将们的情绪,他是那种,谁敢跟他做对,他只需轻飘飘的说几句,就会有一帮人下场,帮他揍人的人。

    看到楚青集,顾怀礼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更叫他惊讶的是,楚青集的身后有个女人,高高瘦瘦,皮肤白皙,面庞生的跟如今当红的明星,林青霞似的女人。

    而不论过了多少年,这女人顾怀礼认识。

    当然,全东海市无人不识她,她就是同样消失了二十年的资修大小姐沈庆仪。

    而她是站在楚青集身后的。

    这意思是他俩很熟?

    二十年沧海桑田,曾经举着鞭子揍人的,和挨打的,他们该不会?

    该不会最终成了一对儿吧!

    顾怀礼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憾。

    他比楚青集他们年龄大一点,跟马保忠,以及设计院的副院长崔平等人是同龄人,看到楚青集和沈庆仪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要去好好八卦一下。

    “白青你帮我供碗饭,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说着,顾怀礼火速跑掉了。

    ……

    柳连枝刚才还在疑惑,会是谁在帮助女儿,让她能在张子强的监控下,大摇大摆跑了一圈港城,还能在惊动所有媒体后,又悄悄返回大陆。

    在看到楚青集的那一刻,恍然大悟。

    原来是向来狡诈多谋的楚青集在幕后帮助她。

    而在这一刻,她内心其实很庆幸的,因为女儿是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跟楚青集这种,曾经斗她,打她最狠的人站在一起。

    如果她记得曾经的楚青集是怎么放任那些女小将剪她头发,唾她口水,在她身上落拳头的,她是绝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心平气和的。

    她的女儿,就因为拥有一头好看的头发,就要被那些女小将剪成阴阳头。

    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就要被她们掐,拧,打,唾口水。

    那一切跟楚青集都脱不了关系。

    但她此刻就是那么的心平气和的跟楚青集站在一起。

    看神态,似乎信任楚青集比她更多。

    盼了多少年,但在彼此相看时,柳连枝却连嘴巴都张不开。

    只默默的站着,目光紧紧的盯着女儿。

    倒是小青最热情了,上前就问:“您就是庆仪妈妈吧!”

    沈庆仪揽过她,柔声问:“你就是我家青青的那个妹妹?”

    “我原来叫招娣,现在叫小青。”

    小青说着,见林白青踌躇不前,又说:“来呀,让咱妈抱抱你呀。”

    又对柳连枝说:“外婆,庆仪妈妈跟她年青时一模一样呀。”

    柳连枝看到女儿的脸,很是庆幸,是呢,她跟二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在看到她的脖颈时,忽而一窒,因为她脖侧有好长一道隆起的疤痕。

    那她身上呢,会不会也是这样?

    沈庆仪问小青:“你竟然见过我年轻时的照片?”

    “家时就有呀,你进去,我给你看。”小青说。

    楚青集见缝插针,对林白青说:“那是你在国内的妹妹,跟小雅比差远了呀。”

    林白青翻了个白眼,反问:“小雅呢,你放在哪儿?”

    楚青集不自然的摸鼻子:“曹芝芳还在呢,小雅也信任她,跟她在一起。”

    所以曹芝芳差点害死他爹,他曾经也信誓耽耽的承诺,说会立刻赶走。

    结果非但没有赶走,而且直到现在,还在帮他带孩子?

    林白青朝不靠谱的二叔翻了个白眼,说:“进屋吧,小青带楚老和楚先生去堂屋,顾培同志,你带Yean女士和我外婆去西屋,我去煮元宵,一会儿就好。”

    小青不想陪总是在吼人,在吵在叫在闹的楚老爷爷,想跟外婆,庆仪妈妈多坐坐,但家里来客人,为主人的礼节得有,所以她带着楚青集父子去了堂屋。

    顾培则把柳连枝母女带到了西屋。

    林白青进了厨房,只见满屋子的白烟。

    揭开锅子一看,不知何时一锅水全烧干了,锅底都已经烧红了。

    忙从缸里舀了水来浇进烧红的锅里,冷水遇热锅,发出刺啦一声响。

    她才烧上锅,就又听到阴魂不散的,楚青集的声音:“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站在窗外,他又说:“就这厨房……”

    一看案板上琳琅满目的菜,又吞了口口水,说:“这跟我在东湾区的房子怎么比啊这,厕所不像厕所,卧室不像卧室,条件也太差了,多委屈我家青青呀!”

    林白青扬勺子指了指外面:“我外婆会在对面盖一栋高层,规划26层高,到时候我想住哪层就住哪层,委屈吗,我不觉得呀。”

    楚青集是因为脑子足够滑头,鬼主意足够多,被沈庆仪拉来帮忙的。

    此刻柳连枝母女重逢,正在聊天。

    而他,马不停蹄,又来搞他的发财大计了。

    本来他准备拿居住环境开刀,再来游说一番小侄女的。

    听说柳连枝居然能在市中心盖一栋高层,大吃一惊:“占地多大?”

    林白青说:“五亩地。”

    “一亩多少钱?”楚青集又追着问。

    目前东海市的地价算便宜了,柳连枝拿供销社时,已经是地王价格了,一亩也才12万,她只掏了六十万就在城市中心拿了一大块地皮。

    而到了将来,六十万在这个位置顶多能买间卧室。

    因为楚青集喜欢发财,林白青想了想,诚心说:“楚先生,我外婆买那块地皮才六十万,您手头钱不少的,要不也来国内搞搞投资,做做房地产。”

    楚青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笑说:“就大陆这个垃圾政府,它能搞活经济,能搞起房地产来,简直开玩笑!”

    又说:“青青,你要相信二叔,M国作为一个民主,自由,开放的国度,它将永远引领世界经济,而我们,也只有在M国才能赚到大钱。”

    林白青刚刚把汤圆下锅里,见他猴在自己身后不肯走,翻了个白眼,出来了。

    西屋里,小青不知何时溜了来,放开了电视机。

    楚春亭也回来了,也在西屋里。

    TVB电视台果然在播报‘蛇妇阿花’一案的新闻,所有人都在看电视。

    而柳连枝,正在试图看女儿脖子上的伤疤,却被沈庆仪灵巧的避开了。

    林白青暗猜,既那个渣男在沈庆仪的手上烫了那么多烟头,身上估计好不到那里去,而为人母,是最见不得孩子身上有伤的。

    所以柳连枝一直追着要看,沈庆仪就一直在躲,往小青身边挤。

    于是,一张沙发上,仨人挤着挤着,把小青都快挤下去了。

    看起来莫名的搞笑。

    ……

    笑了会儿,林白青说:“小青,来收拾桌子,摆饭了。”

    小青一个蹦子蹦了出来,笑问:“姐,饭摆哪呢?”

    林白青说:“摆堂屋里吧,咱们今天在堂屋吃饭。”

    今儿元宵节,也是个祭祖的日子。

    要平常,顾明看见楚春亭来他家,肯定不高兴。

    但今天不一样,林白青的外婆,妈妈全都回来了。

    顾明在天有灵,看到了,肯定也会很欣慰,愿意让他们在堂屋热闹热闹的。

    其实今天小青刻意做了很多菜,是为了最近一段时间,药堂来的那个得了肝硬化的病人,他姓邓,叫邓次方,他哥哥叫邓大方,住在市郊,是俩农民。

    吃了林白青开的药以后,俩兄弟的腹水没有原来那么严重了。

    但肝病想要好,必须得要静养,营养也要跟得上。

    可那俩兄弟特别惨,因为丧失了劳动力,赚不到钱,吃的是村委接济的糙米,菜倒是有,但要吃个鸡蛋都要凭邻居施舍,肉就更甭提了。

    而要补不上蛋白质,肝病是很难好的。

    所以林白青今天炸了很多饺子,又滚了些汤圆,冬天不易坏嘛,就想着等明天那个病人来抓药了送给他,让他和他哥能多补充点蛋白质。

    不过因为今儿家里人多,而且林白青的厨艺确实足够好,光是莲蓉肉的饺子,顾培造了八个,楚青集就更不用说了,一口一个,转眼就吃掉了大半盘。

    柳连枝内心欢喜的不行,又想向女儿显摆一下她的外孙女儿,挟起一片蛋饼放到女儿碗里,柔声说:“这是青青做的。”

    沈庆仪尝了一口,看了女儿一眼,但是没有说话。

    柳连枝于是又挟起一只炸的外壳起酥的饺子给女儿:“这个子也是她做的。”

    沈庆仪愣了愣,侧首看女儿:“你不但会拈针,还会做饭?”

    小青快人快语,说:“她七岁就来灵丹堂了,虽然顾老大夫疼她,但毕竟顾老大夫是个男人,年龄也大了,打小儿,饭就得我姐做。”

    沈庆仪再咬了一口汤圆,柔声说:“真好吃。”

    其实汤圆明明是小青做的,但她还是说:“这个也是我姐滚的。”

    见沈庆仪不吃了,有点愣住:“庆仪妈妈,你为啥不吃了呀?”

    “我吃,我现在就吃。”沈庆仪说着,又把碗端了起来,盛了一枚汤圆。

    “对了,我姐小时候得过……”小青还要说,柳连枝和林白青同时,一人给她夹了一只汤圆,说:“快吃。”

    “小时候得过什么?”沈庆仪问。

    林白青不动声色,说:“因为成绩好,我小时候得过很多奖。”

    沈庆仪点了点头,忽而问:“你小时候常去游乐场吗?”

    小青又是快人快语:“她从小在药堂工作,哪有时间去游乐场,没有。”

    即使没有记忆,血缘就是血缘,为母,孩子就是自己的责任。

    在柳连枝看来,女儿对外孙女未免有点太冷淡。

    但其实沈庆仪内心很难受的。

    因为她会想,当她陪着Bob去游乐园时,她的女儿在一处小诊所里打童工。

    她陪着Bob去旅行时,她的女儿还在小诊所里打童工。

    而当她为了在Bob的同学Party忙碌时,她的女儿还在打童工。

    ……

    柳连枝当然认为女儿就该回自己家。

    所以吃罢了饭,她望着女儿,说:“小仪,天晚了,咱们……”

    但沈庆仪似乎有点不想去,她说:“我可以让杰尼先生送您,而我,我……”

    她很怜悯母亲,也想跟母亲亲近亲近,可母亲的眼神总让她有种窒息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上回来的时候,刚一到东海市,沈庆仪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噎感,这次也一样,她其实很想跟女儿,跟母亲亲近亲近。

    但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但又不知道是丢了什么。

    终于,她说:“上次住过的东海宾馆就很不错,我在那儿登了房子的。”

    柳连枝愣住了:“妈妈还住在咱们的老家里,你的卧室也还在,你不想回去看看的吗?”又说:“你回去看看,说不定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沈庆仪有点难堪。

    她不是不想回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特别难过。

    尤其是母亲目光咄咄相逼时,她满腔悲噎,又不知从何而起。

    而且她是个从小就习惯于隐藏情绪的人,不喜欢在有人的地方情绪失态。

    她此刻就想赶紧离开,找个地方好收整自己的情绪。

    小青都惊讶了:“庆仪妈妈,您可以跟我住的呀,为什么要去宾馆?”

    沈庆仪很为难,但她确实既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跟柳连枝走。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指尖带着茧的手抚上她的手背。

    沈庆仪回头,就看到林白青在朝着自己笑。

    她的手很奇怪的,手部看着柔柔软软,细葱似的,掌心也是绵绵的,可指部却明显的有一层糙茧,当然,沈庆仪知道,那是长久拈针留下的。

    她的手有一种格外的力量感,而且掌心干糙,温暖,被这样一只手抚摸着,沈庆仪的心里莫名的舒适了不少。

    林白青握着妈妈的手,指着楚春亭说:“您应该还没去过他家吧,去他家走一走,看一看,我估计你心里会舒服一点。”

    沈庆仪心中怦然一动,想起一个人来。

    楚青图!

    这个名字,在楚青集第一次讲起来时,沈庆仪就莫名的熟悉。

    也是因为熟悉楚青图三个字,她才选择了相信他,并冒险回国的。

    而在想到楚青图时,她的心往下沉了沉,不再是那么空荡荡的难受了。

    其实她这一次是休了年假的,要在东海市呆一个月,当然有的是时间跟母亲,跟女儿在一起,倒也不急在今天晚上,急在此刻。

    而因为林白青抚摸了她,而且那种感觉很不错,她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抚上柳连枝的手,说:“等明天吧,我会去看您的。”

    林白青也说:“让我妈妈先去楚家吧,她应该更想去哪儿,明天再去看您。”

    “好。”柳连枝说着,朝孙女笑了笑,又说:“不用担心,外婆很好的。”

    她一生要强,东海制药的职工们背后骂她是慈禧太后,母夜叉,母阎王。

    甚至有人于背后讲闲言碎语,说她是靠偷女儿的阳寿活着的,说她是个不死的妖怪,但她二十年如一日,没有被任何一件事击垮过。

    现在就更不会了。

    哪怕女儿不回家住,但只要在同一个城市里,她就很高兴了。

    ……

    天已经很晚了,大家也该散了。

    而楚春亭父子,竟然成了今晚最大的赢家。

    因为他们可以带走林白青新鲜出炉的妈!

    ……

    楚青集和顾培是认识的。

    不过直到临走的时候,俩人才顾得上聊几句。

    而且这是林白青头一回听有人称呼顾培的英文名字。

    对了,他的英文名字Pio。

    顾培不是太愿意当众说出来,因为据说他头一天到部队报道的时候,海军司令员望着他档案上的大名,说了句:“屁,还噢?”

    从那以后,顾培就国内,是绝口不提自己英文名的。

    而现在,他的英文名被楚青集又喊出来了。

    环顾一圈顾家老宅,楚青集摊开双手说:“Pio,真不敢想象,你放弃M国国籍,加入花国国籍,政府就安排你住在这种地方。你哥哥们,你母亲知道吗?”

    顾培说:“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也非常喜欢这条巷子。”

    “就不说你的几个哥哥了,你妈看到这地方,估计都要伤心。”楚青集又说。

    顾培抽了抽唇:“咱们最好换个话题,因为我不想谈这个。”

    “我懂,她嫁到了你和你父亲最痛恨的民族,你不想提她嘛。”楚青集笑着说。

    说了不提不提,他还要说,顾培不说话了。

    楚青集又说:“政府应该给了你很多承诺吧,比如给你房子,车子,职位,对了,应该隔三岔五还会送你一些荣誉,对吧。听我一句劝,政府早晚他们还会发动一场革命,让一帮十几岁的小毛孩子拿鞭子抽打你,并抢走你的一切。”

    顾培又不傻,反唇:“你说的好像是你自己。”

    他就是当年东海市风云牛逼的,第一小将!

    楚青集摊开双手,说:“我当时只是被蛊惑了的,而且现在我已经醒悟了,我每天进门,都会先对着玄关处的佛像忏悔,忏悔自己曾经的罪过。”

    林白青忍无可忍,说:“我记得你家玄关处供的是财神爷关公,还有一尊大貔貅,你对着财神和貔貅忏悔,管用吗?”

    楚青集外号人形貔貅,所以每天拜貔貅。

    他说:“我向财神忏悔,顺便再求财,两不耽误嘛。”

    此时大家已经走到灵丹堂的门口了。

    听儿子如此大放厥词,楚春亭特别难堪,抽空对柳连枝和与她并肩走着的沈庆仪说:“那就是头畜牲,你们当是狗叫就完了,不要理他。”

    他认为儿子是在狗叫,但楚青集可不觉得。

    而且他自认为自己是那十年的受害者,同时,还悲观的认为历史终将会重演。

    而因为有沈庆仪,连灵丹堂都姓楚了,他开心呀。

    今天又是个天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他不但要拉拢林白青,还要把顾培也拉走,他就又说:“Pio,听叔叔一句劝,这个国家的政府要病,时不时就要闹一场,而要下回再闹革命,就是革你这种人的命了,不信你查一查,五六十年代从国外归来的,哪一个没被迫害过,相比之下,M国的法律更完善,人也更理智,不会像咱们的政府一样……”

    顾培忽而止步:“咱们的政府什么样?”

    楚青集再摊手:“难道还用我说?”

    顾培走近楚青集,冷冷盯着他,一字一顿,说:“不会像咱们的政府一样,被印第安人救了,然后割光印第安人的头皮?”

    楚青集突然就闭嘴了,也不像刚才一样张牙舞爪了,大晚上的,还翻出墨镜来戴上了。

    顾培还没完,又说:“在割光印第安人的头皮后,再设个节日,感恩火鸡?”

    楚青集尴尬的咳了两声,回头问他爸:“爸,你的车呢,司机呢,人在哪儿?”

    楚春亭听不懂关于印第安人的头皮,以及感恩节之间的梗。

    问顾培:“顾培,我们的政府什么时候割过印第安人的头皮,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

    小青也问:“姐夫,我们的政府为啥要割印第安人的头皮,割了有啥用吗?”

    柳连枝和沈庆仪对视一眼,却同时笑了起来。

    因为她俩是懂这个梗的。

    而楚青集,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见他被人怼到说不出话来。

    她万万没料一,能怼到楚青集这个狂热的M国粉闭嘴的,居然会是感恩节和印第安人的头皮。

    跟沈庆仪约好明天再过来,她就跟楚家父子走了。

    柳连枝出门前就打了电话的,司机在等她,也把她接走了。

    小青依旧不懂啥叫个印第安人的头皮,但她对这些事不大感兴趣,忙着回家洗碗去了。

    而林白青,一直有件事情特别好奇,上回跟楚青集聊起来,聊到一半被曹芝芳打断,后来再没聊,林白青也就忘记了。

    直到今天楚青集重新说起,她也才又想起它来,而且结合叉烧二叔当时的话,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此刻,顾培正在梳妆台前坐着,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林白青试着问:“顾培同志,你母亲再婚的对象,是不是个RI本人?”

    顾培的背在一瞬间猛然僵直,回头:“是楚青集告诉你的?”

    再想起当初她第一次赴M国时,顾培曾经说过,如果她从汉唐医馆借不到金针,他可以帮她。

    林白青又说:“她再嫁的那个人,也跟汉唐医馆有关吧?”

    再问:“她嫁的到底是谁呀?”

    作者有话说:

    顾培:我的帝国风暴兵,被拆成八件儿了,呜呜~

    第112章 天花

    (爱和诚意不就应该用金钱来证明?)

    林白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当初她提出要借汉唐医馆的金针时, 听顾培的口气,他是能借来的。

    而玄铁金针,是楚青集从顾培他妈那儿偷来的。

    当时他也曾说过,如果自己不偷, 玄铁金针也会落到RI本人手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顾培他妈再婚, 是嫁给了一个RI本人。

    再加上顾培对汉唐医馆很熟悉, 答案呼之欲出, 他妈卓言君应该就是嫁到了控股桥本制业的桥本家, 所以, 这才是顾培一直以来绝口不提他妈的原因吧。

    但林白青问完,顾培却好半天不吭气。

    以为是自己问了让他不高兴的问题,他生气了, 林白青正在腹诽, 心说他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性格幼稚也就罢了, 心眼咋还那么小呢。

    但顾培转过身,手里举着两个小零件, 有点难为情的说:“我好像不行。”

    林白青一看,也生气了:“谁干的?”

    她男人的小玩具又被人拆成小零件了。

    顾培早没了怼楚青集时的气定神闲和游韧有余, 委屈的当场告状:“楚老。”

    不比那个曼达洛人灰乎乎的,林白青不喜欢, 帝国风暴兵是白色的, 脑袋大大的,虽然也戴头盔, 但是莫名的萌, 是因为她喜欢才专门摆在梳妆台上的。

    楚春亭可真是手闲, 竟然直接把它卸成了零件。

    林白青抓过来,啪啪几下,胳膊是胳膊,腿是腿,仍给塞了回去,再活动活动,交给了顾培:“好啦,以后收起来吧,别往外面摆了。”

    顾培接了过去,摇了摇玩具,说:“奇怪,我装了半天,却怎么都装不上。”

    林白青从他手中抢过小风暴兵来,笑问:“想知道原因?”

    又说:“聊一聊吧,你妈是不是嫁给了RI本人,说了我就告诉你原因。”

    顾培下意识伸手要抢玩具,林白青背到了身后:“先说,说完我再给你玩具。”

    他这人很奇怪的,要在平常,稳重成熟,诚实可信,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

    但只要涉及玩具,他就会秒变成小孩子。

    就好比此刻,他也不说话,目光就粘在他的玩具上。

    而且当他目光变的可怜巴巴的吧,林白青就又于心不忍了,只好把玩具还他,说:“好啦,还给你吧,算了,你不想讲也没关系的。”

    又屈膝到丈夫大腿上,轻轻抚摸他的小玩具,柔声说:“你是太爱惜它了,舍不得,你要像我一样使劲儿一杵,它就进去了,明白了吗?”

    为什么他总是安不进去零件,因为他总怕用力太猛零件会断。

    而且做为一个手术刀,他的手比林白青得稳得多,力量肯定也更大。

    但因为天天跟心脏,大脑,毛细血管打交道,精细惯了,他就粗鲁不起来。

    “你先去洗澡吧,我去打会儿坐。”林白青说着,欲要站起来,但顾培忽而胳膊一紧,他用力太猛,搞的林白青脖子一歪,直接趴到了他大腿上,还扯到了她的头发,林白青正生气呢,抬头一看,就见顾培的神情却有点忐忑。

    终于,他说:“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从顾培这种反应,林白青已经心知肚明了。

    果然,他母亲卓言君不但嫁给了RI本人,而且就嫁在桥本家。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绝口不提他妈的原因。

    ……

    这事也说来话长。

    他妈是个对岸人,湾岛姑娘,跟顾克结婚的时候才17岁,当时他爸37岁。

    俩人属于老夫少妻。

    婚后一开始挺幸福的,他的前几个哥哥也是在那些年出生的,而因为弯岛跟M国可以正常往来,再加上他妈当时年龄太小,带不了那么多孩子,他爸顾克就把丈人丈母娘接到了M国,帮忙照看孩子。

    其实就跟顾敖刚家小松丸一样,因为受外公外婆,母亲的熏陶,顾培的几个哥哥也跟很多湾岛人一样,更信任湾岛政府,虽然身在M国,但总迷之自信,认为湾岛政府一定能反攻大陆,占领大陆。

    顾克因为要赚钱养家,于几个大儿子教育比较少,等发现几个儿子意识有问题的时候,想掰,想教育,但那时候已经掰不过来了。

    几个大儿子长大后纷纷离开了家,顾克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也先后去世了。

    这时顾培才出生。

    而他年迈的父亲和才三十出头的母亲之间,隔阂也越来越大了。

    就在顾培出生那年,他母亲卓言君因为头疼脑热的,经常会请一个中医来家里给自己治病,那中医自我介绍,名字叫曹文汉,是个花国人,还说他家世代祖传的老中医,他也是当时还不大的,汉唐医馆的东家。

    曹文汉当时不过三十出头,一口普通话很流利,而且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再加上他医术确实不错,一来二去的,顾克也跟他成了莫逆知已,无话不谈。

    而要能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错。

    但就在顾培三岁时,突然一天顾克提早下班回家,正好撞见他的好朋友曹文汉跟他的妻子卓言君躺在一张床上,且正在干某种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小小的顾培,则被卓言君反锁在厕所里。

    看到顾克回来,曹文汉提起裤子跑了,而卓言君,不但不怕,也不觉得羞愧,还当场连哭带闹,痛斥了顾克一大通,并要求离婚。

    俩口子吵架顾不上孩子,那一天,顾培被关在厕所整整一天一夜。

    顾克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妻子已经出轨了,而且她有意愿要嫁给曹文汉,他当即同意了妻子欲要离婚的请求,让她去追求真爱了。

    他有一副玄铁金针,还是他当年在湾岛的时候,在古玩摊上买来的。

    离婚时卓言君想要的,但顾克没有给。

    因为那副针是他准备带回国,给顾明的。

    为了要走针,卓言君还跟顾克打过官司,但最终法庭把金针判给了顾克。

    而在俩人离婚之后,卓言君就跟曹文汉的男人结婚了。

    他大的几个儿子也很快就接受了新父亲,对曹文汉比对顾克还要亲。

    而顾克,也在发现几个大儿子跟自己不亲后,就减少了工作量,亲力亲为的教育,抚养了顾培。

    这时,顾克还不知道曹文汉是RI本人。

    是后来偶然一天,顾培去他妈妈家做客时,见家里有很多RI本老头子,穿的全是交领黑衫,嘴里嘿嘿哈哈的,回去跟顾克说起,顾克专门调查了一下,这才发现不但曹文汉是个RI本人,就连汉唐医馆也是RI本人开的。

    而且曹文汉的RI本名字叫桥本十一,正是桥本家庭的小儿子。

    那时,曹文汉只是在负责M国的业务。

    但现在,他已经是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副会长了。

    对了,他跟曹芝芳是远亲,因为他妈是个湾岛人,也姓曹。

    这也是为什么曹芝芳全家,叔叔,姑妈全都在汉唐医馆工作的原因。

    人家本来就是亲戚,一家子。

    ……

    该招的不该招的顾培全招了一遍,然后说:“虽然她嫁给了RI本人,但我在回国前,组织做过背景调查的,他们选择了相信我。”

    意思是组织都信他了,她也得相信他呗。

    林白青当然相信顾培,因为就上辈子,在他做军医院的院长的那些年里,不但RI本的汉医,其西医方面,医疗器材也发展极春迅猛,而且众所周知,RI系药企的医药代表们是最擅长搞攻关的。

    但他愣是没被攻关成功过。

    由他拍板引进的医疗器械基本都是DE系,或者瑞士生产的。

    所以这辈子,也不存在说他妈嫁给了RI本人,他就会像顾敖刚一样,从灵丹堂偷药啊,偷药方一类的事。

    林白青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巧,顾培的老妈居然嫁到了桥本家。

    而且如果她嫁的那个男人叫桥本十一的话,那他应该就是上回来偷眼药水方子,却在拘留所被人打断了手的,桥本九郎的弟弟了。

    细思极恐。

    同样是从事中医一行的家族,但顾家自顾明之后就无人再学中医。

    保济堂陆家,本族的子弟也很少有学中医的。

    但桥本家族,首先是男丁多,再就是,个个都学中医,都在从事中医行业。

    国内几乎没有体系化的家族式中医,而当桥本以一族之力把中医当成事业做时,散漫的,不成气候的国医们又怎么能与人家抗衡?

    价值百亿的国医,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被RI系企业全盘拿走的。

    林白青是在想这个才没说话的。

    但她一直不说话,又若有所思的,顾培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了,以为妻子生气了,而他呢,又不会劝人,憋了半天,来了句:“青青,军婚很难离的。”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害怕她生气了,要跟他闹离婚。

    就又搬出了他的尚方宝剑来,想威胁她。

    林白青忍着笑,故意说:“军婚虽然难离,但只要军人一方同意就可以离的,那不算什么难事呀。”又问:“怎么,如果我提离婚,你会不同意?”

    顾培刚想说当然,就听妻子又说:“应该不会吧,当初你爸在知道你妈已经移情别恋后,能那么洒脱,爽快的答应离婚,你肯定也会的,对不对?”

    顾培的眼神先是跟孩子似的,很迷茫,还有点惧怕。

    但过了片刻,他目光重新变的坚定,摇头:“不,我不会。”

    要知道,大部分男性都是以父亲为榜样,为行事准则的。

    既然他爹都能很大度的放了一个女人,按理来说顾培应该也会才对。

    而且如果她另有所爱了,难道他还真会用军婚捆着,不放她走?

    林白青觉得不应该啊。

    当然,她也一直认为顾培是个君子。

    但事实上顾培不但不是,而且他今天叫林白青大开眼界。

    他忽而坐正,双手交握,目光灼灼的望着妻子,说:“首先,虽然我比你大几岁,但我向来注重保养身体,也经常游泳,打棒球,体能不比你差,还有,我的工资不算低,足够开支所有的家用,另外,我在家庭中尽到了做丈夫的责任,在我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的情况下,你就不可以跟我离婚。”

    林白青回忆了一下,说:“但咱们结婚前你说过的,如果我想离婚……”

    顾培猛的站起来:“你提了,但我没有答应。”又说:“你先休息,我去洗澡。”

    说完,他逃也似的走了。

    而直到他走了,林白青才回忆起来,当初她说离婚时,他好像确实没答应。

    所以那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主意,死都不离婚了吧。

    而且他明明是在耍流氓,耍赖。

    但顾培有种能力,他就是耍流氓,都能耍的文质彬彬的!

    ……

    在沈庆仪回来之前,林白青只见过一张楚青图的照片,也没看过他的遗物。

    那是她的亲生父亲,浓眉大眼高鼻梁,相貌比如今师奶们的梦中情人唐国强还好看,而且据说跟她一样嗅觉,味觉都非常灵敏。

    还能打太极,讲俄语,精通历史,博古通今。

    但斯人已逝,而且没有相处过,林白青想起时会感慨,唏嘘,但并不好奇他。

    不过沈庆仪就不一样了。

    据说她一到楚家,看到桌子上楚青图的照片,当即就认出对方了。

    说了句:“没错,就是他。”

    她也平静的,当时就接受了对方已死这个事实。

    楚春亭已经把儿子的遗物全整理好,都收在一起了。

    骨灰,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忌讳的。

    但沈庆仪并没有,她很乐意的接受了骨灰,并抱去了宾馆。

    楚青图没有记笔记的习惯,但他有很多书,而且他喜欢记账,而沈庆仪呢,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就慢慢的,通过丈夫的账本,开始了解他了。

    而越是了解,她就越想找回曾经的记忆。

    毕竟当爱人已死,回忆就更加珍贵了。

    她是因为大脑的颞叶部位遭到外力撞击,脑损伤而失忆的。

    其实就在楚青集说起她的身世后,她当时就去找过一个信得过的心理医生,试图用催眠的方式来唤回记忆,但是,最终并没有成功。

    当然了,她的脑损伤位置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已经永久性的梗死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当时还年轻,身体底子好,那种程度的撞击和出血,是会导致失智,甚至神经错乱的,是因为她身体底子好,才又重新站了起来。

    既女儿是中医,而且技术确实不赖,就连她的上司萨鲁曼都在夸,沈庆仪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帮自己一把,看能否用治疗的方式找回她的记忆。

    为此,她还带来了自己在M国拍的X光片,脑部CT,以及脑部血管造影成像等资料,想让女儿尝试一下,看能否帮她治好。

    话说,最近市公安局还真送了两面锦旗来,一张写着妙手回春,一张写着手到病除,公安们也不吝赞美,人人喊她,都是叫林神医。

    但林白青只是个普通医生,并不是神,而大脑梗死,原则上来说是不可逆的。

    不过沈庆仪脑梗死的面积并不大,林白青就想尝试一下,看能否通过梅花针加药灸的方式,刺激她的大脑再生新的神经环路,来替代已经脑梗死的组织。

    而如果真的能做到的话,它在中医学上,会是一门了不起的突破。

    正好沈庆仪在休年假,有时间,林白青就着手帮她做起了治疗。

    也是在治疗的这段时间,楚青图,通过他当年记的小账簿,在林白青和沈庆仪的心目中,也逐渐鲜活了起来。

    比如说,她们发现,他每个月会有十六斤的口粮,以及5元钱的津贴,而他在刚到边疆那两年,每隔三个月,就会攒出8元钱来买一瓶雪花膏。在每个周末,他还会买五颗大白兔奶糖,一茶盅糖炒大豆,以及一茶盅霜糖花生米。

    而这三样东西,直到现在沈庆仪都很喜欢吃。

    所以虽然她没有详细的记忆,但她一看就知道,那是丈夫买给她的。

    而到了最后一年,他突然记了很多捕鱼,卖鱼的收入,以及买奶粉,麦乳精的支出。也恰是在那年,沈庆仪怀上了孩子,应该是为了给妻子补营养,他于是天天下水库捞鱼,搞外块,来换奶粉和麦乳精。

    看到这些东西,林白青都不免难过。

    但沈庆仪并不,而且越看就越觉得惊喜。

    她还计划在一个疗程治疗结束后就实地去边疆走一走,看一看。

    看看她工作过的农场,再看看丈夫抓过鱼的水库。

    俩人是在治疗室里,边做治疗边聊天,正闲聊着,有人轻扣房门。

    林白青以为是小青,或者哪个大夫在找她,说:“门没锁,自己推。”

    不过一看来人,她顿时翻了个白眼。

    因为来的是楚青集。

    “这就做上针灸了,感觉怎么样?”他笑问沈庆仪。

    沈庆仪看了女儿一眼,才说:“很不错。”又问:“杰尼先生还没走?”

    “你和青青都还在这儿,我怎么能就那么走呢?”楚青集说着,拉了张小凳子来坐到了床边,他是随时不忘发财大计的,遂问沈庆仪:“考虑好了没,就目前青青给你做的这种,梅花针加药灸,我已经专门咨询过了,它就在可以申报针灸专利的范围内,而咱们,只需要为它申请一家公司,就可以申报WO国际专利,把整个药灸技术垄断掉!”

    也是恰好赶上了RI本中医在为中成药申请WO专利,HAN国中医在争抢针灸专利的大背景,沈庆仪既是科研人员,又精通国际药事法规,是个超强辅助。

    但事情嘛,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沈庆仪说:“从组织试验到拿到数据,再到接受WO专利组的评定,它需要很大一笔钱,至少要几十万。”

    “我有,我可以掏啊。”楚青集说。

    沈庆仪合上笔记本,勾唇一笑:“dollar。”

    “几十万dollar嘛,小问题,我手里的要不够,我可以喊jiu金山的华人大佬们来凑,不算什么的,几十万我们掏得起。”楚青集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

    沈庆仪说:“那就先给青青四十万dollar吧,用来做前期准备工作应该够了。”

    楚青集说:“Yean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咱们华人在M国很受歧视的,我的意思是,咱们去M国注册公司,来展开试验,审报专利,钱呢,我会随用随掏,只要让青青带着她的团队去M国就行了。”

    “但是青青都没看到你的钱,怎么能相信你的诚意呢,四十万dollar吧,先汇过来,对了,不要直接汇给青青,汇到你父亲的户头上,注明是赡养费,再由你父亲转给青青,来表明你的诚意吧。”沈庆仪说。

    四十万美金,折合人民币是半近三百五十万。

    而楚青集要以赡养费的形式转给他爹,试问,就楚春亭对他的厌恶程度,老爷子还会认账吗,不但不,他还会连他的财产一起,全部赠送给林白青吧?

    那楚青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他一生别无所好,只想发财,而他的小侄女,就是颗行走的摇钱树。

    可要想拥有这颗摇钱树,怎么就那么难呢?

    啪一声合上账簿,沈庆仪挑眉:“四十万美金而已,跟专利所能带来的丰厚利润相比,那只是九牛一毫,怎么,要谈那么大的生意,楚先生您连这点小钱都不愿意掏,我们怎么相信您的诚意?”

    而在她合账本时,从中啪的一声,飞出张小卡片来,落在了地上。

    林白青将它捡了起来,一看,是张图书馆的借书卡。

    她拿起借书卡,见上面登着楚青图的名字,就想看看爸爸都爱读些什么书。

    这一看,就又被她已经去世的父亲给惊到了。

    在他的书单上有尼尔卡斯编著的《苏联化学手册》,迈克尔.汤普森所著的《化学与生命科学》,以及尼科尼斯基主编的《无机和有机化合物的性质》,一张借书卡上列的满满当当,全是六七十年代化工类书籍中的经典。

    众所周知,自沙皇俄国时期,俄国的化工学科一直遥遥领先世界。

    其的有机化学,生物化学和分子化学等学科,直到现在依然名列世界前茅的。

    而在冷战期间,有赖于其强大的生物化学而研发的,携有各种病毒的洲际导弹,一直是M国人的噩梦。

    而这个噩梦,要直到苏共解体,冷战结束,M国人才能放下担忧,松口气。

    一路往下看,书单的最后一次,楚青图共借了两本书。

    一本是《欧洲天花病毒考源》,另一本是尼鲁赫所著的《印度的发现》。

    要不是因为在学医,且是一名两辈子加起来,做了几十年医生的老中医,林白青不会理解为什么爸爸会借这两本书来读。

    但恰恰因为是名老中医,所以她立刻看出爸爸当时借这两本书的意图了。

    话说,早在五十年代,我国就驯服天花了。

    但在六十年代,印度爆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天花病毒。

    据说其毒株是历史上出现过的,所有毒株中最为凶猛的一种。

    以往的国际疫苗全不管用,在当地造成死伤无数,眼看就要全球大流行了,形势危急中,联合国提出了国际天花根除计划,以解决天花对人类带来的危机。

    当然,大疫当前,正在冷战中的美苏两国也不得不宣布暂停冲突,加入到了国际天花根除计划中,终于,在长达十年的努力之后,世卫组织宣布,天花从地球上彻底消除了。

    但是病毒虽然被清除了,不过各国并没有停止细菌类武器的研发。

    就在1971年,苏联就曾爆出过用炭疽孢子和鼠疫杆菌,以及天花病毒进行生物战剂研发的丑闻。

    当时在全球范围类造成了极大的惶恐,包括正值跟苏交恶的花国。

    应该是基于当时的形势,楚青图才借的这两本书吧。

    真是没想到爸爸竟然会对传染病病毒感兴趣,而且读过那么多的,生物化学方面的书籍。

    从未谋面过的父亲,林白青直到今天,才有了具象的认识。

    真是太可惜了,他死后二十年,她才了解他,且发现他跟她是那么的志趣相投。

    她正看着书单,就听楚青集说:“青青,二叔对你的爱和诚意还需要用钱来证明吗,不用呀,谈钱太庸俗了,咱们亲人之间……”

    “爱和诚意不就应该用金钱来证明?你的保险箱里塞了满满的美金,支持一下侄女的事业不算啥吧,怎么,难道你的爱只是口头说说?”林白青反问。

    楚青集看看沈庆仪,再看看林白青,说:“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俩是在合起伙来敲诈我?”

    作者有话说:

    白青:爱我就给我钱,快来吧二叔,多多的钱,拿来拿来。

    楚青集: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PS:关于冷战期间各国生物武器方面的研发,大家可以抽空了解一下,非常之疯狂。

    以及,天花是世界上传染性最强的传染病,人在感染后,会形成全身性疱疹,似天女散花,故得名天花,其死亡率高达33%。

    而目前,世界仅存的天花病毒分别在美国和俄罗斯的试验室中,WHO迄今,曾六次向两国提议销毁天花病毒,但被美俄双方拒绝了。

    于是否保留天花病毒,有人认为,基于现在的生物学合成技术,担心有试验室会合成新型生化病毒武器,危害人类安全,建议销毁。但也有人认为,只有保留活病毒样本,才能试验新的疫苗,以及,万一天花病毒灰复燃,基于病毒样本,就能应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危机。

    而关于是否销毁活病毒样本的问题,直到目前还没有定论。

    当然,病毒活样本也依然存在。

    第113章 孕脉

    (她还真怀上啦?)

    楚青集又不傻, 几十万美金呢,真要给了林白青,那叫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当然不会上当。

    正好M国那边比较忙, 他也就先回去了。

    关于中成药和针灸的专利一事, 他当然不会放弃, 但打算先迂回一下, 过段时间再想办法。

    ……

    而在WO国际专利一事方面, 沈庆仪懂得多, 也很愿意帮女儿。

    但真要想审请国际专利, 是需要一大笔钱的,仅启动前期的投入,就不下百万之巨。

    而就目前来说, 柳连枝所有的钱要用来盖楼, 沈庆仪自己也没那么多钱。

    林白青和顾培又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就更加掏不出那笔钱来了。

    沈庆仪打算的是, 等她到了M国,利用自己的人脉资源去搞一笔投资回来。

    不过事情没办成之前, 她是不会给女儿乱承诺的。

    而在一个疗程的治疗期满后,她本来准备亲自去趟边疆, 看看自己和丈夫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

    但这时CIBA关于蒿甲醚和去甲斑蝥素的合作已经要正式展开了。

    考虑到她的上司萨鲁曼对花国人的态度,沈庆仪于是被迫放弃前往边疆的计划, 回到M国, 去上班了。

    当然,关于她大脑的治疗也就被迫终止了。

    不过这也是沈庆仪第一次领略中医的魅力。

    因为在经过林白青用银针梅花针, 马衔铁针, 以及药灸, 三管齐下的治疗后,长其困扰她的失眠和偏头痛就彻底消失了,自此再也没有复发过。

    而当她回到M国时,她的上司萨鲁曼也终于确信自己的阴.囊癣不会再复发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要知道,萨鲁曼的社会层次比沈庆仪高,认识的有钱大佬也多。

    正好,沈庆仪可以借此跟他科普一下中医。

    继而谈一下中医未来的发展。

    让他帮忙,看能否物色一个愿意支持国医的大金主回来。

    而在妈妈离开后,林白青手头最重要的两个病人,就是得了肝硬化的邓次方兄弟了。

    他们的肝都已经丧失功能,到失代偿期了。

    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后,邓次方的腹水消失了,面色也明显好转了。

    而在让他坚持吃了三个月的药后,林白青触诊时就发现他的肝区已经比原来柔软得多了,这证明他的肝功能已经发生逆转了。

    还得林白青自己掏钱,让邓次方去军医院拍了个肝部B超,检查一下他肝区的状况。

    不出所料,检测结果是,他的肝功能处于代偿期。

    这可了不得的。

    因为七十年代的黄疸肝炎大流行,以及九十年代的乙肝大流行,再过二十年,我国会成为肝硬化第一大国,而现在开始开发药品,进行反复试验,再用便宜的药材替代掉目前所用的冬虫夏草,野生大黄,石上莲等昂贵药材,届时灵丹堂就会拥有一款价格低廉价,且有效的肝硬化类药品,那又能救多少人?

    中医嘛,随诊随试验。

    从这天开始林白青专门建立了一个关于肝病的档案库,所有来治疗肝病的病人一律由她负责,关于肝硬化的逆转药物试验,这就正式排上她的研发日程了。

    话说,柳连枝倾其所有修建的大楼也正式开建了,工程依旧由柳锋负责。

    知道林白青忙,没时间上门做客。

    这天,趁着周末,柳锋夫妻把小闺女抱了来,亲自上门来认干亲。

    而要不是他们亲自上门,林白青都要忘记自己有个干闺女的事了。

    小丫头还不会走路,坐在婴儿车里。

    大夏天的,她戴个小凉帽儿,雪白雪白的小脸蛋儿上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脸颊肉嘟嘟,圆鼓鼓的,叫人一看就想亲一下。

    解开婴儿车的安全带,柳夫人说:“小大夫,她可是托您的福才出生的,抱抱吧。”

    林白青因为儿科治的好,小病人很多,也经常抱小宝宝,但这还是头一回抱一个由自己亲生保下来的孩子。

    团到怀里,小家伙好软,浑身香香的。

    叫林白青都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叫什么名字?”她嘴里问着,心里却在想,要给孩子个啥见面礼才合适。

    柳锋笑着说:“小名叫糯糯,大名嘛……”一只大红包不着痕迹的放到了桌子上,他说:“我希望能由小林大夫您和顾大夫能给孩子取一个。”

    “你叫小糯糯。”林白青说着,摇了一下小宝贝儿的手手。

    小宝贝儿张开小嘴巴,一脸认真,竟然跟着读了起来:“糯……糯……”

    林白青大吃一惊,问柳锋夫人:“她才几个月大呀,竟然就会说话了?”

    “才九个月,会叫妈妈,也会叫自己的名字。”柳夫人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

    虽然老话说贵人语迟,但就林白青所见过的,说话越早的孩子必定越聪明。

    当然了,这小家伙的胎梦可是一条大蟒蛇,命格是个男命,却生成了女孩儿身,将来必定会很了不起的。

    团着软丢丢的小家伙,林白青也在思索,心说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呢。

    低头迎上孩子一双葡萄似的,清澈的仿如星河般的大眼睛,林白青心头一动,脱口而出:“叫南星吧。”

    “南星?哪个南,哪个星,这名字有什么寓意没有?”柳锋问。

    林白青解释说:“南北的南,日月星辰的星,南星是一味中药,它又名虎掌,可消痈肿,利胸膈,祛风止痉,是味不可多得的良药。还有,宋代章斯才的《水调歌头》还曾有云,秋老楚天阔,光彩极南星,郁葱瑞霭浮动,湘水舞湘灵……咱糯糯这双大眼睛,恰配南星二字。”

    又说:“你们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容我再想想,咱们多起几个名字,从中慢慢挑吧。”

    柳夫人立刻说:“不不,就它了,就南星。”

    柳锋也说:“糯糯的大名以后就叫南星。”

    林白青不过随口一提,但这个名字起的太好了,柳锋夫妻在听到的那一刻就认准它,觉得它就该是属于他女儿的。

    名字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该认干亲了,柳锋四顾,没看到顾培,又问林白青:“今儿周末,顾军医不在家?”

    最近军医院并不忙,但顾培比较忙,作为海军部队的随军医生,他又随队出去演习了。

    林白青说:“太不巧了,他出差了。”

    柳锋有点失望,但这怪他自己,他说:“早知道我该提前打个电话的。”

    柳夫人对顾培没啥兴趣,主要感恩的是林白青,抱过闺女,她说:“干爹不在没关系,今天先认个干妈吧。”

    林白青该给孩子个红包的,但家里没有新钱,而且柳锋帮她装修过药堂,直到现在她还没付钱,虽然对方说了不要钱,但她不喜欢占人便宜,正好今天是个还人情的机会。

    她就在想,该给孩子个什么东西,一次性还了柳锋的人情才好。

    但她向来不爱好金银首饰,家里唯一珍藏的好东西都是名贵药材,可孩子来认干亲,哪有送药材的?

    一时间,林白青倒是给难住了。

    正好这时墙上的挂钟咚咚咚响了起来,她也旋即想起来,去年楚春亭给了顾培一块珐琅怀表,顾培说他不喜欢,转赠给了她。

    那块怀表搁到拍卖市场上,至少能值二十万的。

    而要把它给小糯糯,岂不正好?

    林白青遂从抽屉里翻出怀表来,怕柳锋夫妻要推辞,所以并没有提及价格。

    小青今天也在家,眼看着姐姐把那么珍贵一块表送了出去,客人在时不好说什么,但等柳锋夫妻走了,就说:“姐,那块怀表很值钱的,姐夫要回来知道你送人了,肯定会生气的。”

    又说:“只是认个干妈而已,你干嘛送那么贵的东西呀?”

    林白青把红包递给小青,说:“你掂一掂,这得多少钱?”

    小青接过来,打开一看:“这得五六千块吧?”又说:“那也不值一块珐琅怀表呀。”

    林白青说:“但你想想,柳总去年免费帮咱们装了灵丹堂,那得多少钱?咱们能开业,能凭药堂申请到军准字号,马上还可以申请私立医院,都有赖于柳总,一块表不算啥的。”

    但小青还是觉得不妥:“姐夫回来要知道了呢,他要生气了怎么办。”

    表是楚春亭送给他,他转送给她,但听说她把表送人了,他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把,他都把表送给我了,我想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呀。”林白青说。

    小青先问:“要是你送他什么东西,他转手送别人了,你能高兴?”

    林白青想了一下,要是她送顾培啥东西,顾培转手就送人,她应该不会太高兴。

    小青在收拾屋子,抹布摸过八仙桌,又说:“这事儿咱先瞒着不要告诉姐夫,等啥时候他问起来咱们再说,要是他不问,咱们就不提了,要不然,你俩准得着一场气。”

    林白青倒不怕顾培生气,但不想跟他起争执,可她又不想对他撒谎,一时倒犹豫了,也不知道该该说,还是不说。

    想了想,小青说的倒也对,他问就说,不问,自己就不说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顾培一来就问了,当然,他既然问起,林白青也没有撒谎的习惯,就得如实相告了。

    话说,柳锋夫妻来的时候提了礼品的,有两盒蜂王浆,还有两瓶茅台酒,并两条子中华烟,林白青准备把酒送给楚春亭,烟送给穆成扬,让他带回去给穆老爷子,所以没有收起来,就在卧室放着。

    第二天傍晚顾培就回来了,来时小青在看电视,林白青在记病历。

    他的屋子是绝不允许堆杂物的,一进门,他首先看到的也恰是杂物,一看墙角的蜂皇浆和茅台,他浑身不适,先问:“家里来过人,是谁,怎么送了那么多东西?”

    在小青看来,姐姐简直就是个傻帽。

    因为她很老实的说:“柳锋夫妻来过。”

    关于柳锋夫妻要给孩子认干亲的事顾培是知道的,随意他问:“带孩子来认亲的?”

    他习惯进门就脱制服,换衣服,要平常,小青就会立刻出门,回自己屋。

    但她今天没走,关了电视,然后就不停的给姐姐眨着眼睛,示意她撒个谎算了。

    但林白青不想跟丈夫撒谎,遂选择了如实相告,她说:“我认了个干闺女,对了,把你送我的那块怀表,送给孩子当认亲礼了。”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因为小青还不出门,于是不换衣服了,转而去收拾礼品。

    还是怕姐夫心里不舒服,也是想替姐姐讨好一下姐夫,小青说:“对了,孩子的名字还是我姐起的呢,叫南星,柳南星,是一种中药材名,姐夫,是不是很好听?”

    顾培腰还弯着,刷的抬头:“柳……南星?”

    “对啊,好听吧!”小青笑着说。

    顾培没说话,但是突然间,脸色就越变越臭了。

    终于,他说:“小青你先回屋子休息吧,我有点事情,要单独跟你姐聊。”

    这一听就是生气了,小青出门了,但没走远,准备好一旦姐夫发火,就随时回来劝架。

    她一走顾培就脱衣服了,解了衬衣,还要脱背心,顺口说:“顾南星,这个名字好听。”

    林白青合上笔记本,笑着说:“柳锋家的孩子只是认咱们做干爹干妈,人家不改姓的。”

    顾培脱了衣服,肩宽背直,窄细的腰上,那道伤疤剧烈的抽动着,他默默打开柜子,换上睡衣再抱起衣服,他默默出门,洗澡去了。

    小青折了回来,说:“姐你看见没,刚才姐夫出去的时候脸都是青的,他肯定是生气了。”

    又说:“要不这样,我去跟柳家夫人聊一聊,咱给那孩子送几万块钱算了,把表要回来吧,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姐夫生气呢。”

    “想啥呢你,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来的?”林白青说。

    想了想,她说:“今晚麻烦你做饭,我哄你姐夫去。”

    “一块那么好的怀表呢,他心里肯定气死了,你能哄乖他?”小青想了想,又给了林白青一个歪主意:“要不这样,再去楚爷爷那儿要块更好的表送给姐夫吧。”

    林白青当然不会听妹妹的,准备好换洗衣服,她来敲洗澡间的门了。

    话说,今天的顾培有多生气?

    他平常要洗澡,总会在窗台上放俩小帝国风暴兵,让它们给他站岗的。

    但今天,他气到连他的小风暴兵都忘了拿了。

    林白青才敲门,里面立刻传来顾培闷闷的声音:“我还没洗完。”

    “你先开门,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林白青说着,再敲了两下。

    过了会儿,顾培关了水,打开了门,浑身水珠子,直挺挺站在窄窄的浴室里。

    水气氤氲,热气蒸腾,如今是夏天,乍一进来,林白青自然觉得闷热。

    顺手解着衬衣扣子,她假装没发现他生气,若无其事的问:“觉得南星那个名字好听?”

    林白青直觉,顾培生气的应该不是那块珐琅怀表,而是南星那个名字。

    顾培往后退了两步,就看到妻子一把拉开了水闸,花洒朝头喷了下来,将她整个儿都淋湿了。

    浴室Play,他去年就想过,但被妻子拒绝了。

    而他是,如果妻子不主动,即使再想,也不敢主动的。

    此刻妻子解了衬衫,香肩半露,双颊含羞,恰是他想象中的样子,正在朝他靠近。

    顾培在这一刻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回答:“嗯。”

    “你是想着那个名字太好听,应该留给咱们的宝宝,对不对?”林白青说着,踮脚,在丈夫棱角锋明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顾培机械的点了点头,粗喘:“嗯……!”

    林白青就说嘛,柳锋帮了她那么大的忙,一块表而已,丈夫不该那么小气的。

    果然,他是因为名字才生气的。

    他是觉得南星这个名字太好听,小心眼的他不想她送给柳锋家的宝宝,想自留,就生闷气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其实一直都想要个孩子的,只是因为她不想要,他从来没有表达过罢了。

    男人胳膊忽而一紧,林白青被迫撞进了丈夫怀里,被他碰的生疼。

    她轻笑着说:“我还攒着好多好名字呢,到时候咱有宝宝了,再起就是了。”

    顾培呼吸紧而滞,喉咙嘶哑:“你愿意生孩子了?”

    “试试吧,万一能呢?”林白青模棱两可的说。

    她不是不愿意,而是生不了。

    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那种话她说不出口。

    男人灼热的目光洒在妻子的面庞上,好半天,再没说话,终于,深吸一气,猛的咬上了妻子的唇,他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一个孩子的渴望!

    ……

    话说,林白青一开始跟顾培结婚时,心里只有灵丹堂,只想保下它,至于顾培会不会有孩子,会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遗憾,她没有想过。

    当然,她知道自己生不了,所以心里很愧疚,也没想就自己生不了孩子这件事一直瞒着顾培,因为心疼,选择了暂时哄一哄他,但还是准备抽个时间跟顾培好好就孩子的问题认真谈一谈的。

    她会如实相告自己生不了,把选择权交给顾培,让他来考虑,是跟她一辈子丁克,不要孩子,还是离婚,再选别的,生育功能健全的女性来结婚,生孩子。

    不过因为病人太多,得了肝硬化的那两兄弟又占了她唯的空闲时间,所以直到快元旦时,林白青才抽出时间来,准备要跟顾培谈这件事。

    但也恰恰是今天,她从早晨起来,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特别浓烈的孕味儿。

    那是一种母乳特有的奶香,加上麦芽糖的粘香,和大米的清香复合而成的味道,在刚刚闻到时,林白青给吓了一跳,因为她怀疑这孕味来自小青,怀疑妹妹未婚先孕了。

    这叫林白青很生气的。

    虽说这年头未婚先孕不算啥新鲜事,但她一直盯着妹妹,从来没叫她在外面过过夜,也经常在敲打穆成扬,让他老实点,别打她妹的主意。

    结果俩人眼不丁儿的就偷食禁果,还怀上孩子了?

    林白青怒不可遏,这一整天对穆成扬都没好气,下午眼看不忙了,把小青带进了老药房里,先问:“你啥时候跟穆成扬在一起的?”

    “我们一直在一起呀,咋啦?”小青问。

    林白青伸手就要捉脉,说:“就算你要跟他在一起也行,我房里有套子的,你好歹要做好避孕措施,你怎么能……”

    小青刷的一把抽回了手:“姐你啥意思啊,你该不会以为我跟穆大哥睡过吧?”

    又说:“没有,有的话天打雷劈了我。”

    其实林白青刚刚捉了妹妹的脉,没有捉到孕脉,一丁点儿都没有。

    但不论她怎么闻,鼻子里都有一股浓浓的,麦芽糖,米香和奶香浑合而成的孕味。

    哪它是哪儿来的?

    她努力的嗅着,好半天,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来,自己来给自己捉脉。

    然后她就惊讶的发现,她的脉搏如浮在水上的弹珠,滑而强劲。

    这竟然是孕脉!

    第114章 性.侵

    (要有个女儿,他的宠成什么样?)

    林白青别有一份天赋, 不但能闻孕脉,要身上的病气,死气她都能闻得出来,小青是打小儿就知道的, 这一看姐姐四处嗅着, 又倒着两只手, 给自己捉脉, 顿时明白了:“姐, 你是不是怀上了?”

    她又没重生, 当然不知道怀孕于林白青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但这也足够叫小青惊喜的, 她又问:“真怀上啦?”

    林白青闻的真真切切,确实是孕味,脉也是孕脉, 虽然捉着还很微弱, 估计也就一周左右,但要以中医来论, 她确实是怀上了。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一生未孕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姐夫是不是今晚值班,咱给他打个电话吧, 跟他说一声。”小青说着就要往外跑。

    林白青忙说:“小青回来。”又说:“让刘大夫捉个脉再说。”

    灵丹堂妇科看的最好的是刘大夫了,虽然给别人治病的时候讲的头头是道, 但医不自治, 林白青怕自己诊错,举着胳膊一溜小跑, 跑去找刘大夫了:“快, 师姐, 帮我捉个脉。”

    在药堂里,大家都是大夫相称,突然间被喊师姐,刘大夫有点被惊到:“林大夫竟然找我来捉脉,啥病……”

    “我姐是不是怀上啦?”小青问。

    刘大夫仔细一捉:“这还真是孕脉。”

    “我就说嘛,我姐怀上啦……”小青喊了起来。

    “小青!”刘大夫说:“小声点。”

    林白青结婚已经有一年多了,怀孕很正常,而且刘大夫更有经验,她说:“以我看,这顶多也就怀上七八天,胎都还没坐稳,这时候可不能喊,一喊出去,胎一受惊可就坐不稳了。”

    小青半句话才喊出去,猛的闭上了嘴巴。

    刘大夫提醒了她,确实,孕早期是最忌声胡乱声张的。

    城里还好,人们说说没啥,但在农村,谁家新媳妇怀上了,不满三个月被人嚷嚷出去,有些讲究点的人家,当场就该开骂了。

    而且光是中医诊出来不算,小青觉得姐姐应该上军医院打个B超,只要确定怀上了,干脆这段时间就不上班了,好好养胎,等三个月胎稳了再上班。

    虽然现在各个医院里B超可难排了,但小青在军医院干过,认识B超科的大夫,去了打个招呼插个队,当时就可以打到B超。

    “就这么说定了吧,咱明天就去打B超。”小青说。

    刘大夫一听又要反对:“好嘛,中医怀上孩子,倒跑去西医那儿打B超,小青你是不信是中医呢,还是不相信我的水平?”

    “刘大夫,别的病可以单中医治疗,但怀孕,生孩子还是要信西医的,我在军医院上班时看过这些年的出生率和畸形率数据,自打有了b超和各种产前检查,畸胎,死胎,各种风险胎儿的出生率下降非常大的,我不是不信您,我觉得咱们应该相信科学。”小青笑着说。

    这俩人叽叽呱呱的说着,林白青就先一步从刘大夫的诊室里出来了。

    回到自己诊室,她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总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因为从她跟顾培表达想要个孩子的自愿到现在,才过了三个月。

    总共同房过也就七八次,她就怀上了。

    这证明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说,还属于易孕体质!

    而上辈子的她,在自认为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B超做过,造影做过,卵巢窦和卵泡计数全做过,药也吃了一大堆。

    她也怀疑过,是不是顾卫国为了整体拿走灵丹堂,故意不跟她生孩子。

    要不然,他可是有四个孩子的,一个两个,你可以说他也许是在替别人养,但总不可能他的四个孩子全是野种吧。

    所以随着她怀孕,上辈子就只剩一个可能了,那就是顾卫国故意不让她怀孩子。

    林白青倒也不生气,反而莫名的庆幸,庆幸上辈子没跟顾卫国生让孩子。

    小青跟刘大夫聊了会儿,刘大夫先下班走了,小青转到药房里才找到姐姐,见她在整理中药,忙说:“姐,你都怀上孩子了,不说早早休息,还制啥药呀?”

    林白青正在整理藿香,这东西在中药里都是味儿最冲的。

    可她发现自己不论怎么闻,都闻不到藿香的味道,反而,她的鼻腔里充斥着那股浓浓的奶香味儿,挥之不去。

    她于是又抓了一把艾草,这个药味儿也很冲的,但她依然闻不到。

    林白青有瞬间的慌张,生怕自己因为怀孕,曾经嗅觉和味觉方面的天赋会全部消失,但她掐了一根艾草放嘴里尝了尝,还好,她的味觉还在。

    要不然,因为怀孕,她这大夫怕是都要当不得了。

    小青是个直肠子,直性格,本来一听姐姐怀孕了,是准备立刻告诉姐夫的。

    但刘大夫提醒了她。

    孕三月不能声张,她就又犯嘀咕了,追着林白青问:“姐,你说这事儿咱要提前告诉姐夫,还是等三个月胎稳了再说,告诉他,会不会对坐胎造成影响?”

    林白青笑了:“你刚才还说要信科学,这就又迷信上了?中医讲的坐胎也就胎儿着床的那几天,而且着床期是没有孕味儿的,我自己都给自己熏的头晕眼花,孩子肯定已经坐稳了。”

    自己怀孕了,那能不告诉丈夫。

    当然必须说,而且是立刻说。

    今天晚上顾培值班,回不来,林白青就打算等他明晚下班了,去接他时再告诉他。

    话说,顾卫国自打去了港城炒股,这一年多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因为顾卫国,林白青突然想到了五爷家的儿媳妇陆蕴,她一开始是挑着担子卖烧鹅,卖着卖着,如今攒了钱,开了家烧鹅店,离南支巷倒不远。

    许是因为怀孕了,林白青一想起烧鹅来,馋的慌,下了班,遂专门溜达到陆蕴的烧鹅店,让她给自己斩了一只又肥又大的烧鹅。

    孕早期不好四处说,但林白青不免有些得意,于是就打听起顾卫国来。

    按上辈子的时间,他的大儿子现在应该也快出生了,林白青就想打听打听,看他最终跟乔引娣结婚了否。

    陆蕴的烧鹅味道好,尤其到了晚饭时间,生意格外红火。

    忙完了排队的客人,才说:“卫国炒股可厉害了,听说现在叫个啥经纪人,不但自己炒,还帮人炒,手里有几百万的。”

    “他跟他表姐呢,结婚没,婶子你听说了吗?”林白青问。

    陆蕴也是听儿子顾敖刚说起顾卫国的,关于孩子的事倒是没听说过。

    她说:“这我倒没听敖刚提过,你要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用了,我也不过顺口提一句而已。”林白青说。

    乔引娣生的两个教育的很不错,撞林白青的是另一个二奶生的。

    人有了孩子,当然开心,但要教育不好孩子,教育出杀人犯来,那就是给自己造孽了。

    上辈子,本来顾卫国是既不肯离婚,也不肯低头的,但就在儿子开车撞了林白青后,他一夜白头,后来林白青跟他打官司,他也没再耍赖,抵赖,低头认罪,蹲大牢去了。

    于上辈子的丈夫,林白青的好奇心也就这么多,既知道他过的还不错,就不会多问了。

    正好顾培等个孩子也等的久了,而且自他来了家里,林白青就连内衣内裤都没洗过,众所周知,四合院是最难打理的,蛇虫鼠蚁也是最多的。

    但顾培来的这一年多,不但院子永远干干净净,家里的老鼠蟑螂都绝迹了。

    俩人要出去吃饭,他总会专门订地方,鲜花,香水,鞋子,化妆品,只要能让林白青开心的东西,隔一周,他必定要带回来两样。

    没有怀孕时,总觉得自己的婚姻长久不了,林白青也没有经营的心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她能生孩子,就不必担心给顾培留遗憾了。

    这日子就要好好过下去,当然,她也准备给顾培个大惊喜,做戏做全套,遂也先打电话到西雅图西餐厅提前订了个雅座让留着。

    第二天,等着顾培快下班时林白青直接上医院,就接人去了。

    这时她想的是,等到了餐厅,吃饭的时候再告诉顾培那个大惊喜,让他好好开心一下。

    林白青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听说自己终于要当爸爸了,顾培得多惊喜。

    但世间的凡事,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她兴冲冲而来,先到顾培办公室,没找着人。

    她于是又到了试验室,一问,顾培也不在。

    林白青于是又给柳连枝打了个电话,问,看她是否见过顾培。

    柳连枝自开年以来,就一直在盯新大楼,不常来军医院,也说没见过。

    订好了馆子,揣着怀孕的消息,却找不到丈夫了?

    会不会俩人是错过了,他已经回家了?

    此时已经下班了,办公楼上的人也走完了。

    林白青正准备要走,却听见远处传来顾培的声音来:“孩子是健康的,正常的,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我也为我刚才的行为,对老爷子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在此,我先向他表达我由衷的歉意,还有……”

    啥,顾培在跟人说对不起?

    林白青回头,就见从走廊尽头来了一群人,顾培就在其中。

    儿科,泌尿科,妇科的几个主任都在。

    另有一个男人,怀里抱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正好林白青回头,他粗着嗓门说:“我爸好好一个人被你冤枉成了老流氓,老色鬼,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没门!”

    另有个老太太也起了哭腔:“我家老头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你冤枉了,名声都给搞臭了,我不管,我要你赔钱。”

    那男的也说:“对对,要给我爸赔钱,赔偿他……精神损失费!”

    几个主任一听不乐意了,一个说:“大妈,顾大夫也是为了你家孩子好,孩子的心脏手术是他做的,也是孩子说了不舒服,他征求了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后他才请我们来给孩子做检查的,我们这帮大夫忙碌半天了,免费给孩子做了检查,查出来孩子是好的,又不要你掏钱,顾大夫倒个歉就行了,赔钱?至于吗。”

    当医生的,倒是什么事都能遇到。

    这听起来像是顾培手里出了医疗事故,但又不像普通的医疗事故。

    林白青正准备上前问问,就听那老太太连哭带捶胸:“大夫啊,你们讲点理吧,我家老头子都六十了,被你们这军大夫冤枉成啥了。还有,我们这孩子才五岁呀,万一本来孩子是好的,被你们查坏了呢?”

    “对啊,我家孩子要被你们查坏了,那啥膜要是被你们捅坏了,长大了还嫁不嫁人了,这不能一个道歉就了事,必须赔钱!”男人搭腔说。

    老太太又说:“最少赔五百块!”

    男人说:“五百哪够,要一千!”

    张嘴就讹一千块?

    主任医生们一月工资也才七八百,他尽然敢要一千?

    有个主任指着小女孩说:“大妈,凡事咱们得讲理,是这孩子跟顾军医说爷爷摸过她……”

    “她爷爷只是帮孩子揉肚子!”老太太说。

    “但孩子也亲口说了,有一段时间她尿尿的地方会疼会痒,对吧,刚才孩子也跟我说过自己尿尿的地方偶尔会很痒,我们是因为这个才给孩子做检查的,孩子是好的,大家都高兴。让顾军医给您道歉可以,赔钱?您可真是钻钱眼里了你!”

    林白青虽然还不知道全过程,但大概猜到了,那女孩是顾培的病人,应该是孩子自己说□□不舒服,还说爷爷摸过自己,他在跟家长商议后,就给孩子做了个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完,既各科主任都认为孩子没问题,也就证明孩子没有被性.侵过,这本来是件好事情,但孩子家人不乐意了,反手又要索赔!

    林白青正准备过去,就听顾培忽而语声沉沉,说:“可以的,我愿意赔钱,但是……”

    别的主任们全是帮女的,一听顾培这话,都惊了,一个个七嘴八舌,有人说:“顾军医,您又没做错,凭啥赔钱?”

    还有人说:“您不能赔,您想想,您这次要赔钱了,事情传出去,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他们带个孩子上医院来,让孩子说自己被性.侵了,我们又检查不出啥来,最后难道我们又赔人家一笔钱?”

    “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教唆孩子,利用咱们医生的同情心赚钱!”另有人说。

    一帮大夫七嘴八舌,那男人也不甘示弱,话也越说越难听了:“你们简直胡说八道,我们顾军医明明是为了孩子。”

    老太太说:“女孩子呢,万一那层膜被你们弄没了呢,听这位军大夫的,赔钱,必须赔钱!”

    顾培说:“赔钱可以,一千块也不是问题,但是我需要再找个医生,给这孩子再做个检查!”

    几个主任觉得孩子没问题,也不知道顾培到底在怀疑啥,都说:“算了吧顾军医,孩子真没问题。”

    但顾培较真了,他说:“儿童时期,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遭受了什么感染,不可能出现生殖道发痒,发疼的问题,她肯定有问题,只是你们没有检查出来而已。”

    儿科主任说:“顾军医,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国内的孩子,有些到了两三岁岁还穿开.裆裤,蹦一下磨一下的,会疼会痒,还挺常见的,算了吧,您就别较真了。”

    另有个大夫说:“您没养过孩子就不知道,孩子呀,偶尔头疼脑热身上不舒服没啥的,也不是事事都要往最坏处想。”

    而因为他愿意赔钱,孩子的爸爸倒是乐意了,说:“行行行,要查就查,我们配合!”

    孩子的奶奶甚至说:“要不这样,也别别人了,你自己给孩子做检查吧。”

    顾培望着这帮人,先看儿科主任,说:“一个女孩子,从出生就不应该穿开.裆裤,您是儿科大夫,应该知道开.裆裤对女孩子的害处,应该向患儿家属科普开.裆裤带来的危害才对,但您居然觉得它是正常的?”

    儿科主任一噎。

    在国内,就目前来说,孩子穿开.裆裤是常态,毕竟孩子小时候要拉要尿,城里还好,如果有爷爷奶奶专门照料,裤子洗的勤点,家长能做到一岁左右给孩子封裆,就了不得了。

    农村孩子,不论男女孩,都是开裆裤穿到两三岁。

    毕竟不像国外,有纸尿裤,还便宜,咱得结合实际情况呀。

    她心说顾军医也太较真了吧。

    双手抱臂,她不想再管这事儿了。

    别的几个主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说话了。

    顾培再看孩子的父亲:“我要重新找大夫做检查,是因为我确定您的孩子有些问题,但您同意让我做检查,只是因为想要钱吧,您把孩子当成什么,可以随意出售的商品。”

    孩子爸爸也是一噎。

    他并没那个想法,只是觉得顾培太多事儿,顺道讹他一笔嘛,谁叫他多事儿的。

    就这样,为了个小女孩儿,顾培把自己搞的里外不是人了。

    但他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拨开人群出来,准备去给妻子打电话。

    但才走了两步,就见妻子站在夕阳落山后,光影昏暗的走廊里。

    林白青甚少接顾培下班,尤其今天他还需要她,挺惊喜的,张嘴就问:“你怎么来了?”

    “那个孩子有问题?”林白青问。

    顾培说:“是一个我曾经给动过手术的患者,涉及泌尿,生殖系统,不是我的领域,我怕查不出问题来,你给孩子看看吧,看孩子总说疼说痒,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又说:“钱没问题的,我自己会掏的。”

    话说,上辈子顾培做了院长后,军医院的儿科,从原本的普普通通一跃而起,就成全省第一优的儿科了。

    而且他对儿科大夫要求极严,别的科室如果有医疗方面的过失,遗漏,他不会追的太紧,但对儿科大夫们,他严厉到近乎魔鬼的程度。

    而一个太严厉的院长,大夫肯定是不喜欢的。

    所以军医院的儿科虽然优秀,但儿科大夫们可不喜欢院长,背地里也总抱怨他太苛刻。

    基于上辈子的经验,林白青大概知道那小女孩□□发痛发痒是为什么。

    当然,还是猜测,她得检查了才能下定论。

    但她也是突然想起来,其实不仅仅是对她,顾培对小青也特别好的。

    他总会把电视台调到小青喜欢的频道,但凡小青要看电视,他就会顺手把垃圾桶摆过去,总是小青要吐壳时,就会看到,板着脸的姐夫送来了垃圾桶。

    小青的拖鞋如果脏了,扔在洗澡间里,他也会顺手帮忙刷出来。

    小青总念叨,说自打有了姐夫,她觉得自己都不是曾经那个的乡下姑娘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公主一样。

    这样的顾培,要是有个女儿,他会怎么对待女儿,或者说,得把孩子宠成什么样?

    随时就能给自己把脉的林神医有把握,她怀的是个女孩儿呢!

    作者有话说:

    顾培:宝宝?女宝宝?嗷~~

    第115章 激素

    (婆婆来了)

    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 才三岁,由顾培给她动的心脏手术。

    手术非常成功,而今天,孩子是来复查的。

    才三岁的小孩儿还不动隐私, 也不懂如何保护自己, 也是信任顾培, 女孩告诉他, 说自己被爷爷触摸过隐私部位, 还帮她涂过药。

    一个才三岁的小女孩儿, 她的隐私部位能得什么病, 得了什么病非得爷爷来涂药?

    顾培当既就判断,这很可能是一宗性侵案。

    也是因为重视这个问题,几位主任会诊过了, 确定孩子的那层膜是完好的, 孩子的隐私部位部位也很正常,皮肤科的主任看到孩子大腿根部有些发黑, 不过她倾向于,那是孩子的体质, 以及刚生产时带出来的胎记,也没有太在意。

    此时林白青在给孩子做检查, 几个主任也陪着她。

    几个主任皆是女性,虽然已经看到了, 孩子的奶奶和爸爸不咋靠谱, 但这小女孩是个心脏病患儿,她爸爸卖掉房子给女儿动了手术, 可见他对女儿是有爱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 基于内心的善良,主任们更愿意相信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是善良人,也就觉得顾培的较真有点没意思。

    当然,她们已经检查过一遍了,知道情况,所以林白青才掰开孩子的大腿,妇科主任就说:“我已经查过了,那个是完好的。”

    三岁的小女孩儿,应该是因为心脏病才动过手术的缘故,很会配合大夫,连眼睛都闭上了,默默的,一言不发。

    儿科主任说:“我观察过隐私部位了,没有任何炎症问题。”

    见林白青在触摸孩子大腿根部橘皮化,粗糙的部位,皮肤科主任说:“有些孩子的胎记就会生到大腿根的位置,这应该是胎记。”

    林白青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给孩子把裤子穿好,从检查室出来,问孩子爸爸:“孩子妈妈呢?”

    爸爸先问:“没查出啥毛病吧?”

    孩子的奶奶却问:“你们真的会赔我们钱?”

    “孩子的事,我要跟她妈妈讲。”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看表,说:“她妈妈这会在外头练摊儿了,没时间来,你跟我说就成了。”

    “摊在哪儿摆,我去找她。”林白青说。

    孩子爸爸不耐烦了:“有啥事你说嘛,孩子是我闺女,真有谁敢动她,哪怕是她爷爷,我也饶不了他。”

    几个来会诊的主任也懵了,凑过来问林白青:“还真有问题?”

    她们既没看到撕裂,也没看到炎症,孩子处.女膜也是完好的,但林白青非说有问题,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难不成孩子的爷爷还真的性.侵她了?

    而因为林白青一直眉头紧锁,孩子的奶奶也有点怕了,但她手拍大腿,哭了起来:“你们这些大夫,穿的还是军装呢,人面兽心,我家老头子很老实一个人,我才不信他会欺负小孙孙,你们分明就是想给他身上泼脏水,想栽赃他。”

    林白青没好气的说:“大妈,我说孩子有问题,不代表是她爷爷欺负了她,而且事情应该只有她妈妈才能管得了,别哭了,带我去找您儿媳妇,成吗?”

    “这孩子一手由我带,你跟我说就成了,干嘛非要找我儿媳妇?”老太太跟林白青犟上了,孩子爸爸也一个劲儿说:“她妈妈忙的啥似的,跟她妈说没用,你跟我妈说就成了,到底啥事儿,还能不能说,再不说你就赶紧给钱,我们懒得跟你们在这儿纠缠。”

    林白青不喜欢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而且自怀孕,脾气都变暴躁了,见这人左推右搡,不带孩子去找孩子的妈妈,都想给他上拳头了。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楼梯上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上来一个风尘朴朴,前着一只在旅行包,左右手还各提了一只旅行包的女人,上楼就在喊:“老公?”

    小女孩一看到女人,立刻喊了起来:“妈妈,妈妈!”

    男人也说:“那就是我媳妇儿,刚刚收摊找来了,到底啥问题,你快说吧!”

    女人见走廊上站了一大堆大夫,还全是老专家,吓的包一扔,扑过来团上了女儿,哑声问:“我闺女出啥事了?”

    林白青心里特别唏嘘,她问这女人:“大姐,你们家谁有脚气?”

    女人团过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说:“我公公我婆婆,我老公,都有。”

    林白青明了了,手指老太太,先说:“要我猜的没错,你和你爱人下岗了,没啥收入,你公公婆婆是普通人,也没有退休金,对不对。”

    女人吻了吻女儿的面颊,点了点头:“嗯。”

    “因为你要摆摊赚钱,没时间照顾孩子,只能把她给你婆婆照顾,要我猜的没错,你婆婆经常为了这事摆功劳,吵架,说累,说不想带,于是你就得不停的哄着她,对吧!”林白青再说。

    人嘛,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

    而且普通人家,矛盾也都是鸡毛蒜皮的,它不算太大,还达不到让人日子活不下去的地步,但也不算小,毕竟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听到婆婆叽叽歪歪的骂声,谁的心情能感受?

    女人紧紧环着孩子,抬头看一眼婆婆,恨恨点了点头:“嗯。”

    林白青再说:“不是你婆婆就是你公公,把孩子的内裤跟大人的袜子一起洗了,然后,导致你女儿的会.阴位置感染了脚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女人乍一听,吓的倒退两步。

    脚气感染到会.阴,什么情况?

    她一声尖叫:“妈,我月月给你生活费,忍着你每天叽叽歪歪的骂声,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带孩子,但你,你竟然让孩子下面生脚气,你故意的,就因为恨我??”

    广省人对脚气并不陌生,一到夏天,有好些人两只脚丫起泡,泛白,蜕皮,对了,还有些老年人就喜欢扣烂脚,一边扣脚一边打牌,手才扣完脚,摸起牌就人出去,过阵子,跟他打牌的人一个个的,也都染上脚气了。

    那种脚气,正常人看了很恶心的。

    试问,当脚气感染到孩子的下面,那孩子得多痒,多难受?

    关于孩子私.处感染过脚气的事情,老太太肯定知道,因为她在发现之后做过治疗,孩子属于脚气感染,到已经治好后的阶段。

    这也是为什么孩子会跟顾培说自己原来痒过,现在不痒了。

    而之所以说爷爷摸过她,其实是爷爷给她上过药。

    一个辛辛苦苦在外奔波,做生意的女人,她生活的希望就是女儿,她那么辛苦也是为了女儿,此刻团着女儿,她眼里好似腾着两团火,要把婆婆烧死似的。

    婆婆眼看已经瞒不过去了,也忙说:“就一次,我也是不小心的,而且我买了药,给孩子涂过药了,她早就好啦!”

    所以女儿私.处还真的长过脚气?

    从婆婆,公公,或者丈夫的臭脚丫上传染过去的脚气?

    其实女儿前段时间一直在念叨,说肚子不舒服,小内内里面痒痒,要女人帮她抓,帮她挠一挠,女人因为摆摊太辛苦,回家只想睡觉,就会随口说:“去找你奶奶。”

    那时她真没想到,女儿下面会生着脚气!

    她看丈夫,冷冷问:“这事你原来知道吧,你明明早就知道你妈弄的我女儿染上脚气,却一直瞒着,不肯告诉我,对不对!”

    孩子爸爸原来并不知情,但他是个男人,不喜欢在外面丢脸,而且男人嘛,还习惯性要护短父母,他大声说:“那不已经好了嘛,哭什么哭,没得丢脸,赶紧跟我回家。”

    女人应该挺信任顾培的,上前问他:“顾军医,我家娇娇的感染真的好了吗?”

    顾培实事求是,说:“脚气属于真菌感染,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想要彻底治愈并不容易。”

    女人再看丈夫,看婆婆,冷笑:“看看你们一家干的好事!”咬牙切齿的,又说:“我要离婚,现在就离,孩子归我,你们这家比猪狗还脏的东西,就跟你们的脚气过去吧,过一辈子!”

    老太太眼看婆婆要抱走孙女,又着急了,高声说:“不就是个脚气嘛,随便涂点药就好了,孩子好了,我们也都好了。”

    再看顾培,又说:“枉你生的一表人材,竟然连个脚气都治不好,可真是白瞎了你的好长相,老太太我告诉你吧,外面小诊所里五毛钱的脚气膏,治脚气百试百灵,晚上一涂,第二天起来脚丫子光光滑滑,啥叫神医,那才叫神医!”

    什么神医能一夜治好脚气?

    现场所有人都感兴趣了,包括孩子妈妈。

    但林白青语气一扬:“你确定好了?”

    拍拍孩子的小屁屁,她说:“大妈,你给孩子用的是激素,只是暂时抑制住了炎症,但是,激素造成了孩子大腿根位置的色素沉着,而且激素还是真菌的温床,只会让它蓬勃繁殖,它只能暂时抑制炎症,非但没有根治,反而会叫孩子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孩子越严重,你们就越要给她上激素吧,最后就造成了黑色素的沉着,所以孩子的大腿位置才会发黑,而且她正在发育期,激素还有可能造成她骨质疏松,长不高个子!”

    孩子妈妈听她这样讲,能不生气?

    她气的鬓角突突直跳,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得靠林白青扶着才能站稳了。

    她问:“大夫,有没有能彻底治愈孩子的药物,能不能把她大腿上那黑斑也治一治,要不然……”

    要不然,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就因为奶奶造孽,以后长大了,私.处,大腿黑成那样,那得多自卑?

    关于治脚气,中医也有药,但见效比较慢,而西医有很多抑制真菌的药物,只要开对了,价格很便宜,以后注意点,讲究点卫生,就不会再复发了。

    林白青看皮肤科主任,说:“麻烦您帮孩子开些药吧,治疗脚气的就好。”

    皮肤科主任说:“这会药房关门了,明天一早吧,一早我就开。”

    又感慨说:“小林大夫您的眼光还真跟我们不一样,孩子腿上那黑斑,我真当是胎记呢,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真相虽然跟猥.亵,性.侵没有关系,但也够叫人生气,无语的。

    儿科主任也挺自责的,而就在刚才,她还嫌顾培太较真,太多事。

    此时想想,虽不是猥.亵,但一个孩子□□被脚气侵蚀,又是起泡又是气皮的,那得多痒,多难受?

    而她呢,快五十岁了,儿科主任,在诊疗方面竟然没有林白青个小大夫也经验,真是惭愧。

    她们虽然是医生,但她都是军人,做事风格直白,不喜欢绕弯弯,所以儿科主任干脆的跟林白青说:“今天这个孩子的病,我得做个认真的检讨,也谢谢林大夫您的指教。”

    又看皮肤科主任:“激素会造成黑色素沉着,这应该是皮肤科的常识性问题吧,闹了半天,竟然要一个中医大夫来提醒你,你们皮肤科怎么搞的?”

    林白青忙说:“不怪她的,目前激素类药品才刚刚投放市场,一些小诊所没有资质的大夫们发现它见效快,就习惯于滥用了,大家相互责备没啥用的,希望国家能尽快出台政策,规范市场吧。”

    激素虽好,不能滥用。

    而自九十年代起,从乡下的赤脚大夫,倒城市里的小诊所,一针激素包治百病,对于激素的滥用将会造成大量终身骨质疏松,水牛背,皮肤色素沉着的病人。

    这种乱象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还会愈演愈烈的。

    林白青一己之力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是尽可能的多科普,多呼吁,希望能少一些人上当受害。

    女孩的妈妈应该是下定决心要离婚了,把大包挂到脖子上,再抱起女儿,艰难的往楼下去了。

    她的丈夫,婆婆都试图要帮她,但被女人用一声低低的滚给吼开了。

    不过看到林白青伸手来帮自己时,她欣然接受了。

    正好林白青和顾培也要出去,遂顺路把这位女同志和她女儿带上,要送她们回家。

    这小女孩的名字叫许娇,顾培虽然帮她动了手术,但因为许娇的妈妈一直在摆摊,很少来医院照料,所以他跟许娇妈妈并不熟悉,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许娇妈妈居然姓卓,名字叫卓娅。

    林白青说:“大姐,咱们东海姓卓的人家应该不多吧,您这个姓氏我今天还是头一回听!”

    她唯独听过的,是顾培的母亲姓卓,除此之外,再没碰到过姓卓的人。

    卓娅女士笑着说:“卓是小姓,解放前,在整个广省也就只有几户人家,而且大多数都在解放时跑对岸了,留下来总共就那么三五户。”

    这时在开车的顾培忽而问:“卓大姐,你跟海外的,尤其是对岸的,姓卓的人家应该没什么往来吧?”

    卓娅笑着说:“还挺巧的呢,原来确实没联络,但最近老有人从对岸拍电报给我,自称是我姑妈,说想获得我的允许,回国探亲。”

    因为92共识的达成,目前大陆和对岸互通往来了,而曾经逃到对岸的居民,只要在大陆有亲属,且亲属愿意接纳,他们就可以回国探亲了。

    同样姓卓的,是卓雅的姑妈?

    那得五十多岁吧。

    林白青心里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来,但她又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合。

    而就在这时,顾培又问:“你的姑妈?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卓言君,今年大概52岁。”

    “对呀,顾军医您怎么知道的,您认识我姑妈。”卓娅笑问。

    顾培抽了抽唇角,但过了好半天,却淡淡说:“不认识。”

    他开车开的又快又好,此时到了卓娅指定的地方,他停车,下车帮卓娅女士把她的大包一只只都搬下车,又主动帮她提进了巷子,提进院子里,这才又回到了车上。

    这次,坐在驾驶座上好半天,他一动不动。

    林白青看男人魂不守舍的,伸手抚上他的手,问:“卓言君是不是你母亲?”

    她记得的,他妈就叫卓言君。

    林白青心说该不会那么巧,卓娅刚才说的海外姑妈就是卓言君吧?

    事实还真就那么巧。

    顾培点了点头,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给我打过电话,说想来大陆,需要一份亲属证明,得由我签字,但我给拒绝了。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为了能回来,四处联络同姓的同族人,还四处攀附,乱认亲戚。”

    在上辈子,林白青连卓言君的名字都没听过,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她,也从未听顾培提起过她。

    但这辈子也够神奇的,她居然会回国?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卓言君特别恨顾培,而且小时候还总喜欢用各种隐蔽的手段虐待他。

    再加上她二婚嫁了个RI本人,顾培也早就不认她了。

    可她毕竟是顾培的生母,当她来了国内,如果他执意照顾培,顾培见是不见,理是不理?

    再说了,既然她是嫁到了桥本家,那她会不会像当初的玉子一样,来跟林白青提很多无理要求。

    当然了,林白青是连乔麦穗那种泼妇都不怕的人,更不会怕卓言君。

    但看得出来,此刻的顾培情绪特别差。

    一个人,童年时代的幸福,他会记得一辈子,童年时期的痛苦,他一样也会永远记得的,而显然,卓言君就是顾培童年生活中的阴影,虽然目前只是听说她要来,但仅仅只是听说,就够叫他情绪低落的了。

    他还没启动车,正怔怔的坐着,在出神。

    林白青也还没跟他讲今晚定了饭的事,但她觉得有必要在此刻说点开心的事情让丈夫振作起来。

    摇了摇他的手,林白青说:“顾培同志,那个……唔……我吧……”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顾培以为妻子身体不舒服,已经很紧张了。

    “我吧,怀孕了!”林白青抿唇一笑,她已经别不住了,又说:“大概率是个女宝宝!”

    男人蓦的扭头,嗓音沙哑:“怀上了?”

    他喉头剧烈抽动着,语气磕磕巴巴:“真的是女宝宝?”

    作者有话说:

    白青:林神医自己捉脉,结果有保障。

    作者:不一定喔,别忘了医不自治呀,哈哈哈!

    第116章 内有孕妇

    (您要真是他妈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医术水平吧)

    顾培良久的粗喘着, 过了半天,就在林白青以为他要狂喜,激动,说不定还要哭一场时, 就听他声音很轻柔的说:“你都怀孕了, 为什么还要来接我?”

    又替她系好安全带, 柔声问:“你想吃什么, 是回家让小青做, 还是想出去吃?”

    他这反应有点太不激动了, 搞得林白青有点失落, 但她已经很饿了,而且订了自己最喜欢的餐厅,拍拍车前盖, 她说:“咱们去吃西餐吧。”

    “西雅图吧, 好。”顾培说着,发动了车。

    他虽然性格文静, 内敛,但开车向来很快, 尤其军牌,又没人敢超他别他, 就养成他个喜欢开快车的习惯。

    不过今天他车开的格外慢,林白青估计他是因为还没准备好当爸爸, 在想当爸爸的事, 遂也没有催他,一路到了餐厅, 顾培一坐下, 点完菜就又起身了。

    林白青看到了, 他跑到吧台,不知道跟吧台交涉了些什么,然后餐厅原本播放的迪斯科音乐就变成舒缓的钢琴曲了。

    他相貌生的好看,说话声音柔和,气质又很斯文,是那种天生会被人喜欢,尊重的人。

    在吧台跟经理聊了会儿,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又跟着经理一起不见了,而等他再回来时,林白青的鸡排已经一起上来了。

    正好她饿的肚子咕咕叫,而今天的鸡排,外面格外酥,内里还流汁儿,格外好吃。

    不一会儿,她的罗宋汤和面包也来了。

    叫她意外的是,今天的面包是经理亲自端来的,而且一来,经理就问林白青:“是怀孕了胃口不好吗?这面包刚刚烤出来,特别酥脆,汤里的牛肉,我专门交待后厨从一块西冷牛排上取的,而且是主厨亲自做的,您尝尝,看能不能开胃口。”

    林白青:“……”

    她怀上顶多一周,哪里来的孕吐?

    而且怀孕初期是要瞒着人的。

    顾培倒好,都告诉餐厅经理啦?

    林白青拿面包去蘸汤吃,果然,汤酸酸甜甜足够开胃,面包酥脆掉渣,入口即化,好吃。

    这就是孕妇可以享有的优待吗?

    林白青心里美滋滋的。

    但她两辈子才怀上一胎孩子,当然比谁都小心,舒舒服服吃了一顿饭,回家时,她就郑重提醒男人:“顾培同志,孕初期是只能一家人知道,要瞒着外人的,要不然……”

    “要不然会怎么样?”顾培车开的蜗牛爬似的,问的如临大敌。

    天还早,林白青也不着急回家,就任由丈夫慢慢走着,趁势给他科普了一下关于孕初期因为胎没坐稳,易流产,所以要瞒着人的事,然后说:“虽然它是封建迷信,但咱们为了能顺利把宝宝生下来,咱们就好好遵守吧。”

    “三个月不能提,那可不可以买衣服呢,还有玩具,对了,胎教,是不是也不能做?”顾培若有所思。

    林白青:“……”

    现在胎儿还没有一颗纽扣大,就买衣服玩具还要做胎教,顾培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而他越是小心,就越会出问题。

    灵丹堂当然早就下班了。

    但今天从外地发来一批中药材,穆成扬和小青俩负责等着接药材,收拾药材。

    小青因为看到姐姐和姐夫感情好,她其实也想早点结婚。可不论她怎么暗示,穆成扬都不接招,绝口不提结婚。

    而自从前段时间,穆家的祖传膏药贴拿到军准字号,卫生准字号,张柔嘉隔三差五就会给穆成扬打个电话,或者来灵丹堂找他。

    虽然她每次来,穆成扬都表现的不咸不淡,但他也从来没明确说过,叫张柔佳不要再来找他了。

    小青心里委屈,她还泼辣,有好几次跟张柔佳差点吵起来,都是刘大夫和林白青从中调节。

    但她和张柔佳关系不好,满药堂的人都知道。

    小青也知道张柔佳比自己更漂亮,优秀,文化层次高吧,还是有军籍的大夫,两厢比较,穆成扬肯定跟张柔佳更有共同语言。

    如果她心高气傲点,就该放弃的,但她又不死心,眼看药材快搬完了,她眼珠子一转,就对穆成扬说:“哎,穆大哥,张柔佳大夫来了……哎呀,她怎么哭啦!”

    穆成扬搬了一大袋中药,艰难回头,见巷口冷冷清清,于是说:“没有呀!”

    小青看他累成那样还要挣扎着回头,心里拈酸,故意又说:“哎呀,她怎么哭着走啦,难道谁欺负她了?”

    这都夜里11点了,张柔佳要是哭着来,又哭着跑了,就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穆成扬快跑几步把药材放到库房门口,转身就往铁门外跑。

    而他一出门,恰好迎上吃完饭回来的林白青要进门,顾培也在,还顺手从外面扛了一大袋药材,大晚上的,两个要进门,一个要出门,三个人眼看撞到一起。

    林白青会轻功,当然提腿就躲,顾培和穆成扬撞到了一起,顾培被穆成扬撞的眼冒金星不说,肩上扛的药材都差点洒地上。

    而要药材洒了,就会洒到林白青身上。

    顾培差点就要骂人,说妻子怀孕的事了。

    但他差点脱口而出吧,又想起来妻子怀孕还不到三个月,为了保胎成功,不能往外说。

    顾培哑声唤:“小穆同志!”

    穆成扬:“顾哥您有事?”

    看丈夫面色狰狞,林白青以为他这次必定要激动了,发火了,正准备要劝劝他不要大惊小怪的。

    但并没有,顾培回头看眼她,温声说:“以后进了药材,你要搬不动就别搬了,留到我下班,我来搬。”

    穆成扬才被小青捉弄了一回,顾培又给他一通说,搞得他云山雾罩的。

    顾不及说别的,他匆匆出门了。

    出门看了一圈,没找到张柔佳,于是又折了回来,这时顾培在搬药材,小青正在给跟姐姐小声聊天,看到他,立刻笑的幸灾乐祸的,还撇着嘴,好像早就知道他会上当似的。

    电光火石间,穆成扬明白什么了。

    他看待小青跟看林白青一样,更多的是当成妹妹,当然也比较随性,伸手就来揪她耳朵:“好你个小丫头,敢捉弄我,看我不收拾到你哭着叫哥哥!”

    “哎呀,你揪我耳朵干嘛,快放开,疼!”小青说着,打开穆成扬的手,转身就跑。

    林白青也习惯性护妹妹:“师哥行了吧,少欺负我妹!”

    “就是你总护着,偏袒着,小青才总爱捉弄我的,我今天非收拾她不可,你要敢护她,我连你一起收拾。”穆成扬说着,伸手就拉人。

    而顾培,在这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打斗中,再度不咸不淡的,让穆成扬摸不着头脑了,他径自走到三人中间,一脸严肃而又正经的温柔:“小穆同志!”

    “顾哥您又有事,什么事?”穆成扬问。

    林白青都不知道顾培是怎么做到的,说他激动吧,他并不激动,对于她怀孕这件事,他表现的特别平和,甚至,过于平和了。

    但要说他不激动吧,他又敏感的让人匪夷所思。

    他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还都是医生,为了能做到让患者从心理上更加信赖你们,以后就别总是打打闹闹的了。”

    “我们没打闹呀,开开玩笑而已。”穆成扬说着,还要伸手去够小青,要打她。

    顾培还扛着一大袋药材,迅速插到俩人中间,虽然不说话,但目光既严肃且严厉,盯着穆成扬,仿佛再说:还说你俩没打闹?

    穆成扬觉得顾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他一点人味都没有,好没意思。

    顺着他的话茬,穆成扬眼看着小青,挑眉说:“对对对,咱可是老中医,得注意影响,以后大不了不理某人就完了,跟她打闹,我还嫌失我的身份呢。”

    虽然事情是小青挑的头,也是她不对。

    她也是想逼着穆成扬要不表态要不就算了的,但听他明着当面说以后就不理她了,心里还是挺酸涩的。

    她也是有脾气的,拉过姐姐的手,她边走,边气呼呼的说:“打量谁稀罕理你呢,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哼!”

    在林白青看来,妹妹这等于是,正式宣告自己和穆成扬一年多的暧昧期结束了,无疾而终了,小青心里肯定会伤心的,作为亲人,他们可以不去掺和,干涉,但不能落井下石的。

    可顾培为了消除一切有可能影响到他的小崽子出生的隐患,竟然丧心病狂到,去干涉小青的感情,还用的是激将法!

    他说:“可是小青,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明天或者后天大概就会跟他和好,继续打打闹闹的。”

    “我跟他和好?姐夫,你,你别太小瞧人了,我要跟他和好我就是小狗,哼!”小青说着,气呼呼的跑了。

    顾培一脸严肃,还忧心忡忡的,但眼角却暗压着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因为还不到三个月,暂时还不能告诉别人的,当然,爷爷,外婆,妈妈,林白青都没有说,准备等三个月了,先打个b超,确定孩子一切都顺利,正常,再跟大家说。

    转眼就快一个月了,这时,林白青曾经那无比敏锐的味觉也渐渐消失了,不过她并没有困扰大多数孕妇的孕吐,胃口也很好,而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的味觉和嗅觉消失了,但是捉脉时,指间却变得无比灵敏,行针时分寸也比原来更准了。

    所以于她来说,孕初期是一段虽然新奇,但对她的工作和生活影响并不大的旅程。

    不过顾培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没有因为她怀孕而表现出过狂喜和激动,但是,他真的是做到了事无巨细。

    首先是吃,知道林白青不喜欢按时吃饭,一到饭点,要不打电话,要不就是趁着工作空闲亲自来一趟,他总要盯着林白青按时吃饭的。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搞胎教,但是,他成了诊所矛盾纠纷小队的小队长,就小青,在他的挑拨和怂恿下,跟穆成扬彻底划清界限了,俩人再不会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打打闹闹了。

    而随着他俩变得严肃,整个诊所的氛围被带的严肃而又凝重,新来的实习医生们一看老大夫们那么严肃,也就不敢随意没大没小跟林白青开玩笑了。

    而小青心情其实并不好,她心情一不好吧,对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就很苛刻了,有谁想吵架闹事插队的,她都不跟人吵,直接报警处理!

    所以,本来热闹的跟菜市场,庙会似的诊所,突然间就变得安静整齐,井然有序了,而这,其实比趴在肚皮上做胎教,效果更好。

    顾培每天既平和,又有种莫名的,暗压着的烦躁,而这种烦躁,在突然某一天,差一点就要被点燃了。

    是这样的,这天,林白青一直在上门问诊的那两肝硬化病人,邓次方兄弟,邓次方的大哥邓大方感冒了一场,估计是怕麻烦林白青,自己在外面买了点药吃,也不知道吃的到底是什么药,第二天一下子就腹水了。

    林白青急着去看病人,大周末的,让顾培送自己。

    然后就,车在大路上追尾了!

    后车的司机大概是没有专心看路,红灯没停,直接怼到了顾培车的后屁股上。

    汽车追尾的撞击力很强的,顾培系了安全带,都被撞到了方向盘上,头上撞了一个包,林白青坐在后面,虽然也系了安全带,但还是被撞到前座椅被上,额头也撞了一个包。

    一看撞的是军牌,后车司机也很害怕,一个劲儿的道歉,而顾培只说了一句话,一句犯忌讳的话:“我的车上有孕妇!”

    “哎呀,同志,咱是真不知道您车上有孕妇,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后车司机说:“要不这样,我掏钱,咱们带孕妇去医院做个检查?”

    “不需要!”顾培气呼呼的说。

    虽然后车司机一再道歉,但顾培理都没理对方要求私下处理的态度,选择了报案。

    之后,立刻把妻子拉到医院去做检查。

    一路望着马路上越来越多,且不守规矩,横冲直撞的车,他脸上的表情格外沉重。

    但他自己可以慢,别的车他又管不了,怎么办?

    其实林白青觉得没啥的,胎儿没那么脆弱,顾培也没必要那么大惊小怪,而且这件事他是找不到解决办法的,他没必要为了这种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去消耗自己。

    当然,这时的林白青也想不到,顾培为了他的崽,能做到那一步!

    ……

    这年头,国内汽车市场才刚刚起步,座椅配件什么的有,但诸如车载音响,车内饰品一类的配件,目前还特别少。

    而车贴,市面上压根儿就没有。

    不过这难不倒顾培的。

    他找了一家广告喷绘公司,跟老板商量,研究,亲力亲为的盯着,让老板帮他喷了几个字:内有孕妇!

    目前宝宝没满三个月,还不能。

    但等孩子三个月了,只要妻子坐他的车,顾培就打算把它贴到车后窗上。

    能避免一点是一点,他虽然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但他会尽可能的,把一切有可能伤害到妻子和孩子的风险降到最低。

    他耐心,从容,理性,且平和,有条不紊。

    不过就好似宿命一般,强大,冷静,理智的顾培,终于还是遇到了他人生中的最大考。

    这不,他刚刚拿回车贴,做的是国外相对比较少,也比较麻烦,但可以反复使用的静电车贴。

    他正在试着贴车贴,就看到许娇小朋友的妈妈卓娅,陪着一个女人从门诊大楼那边绕了过来。

    这女人五十多岁,高瘦,烫发,皮肤跟顾培一样,呈象牙般的白色,但她上了年纪了,皮肤就跟有了年月的象牙一般,月白中透着腊黄。

    顾培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刻,瞳孔地震,因为那是他的母亲,卓言君!

    ……

    “卓姑妈,您真是顾军医的母亲吗,咱们真的有亲戚关系?”卓娅问。

    卓言君驻步在办公楼下,说:“当然。”

    她的语气里满满的一言难尽,仿佛顾培是她儿子,是件很丢脸的事。

    又说:“他小时候可毛燥,可冒失了,总是闯祸,后来去了奥美工作,说是自己辞职,但我估计他应该是闯了祸被人辞退的,也就你们大陆军方不嫌弃他,还愿意给他一份工作吧,挺好的!”

    卓娅半信半疑:“卓姑妈,您确定您真是顾军医的母亲吗,您难道不知道吗,我女儿心脏先天有问题,就是他做的手术,修复的特别好,您要真是他妈妈,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医术水平吧,我不敢接待您了,要不这样,您另找个亲戚接收您吧,成吗?”

    卓言君也很疑惑,小时候那个冲动,冒失,木讷,因为天生肢体不协调而笨手笨脚的小男孩,pio,他居然真的做了医生,还能做无比复杂的心脏手术?

    确定?

    作者有话说:

    白青:仿佛听到有人在放屁,好臭!

    第117章 私立医院

    (你要不喜欢,我帮你赶走她!)

    卓娅的女儿许娇是先心病, 一开始,是在一家名字叫友谊医院的地方做治疗的,但治疗效果并不好,孩子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也是友谊医院推荐, 让卓娅到军医院找顾培做的手术。

    就在同一时间, 对岸有人通过两岸交流互通会频繁跟她联络, 自称是她的姑妈, 想要通过她的关系回国来探亲。

    这几年有很多解放时逃到对岸的人都回来探亲了, 他们大多生活的很好, 男人墨镜西服,女人穿金戴银,而且出手阔绰, 还喜欢介绍大陆的亲人出国, 去对岸,或者去ri本打工。

    二十年前要说谁有海外关系, 那叫催命符,小将们抓住了非斗死你不可, 但现在不一样了,要说谁要有海外关系, 就仿佛身上镀了一层金,立刻高人一等。

    卓娅虽然不记得自己哪儿来个姑妈, 但鉴于好奇, 还是同意了她来大陆探亲的请求,帮她签了字, 让她来大陆了。

    那个她所谓的姑妈, 就是卓言君。

    而这卓言君一来, 开门见山就说自己是顾培的母亲,让卓娅带自己去见他。

    顾培是海军医院专门的主刀医生,也是目前医院最年轻的常务副院长,门诊大楼前关于医生的介绍栏他排在第一,据简介介绍,他还是全军军医比赛中的第一名,可奇怪的是,卓言君身为他的母亲,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话说,当初两岸交流协会的人曾经专门叮嘱过卓娅,说对岸来的亲属可以接纳,也可以招待,但有一点要注意,就是一定不能应对方的要求,带对岸亲属去我们国家的军事设施,以及军事基地,这种一旦被查出来,会被定意为间谍,而且是要判刑的。

    军医院因为已经开放民用了,所以不算军事设施,而要在原来,卓娅对军事设施啥的并没有概念,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女儿许娇原来在友谊医院,一月光吃药就得四百多块,但在军医院,因为她属于贫困家庭,用药做手术全是免费的,顾培还帮许娇申请了一月五十块的营养费,卓娅又怎么能害他?

    越想越觉得不对,卓娅脱口而出:“阿姨,您该不会是个间谍,是来害我们大陆军人的吧,这不行,我要给交流协会反映,送你走!”

    但她还没触到卓言君,她一口湾岛腔尖叫了起来:“你介个大陆人怎么酱紫!”

    卓娅没听懂,一愣:“你说啥?”

    这是军医院办公楼的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卓言君双手抱臂,一脸恐惧,那口软溜溜的对岸腔因为各种热播的影视剧而很能吸引人的。她又说:“我几系来探望亲人的,不系摇钱树,你不要再逼着我要钱了好不好?”

    卓娅再一愣:“什么摇不摇钱树的,你在说啥呀,我听不懂。”

    不过看她要往办公楼里去,还是追了过去:“卓姑妈,咱先把话说清楚!”

    卓言君又是哎呀一声:“不要碰人家了啦!”

    这下有好多人都停了下来,在看她俩,有个女同志还上前来,问卓娅:“你跟这位阿姨动手了?”又说:“这是来探亲的台胞,是你亲属吧,亲人之间,她还是长辈,咱就不说礼貌了,你不应该动手吧,你这要上了新闻,成啥了?”

    卓娅是个下了岗,在摆地摊的普通人,听说家有海外关系时,也曾怦然心动,想着海外来的亲人能不能稍稍帮忙缓解一下经济情况,但她这所谓的‘姑妈’来了之后,既不跟她叙旧,也不见她的家人,在东海宾馆登了一间房,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要见顾培,卓娅当然觉得不对。

    而卓言君这样一闹,她就算再傻,也懂了,对方来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顾培。

    而她要再阻止,就成打长辈,破坏两岸关系的凶手了。

    但她要不阻止卓言君,万一害了顾军医呢?

    那可是救了她女儿一命的人呀。

    而就在卓娅左右为难时,就听身后响起顾培的声音:“Hi,卓女士!”

    同一时间,卓娅回头,卓言君也回头,就连那位劝架的女同志也回了头。

    “顾军医?”

    “Hi,Pio!”卓言君说:“他是我的儿子,中文名应该是,呃,普里奥!”

    顾培小心收起车贴,也不看卓言君,径自往前走。

    卓言君自然跟着。

    而他才走了不几步,就听卓言君用英文说:“Pio,你的鞋子居然钉了铁掌,你的衣服看起来质量很差,天啦,Pio,那辆破旧的车是属于你的吗,你在大陆竟然过的这样寒酸的吗?”

    在医疗垃圾通道门口止步,顾培猛然转身,冷冷望着卓言君,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你不是桥本治业的会长夫人吗,桥本制业连一张签证都帮你办不下来,要让你用那么曲折的,亲属探亲的方式才能回国?”

    卓言君纠正说:“你桥本叔叔目前只是副会长。”

    顾培唇角一抽,再问:“你找我做什么呢,想让军医院引进桥本制业的器材,还是药品,身为副会长夫人,你已经沦落到,要亲自跑销售的地步了?”

    卓言君猛然往后退了两步。

    她其实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顾培了。

    而在她的记忆里,他永远只会无措的袖着双手,眼睛跟绵羊似的望着她。

    当然了,那是必须的。

    因为他是她的罪人,他在她身上所犯的罪他这辈子都洗刷不掉!

    可十多年未见,他是怎么变的,他笨拙的双手是怎么能做手术的,他又是怎么变的,当看着她时再无愧疚,害怕之感,甚至还能那么理直气壮的?

    他难道忘了,他曾经做的蠢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卓言君生气了,依然是口湾岛腔:“Pio,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麻妈说话?”

    此刻的顾培,是包括林白青在内,所有的熟人印象中的顾培。

    但他跟卓言君记忆里那个愚蠢的,笨拙的顾培大相径庭。

    他冷静,理智,声温。他说:“卓女士,早在我父亲去世,你拿走玄铁金针时我就说过,我们再无母子关系,永远都不会再有,所以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

    卓言君手指,颤抖着说:“我没有拿过你爸比的金针,我可以发誓,如果拿了,让天打了我,雷劈了我。”

    关于玄铁金针,一开始,顾培就认为是卓言君拿走了的。

    那是在顾克办好所有的手续,将要回国的前夕,卓言君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骗的顾克打开家门,私底下跟她见了一面,然后他准备带回国的玄铁金针就不见了,而他自己,在卓言君离开两个小时后,在沙发上与世长辞。

    死因是奎宁中毒。

    后来,当楚春亭把玄铁金针塞到林白青的包里,当她拿出来给顾培看时,顾培虽然认识针,但很疑惑,甚至一度以为自己误解了卓言君。

    直到再后来,楚青集说针是他从卓言君手里偷来的,顾培才理清了脉络。

    果然,他父亲顾克就是卓言君害死的。

    金针也是她那天偷走的。

    而她之所以要偷金针,是因为桥本家族堂兄众多,如今的老会长已经九十多岁了,卓言君的丈夫桥本十一是老会长的幼弟,也是下一任会长的有力人选。

    而想在所有副会长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对企业有巨大的贡献,而玄铁金针,就是那个,能让他一举坐上会长之位的,巨大贡献!

    当然,现在不可能了,因为针兜兜转转,物归原主,回到林白青手里了。

    但卓言君以那么曲折的方式回国,就必定有所图谋。

    而在国内的西医医疗市场仿如一片巨大的,未被开发的蓝海,中医又在跃跃欲试,冲向国际市场的今天,卓言君来会是为了什么?

    想帮桥本制业的药品和器械销进军医院,还是针对林白青所代表的中医?

    再往前走几步,眼看到保安亭了,顾培再问:“说吧,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曾经,卓言君当着她的前夫,现任丈夫,几个儿子,所有人的面指着顾培怒吼过,说他是个魔鬼,恶魔,还说她永远不会承认他是自己生的。

    但现在,也不知所图为何,可她突然就仿佛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一般,柔声说:“Pio,我是麻妈,我是来看你的,我听说你结婚了……”

    顾培止步,又退了回来,声温:“你也知道我结婚了?”

    见他容色忽而变的温和,眸光柔柔的,卓言君以为是因为自己终于愿意关心儿子一下了,而孩子嘛,终归是渴望母爱的,她以为他终于心软了,遂一笑,说:“当然啦,她叫林白青吧,我看过她的照片,好漂亮的女孩,还是位中医!”

    关于她是为何而来,顾培当然会仔仔细细的追查,追查的清清楚楚。

    而他,天性不喜与人恶语相向的。

    但在听到卓言君提起林白青时,因为父亲之死憋在心里的火,因为妻子怀孕而引发的焦虑,以及自打归国,所见识的,ri系汉医的阴暗与卑鄙,在这一刻交织成了一团焰火,让他彻底爆发了。

    “你害死我父亲还不够,甚至打起了我爱人的主意?”他逼近一步。

    卓言君后退一步,先说:“Pio,我真的没有害过你爸爸。”

    又说:“我是从报纸上看到的,林白青的照片,才知道她是我最小的儿媳妇。”

    顾培的面色是铁青的,他的目光也是卓言君从未见过的寒冽。

    步步逼近,他说:“卓女士,也许我还触碰不到桥本十一,但只要他敢来国内,只要你敢碰林白青一根手指头,你们的下场,只会比桥本九郎更惨!”

    去年因为白内障而去灵丹堂做治疗的桥本九郎,是桥本制业最好的针灸专家,来本来是想来偷方子的,结果偷方子不成,反而被废了双手。

    这事卓言君果然知道。

    她一声尖叫:“Pio,那件事是你做的,对吗,桥本九郎的手是你废的。”

    顾培声寒:“对你和桥本十一,我只会更狠,更加没有底线!”

    “我就知道你是个恶魔,果然,你最终长成了恶魔,魔鬼!”卓言君尖叫说。

    但她失控了,顾培并没有,到了岗亭,示意警卫出来,指了指卓言君,他说:“那个女人一直试图接近我的试验室,而且她是湾岛籍,你把她带到警卫部门去做个登记,调查一下,情报科那边,我也会打招呼的。”

    年轻的小警卫还是头一回经历这种事:“间……间谍?”

    虽然这年头讲究两岸一家亲,但越是这种时候,军事单位面临的压力最大。

    因为一旦有军事方面的情报被泄露,从上到下,一个单位要被全体问责的。

    见顾培点头,小警卫立刻敬礼:“好的,我马上!”

    跑步向前,他向卓言君敬礼,说明来意:“女士,请您跟我走一趟。”

    “你……你个大陆仔,你想干什么,你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卓言君问。

    小警卫说:“不不,只是希望您能配合我的调查。”

    在来之前,卓言君以为曾经,小时候那么渴望过母爱,渴望自己能多看他一眼的顾培要见她主动来找他,说不定会像小时候一样,激动到晕倒,休克。

    但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跟警卫打完招呼,再一眼都没看她,就那么走了。

    穿一身内地军装制服的,她的儿子,目光和他的银领花一样寒咧,无情。

    他就那么走了,头都没回。

    关于他母亲突然来了一事,顾培当然要跟海军司令部的陆参谋长汇报,还要请情报科介入,分析,看她作为一家ri系株式会社副会长的夫人,到底为何而来。

    陆参谋长好久没见过顾培了,说:“要不晚上我找你吃饭,咱们好好聊聊?”

    “工作时间再见面吧,我……”顾培话没说完,陆参谋长问:“又有手术吗,军医院是不是给你手术排太多了,要不要我打招呼让少排一点?”

    他是属于作战部队的科研专家兼随军手术刀,手术只是闲时的时间再利用,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药物研发和作战任务方面。

    但最近顾培总说忙,陆参谋长当然就要过问一下了。

    “不不,不是工作方面的问题,是我家里……总之,工作时间再见吧。”顾培说着,挂断了电话。

    本来他想给妻子打个电话说一声的,但又怕电话里说不清楚。

    还不到下班时间,破天慌的,顾培第一次早于下班时间离开单位,回家去了。

    ……

    再说另一边,灵丹堂。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小青数数走廊上的病人,再看看诊室里正在做治疗的,算算时间,还不错,整体在七点之前应该能下班。

    姐姐怀孕了,得吃好点儿,她把最后一个病人安排好,就要提前回家做饭。

    下了楼,她还得顺道瞥一眼后院,因为今天来了了不得的客人,是省卫生厅的许厅长,跟林白青在后院的药房里聊了一下午了,茶都喝光了几大杯。

    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聊啥,但应该不是坏事,因为那位笑了半天,就没合过嘴。

    瞥眼一看,见林白青正在送人,提着菜,小青追过去了:“姐,许厅长来干嘛的呀?”又说:“他是大领导,按理管不到咱们的呀。”

    林白青忍不住的笑,说:“大好事,咱做梦都梦不到的那种。”

    “到底啥好事儿?”小青问。

    一字一顿,林白青说:“国家首批特批私立医院,咱们上榜了。”

    小青其实并不赞成姐姐开医院,因为那样她只会越来越忙,而且她现在怀孕了,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养胎,可不是拼事业。

    她当即撇嘴:“算了吧姐,推辞掉吧,咱不开了,不然你会忙不过来的。”

    话说,最近穆成扬染上烟瘾了,治病人累了,出来抽烟,小青就又跟他说:“穆师哥,你劝劝我姐吧,诊所一天都忙的脚不沾地,她还想开医院呢。”

    穆成扬点了支烟,听说灵丹堂被国家特批了,手颤的吧哒哒的:“那意思是非但咱们过了,别的诊所也有机会再竞争一个名额呗?”

    按理,国家在一个省,公费报销的范围内,只批一家中医院。

    但在此之前,还有个全国特批的名额,但它肯定是属于同仁堂那种老字号的。

    就不说灵丹堂了,卫生厅怕批不到,都没给省内的中医堂报过名。

    灵丹堂的特批是从卫生.部转到广省卫生厅,许厅长看到以后才送来的。

    而之所以卫生.部会注意到灵丹堂这只小小的蚂蚁,则是因为CIBA的泛亚地区高级副总裁撒鲁曼跟领导们夸过林白青,以及她的针灸的原因。

    所以现在,天降大馅饼,林白青不但不用跟大家抢破头的,去争私立医院的名额了,而且广省的那个名额还在,别的药堂还可以继续竞争。

    穆成扬叭了一口烟,说:“我给我二姑打个电话,说说这事儿去。”

    “哎……师哥……”看了眼正蹲在地上摘菜的小青,林白青说:“最好不要让柔佳知道。”

    关于张柔佳认干爹,抢军准字号的事穆成扬是知道的。

    甚至,林白青和小青所不知道的是,作为大学时代无比纯真的,在象牙塔里只知风花雪月的,他的初恋张柔佳,这阵子不但总借着喝了酒而打电话,还暗示过穆成扬好几次,让他夜里去她家。

    曾经纯真的恋人变成那个样子,那种冲击对穆成扬很大的。

    他当然没有赴约,甚至,他很鄙视张柔佳的行为。

    同时他很烦躁,最近就抽上烟了。

    对了,原来那么喜欢他,爱跟他玩的小青现在也对他爱搭不理的,也叫穆成扬格外烦躁。

    但他总觉得这小丫头也就耍几天性子,早晚还是会跟他合好的,所以并没拿小丫头的小性子当回事,赶忙回诊堂,给他二姑打电话去了。

    关于私立医院,林白青是真没想到,她都没争,它从天上掉下来了。

    而目前,灵丹牌中成药投放向市场后,果不其然,薄利多销,在销售的两个季度里,第一个季度的利润有五万,第二个季度直接飚到了八万块。

    所以迄今为止,从中成药方面,林白青已经收到整整13万的利润了。

    要拿它做经费申请国际专利当然不可能。

    但是一边有柳连枝正在建大楼,一边有中成药的利润可以来做装潢资金,乐观估计,说不定到明年年底,私立医院就可以开起来了。

    其实那时候林白青就不会很忙了,而且她会拥有更多的好医生,因为届时,卫生厅就会直接从本科院校给她划拔人材,还会把她列为全省诊所大夫的定点实习单位,那她的医生队伍的水平,也能提上去。

    总之就是,一旦私立医院开起来,林白青不但不会更忙,反而会因为病例的增多,加速试验样本的累计,这于申请国际专利,也是难得的助力。

    正好妹妹还没回家,就蹲在地上摘菜,林白青洗了把手,跟她一起蹲地上摘着菜,就跟妹妹好好分析了一下。

    总之就是,有了私立医院,不但她能闲下来,而且在任何一方面,益处都非常大。

    小青并不关注这些,她的初衷是当护士,现在呢,每天除了维持病人们的秩序,让他们不要插队不要吵架,最关注的就是姐姐怀的小宝贝了。

    “快三个月了吧,楚爷爷不是要上趟首都嘛,正好告诉他吧,让他走的时候把石大妈留给咱们,做饭给你吃。”小青说。

    是了,林白青怀孕的事,直到目前,为了胎身安稳,还没跟家人们说过。

    楚春亭那边,据说是会有个广省文物专题的展览要在首都开,最近要上趟首都,而柳连枝呢,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大楼的资金紧张,去港城卖房子筹款了。

    转眼就要三个月了,怀孕的事也该告诉他们了。

    当然不能空口白牙,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完事。

    私立医院能落到林白青头上,虽然是因为妈妈的上司在卫生.部夸了她的缘故,但全国要争它的诊所海了去了,大家要打破头的,灵丹堂能白捡一个,脱不了楚春亭的运作。

    供销社大楼地下部分已经整体浇铸完成,柳连枝不但要把港城的房子卖掉,还准备把她手里的几样瓷器也卖掉,筹款来建大楼,而从一开始,大楼就是以医院的标准来修的,两位上辈子林白青未曾谋过面的老人,都在为了她的中医事业而奔波,亲手给他们做顿饭吃,再告诉他们这件事才好。

    当然,那得先匀一匀时间,安排一天的闲时间出来。

    这厢林白青正跟小青俩商量着呢,只听门外突然嗤的一声响,那是车紧急制动,轮胎磨擦地面发出的声响,旋即又是砰的一声,是关车门的声音,都格外的大,格外的剧烈。

    小青看姐姐:“怕不是有急诊吧,谁开车这么急?”

    林白青直接站了起来,随口说:“要说开车稳,还得是你姐夫。”

    相处了那么久,她还从来没见顾培会很猛的刹车,很重的关过车门。

    所以她也以为外面的人开车刹车都那么急,应该是急病的病人。

    结果才站起来,就见丈夫面色煞白,行色匆匆的下了车。

    不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说:“我下班了。”

    林白青看表:“这才五点半,你还从来没有这么早的下过班。”

    顾培在攥拳头,攥一下,松一下,又咬了咬唇,见小青提起扫帚要扫垃圾,又一把抓了过去,说:“我来就好。”

    姐夫平常就勤快,有他扫地,小青也正好回家做饭,她愉快的提着菜篮子走了。

    也只有林白青发现了,丈夫特别不对劲。

    他是那种不论内心多激动,害怕,紧张,但都不会表露于面的人。

    可此刻,他显然特别紧张,害怕,那种害怕林白青只见过一回,就是当时董佳倩把他的玩具砸到地上时,到了楚春亭拆玩具时,他知道她能安得上,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林白青也挺好奇的,谁能把她男人吓成这样。

    “你咋啦?”她先问。

    一大堆的话,顾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句,先说:“她来了。”

    林白青想了一下:“谁,你妈?”

    “我跟她早就脱离母子关系了,所以,她……卓言君女士。”顾培在竭力组织语言,想要尽可能表达的清楚点:“我从未允许过她的探亲许可,但她通过卓娅女士的亲属关系,来了。”

    其实上回顾培问卓娅的时候,林白青就暗猜过,他妈怕是要来。

    听顾培说他老妈来了,并不意外。

    但她没想到顾培对于他老妈的反应会那么大。

    摸了一下丈夫的脸,她说:“你的脸好凉啊。”又问:“你是不是挺怕她的。”

    “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见她,也不想你见她。”顾培有些语无伦次。

    事情挺复杂的,他得慢慢跟妻子讲,他也不想在怀孕的妻子面前表现的太过慌张,不像个男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一看到她,再多的,强装的镇定都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此刻他的样子,就像是个小孩子在跟大人告状似的。

    而妻子,会给他买全套玩具,还会修玩具,能随手放翻三个混混的妻子。

    也总让顾培有种错觉,那就是,他所需要的异性角色,在她身上都能得到满足。

    就在此刻,她柔声说:“不要着急的,你慢慢说,你要不喜欢她,我帮你赶走她!”

    作者有话说:

    白青:我要赶不走,还可以喊爷爷赶。

    第118章 婆媳打架

    (老妈已经被妻子反手架起来了)

    林白青怀孕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

    重活一回,她会拥有一个孩子,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敢奢望过的。

    怀孕,就牵涉到生产和坐月子, 而这段时间, 只要闲下来, 林白青还要把金针针灸的各项技巧写成傻瓜式的备忘录, 到时候交给穆成扬, 由他来主金针。

    就在院子里的长条桌上, 她一边做笔记, 一边问顾培:“到底怎么回事,卓言君女士要来的事之前你应该就知道的吧,那你为什么还那么紧张?”

    上回他专门问过卓娅, 看她在海外是否有亲人, 当时卓娅说自己有个姑妈要来探亲,卓是个很小的小姓, 顾培当时就应该想到的,来的大概率就是他妈。

    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如果他早就想到的话,按理就不该这么紧张的。

    虽然林白青确实可以帮他赶走他妈, 但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害怕母亲,害怕到母亲一来, 第一时间要躲到妻了身后,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且林白青一直觉得,一个女人只要做了母亲, 天生就该是有母性的, 是爱孩子的。

    卓言君那么恨顾培, 又一直在持续虐待他。

    俩人之间肯定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那又是什么?

    顾培在生活中很坦诚的,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跟她沟通。

    但他跟卓言君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却缄口不提。

    因为自己是重生了的,心理年龄比他大,再加上顾培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林白青对他颇有种宠溺式的娇惯,但她也需要他坦诚相待,不然就无法帮他。

    长条桌旁椅子多,看丈夫一双手捏了又攥,攥了又捏的,林白青遂说:“你先坐下嘛,坐下来咱们慢慢说,你和卓言君女士之间应该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吧,原来你不想告诉我我能理解,但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顾培倒是听话,乖乖坐了下来,犹豫片刻,来了句:“我会是个合格的父亲。”

    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未出生的孩子上,立志要当个合格的爸爸。

    瞧瞧,他最怕的老妈来了,他慌张无比,可依然没忘记为父亲的责任。

    但他不能这样紧张的,这样下去,他的心理早晚要出问题。

    林白青噗嗤一笑,柔声说:“没有人天生就是合格的父母,大家都是需要学习的,即使一开始做的不好也没关系,只要犯了错误能改正就好。”

    她只不过说了句特别平常的话,但顾培的喉结猛的抽动了一下:“真的?”

    林白青再一笑,说:“当然啦,人一生就活一辈子,从出生,为人子女,再到结婚,为人父母,谁都是第一次,都会犯错误,这很正常呀。”

    这依然是句非常平常的话,但是猛然之间,自打妻子怀孕以来,就无比焦虑的顾大军医在听了妻子这句话后,竟然就缓缓的松懈下来了。

    他那双秀致的眉,那双带着迷茫的眼睛,他面部的肌肉,在一瞬间变的松驰了,他整个人也于突然间平和了下来。

    当然,他和卓言君之间有些什么过节,现在也确实该告诉林白青了。

    顾培再摩梭了片刻的双手,才又说:“在我小时候,曾经对卓言君女士犯了一个错误,因为那个错误,她惩罚了我很多年……”

    正说着,听到身后哐啷一声响,紧接着响起打火机的声音,顾培旋即停止了说话,回头,就见最后下班的穆成扬甫一出门就点了一支烟。

    看到顾培在,还盯着他的烟在看,穆成扬问:“顾军医也要来一支?”

    向来顾培回家时灵丹堂也下班了,所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穆成扬抽烟。

    他爱人怀孕了,而孕妇是不能闻二手烟的。

    但穆成扬居然当着他爱人的面,公然在抽烟?

    这当然不行,顾培起身就准备去掐烟。

    不过林白青眼疾手快摁住了他的手,摇头示意,让他别说话,也别干涉。

    穆成扬现在是灵丹堂的掌柜,也是接诊病人最多的大夫。

    基本每天都是他下班最晚,嘴里叨着烟,打开水龙头,打上肥皂先洗手,把手洗的干干净净,再猛吸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上一丢,踩熄,他转身出门了。

    目送穆成扬离开,顾培挣开了妻子的手,说:“青青,你现在是个孕妇,小穆当着你的面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更何况这是药堂,要严禁烟火的。”

    林白青望着弯腰佝背的,师哥的背影,笑着说:“他正在经受考验呢,要能经受得住,那烟,我会让他戒掉的,要经受不住,那他可就……”

    顾培想了想,明白了:“是不是跟张柔佳有关?”

    林白青无奈的笑了笑:“可不?”

    抛开卓言君,先说师哥。

    为什么他抽烟林白青不管,小青跟他闹矛盾她也只是看着,当然是有原因的。

    而且那个原因,直接关系着灵丹堂的前途。

    目前,柳连枝的大楼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灵丹牌中成药已经被铺向了全国。

    而今天,省卫生厅给的好消息,林白青可以经国家特批,成立私营医院了。

    售卖中成药,成立私营医院,这是上辈子林白青同样经历过。

    她开设了私立医院,手下管理着几十个中医大夫,拥有四个四合院,每天的营业额是一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恐怖的巨额数目。

    而当时,她的伙伴兼战友是顾卫国,最终,在拥有大笔金钱和各种各样的诱惑后,顾卫国被美色和金钱所腐蚀,做了叛徒。

    灵丹堂,也轰然倒塌了。

    这辈子中成药提前走向了市场,医院也要提前开办。

    而林白青,需要一个特别可靠的,不会被金钱,美色,以及别的各种诱惑腐蚀的人来做跟自己并肩战斗,共同经营药堂。

    目前来说,最佳人选就是穆成扬。

    跟她一样,师哥宅心仁厚,还醉心医术,不贪财,这是个难得的好习惯。

    但于天下间所有的男人,最是难过美人关,所以色,才是对男人最大的考验。

    而穆成扬的前女友张柔佳,眼看着灵丹堂越来越红火,穆成扬在广省中医届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就又动了心思,想跟穆成扬复合了。

    时不时穿件性感裸.露的衣服来灵丹堂转一转,还总邀请穆成扬晚上去她家。

    林白青并不反对师哥和前女友复合,但是,他们现在这种复合跟原来那种谈恋爱,步入结婚式的是不一样的。

    张柔佳的目的也很明确,她需要的不是婚姻,而是穆成扬和他的医术,她想挖走穆成扬,让他帮她开药堂,当掌柜,复制灵丹堂的辉煌。

    而她能给予穆成扬的好处是肉.体关系,而非婚姻。

    毕竟她野心勃勃,并不想嫁一个只有医术,没有钱和野心的男人。

    穆成扬还太年青了,大小火子火气旺,虽然目前还没有被张柔佳腐蚀。

    但最近也被她搞的心烦意乱的,所以他才会抽烟缓解焦虑。

    林白青看在眼里,也任由师哥的思想和灵魂做斗争。

    这一关他要能熬过去,她就会劝小青跟他合好,还会分一半灵丹堂的股份给他,皆是顾明的徒弟,俩人并肩联手,一起把灵丹堂做大做强。

    但他要是熬不过去,把持不住自己上了张柔佳的贼船,那就对不起了,小青和灵丹堂,林白青一样都不会给他的。

    话说,林白青怀上孩子到现在,马上就三个月了,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孕吐过。

    孕吐反应一般会从孕期的第42天开始。

    有些人会很严重,有些人则相对好一点,但在孕期有孕吐才是正常现象。

    林白青每天都给自己号脉,她的孕脉特别好,滑滑的,浮浮的,证明孩子很健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直没有孕吐反应,而刚才,就在穆成扬从她身边经过时,焦油味加上燃烧过的烟草味,让林白青在瞬间从胃到鼻子,再冲到脑门,泛起一股恶心来。

    胃里一股酸水差点喷勃而出,但看到顾培盯着师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林白青就又生生把孕吐给憋了回去。

    接下来,她还得问顾培关于卓言君的事情呢。

    卓言君其人,上辈子林白青既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当然,上辈子的她是个良医,但因为本身的性格原因,她只在做医生,跟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后来灵丹堂倒了,她又去了军医院,依然跟外界没有接触。

    但现在不一样了,就在一年前,她去M国时,曾经借桥本制业所生产的复方养心丸,狠狠敲了桥本制业一笔,借它的金针给小雅治了一回病。

    从那时起,她这个人,和她所代表的中医,就已经走进桥本制业的视野中了。

    正好卓言君嫁的,又是桥本制业的其中一个副会长,他们能不有所行动?

    而且卓言君这趟来的特别奇怪。

    她是顾培的生母,顾培又是海军部队的战略医疗专家,因为顾培不想见她,很早以前就跟海军司令部打过招呼,让帮忙协调,不要给卓言君办签证,让她入境。

    而在通过儿子无法入境的情况下,卓言君运用两岸同胞交流的机会,给自己找了一个同姓的‘侄女’,以探望侄女的身份入境国内了。

    而更加巧合的是,她的‘侄女’卓娅的女儿是个先心病儿童,还恰好是顾培做的手术,要说她此来不抱什么目的,林白青都不信。

    当然,最要紧的是,顾培到底做过什么,才会叫卓言君那么恨他?

    头一回经历孕吐,没想到竟然会那么难受,林白青几番想忍,没忍住,于是先示意顾培去把她放在诊室里的水杯拿来,准备喝口水来压一压。

    也是巧了,顾培才进了诊堂,只听外面一阵车响,林白青就看到有辆军车停到了铁门外,从车上下来的是顾培的司机小马,下了车之后先看灵丹堂院子里,见林白青在,笑着跟她招了招手,又打开了后座的门,紧接着,从车上先下来一双象牙白的皮鞋,然后是烟管式的直桶裤,再紧接着,是中长款的西装。

    而等来人下了车,只一眼,林白青就认出来了,这是顾培的母亲,卓言君。

    她大约有五十来岁,中长款的头发烫的蓬松而起伏,眉眼,鼻梁都跟顾培生得特别象,皮肤也特别白皙,但她大概肝脏和肾脏方面有点问题,身体的造血功能不足,所以肤色的表皮浮着一层蜡黄。

    刚才穆成扬出门的时候把铁门给锁上了,而林白青和顾培,一会儿会从诊堂的大门出去,再把大门一锁,前后院就全都落锁了。

    所以小马先来推门,但一推,就发现铁门是锁着的。

    他笑了笑,指着卓言君说:“嫂子,这位女士说她是咱们顾军医的母亲,下午一直在警卫科做调查,做备案,刚刚做完,领导让我带她来找顾军医。”

    ……

    卓言君虽然不认识林白青,但是曾经在家里见过她的照片。

    而且林白青当时从汉唐医馆勒索金针,就是从她丈夫手里勒索的。

    所以虽然没见过,但她对林白青并不陌生。

    就在下午,顾培甫一见亲妈,二话没说就把对方扔给了警卫科。

    整整一个下午了,卓言君可是ri本桥本制业株式会社副会长的夫人,竟然被几个大陆小警卫盘问了半天,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

    顾培虽然是她生的,也是她所生的孩子中,她最讨厌的一个。

    她来看他,想给予他母爱,在卓言君看来,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可儿子居然不领情不说,还让一帮大陆仔抓着她铐问?

    摇铁门,她问:“你就是林白青?”

    林白青站了起来,问:“你有事?”

    摇了两下门,卓言君眉头紧锁,语带厌恶:“让Pio出来,我要见他。”

    又压抑着愤怒,歇斯底里的说:“他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事情就只会躲,回避,他还是那么的懦弱,软弱,是个懦夫。”

    她这大吼大叫的,把邻居赵静都吵到了,从家里出来,在朝着这边看。

    林白青索性来句:“阿姨,咱这是中医诊所,不是精神病院,你有病就好好说你有什么病,咱帮你看,你要精神分裂,我只能送你上精神病院。”

    关于林白青买复方养心丹,然后打电话讹诈金针的事,在林白青这儿只是小事一桩,但在桥本制业是引起过巨大的轰动的。

    其九十多岁的老会长都曾被吓到差点中了风,还让桥本十一一定要想办法拿下林白青,否则的话,只怕她会成桥本制业发展之路上的绊脚石。

    可在卓言君想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儿,她不过误打误撞而已,能有什么心机,敢跟一个资产上亿美金的大株式会社叫板。

    当然,她并都不怕林白青,因为她还有一重身份,是林白青的婆婆。

    顾培几个哥哥的妻子都是外国女性,因为有独立的事业,又不在一个城市,人家都不怎么尿她,卓言君都快六十岁了,还没摆过婆婆的款。

    但她是在湾岛长大的,天生就会当婆婆。

    此时斜眉一挑,她说:“林白青,我是Pio,也就是顾培的母亲,那我就是你的婆婆,这是你生活的地方,你的家吧,你的婆婆来了,你连门都不开,你就不怕街坊邻居们笑话你不孝?”

    林白青本来以为卓言君既是副会长的夫人,按理应该很有城府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泼妇,而且是那种特别低级,又简单的泼妇。

    笑了一下,她说:“那你可错了,我是这巷子里有名的泼妇,这巷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我打服,骂服了的,随便你怎么闹,你就是躺到地上撒泼打滚也没关系,我脸皮厚,我随便看,我要高兴了,我还乐意唾你两口。”

    卓言君自认是个文雅的,优雅的女性。

    也认为既然林白青是个中医,应该也是个性格比较温和,好拿捏的女孩子。

    谁知道她这一张嘴,竟然满嘴市井俚语,是个活脱脱的泼妇。

    当然,卓言君既然敢来找顾培,还想要求他帮自己办些事情,自然是有备而来的,而她手里所握的把柄,就是曾经顾培对自己的亏欠。

    林白青这个儿媳妇,因为都是华人,她如果善良一点,孝顺一点,听话一点,卓言君还愿意理一理她,但既然她既犟又泼辣的,卓言君也不客气了。

    而且卓言君可是握着顾培的把柄的。

    她挑眉一笑,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Pio在小的时候是个恶魔,甚至害死过人,我想他应该不敢说吧,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对不对?”

    顾培跟卓言君之间必定是发生过什么的。

    而要林白青猜得不错,应该跟茶和糖有关系,因为顾培一喝茶就会机械性的呕吐,吃糖也会。

    那应该是他心底里的一个梦魇。

    如果不是卓言君出现,他不会选择告诉她,但是因为生母的突然出现,他没有办法了,逼不得已了,就在刚才,他匆匆回家,就是想跟她讲这件事情的。

    顾培刚刚上楼去拿杯子,下来以后发现门被妻子从外面锁了,正在摇门。

    林白青喊了声等一下,又回过头来,对趾高气昂的卓言君说:“说吧,他曾经到底办了一件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你那么恨他,我乐于倾听。”

    卓言君也在努力的敛着自己的怒火和伤心,但在提起曾经的往事时,依然无比的崩溃,无比的恨,而看着林白青这个儿媳妇对她那最可恶的儿子居然有种回护心态,她就更恨了。

    唇噙一丝冷笑,她先说:“我劝你永远不要生孩子,尤其是女孩儿,因为Pio害死了我最爱的女儿,我曾经在上帝面前诅咒过他,如果他生了女儿,也要经历像我一样的痛苦。”

    林白青手持肚皮,巧了,她怀孕了,而且她怀的正是个女儿。

    这个世界上既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而基于顾培一直以来身心方面的反映,林白青大概猜到了:“您在跟桥本十一再婚后,还生了个女儿,对吧?”

    卓言君面色煞白,咬着牙齿:“就是他害死的。”

    “他给了那女孩儿一颗糖吃,孩子被噎死了?”林白青再问。

    卓言君愣了一下:“Pio他居然敢,敢跟你讲这件事情?”

    又狞笑了起来,拍着胸脯说:“他就个邪恶的恶魔,天生的坏种,而我,我现在是来宽恕他,原谅他的,但他竟然懦弱到躲了起来,躲起来不见我。”

    林白青可算明白丈夫心头一直以来笼罩的阴影到底是什么了。

    那应该是在顾培五六岁的时候,卓言君和顾克离婚了,而她在跟桥本十一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大概是在顾培去做客,探望小妹妹的时候,给了一颗糖,噎到了孩子,要林白青推断的没错,在妹妹被噎到后,顾培应该还给她灌过茶水,试图要救妹妹。

    但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没经验,所以他最终并没能救得了小妹妹。

    而小妹妹,也被他给害死了。

    所以他才会在闻到茶时呕吐,在吃糖果时扼制不住的呕吐,抽搐。

    而作为母亲的卓言君呢,她恨毒了顾培,于是,就会在其后的每一个圣诞节都当着顾培的面毁掉他所有的玩具,还曾差点用一双溜冰鞋把顾培的腰给砍断。

    抛出让自己那么难过的过往,而且卓言君是来宽恕儿子的,可儿子躲起来了,不见她,这让卓言君特别生气,再摇铁门,她说:“去,让Pio出来见我,告诉他,我现在愿意宽恕他,这也是他唯一能得到我宽恕的机会。”

    林白青想了想,双手抱臂,反问:“你作为杀人凶手,竟然想宽恕受害者,你怎么想的?”

    卓言君愣了一下:“什么凶手,Pio才是凶手,他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林白青敲了敲脑瓜子:“您这儿没问题吧,如果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小婴儿,就应该由父母来看护,你作为母亲,没有照料好自己的女儿,以致意外发生,难道你自己不正是凶手?”

    卓言君提高了嗓门:“你在说什么疯话,是他给我女儿喂了糖果,我女儿才噎死的!”

    “可你做为母亲,有没有教育过他,不能给更小的婴儿喂糖果?”林白青理直气壮,反问:“你生了那么多孩子,难道连这点育儿经验都没有?”

    “不,我的女儿就是他害死的。”卓言君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从从容容,格外平和,温声说:“不,是你害死的。”

    又说:“要为人父母并不容易,我们可以犯错误,但不能一错再错,害死女儿也就罢了,你还一直在不停的虐待儿子,你说Pio是恶魔,我怎么觉得你更像个恶魔?”

    当她说完这句,卓言君踉踉跄跄,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好半天,居然愣是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口。

    话说,卓言君这趟气势汹汹而来,是想跟儿子销解长达二十多年的一段害女之仇的。

    当然,因为顾培害死了她和爱人桥本十一之间唯一的女儿,她也整整折磨了顾培十多年,直到他成年。

    但他在来到大陆后,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女人在言谈之间,就把顾培曾经犯下的罪恶全推到她身上了?

    她还说什么,说她更像个恶魔?

    因为信奉上帝,所以恶魔二字于卓言君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和刺激。

    她一下子就失去理智了。

    正好俩人离的又近,她以为林白青也不过个弱女子,伸手就去扯对方的头发。

    但林白青的头发岂是别人能扯的,抬手拂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再反手一绞,林白青就把婆婆给架在铁栅槛上了。

    而另一边,顾培上楼拿个水杯的功夫,就听到卓言君在楼下歇斯底里的吼。

    他下了楼,开后门,发现打不开,于是又从前门转了出来,甫一出来,就见他老妈已经被妻子反手架起来了。

    卓言君又不知道林白青会武,还想挣扎,可她越挣扎儿媳妇的胳膊就勒的越紧。

    一双纤细的手腕就仿佛两根绞索,把卓言君勒的,眼球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

    也是在这一刻,林白青忍了许久的孕吐终于忍不住了。

    哇的一口酸水,正好吐在婆婆卓言君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顾培:青青好猛,我好喜欢!

    第119章 胎梦

    (林白青的胎梦,楚春亭和顾培俩帮她做掉了)

    顾培此刻经历的, 是一件所有男人看到都会崩溃的事。

    因为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妈和他的老婆,打起来了!

    但他非但没有崩溃,更没有生气, 恼怒, 痛苦一类的感觉, 反而无比的轻松。

    他心里一直有个死结, 就是亲手害死了小妹妹那件事。

    当初, 卓言君和顾克离婚后不久, 就嫁给了桥本十一, 俩人生了个女儿。

    顾培和顾克一直相依为命,因为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妈妈,自己没有, 他也想要妈妈, 于是缠着顾克,闹着说他想见妈妈。

    顾克于是帮他联络卓言君, 想让卓言君见见他。

    顾培等啊等,盼啊盼, 终于,在他五岁那年的圣诞节, 卓言君同意了,要接顾培过去过圣诞节。

    然后, 他不但见到了思念已久的妈妈, 还见到了妈妈生的小妹妹。

    桥本家的人自然不喜欢他,但顾培特别喜欢那个只有一岁多, 刚刚会走路的小妹妹, 头一回见妈妈, 母子血缘,他也特别喜欢妈妈,他是想让妈妈开心,妹妹高兴,才给的小妹妹糖果吃,逗她玩,逗她笑的。

    可就那么一颗糖果,呛到妹妹了。

    他看到妹妹在翻白眼,于是跑去找人求助。

    但桥本家本来有很多佣人,在那一刻他却一个都没有找见。

    而他妈卓言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小的顾培楼上楼下四处找人。

    在那个热闹的圣诞节,桥本家每一间房子的门都开着,每一台电视机也都开着,音乐,礼花,苹果派的香气,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一个都没有找到。

    他于是又跑回去救小妹妹,给她喂水,拍背,但妹妹还是没能救过来。

    等到桥本十一和卓言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冷透在顾培怀里的小女儿。

    愤怒的卓言君用她自己送给顾培的圣诞礼物,冰刀,一刀割在顾培的腰上,桥本十一将他举起来,从二楼扔下去。

    要不是佣人们拦着,那天顾培就死在桥本家了。

    他永远记得的,只有自己喂给妹妹的糖果,和茶水的味道。

    ……

    在出了那件事后,桥本十一想要玄铁金针来补偿,但因为金针太过珍贵,顾克依然拒绝了,但是,他把自己毕生的药研成果,全部转让给了桥本十一。

    才算平息了那件事情。

    可那毕竟是一条生命,而且那个女孩儿是桥本十一和卓言君最爱的女儿,尤其卓言君,在生了三个儿子后才有了一个女儿,还是她和她所爱之人的结晶。

    她对女儿的爱,胜过前三个儿子的总合。

    所以其后的每一个圣诞节,顾培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见到妈妈了。

    但讽刺的是,他见到的是拿他当成恶魔,来复仇的妈妈。

    从5岁开始的每一个圣诞节,卓言君都会专门来见顾培一趟,而且会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毁掉他所有心爱的东西,和快乐的。

    对妹妹之死的负罪感,加上卓言君持之以恒的报复,才让小时候的顾培看起来会无比的笨拙,木讷,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

    对妹妹的死,他这辈子都洗不清愧疚,那也终将是他一生背负的罪过。

    他也确实一直对卓言君怀着深深的愧疚。

    不过在此刻,在听到卓言君诅咒他未出生的孩子时,那种愧疚感荡然无存了。

    他是亲手害死了母亲最爱的孩子,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婴儿,小Baby。

    他也乐于接受母亲的诅咒,但她的诅咒不会生效的。

    因为顾培已经害死过一个女孩儿了,而当再有一个小婴儿出现在他生命中时,他是绝对不会让包括上帝,魔鬼在内的一切,带走那个孩子的。

    而当想通这一切,顾培心理的阴影,也就在倾刻间荡然无存了。

    ……

    林白青已经呕逆了一下午了,胃里满满的全是沉淀过的,泛着酸的胃液,黏黏糊糊,腻腻哒哒,而且位置特别巧,一口喷出来,全顺着脖子灌进了婆婆卓言君的后背,一股热流,顺着卓言君的后背流了下去。

    顾培的洁癖就来自于卓言君的遗传,再加上林白青刚才还把女儿的死推到了她身上,让她大受刺激,卓言君顿时就失控了,伸长脖子尖叫了起来。

    林白青也天旋地转的难受,松开婆婆,扶着铁栅槛吐了起来。

    卓言君不停的尖叫着Help me,正好看到赵静和杜大妈婆媳在看热闹,扑了过去,连哭带嚷嚷:“林白青是我的儿媳妇,可是她打我,她打我!”

    灵丹堂有热闹,向来少不了赵静婆媳的围观。

    而且她俩一看就能认出来,这女人是顾培的妈。

    她的面相跟顾培太像了,肤色,五官,都可谓一模一样。

    刚才俩婆媳听了半天八卦,没搞懂咋回事儿。

    但本着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还是来和稀泥了,俩人一边一扶,杜大妈先说林白青:“小林大夫,这是你婆婆呀,你向来是个懂事孩子,怎么跟她动手呢?”

    赵静则说:“我帮你把人扶回家吧,有啥回家好好商量好好谈,慢慢说。”又小声劝说:“小林,这是你婆婆,你这样不讲礼貌,顾军医要生气的。”

    但立刻,俩人就傻了眼了。

    因为她们看到顾培非但没生气,而且上前就帮林白青拍背顺气,一边还掏了手绢出来,在替她擦吐脏了的嘴巴。

    至于他妈,他看都没看一眼。

    杜大妈还没见过如此的不孝子,大受震撼,试着说:“顾军医,要不先看看你母亲吧,她好像也很不舒服。”

    赵静比较了解顾培的脾气,试着说:“要不我先把顾妈妈扶回你家去?”

    她俩也是为了卓言君好,看她难受,想让她赶紧回家换件衣服。

    但她们才要扶人,卓言君立刻尖叫说:“我不要进这条肮脏的巷子。”

    她可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夫人,来,是为了宽恕一个罪人。

    而这条肮脏的,狭长的巷子,谁知道里面的屋子是什么样,卓言君才不去。

    手指顾培,她依然是高傲又怜悯的姿态,她说:“Pio,我可以再宽恕你一天,最晚明天,去东海饭店见我,否则……”

    林白青总算吐完了,把丈夫揽到身后,反问:“要是他不呢?”

    卓言君因为背上的肮脏而艰难的僵直着身体,冷冷一笑,指着灵丹堂说:“来自上帝的惩罚,将会降临在你和你的药堂上,届时这座药堂将会轰然倒塌,林白青,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杜大妈听了一头雾水,小声问林白青:“你这婆婆怕不是信□□的,咋动不动就上帝啊惩罚的,那东西可信不得,劝劝吧,让别信了。”

    赵静也说:“小林,你这婆婆有病吧?”

    林白青噗嗤一笑:“可不,她确实有病,精神病!”

    “哎哟,那你可得好好帮忙看看。”杜大妈说完,一闻:“哎呀,饭糊了。”

    赵静看眼婆婆:“糟了,您刚才出门没关火吧。”

    “你比我出的晚,你为啥不关火?”杜大妈也是反问。

    这俩婆媳对视一眼,不看热闹了,跑去照料饭了。

    卓言君浑身粘腻,颤抖着,手指着顾培尖叫:“快点,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曾经的顾培是,不论母亲怎么吼,骂,掐,打,但凡她有所吩咐,不论是什么事,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犹豫,可今天,他先是一言不发让警卫科逮人,就此刻,卓言君浑身湿透了,只是想让他送送自己。

    但他没有,他看了眼扶着铁栅槛的妻子,说:“对不起,卓言君女士,我爱人身体不舒服,我要带她回家,您自己打车吧。”

    卓言君目瞪口呆:“Pio,妈妈只是想你送送妈妈,你是我的罪人,你怎么能不听我的话!”

    但是,她的罪孽,孽障,他还真就不听话,也不理她。

    “对不起,自己打车吧。”顾培说着,扶起林白青,还真就转身走了。

    卓言君又气又愤怒,可浑身太脏,又实在难受,踉踉跄跄到了巷口,想要招一辆车,但如今才是1993年,小量的出租车才被投放向市场,很难打得到,街上跑的最多的,就是那种满是皮革味,又臭又腥的小黄面的。

    卓言君有洁癖,她特别讨厌各种气味,以及肮脏,好容易招到一辆黄面的,坐上去差点被熏吐不说,司机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居然也来了句:“大姐,您怕是从鱼塘里钻出来的吧,这么臭,这么腥。”

    那么低贱的一个黑车司机居然也嫌弃她?

    卓言君给气的咬牙,颤抖。

    回望一眼矗立在夕阳下的灵丹堂,她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灵丹堂,它比不上同仁堂,也比不上九芝堂,只是个小小的中医堂。

    可是它又跟卓言君的人生息息相关。

    曾经,她的前夫顾克一生最牵挂的就是灵丹堂。

    而现在,她的再婚丈夫桥本十一心头最大的隐患,依然是灵丹堂。

    而桥本制业的会长,桥本太郎每天都在说的,也是灵丹堂。

    而用桥本太郎的话说,谁能拿下灵丹堂,谁就是桥本制业株式会社下一任的会长!

    一拳捶在膝盖上,卓言君就想不通了,自己这辈子,怎么就逃不开灵丹堂三个字呢。

    ……

    说回顾培和林白青。

    走在巷子里,男人既兴奋又忐忑:“孕吐很难受吧?”

    女人皱眉,捧心点头:“嗯。”

    身在诊所,林白青经常见孕妇,还给她们开缓解孕吐的方子。

    但这是她头一回经历,堵心,难受,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是不是想吃点酸酸的东西?”男人又问。

    林白青并不想吃酸的,反而想吃点苦苦的东西,闻了闻自家的院墙,却蓦的胃口大开,而且那种恶心,堵心的感觉也一扫而空。

    她说:“也不知道小青做了啥,闻着很好吃的样子。”

    据说孕妇在妊娠反应时,会更喜欢吃自己从小吃惯的味道。

    也是幸好,这段时间小青和穆成扬闹掰了,不经常出去玩儿了,于是天天在家给姐姐做饭,恰恰她做的饭,就是林白青最喜欢的。

    虽然觉得自己这样想不对,但顾培内心暗暗的,还是希望小青能跟穆成扬分手,冷战的时间再长一点。

    不过俩人乍一进门,就大觉不妙。

    因为今天小青居然换了身衣服,还化了个妆,看着像是要出门。

    不过还好,她说:“姐,饭已经做好了,就在锅里头,我已经吃过了,我得出去一趟,大概十点半吧,我就回来了。”

    林白青一看也觉得不妙:“小青,你该不会又约了穆师哥要去看录像吧?”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子,为了帮姐姐还顾明的救命之恩,她就会选择去读护校。

    姐姐让她辞职,回来帮忙,她也会立刻放弃工作。

    她上辈子就对穆成扬有很大的好感,只是后来穆成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下落不明了,她呢,也一直没有结过婚,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一个人过着。

    而这辈子,俩人有机会发展感情了,她更是死心塌地的喜欢穆成扬。

    喜欢到没有边界,也没有尊严,所以才会搞的穆成扬对她不上心。

    俩人分开,冷淡了也才两个来月,这丫头这就憋不住了,要去主动求合?

    小青笑着说:“姐你想啥呢,咱对面不是开了个民办夜校嘛,我报了个名,学出纳课程,等学完了我再接着学会计,不然呀,咱的账我就做不过来啦。”

    原来药堂一个月就几千块的小账,随便做做很容易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东海制药每个月会有四万左右的净利润划到账上,诊所因为大夫多,一天的营业额也要上千的,账越来越复杂,小青要不好好学一下,还真记不过来。

    妹妹不是去约会,而是要去学会计,这可是件大好事,林白青也开心。

    当然,还得给妹妹灌点鸡汤:“快去,以后等医院开了,你就是咱的总会计。”

    “为啥我只是总会计呀,姐,我想当总经理行不行?”小青笑问。

    林白青最看好的,可以协助自己事业的人一直是穆成扬。

    小青因为傻了点,而且一直以来没啥事业心,她并没有过多指望过。

    但师哥哪比得上亲妹妹更可靠?

    “行啊,怎么不行。等到把会计学完,再读个工商管理吧,到时候我就让你给咱们当总经理,快去吧。”林白青笑着说。

    小青出门了,又折了回来,说:“对了姐,刚才外婆打来电话,说她的瓷器已经卖掉了,房子的款也回来了,明天就会回来,后天来看咱们。”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林白青说着,却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南支巷毗邻市政府,背靠市委,是东海市的城区正中心。

    而柳连枝目前要建造的,是东海市的最高层,也是地标建筑。

    一栋规划26层,新中式风格的高楼。

    虽然九十年代物价便宜,但一栋高层的造价还是要达到上千万的。

    一般来说,开发商们盖楼盘,都是买了地皮,抵押给银行,从银行套钱出来建楼,等到楼建好了,卖掉几层用来还贷款,剩下的就是自己的。

    但柳连枝不是,她把港城的房子卖了三百万,又把自己最珍贵的两样瓷器挂到了苏富比拍卖行,挂了八百万,要抵出钱来,做楼盘的造价。

    而那两样元代青花瓷,恰就是原来马保忠为了拿走,不惜给沈庆霞下毒的两样瓷器,到了将来,在拍卖市场上,它是能拍上亿的。

    所以现在出手并非好时机。

    楚春亭在听说柳连枝准备拍卖两件元瓷后,气的连声大骂她蠢,还主动请缨,要帮她运作贷款,等到大楼建造好,销售一部分,就可以把贷款还上。

    但柳连枝的想法跟楚春亭不一样。

    她不喜欢欠银行的债务,也不打算卖大楼,而是想完完整整的拥有它,所以她拒绝了楚春亭帮忙贷款的提议,一意孤行,要卖瓷器。

    既外婆已经把瓷器卖掉,明天就要回来了,那等吃完饭,林白青再给楚春亭打个电话,喊他们一起聚聚就可以了。

    小青已经把饭摆在桌子上了,林白青刚才就闻着苦苦的,特别开胃,此时揭开汤盅一看,哇的一声,心说还是小青了解她。

    是排骨苦瓜汤,里面还加了花生米。

    她另煮了煲仔饭,但太油腻了,林白青没胃口,反而是一盅清清淡淡,略苦,又回甘的苦瓜汤,一口下去,胸间的闷气和腻气在一瞬间就全解了。

    话说,卓言君来了,而她丈夫,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虽然林白青还不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的,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跟灵丹堂有关。

    林白青还得跟顾培聊一聊,看看她到底是为了啥事才来的。

    一口气喝掉了半碗汤,她终于缓过来了,正准备要问,却听电话响了起来。

    电话就在梳妆台上,离林白青更近,但顾培抢着接了起来,并把电话抱过来,递给了妻子。

    “喂,青青吗?”是楚春亭。

    林白青问:“您老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楚春亭一声冷哼:“好什么好,眼看着你外婆在犯傻,我还说不得她,我的心情能好吗?”

    以为林白青还不知道,又说:“她把两件元瓷放到苏富比拍卖行,卖了八百万,可那两件瓷器只要再存三年,就能卖两千万,你说她傻不傻。”

    要说柳连枝傻吧,林白青觉得她并不。

    她是天生有傲骨的人,不喜欢欠人钱,也不喜欢欠银行的。

    她把瓷器卖出去,盖成大楼,到了将来价值也会上亿的,并不会损失什么。

    楚春亭之所以生气,看不惯,是因为他太精明,太精于算计了。

    他追求的是不择手段,利用人脉和关系,赚的更多。

    而柳连枝作为一个清高的知识分子,只想清清白白,赚自己该赚的钱。

    所以俩人虽然去年就合好了,但总因为价值观不同而闹矛盾,一个瞧一个不顺眼。

    最近因为卖瓷器的事,俩人的矛盾就累积到了一个高点。

    估计得林白青告诉他们自己怀孕的消息,才能转移矛盾,否则俩人互不相干的人,一个就该要把另一个给活活气死了。

    “后天过来吃饭吧,到时候我外婆也会来,但您可不能再谈您那些老古董的生意经,要不然您就别来了。”林白青说。

    楚春亭马上就要去趟首都,因为涉及一场大型的展览,一呆就要呆半年。

    也想走之前吃一顿孙女做的饭,听她主动喊自己过来吃饭,心里当然高兴。

    而且他已经很久没见柳连枝了,虽然总是看不惯对方清高到犯蠢式的做法而生气,但很想见一见那位心气儿高,为人傲气,高高在上的柳教授的。

    虽然明知道对方见了自己只会翻白眼,但楚春亭就喜欢看柳连枝讨厌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话说,说起柳连枝,楚春亭又想到一件事:“青青,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这老爷子可真是,原来还好,打电话虽然喜欢说点有的没的,但不会太唠叨,现在居然连自己的梦都要跟她唠叨。

    林白青晚上还要总结病历,复药方,这会儿胃口开了,见小青蒸的煲仔饭粒粒分明,锅巴焦黄,正准备好好吃上一碗,就准备要挂电话了,但楚春亭抢着说:“昨晚我梦见我夜闯龙宫,抢了东海龙王寝宫里的夜明珠,我揣着夜明珠想要送给你的,结果半路摔了一跤,夜明珠被柳连枝抢走了,然后,她就把我抢来的夜明珠送给你了,你说气不气人?”

    林白青愣了一下,才说:“明天过来我给您捉个脉吧。”

    “我好好儿的,你为什么要给我捉脉?”楚春亭一愣。

    林白青说:“您大概有点帕金森的前兆,您懂吧,就是咱们俗称的老糊涂了,没过没关系,咱们中医在治疗老年痴呆方面还挺有些办法的。”

    楚春亭生气了:“我是真的梦见了,不是老糊涂了,我真的梦见柳连枝抢我东西了!”

    “好好,您没有老糊涂,我也就随便捉个脉,有时间多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吧,运动对缓解老年痴呆有好处。”林白青说着,又敷衍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楚春亭是真郁闷。

    人老来虽然容易做梦,但醒来后就不大能记得真切了。

    可他昨晚做了个特别清晰的梦,真的梦见自己偷了龙宫里的夜明珠,他甚至清晰的记得夜明珠的材质是金刚石,质地浸透温润,在夜明珠的两点和十二点方面各有一道裂纹,可于无光的黑暗中发出莹莹绿光,他甚至清晰记得夜明珠的手感和重量,记得被柳连枝抢了东西后的心痛和愤怒。

    怎么在孙女听来,他就成帕金森,老糊涂,老年痴呆了?

    老爷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又因为梦里被柳连枝抢了东西而心情不好,再被孙女说成老糊涂,心情愈发不美丽了。

    偏偏这时石大妈又来告诉他一件事情,他的大侄子楚三合因为胰腺癌恶化,在省医开刀无效后,去世了。

    虽然那个大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死亡总是叫人唏嘘的。

    这下,老爷子的心情就更不美丽了。

    还也想好了,等到再见柳连枝,他要好好惹她生个气!

    且不说他。

    盛了一碗带着锅巴的煲仔饭,连腊肠带腊肉,送一勺米饭在嘴里,格外满足。

    但她蓦的抬头,就发现顾培不但没有吃饭,而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嗅了嗅之后,还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呕了一下,把它吞了下去。

    原来,虽然林白青不介意顾培的种种怪异,但也总于心里腹诽,觉得他太过脆弱,茶不敢喝,糖不敢吃,老妈一来就吓的魂飞魄散,只敢往老婆身后躲。

    今天可算了解原因了,心里也不免有些惭愧。

    试问,一个在两岁时,就因为父母吵架而被关在厕所里喝马桶水,吃牙膏的孩子,一个在五岁时终于见到妈妈,却因为害死了自己的妹妹,而差点被母亲打死,又一路折磨到成年的男孩子,顾培能没有被击垮,还能成长成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也可谓是奇迹了。

    话说,关于卓言君到底所为何来,林白青还得问顾培,可又怕一问吧,又是在揭他的疮疤,会让他重新陷入痛苦,这不,正愁着呢,就听顾培忽而问她:“你是不是想知道,卓言君女士是为什么而来的?”

    煲仔饭还剩下点锅底儿了,林白青全把它盛到了碗里,柔声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明天上东海饭店,自己帮你问她去。”

    就不问顾培了吧,明天上东海饭店,以她的身手,随便两拳头,卓言君该招不招的,全得招掉。

    当然,这时的林白青以为顾培依然是在害怕,惧怕母亲的。

    也以为当他看到卓言君,大脑就死机了,就无法思考了。

    但其实一个能扛得住亲生母亲十多年,身心双重凌虐,还能读书考研,参加工作的男人,其脑子自然是够用的,更何况他还是一名脑外和心外同样擅长的,心细如尘的手术刀。

    顾培顿了片刻,问林白青:“你还记得许娇吗?”

    林白青当然记得,就是那个外/阴被家人感染了脚气的小女孩儿,她妈妈就是跟卓言君一个姓的卓娅,也是卓言君为了回国,给自己认的’侄女’.

    顾培又说:“在上军医院之前,小许娇是在友谊医院做治疗的,你应该也了解友谊医院吧,它是由花国和ri本政府合作开办的。”

    友谊医院,这个林白青不但知道,而且特别了解。

    因为它另有个名字,虽然现在不知名,但将来会特别出名。

    它叫花ri友好医院。

    而它,是在1984年,花国和ri本建交后,为了引进ri本的医疗科技而开设的一家合资医院。

    因为是合资医院,它的收费特别高,它的心外和脑外的水平,也是全国最好的,这年头人们崇拜ri货,也更加信任ri系医院,所以每天从全国各地,有不计其数的人揣着或者贷款,或者卖房卖家底的钱,上友谊医院治病。

    听顾培这样说,林白青已经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了。

    但小许娇是顾培的病人,病也是他治的,具体啥情况,也只有他自己更清楚。

    顾培也正在尝试着捋整件事情。

    他已经吃完饭了,转身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医疗杂志来,翻到一页,递给了林白青,这才又说:“你看,根据杂志上的新闻报道,桥本制业跟花ri友好医院之间,有关于幼儿先心病方面的药品临床实验合作。要我猜得没错,许娇就是其中一个实验对象,而现在,在她痊愈后,桥本制业想把她作为一例成功的样本来展示,卓言君此来,应该就是准备说服我,让我同意把许娇作为桥本制业的成功样本的。”

    顾培给林白青的,是一份《柳叶刀》杂志,而文章所介绍的,是桥本制业所研发的,一种专门针对先心病的中成药,看成份,应该就是改良后的,儿童版复方养心丹。

    而复方养心丹,就是当初林白青带着楚春亭赴M国时,大闹汉唐医馆的那味药,那味药虽然有疗效,但在君臣佐使的配比上出了问题,是款问题药。

    看完这篇报道,再结合卓言君的身份,林白青也终于明白她来的目的了。

    如果不是医疗专业人士,是看不出其中的曲折的,因为事情格外复杂。

    简短来说就是,桥本制业跟花ri友好医院一直在进行一款儿童用的,先心病方面的药物实验,小许娇也吃过那款药,而现在,小许娇经由顾培治疗,先心病已经完全痊愈了。

    这当然是顾培的功劳,也是军医院的医疗成果。

    给婴幼儿动手术风险特别大的,顾培给小许娇动手术,一台手术整整做了四个小时。

    而在孩子痊愈后,桥本十一想把疗效归于桥本制业的药品,并希望顾培能出面做证,以此来佐证其药品的质量,以达到,让其的药品能够通过临床检测,上市销售的目的。

    当然,一味药品要想上市,一例临床案例肯定不够。

    不过卓言君既是顾培的母亲,她就可以要求顾培多做婴幼儿手术,给桥本制业增加临床治愈案例,而军医院马上就要跟CIBA合作了,它的信誉度也将升到国际级别。

    届时,桥本制业只需要伸手一拿军医院的医疗数据,就可以为其药品申请国际专利了。

    所以说复杂也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卓言君是来为桥本十一跑腿的。

    她不但要用顾培,而且还天真到,想让部队医疗都成为桥本制业的实验数据库。

    那当然是痴人做梦。

    虽说改革开放以来,因为有一大批亲ri分子的意愿高涨,也为了经济利益,国家跟ri本建交,并在各个行业建立了交易和往来。

    但因为曾经的被侵略历史,部队,军事方面有一条政策红线,就是绝对不能跟ri系企业,ri本资产合作。

    就不说顾培了,别的部队领导也不敢跟ri企合作的。

    因为一旦合作了,一旦被查出来,那是要被撤职,并起诉上军事法庭的。

    试问,部队的哪个领导敢那么做。

    既知道卓言君的来意了,也不用顾培出面,明天林白青抽个时间上趟东海宾馆,开门见山唬她一顿,把她赶走就好了。

    但想想也是唏嘘。

    因为那个死了的小女孩,顾克把一生所研发的医疗成果全部拱手赠予了桥本十一。

    唯独坚持了一点,留下了本该属于灵丹堂的金针。

    那也是顾克在面对桥本十一时,基于一个花国人的觉悟,唯一的坚持。

    可要不是楚青集半途使坏,把金针偷来,玄铁金针最终也会落到ri本人手里的。

    而现在,桥本十一已经得到那么多了,但他还不死心,居然还打起了顾培的主意。

    还妄图达过顾培,让ri系药企渗透到花国的军方,部队。

    他可真是继承了ri系企业一贯的风格,要把无耻达到极致了。

    ……

    话说,自打怀孕以来,林白青突然间就变的嗜吃嗜睡了,吃的饱饱的,她也不想动,撑着困意打了一个小时的坐,才复了几张今天开的诊单就困的不行了。

    随随便便冲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

    伸手摸摸肚皮,依然瘪瘪的,也还感觉不到胎动。

    她自己给自己捉了脉的,能捉得出来,应该是个女孩儿。

    但一个女人要当母亲了,虽然明知道过几个月就可以跟孩子见面,但是就在孩子在腹中时,母亲对她的好奇心是无法遏制的。

    她的皮肤会白吗,会像小青期待的那样,有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吗,会是什么样的性格,温柔,还是急躁,是天生就聪明,或者是个小笨蛋?

    而要想判断孩子的性格,就得从胎梦来断。

    当女人怀孕,会做各种胎梦,有些人会梦见肥硕的南瓜,有些人会梦见一片花海,还有些人会梦见各种动物,它就直接关系着孩子的性格。

    可直到现在,三个月了,林白青还没有做过胎梦。

    她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期待入睡,期望能做个胎梦,看自己会梦到什么。

    但奇怪的是自怀孕以来,林白青每每晚上都会是香沉一觉,就不说胎梦了,连个能记得住的梦都没做过。

    这不,躺下之后她正沉沉睡着,突然,胳膊被人紧紧攥住,捏的生疼。

    感觉到是顾培的手正在抓自己,林白青挣扎着坐起来,开了灯,就见眉头紧簇,满头是汗,呼吸也格外的急促。

    这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将丈夫搂到怀里,林白青轻拍他的脸,唤:“顾培同志,顾培同志!”

    拍了好半天,顾培猛的睁开眼睛,直勾勾望着林白青:“我看到她了。”

    “看到卓言君吗?”林白青团上丈夫的肩膀轻轻拍着,温声说:“不用怕的,明天我就把她赶走,你就再也不用怕她了。”

    “不是,是妹妹,我看到妹妹了。”顾培梦还未醒,伸出手来,颤声说:“她送了我一颗珠子。”

    林白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手中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见手中是空的,顾培也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做梦了。

    再看身躯娇小的妻子费力的抱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他再傻再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挣开妻子坐起来,他说:“吓坏你了吧?”又问:“饿不饿,要是饿了,我去给你做蛋炒饭。”

    他唯一会做的中餐就是蛋炒饭,但能做的出神入化,味儿贼香。

    林白青并不饿,而且对顾培的梦特别感兴趣:“你梦到你妹妹给了你一颗珠子?”

    又问:“什么样的珠子?”

    一颗什么样的珠子呢?

    顾培虽然人醒了,但梦清晰可见。

    他梦到那个被他害死的妹妹活过来了,她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手里攥了好大一颗,绿莹莹的大珠子,笑声跟银锥似的,把大珠子递到了他的手上,而等顾培想要抱起妹妹,想要把她抱到妈妈面前,让妈妈知道她还活着时,妹妹却转身跑了,顾培一路追,却再也没有追到他。

    仔细回想梦里那颗珠子,顾培说:“应该是一颗夜明珠,一颗好大的夜明珠。”

    结合晚饭时楚春亭气啾啾的,那个关于柳连枝抢了他珠子的梦,林白青明白了,那是胎梦。

    她的胎梦不是自己做,而是楚春亭和顾培俩帮她做掉了。

    胎梦是一颗夜明珠。

    那她的小宝贝儿,会长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柳连枝抢走了我的夜明珠,气,好气!

    PS:关于胎梦,正常情况下是妈妈做,但也有些时候,会是亲属来做胎梦喔。

    第120章 观音玉坠

    (她浑身的最后一缕遮羞布,被林白青给扒光了)

    顾培还不懂什么叫胎梦, 但听林白青科普了一下,再回想那颗在梦里有重量,甚至有触感的,发着幽光的珠子, 一下就明白什么叫个胎梦了。

    他手轻轻抚上妻子的肚皮, 而就在那一刻, 小宝贝儿的力量终于能踹动妈妈的肚皮了, 一下弹跳, deng儿的一下。

    顾培给吓的差点跳起来:“她动了, 她刚才踹我手了。”

    林白青也感觉到胎动了, 特别神奇的,小宝贝儿踢了一下她的肚皮。

    而据此,顾培对自己家的小崽崽也有了个清晰的印象:一颗好大的夜明珠。

    想想梦里那颗质地润泽, 饱满, 圆润的珠子,顾培激动的不行, 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青青,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

    林白青愣了一下:“还没出生呢, 哪来的名字?”

    顾培也是一愣,说:“你原来说过的, 她会有一个比南星更好听的名字。”

    林白青这才想起来,上回为了哄顾培高兴, 她随口承诺, 说要给孩子起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但她其实话一说完, 她就把事儿抛诸脑后了。

    而且她觉得自己很可能再起不出比南星更好听的名字来了。

    不过为了哄丈夫高兴, 她说:“我心里有几个特别好听的名字, 等孩子出生了我把它列出来,咱们慢慢选吧。”

    顾培信以为真,从此就期待上了,一个比‘顾南星’更好听的名字了。

    ……

    第二天一大早,顾培刚上班,陆参谋长就在他办公室里等着。

    关于卓言君,如果顾培是个普通人,就只是小事一桩,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部队请来的第一位海归派军医,也是海军作战部队的医疗战略专家。

    涉及到他的海外关系,部队当然要重视。

    目前已知的是,小许娇在花ri友好医院吃了桥本制业生产的药。而卓言君呢,想以亲情为要挟,让顾培站出来证明桥本制业的药对心脏病患儿有效。

    俗称就是,为桥本制业站台。

    陆参谋长听完顾培的汇报,神色大变:“你没答应吧?”

    顾培断然摇头:“当然没有。”

    陆参谋长站了起来,手拍大腿:“这就对了,咱们部队对ri可是一条政策红线,谁沾谁死,你要真敢那么做,就不说我了,司令员也保不了你。”

    顾培也站了起来,敬礼:“请领导放心,我会恪守政策红线的。”

    正好这时高院长从顾培的办公室门口经过,陆参谋长没回礼,而是回头看高院长:“你这兵带的不错,看看咱们这海归派洋军医,这军礼敬的多标准。”

    高院长只是恰好路过,就因为顾培,得了领导一顿夸奖?

    不得不说,手里有顾培这种精兵,胜良将三千呐。

    其实顾培出勤并不好,只要不是跟本职工作相关的会议,他宁可加班也不会出席,医院要求的思想总结也从来不写,态度并不端正。

    不过看在他能力强,还能帮自己争光的份上,高院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再说林白青这边。

    今天周六,她临时收了挂号牌,给自己放了个假,一早就得出去一趟。

    而她出门要找的人,是二师哥陈海亮。

    陈海亮虽然在开火锅店,但他也是个中医,甫一见面,只见小师妹身材比之原来丰盈了一些,眉宇间的汗毛走势都变了,立刻就说:“哟,小师妹怀上了!”

    林白青伸手:“师哥,我的货呢?”

    陈海亮先是一愣:“啥货?”再一想:“你说的是楚青集走私来的药品吧?”

    “嘘,小声点,你不怕被人举报你啊?”林白青忙说。

    陈海亮连忙说:“好好好,我小声一点。”

    又有些困惑不解的说:“你去年让楚青集走私了一大批国内不批准引进的药品进来,我看了一下,全是ri系药企,桥本制业生产的,虽然有些麝香,虎骨,蛇胆一类的珍惜药,但大多数都是普通药品,咱药堂也有,你买它干嘛呀。”

    林白青打量着肥肥胖胖的二师哥,再看看他白围裙下面居然穿的是皮尔.卡丹的裤子,鳄鱼牌的皮鞋,笑着说:“一点小事,你就别打听了,耽误你发财。”

    开饭馆的人嘛,忙,忙的脚不沾地的。

    不关自己发财的事,陈海亮也就不过问了。

    不过药自打来了以后,一直在他的海鲜库房里存着呢,他得亲自指挥着搬出来,再派个小伙子,开上他的车,就帮林白青把药品全搬回灵丹堂了。

    而这些药品,恰是去年林白青从汉唐医馆讹来钱,让楚青集帮忙采购的。

    话说,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林白青猜得到,当桥本十一听说她居然是卓言君的儿媳妇,而他,还可以厚着脸皮自称公公时,肯定就对灵丹堂打上歪主意了。

    毕竟如今的灵丹堂,于桥本制业来说,简直就像一只肥美待宰的羔羊一般。

    首先,它不像同仁堂,九芝堂那么大,国家会盯着,不让外资碰它。

    再者,因为跟东海制药的合作,现在灵丹堂牌中成药已经铺向全国,在全国各大药房,诊所进行销售了,所以,它的销售渠道是通向全国的。

    再加上它又是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字号,官方认可,老百姓也认可。

    而目前,花国的经济政策是要大力引进外资,且支持外资在国内的发展。

    桥本制业只要能入股灵丹堂,占股,或者控股,它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借灵丹堂的渠道,把ri系中成药反销到花国,占领整个花国的市场。

    这将会是桥本十一在通过卓言君搞定顾培后的下一步的战略。

    因为在上辈子,它是通过保济堂开始的,且在全国范围内收购了六家中药堂,建立了六个中成药生产基地,到林白青去世时,已经基本拿下国内市场了。

    作为老牌中医传人,林白青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坐以待毙。

    所以她才会早早的,购买那么多桥本制业的药品。

    这一年多,先是找到了妈妈,再是忙着怀孕,林白青就把药的事给撇下了。

    但现在,既然桥本十一已经派卓言君上门挑衅了。

    林白青也该正式着手,跟ri系中成药企业斗上一斗了。

    这些药得让顾培带到军医院,做整体的药物成份分析和小白鼠实验。

    不过因为是走私药,不能就那么拿进军医院,所以她得先把药带到灵丹堂,再把小青喊到药房,把所有药品的包装全部拆掉,销毁,只留下药品,做好备注,等晚上顾培回来,交给他。

    ……

    话说,卓言君昨天来闹了一场,杜大妈和赵静当然全告诉街坊邻居了。

    小青并不关心分装的药品,姐姐有活儿要她干,她只负责干就完了。

    她好奇的是卓言君,边拆着药盒子,边问林白青:“姐,姐夫他妈到底咋回事儿啊,我听杜大妈说好像是个□□,脑子还有点不正常,是不是?”

    卓言君本身没什么心机,而且人比较敏感,神经质,看起来就疯疯癫癫的。

    所以林白青干脆对街坊邻居说她是个疯子,也免于受人口舌。

    但对妹妹当然不能胡说八道。

    边拆药,林白青遂把卓言君再嫁ri本人,嫁的还是上次来偷药方的,桥本九郎的弟弟,以及顾培和卓言君这间的恩怨仔仔细细的跟小青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才说:“咱们现在撕的这些药品包装全都是桥本制业的,而他们的药品大部分都有质量问题,先让你姐夫做实验吧,到时候咱们再拿出来。”

    小青听了一头雾水,追着问:“拿出来干嘛呀?”

    林白青一笑:“当然是阻止桥本制业申请国际专利,然后咱们自己去申请呀。”

    “等咱们有了国际专利,是不是就可以申请成上市公司,卖股票?”小青问。

    涉及国际专利,目前国内的大部分人都还没那个概念,而且妹妹只有中专文凭,向来也是个傻乎乎的,她居然懂得上市公司,卖股票?

    “可以呀小青,你从哪儿听说的上市公司,卖股票?”林白青笑问。

    小青也是笑,说:“昨天上完出纳课,我旁听了一堂工商管理,听来的。”

    “那赶紧再报个工商管理吧,咱要真能申请到国际专利,就能变成上市公司,卖股票,到时候你就给咱当总经理。”林白青说。

    小青连连点头:“嗯。”又说:“张柔佳就修过工商管理,我也要修一个!”

    俩人正说着话呢,忽而有人推门,推不开,改搡门了。

    林白青收了笑,问:“谁啊?”

    外面传来穆成扬的声音:“你们俩躲起来干嘛呢,开门,让我进来坐会儿。”

    林白青看了眼小青,却问:“师哥,今天没跟柔佳约一约,出去吃个饭啥的?”

    说起张柔佳,穆成扬又是先点一支烟,才说:“师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爷爷特别喜欢张柔佳,变着法子撮合我俩,就不说药堂了,我但凡回到家,她也在我家等着我,我被她闹的够烦的了,好容易休息会,咱能不能别提她了。”

    张柔佳之所以缠着穆成扬,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穆老爷子很支持她。

    一直在有意撮合,不停的给俩人制造机会。

    穆成扬父亲早死,是爷爷抚养大的,比较孝顺,就一直没有跟张柔佳撕破脸。

    但他这种态度,置小青于何地?

    再搡门,见依旧没人开,穆成扬又说:“小青,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开门。”

    小青向来在穆成扬面前是没有任何底线的,但凡他吩咐什么事,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会毫不犹豫,而且今天算是穆成扬主动求合,林白青也想看看,妹妹是不是还会跟原来一样,师哥一招手就屁颠屁颠的。

    遂小声对妹妹说:“让他进来坐坐也行,门你想开就开,没关系的。”

    小青沉默了会儿,却没有去开门,而是说:“师哥,你去别处休息吧,我和我姐忙着呢,没时间陪你聊天儿。”

    大家从小一起玩大的,干活干累了,凑一块儿聊聊天笑一笑,解乏。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但林白青姊妹突然就孤立穆成扬了,总是单独呆一块,他心里也很不舒服的。

    把烟往地上一丢,他故意说:“你俩不理我是吧,我躺院子里睡觉吧,我现在要睡觉,哎哟,风好大,院子里好冷,冷啊!”

    小青一激就上当的,赶到窗户边说:“天这么冷,你在院子里睡觉,也不怕冻感冒呀你。”

    穆成扬也窜到了窗户边,嬉皮赖脸的笑:“我就知道小青最疼我了,快开门,让我进来坐着暖一暖,你要不开门,我就把自己冻死在外面。”

    林白青一看师哥这样儿,明白了,他这是憋不住,要跟小青求合了。

    但他跟张柔佳的事还没处理清楚,就死皮赖脸跟小青求合,他把她妹当啥?

    林白青有点气师哥,又怕妹妹太心软,没底线,被师哥缠一缠就会让步。

    不过还好,小青这回回的很漂亮,她说:“你想冻死自己,我难道还要拦着你不成,随便!”

    穆成扬碰了个软钉子,愣住了:“林小青,林招娣,你……你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狠心啦,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最疼我的呀。”

    林白青凑到窗户边,笑着说:“她不但狠心,她还报了好几个夜大课程,以后说不定就是咱灵丹堂的总经理呢,师哥,我妹忙着呢,你一天就别缠着她了。”

    穆成扬一愣:“小青要当总经理,就她?”

    小青说:“师哥,张柔佳的工商管理也是在夜大自修的,我也可以呀,等我考到证了,我也可以当总经理呀。”

    朝着姐姐吐了吐舌头,她又问:“你是准备跟着她干呢,还是准备跟着我干?”

    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俩姊妹对视一眼,皆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而碰了个软钉子的穆成扬,灰溜溜上楼,回他诊室休息去了。

    ……

    收拾完药品,林白青亲手把所有的包装全部撕碎,倒进医疗垃圾焚化炉,点上火,眼看着它烧的干干净净的,这才关上了炉子。

    她怀孕了,而大哥大和传呼机都有辐射,不能带,又怕万一有急病人找自己,林白青遂专门跟小青说了自己要去趟东海饭店,这才背上包出门,正式去会她的婆婆大人,卓言君了。

    而本来,关于她怀孕的事,林白青是准备明天才告诉爷爷和外婆的。

    按理,楚春亭和柳连枝明天才会知道。

    但今天,陈海亮正好有点事要给楚春亭打个电话,俩人聊完正事,他顺口就说:“等我师妹孩子一出生,楚老您可就是四世同堂了,恭喜恭喜呀!”

    楚春亭一愣:“她怀都没怀上,哪来的四世同堂?”

    陈海亮也是一愣:“我看她月份不小了,还没跟您说?”

    楚春亭都有个把月没见过孙女了,一听她怀孕了竟然不告诉自己,有点生气。

    但气归气,孙女怀孕是大事,他忙又问:“几个月了?”

    陈海亮咂摸了一下:“我没捉脉,光看面相,最少有三个月了。”

    老年人经验多,结合自己做的那个,柳连枝抢了他好大一颗夜明珠的梦,楚春亭恍然大悟,怪不得呢,那是个胎梦。

    而于老人家来说,小辈怀孕,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两个字,安胎!

    颤着手拿出地库的钥匙,老爷子有一样东西,是明代时,皇家御用的安胎之物,当年他爱人姜云婉怀孕,两个孩子都戴过,俩孩子也都生的特别顺利。

    孙女怀孕却不告诉他的事可以过后再发脾气。

    但安胎的东西,得让她赶紧戴起来。

    ……

    且不说楚老爷子忙着找东西,着急麻慌的往灵丹堂赶的事。

    这边林白青已经到东海饭店了。

    顾培也专门抽了时间,在这儿等着她,要一起打发卓言君走。

    在前台,顾培让服务员给卓言君打电话,就说自己已经来了。

    前台给卓言君拔通了电话,跟对面交流了几句,说:“她说她马上下楼。”

    林白青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了。”

    但她并没有在楼下等着,刚才服务员拔电话的时候她已经看到房号了,趁着保安不注意,林白青带上顾培,直接上了楼,按房号,奔卓言君的房间。

    刚上楼,顾培拉住了林白青的手:“尽量劝她走,就不要再动手了。”

    这男人,鉴于昨在妻子的粗鲁表现,以为今天她还要暴揍卓言君一顿呢。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林白青说。

    在她看来,卓言君背后的桥本十一才是真正的老狐狸,至于卓言君,就不说动手了,攻心,她都不是林白青的对手,而今天林白青要做的,恰是攻心。

    到了门外,她敲门:“你好,服务员。”

    卓言君真以为是服务员,正好她也要下楼,刚收拾好自己,一把拉开门,等看到来人是林白青时,旋即反应过来,伸手就推:“出去,出去!”

    林白青非但不走,反而一手攥上卓言君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拎进了屋子。

    这是东海宾馆的贵宾房,电梯楼,一室一厅的陈设,还有抽水马桶,席梦思大床,真皮沙发,也是目前东海市最豪华的套房了。

    一路拧着卓言君,绕过沙发后面的隔断就是床,林白青一甩手,直接把婆婆甩到了席梦思大床上。

    而顾培,则直奔卓言君的行李箱。

    她就带了一只行李箱,衣服带的并不多,里面有半箱子的文件,全是中文的,而且全都是花ri友好医院为抬头,有药物成份分析单,还有药品临床报告单,病理分析单,而且确实有一份特别齐全的,先心病患儿许娇自出生以来的各项身体检测报告,这所有的东西组合起来,就是一份完整的药品实验报告了。

    所以果然,卓言君此来的目的,就是要挟他答合同,为桥本制业站台的。

    “Pio,我是你的母亲,你的妻子又在打我,她又在打我了!”卓言君尖叫着,好容易爬起来,林白青一反手,又把她搡回床上了。

    而顾培,依然冷漠而麻木的看着。

    卓言君再尖叫:“Pio,你这个杀死妹妹的恶魔,今天你还要纵容你的妻子来杀了我,我诅咒你和你的妻子,你们全家,包括你们的坟墓。”

    她这吵法,过会儿警察就该来了。

    顾培有点不安,觉得事情闹的似乎有点大了。

    不过紧接着,林白青一句话就把卓言君给问哑巴了。

    “桥本十一至少有十年没碰过你了吧,你面色蜡黄,证明你肝气郁滞,要我猜的没错,就算没有恶性的,你的ru房里至少有一颗肿瘤,和很多的乳腺节结,都这样儿了,你吵什么吵,闹什么闹。”林白青说。

    卓言君下意识伸手摸ru房,是的,她不但有乳腺纤维瘤,而且节结非常厉害,不过当着儿子的面,她不想被拆穿再婚不幸福的事,所以勾唇冷笑,她说:“林白青,我的婚姻非常幸福,倒是你,当我是什么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

    结果林白青说:“你确实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

    “你胡说八道,你胡扯,我要告你侮辱我!”卓言君尖叫说。

    说一个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这确实是一种非常恶毒的侮辱。

    但林白青并非胡说八道,而是站在中医的立场上来说的。

    她是有证据的。

    她又说:“是人就都会有欲.望,欲.望会表现在性上,也会表现在别的事物上,而大多数女性的欲.望,都不会像男性一样,只集中在性,感官刺激上,女性天生都比较感性,爱好也会更多,可你不是,你的欲.望,只表现在性上,所以你才会肝气郁结,皮肤越来越蜡黄,人越来越瘦,脾气也越来越神经质!”

    卓言君终于找到一只枕头,砸向了顾培:“Pio,我一生的不幸全出自于你,可你只会眼睁睁看着我堕入痛苦的地狱,我唾弃你和你的后代,一生不幸!”

    这种遇事只会怪旁人,思维钻牛角尖,自私又狠毒的女人,一般人还真拿她没办法,不过当然了,林白青可不是一般人。

    今天她不动手,但她说的每一句,都比卓言君说的还要狠,更像刀子!

    “当初你弃顾克而选桥本十一,不就是因为他更年轻吗,现在的桥本十一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年青漂亮的女孩子,他曾经能跟你出轨,现在一样,也会跟别人出轨吧,你曾经贪慕他年轻的身体,他如今难道不贪慕别的女人的?”

    眼睁睁看着卓言君被说的面如灰死,林白青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等她被打击到喘不过气来了,这才又说:“你怪顾培有什么用。当初汉唐医馆刚刚在M国创业时,你利用顾克的人脉,帮了桥本十一不少吧,后来呢,因为你女儿的死,顾克把属于自己的医疗成果全部送给桥本十一了,所以是因为你,桥本制业才在M国发展起来的,而现在,桥本十一背叛你了,你这副会长夫人的身份形同虚设了,你出行时,桥本十一甚至不愿意派个人陪着你了,你还不为自己打算,只想着利用儿子的能力替自己争宠,你蠢不蠢?”

    顾培已经整理好了各种文件,捏在手里,面无表情的望着母亲。

    他跟他爸顾克完全不一样。

    顾克是个很善良的男人,也很爱卓言君。

    因为卓言君年龄小,任性,就一直拿她当成女儿宠着。

    哪怕生气时,他的眼神里都透露着不安和小心翼翼。

    小时候的顾培也是那样,在卓言君面前小心翼翼,颤颤兢兢。

    但现在不是了,他穿着大陆军人的,松绿色的制服,窄腰宽肩,身材挺拔,饱满的眉弓,深遂的眼眶,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露着无情和淡漠。

    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任由妻子扒下他母亲身上残存着的,最后一丝体面!

    然后,就那么坦然的望着,望着他母亲的狼狈和不堪。

    不过如今的卓言君确实已经没有体面,只剩下一地狼籍了。

    身为副会长的夫人,她连个随行的秘书都没有,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她栖栖惶惶的住在酒店里,妄图利用儿子的愧疚之情,让早就已经厌弃了她,甚至十年都不曾碰过她的那个男人回心转意。

    而这一切,要不被戳破,卓言君还可以自欺欺人,但随着被林白青无情戳破,她这趟东海之行,就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了。

    而这一切,全被儿子看到时,卓言君自己都觉得丢脸,难堪了。

    她再忍不住,俯身在床上,凄凉的哭了起来。

    看她哭的那么可怜,顾培不想再看,拿着文件出门,在外面等媳妇儿了。

    林白青直等到卓言君哭完,才又说:“如果我是你,我会尽早返回桥本十一身边,趁着他还没有防备你,收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准备好跟他打离婚官司,争取在离婚的时候争到更多的利益,才不会像你一样……”

    卓言君蓦的抬头,接茬:“像我一样怎么样?”

    林白青捡起地上的枕头,轻轻放到床上,反问:“你不觉得自己就像块抹布吗,被人用完就随意丢弃。”

    又勾起唇角,笑说:“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深爱桥本,爱到离了他就活不了,对吧,所以你把顾克所有的资源全送给了他,而在人家厌弃你之后,还要赔上儿子帮自己争宠,那你就静静等着变抹布吧,你值得的。”

    她虽然没动手,但这一句句,比抽卓言君耳光更叫她难受。

    她欲哭哭不出,欲打吧,又打不过人家。

    眼睁睁的看着儿媳妇羞辱了自己一场,然后扬长而去。

    而她浑身的最后一缕遮羞布,也就那样无情的,被林白青给扒光了。

    当然,自此之后,她一想到林白青就怕的浑身发抖。

    至于再来骚扰顾培,笑话,东海市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敢来第二次了。

    等林白青上车,顾培先贴好内有孕妇的车贴,再替妻子系好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依然是一贯的,车开的慢如蜗牛,不过他整个人明显松驰了不少。

    开着车一路走着,过了好一会儿,忽而说:“青青,谢谢你。”

    林白青噗嗤一笑:“谢我干嘛?”

    顾培想了想,又苦涩一笑,轻声说:“没什么的。”

    桥本十一早晚会像踢垃圾一样,无情的踢开卓言君的,在刚才,林白青劝她回去以后收集有利于自己的证据,在离婚时争取多分财产,是为了她好。

    但卓言君不会听的,她一生贪恋男人的爱和虚名,又喜欢听甜言蜜语,还没有心机,得不到就只会撒泼,哭闹,把怨气发泄到孩子身上,折磨自己的孩子。

    那个母亲,顾培早就看透她了,只愿此生,生死不见吧!

    ……

    再说回灵丹堂。

    此时药堂已经下班了,人也都走完了。

    今年天冷的早,这才入十月,寒风嗖嗖的。

    而楚春亭就站在寒风中,手里攥着一只紫红色的,银镶边的木盒。

    老爷子一直在等孙女,已经站了很久了,也心烦气躁的,遂打开了木盒,取出一只红绒套戴,拉开抽绳,从中捧出一枚观音玉坠来。

    这吊坠足有巴掌大,周身以一块白玉雕刻而成观音,又以黄金为底座,但因为金色太挑,夺目,怕会喧宾夺主,于是匠人又在金色的底坐上镶了一层绯色的碧玺,而观音的莲座,则是把米粒大小的珍珠劈成两半,浮镶而成的。

    羊脂白的观音眉低唇,唇噙笑,三十二相,无一不好,而周边绯色的碧玺仿如一汪透明的水,将观音整体环绕其中,再配上浮雕似的白珠莲座,小儿巴掌大的一块玉饰,不但造价昂贵,且精美无比,就不说其收藏价值了,戴来安胎,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老爷子出门太急穿的少了,此时寒风一吹,瑟瑟发抖,但一想孙女竟然怀孕了,就又乐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不,他正看着玉饰在笑,就听耳旁响起柳连枝的声音来:“这块玉是你爱人姜云婉的吧,我记得我见她过好几次。”

    楚春亭见柳连枝站在自己身边,问:“你刚从港城回来?”

    “刚回来,去看了看楼盘的建造情况,顺道过来看看青青。”柳连枝说着,伸手接过观音坠子,正要说什么,正好这时一辆军车经过,俩老人于是齐齐站到了一边。

    林白青一下车,当然先朝柳连枝跑了过去:“外婆,你可算回来了。”

    见她手里拿了枚特别漂亮的观音坠子,伸手就摸:“外婆,这坠子好漂亮呀。”

    一块羊脂玉,周边镶了碧玺,又是黄金托底,它有一种别的材质模仿不了的质感和美感。

    柳连枝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来,她说:“这个呀,是你奶奶的,你奶奶当年戴过。”

    林白青更好奇了,接了过来:“这竟然是我奶奶戴过的东西?”

    “我记得她怀孕的时候就一直戴着这个,她还说,她还说……”涉及中医的医学知识,因为太生癖,柳连枝一时想不起来了。

    林白青接过话茬说:“怀孕戴玉和翡翠是有好处的,它们可以洛络气血,而气血活,孕妇则不易生痤疮疮斑,也不易生妊娠纹,孕妇想要养颜,就要多戴玉。”

    “对对对,她当是就是这么说的。”柳连枝想起来了。

    古人,尤其是大户人家,妇人怀孕先戴翡翠与玉。它是有科学原理的,宝石可以调节内分泌,促进血液循环,于孕妇来说,是养颜的佳品。

    顾培上前,自以为是的说:“柳教授是知道青青怀孕了,要送她块玉吧?”

    柳连枝愣了一下,回头看楚春亭,想说什么的。

    但这时林白青已经搂上她了:“外婆,您不用总对我那么好的。”

    柳连枝也是刚刚听说外孙女居然怀孕,又兴奋,又不可置信,当场傻掉了。

    而楚春亭,眼睁睁的,就那么看着他的梦应验了。

    明明是他带来的东西,他在寒风中站了三个小时,可现在,东西变成是柳连枝送的了!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你们看我像大冤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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