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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帕金森

    (把我们灵丹堂的金针还回来!)

    “外婆还没吃饭吧, 走,咱们一起上家里吃去。”林白青说。

    知道外孙女怀孕了,按理柳连枝应该跟楚春亭一样高兴才对。

    但并没有,她的眼眶在一瞬间湿了, 她瞧上去竟是想哭的样子。

    竭力的遏制着难过和眼泪, 她柔声说:“我晚上跟住建局的领导有约, 得去吃饭, 就来看你一眼的, 谁知你竟然就……就怀上了, 怀上宝宝了!”

    再叹气:“平房住着环境到底不好, 要不你住我那儿去吧。”

    “我习惯住在这儿,平房接地气,更利于养胎的。”林白青说着, 摩梭玉坠儿, 说:“外婆,这玉我就先收下了, 但您年龄大了,气血更容易郁滞, 等我生了孩子就仍把它还给您,这玉, 您自己戴着比我戴的要好。”

    话说,之所以林白青以为这玉是柳连枝送的, 是因为楚春亭原来敲诈了外婆不少好东西, 直到今年年初才一总儿还给人家,所以她才会误解。

    但柳连枝是君子性格, 并没想夺人所爱, 一听外孙女误解了, 当然要纠正。

    不过她刚想纠正这个问题,这时司机跑了来,说:“柳教授,质监局的领导刚刚去工地了,沈书记喊我,让我喊您过去见个面。”

    建楼,从挖基到打桩,都少不了跟各个局打交道,比如现在,地下室浇铸成形了,就得质监局来验收,合格之后,才能继续往上加盖楼层。

    柳连枝是凭一已之力,不贷款,不欠债,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要建一栋市级,地标性高层建筑的女人。

    仔细端详外孙女,她柔声说:“跟你爷爷聊会儿吧,外婆得赶紧把楼建起来,到时候呀,等你生了孩子,外婆就正式宣告退休,然后帮你看孩子。”

    柳连枝已经73岁了,是该退休了。

    但如果没个小婴儿,以她要强的性格,是退不了休的。

    这倒挺好,等小宝宝出生,就可以顺理成章让外婆退休了。

    林白青乖乖点头:“嗯,好。”

    “那外婆先走了。”柳连枝说完,转身走了两步,竟然直接吸鼻子,捂嘴巴,她竟是边走边哭了起来,哭的格外难过。

    林白青能理解外婆,心里也挺酸楚的。

    但楚春亭理解不了那老太太,而且他虽然对柳教授抱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敬,但只要在孙女面前,就会忍不住想跟老太太争个宠。

    所以他说:“青青你就说说,你怀孕了,大喜事,你外婆竟然在哭,她竟然不高兴。”

    又忍不住撇嘴一笑:“我就不一样了,你怀孕了,爷爷眼看四世同堂,爷爷特别高兴。”

    林白青飞了个白眼,伸手说:“把手给我。”

    楚春亭把手给了孙女,就见孙女捉完脉又来掀他的嘴巴,要看他的牙齿,不乐意了,挣开孙女,他问:“看牲口才看牙齿呢,你看我牙齿干嘛?”

    林白青说:“您最近手是不是老是控制不住发抖,还有,我看您牙龈正在急速退化,对了,您是不是老觉得后背时不时发寒,冒寒气?”

    楚春亭被孙女说中了心思,愣了一下,问:“难道有什么问题?”

    林白青说:“晚上我得给您灸一针,要不然您就要得帕金森了,帕金森知道吗,一种老年病,时间一长您就老糊涂掉了。”

    楚春亭大手一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一生是老狐狸,最精于算计的,会老年痴呆,老爷子向来刚愎,当然不信。

    不过一个人会不会老糊涂,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林白青摇丈夫的胳膊:“这老爷子不听话,明天你带他上军医院检查一下吧,给他做个CT分析一下,我确定他有先兆帕金森。”

    顾培一只大手特别的凉,反握上她的手,目光望着不远处,点了点头:“好。”

    觉得顾培有点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却原来,卓言君不知何时跟了来,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目光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林白青紧攥了攥顾培的手,没理卓言君,而是继续跟楚春亭交涉:“跟我回家,今天灸一针,明天再灸一次就好了,要不然,您想……”

    当着老爷子的面,孙女手一伸,假装打颤:“变成这个样子?”

    楚春亭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病,但最近他确实牙龈后缩,后背发寒,有个孙女是现成的医生,既然随便灸一针就能治病,老爷子何乐而不为?

    不情不愿的,但他也答应了,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林白青依旧冷目盯着不远处的卓言君,示意顾培:“去帮我拿一下银针吧,灸帕金森得用银针,对了,再拿一把艾条,因为我要用火针。”

    本来她以为卓言君不死心,来是还想再闹一场,但是并没有,卓言君一直直勾勾的望着她,但既没有撒泼,也没有过来闹事,就那么一直看着。

    林白青没理她,顾培也没理,从药堂里拿了针和艾条出来,径自就往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顾培想起一件让自己无比激动的事来:“楚老,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一颗夜明珠,青青说那很应该是胎梦。”

    楚春亭蓦然止步:“你确定?”

    顾培伸手形容说:“是一颗特别石质,油润,莹绿色的大珠子。”

    话说,此刻林白青捧着她奶奶的玉,正在脸上摩梭着,而她直到现在,还以为玉是柳连枝送的,楚春亭都没来得及更正这个错误,再一听胎梦都不是他一个人做的,顾培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梦,梦里的珠子都一模一样。

    楚春亭就更生气了。

    不过正所谓喜怒就在一瞬间,说起胎梦明珠,楚春亭又想起件事儿来,他说:“《周公解梦》有云,梦明珠则生男胎,看来咱们青青怀的应该是个男孩子。”

    顾培止步了:“青青以脉像来断,当是个女孩儿。”

    楚春亭可是做过胎梦的,更认胎梦,而且他更想要个男孩,因为只有孙女生了男孩,只有膝下再有一个男孩儿,他才觉得自己能弥补对大儿子的愧疚。

    所以他武断的说:“既胎梦是儿子,他肯定就是个儿子,我也更喜欢儿子。”

    顾培好声好气说:“您老这叫重男轻女,这是不对的,我更希望是个女孩子。”

    楚春亭正愁挑不到事,结合刚才柳连枝听说外孙女怀孕后的态度,再加上顾培又一心要女儿,他就更生气,也更要挑拔离间一下了,他说:“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我家青青是谁,东海有名的女神医,要生孩子了,当外婆的哭哭啼啼,当爹的挑三捡四,你不喜欢男孩儿,那等他出生了,让他姓楚,跟我姓!”

    顾培倒无所谓孩子姓什么,但觉得楚春亭态度不对。

    他也跟老爷子犟上了:“如果是女孩呢,您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这老爷子心眼多,随时在打小算盘的,他说:“《周公解梦》有云,梦明珠,生男胎,且大吉大利,咱赌一把吧,要是儿子就姓楚,要是女儿就随你姓!”

    顾培被他激怒了,很生气,闷闷不乐的说:“我从不赌博。”

    已经到家门口了,楚春亭止步,看林白青:“你呢,要不要跟我赌一吧?”

    又故意激她,说:“看看是你捉脉准,还是咱老祖宗的《周公解梦》更准。”

    林白青捉脉时是个女孩儿,但以她的经验,梦明珠,确实是男胎。

    不过不论捉脉还是胎梦,亦或者现代医学下的B超,其实都不会百分百准确。

    孩子,只有在出生的那一刻判断的性别才是准的。

    而且于林白青来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她只是在完成她的母亲梦而已。

    而楚春亭呢,因为她一直不愿意改姓,老爷子心里憋着火,生孩子嘛,一半一半的机率,他这是谋上孩子的姓,准备让她生的孩子姓楚,所以才要激她。

    林白青懒得跟楚春亭斗这种鬼心眼子,正好这时小青在西屋里招手:“姐,快来,有电话!”又兴奋的说:“快接呀,是咱妈打来的。”

    竟然是妈妈,沈庆仪打电话来了?

    林白青撇下老爷子,快跑两步进屋了。

    话说,今年夏天沈庆仪回来过一趟,但只回来休了个假,不几天就回去了。

    两国之间机票价格高昂,出差还好,私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关于去甲斑蝥素和蒿甲醚的国际专利,当沈庆仪知道它属于自己的祖国后,就一直在盯着。

    这不,已经到十月了,她才筹划着,想要再回来一趟。

    听到女儿的声音,她先问:“青青,顾培在吗?”

    林白青看了眼身后的丈夫,点头说:“在呢。”

    沈庆仪轻轻叹了口气,才说:“他听说了大概会很失望,因为我们在申报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歧视和阻挠,两样药品的专利得到明年3月份才能获批。”

    “3月,您确定?”林白青声音一提。

    沈庆仪叹了口气,说:“相比于CIBA别的专利是晚了点,但妈妈已经尽力了。”

    “不不,一点都不晚,要是没有您……”林白青话到嘴边,又生生住了嘴。

    因为在她没有重生的上辈子,部队的专利特别小组只为蒿甲醚申请了国际专利,而且因为国家没有加入WTO,没有强大的国家支持,那个专利整整折腾了五年,要到1997年才能正式被批准下来。

    而花国所研发的别的药品,要直到两千年以后,才能大规模申请WO专利。

    但这辈子因为有沈庆仪,两项专利提早了三年就获批了。

    花国在国际社会遭受歧视,排挤的大环境也不是妈妈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而花国人,越是走向高层面,就越能体会那种,在国际社会遭人白眼的难受。

    估计妈妈这趟帮助部队专利小组,没少受人白眼。

    林白青本来是想等妈妈回来,给她个惊喜的。

    但想了想,还是选择现在就说:“妈……”她又说:“我怀孕了。”

    楚春亭和顾培也进屋了,顾培还好,楚春亭一脸得意,竖着耳朵在听。

    他心说柳连枝是个怪脾气的老太太,听说外孙女怀孕了会不高兴,沈庆仪可是林白青的妈妈,也是个温柔,明理的女性,她肯定会高兴的。

    这老爷子天生嚣张跋扈,自己开心,就要强迫大家跟他一样开心,所以此时在等沈庆仪的反应,比林白青和顾培,小青几个都紧张,而且更加期待。

    结果沈庆仪又让他失望了,因为电话里先是倒抽一口冷气,过了好半天,沈庆仪直接是惊叫:“什么,你怀孕了,你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不做避孕措施?”

    楚春亭有点呆住,心说自己这儿媳妇怎么这样子?

    他生气了,甚至气到都顾不得儿子已死,儿媳妇是个二十年的寡妇,想要打电话臭骂她一顿了。

    顾培也重新又紧张了起来,毕竟沈庆仪是岳母,她的态度对林白青特别重要。

    电话里的沈庆仪比刚才的柳连枝更加激动:“青青,你还太小了,你的盆骨甚至都没有发育完善,听妈妈的话,现在生孩子并非最好的选择,作为母亲,我建议你……”

    小青刚端了菜进来,也吓了一跳,心说庆仪妈妈怕不是要劝姐姐流产吧。

    楚春亭给吓的,差点没当场中风,厥过去。

    顾培其实很惭愧,因为妻子才23岁,确实还不到生育的最佳年龄。

    而就在仨人以为到手的孩子要飞了时,林白青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沈庆仪!

    她说:“妈,您如果没失忆的话,您就会知道,当初您怀孕时,外婆也跟您说过一样的话,但是您选择了生下我,然后,才有现在的我……”

    回头看着紧张的像只生了气的河豚,双眼怒圆的楚春亭,她又说:“我知道,您生过孩子,知道生孩子的苦,所以不想我也辛苦,外婆也一样,听说我怀孕后一直在默默垂泪,但是她有您,您有我,我也会有我的孩子呀,您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保证孩子会很顺利的出生的。”

    楚春亭给孙女瞪着,受不了她的目光,一脸簌簌又悻悻的,低头看鞋尖了。

    他以为柳连枝不高兴,是因为不喜欢孩子。

    觉得沈庆仪竟然让女儿去打胎,简直不可理喻。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女人,当为人母,当了妈妈,经历过生产,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怀孕,也经历一趟那样的苦难。

    这也是为什么柳连枝会那么难过。

    是因为她怀过孕,生产过,带过孩子,知道那有多么的艰难。

    一代又一代的母亲,因为经历过苦楚而为自己的孩子难过,但一代又一代的女性,又因为母爱,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要重复母亲经历过的痛苦。

    而楚春亭这种大男子主义,不懂吧,还总爱显眼,出风头。

    又叫林白青怎么能喜欢他?

    她倒是想强迫自己喜欢他,但她一看见这楚老头,就忍不住要生气,要发火。

    虽然此刻老头子尴尬的要死,头都不敢抬,但林白青还是瞪了他老半天。

    “把电话给顾培吧,既然你怀孕了,我必须交待他一些事情,他要做不到,我饶不了他的。”沈庆仪说着,直接在电话里抽噎了起来。

    “好,我现在就让他接电话。”林白青说。

    而经沈庆仪这样一搅和,楚春亭就更加不好意思说那块玉的事了。

    但他又是个小心眼,不愿意被柳连枝白白抢了风头,正好林白青说玉和翡翠对孕妇好,回家之后他于库房里转了转,第二天再来时,遂又给林白青带了一块玉包金的冰种佛牌,比昨天的玉坠还大,金光闪闪的,一股土豪王霸之气。

    而不比那块观音坠子是单个儿的,佛牌是一套的,还有一对冰种手镯,加两枚耳环,并一只头钗,既要送人,当然要送全套。

    老爷子很想告诉孙女,那一套原是清代的孝庄文皇后戴过的。

    不过想想孙女的臭脾气,跟他一个德性,一说,只怕她就不要了。

    得,老爷子这辈子所有的委屈全在孙女身上受了,他忍着,憋着,不说。

    但他不说的坏处就是,孙女儿只戴到手上试了试镯子,觉得戴着镯子碍手,转手就送给她妹妹小青,让她戴着玩去了,这就又把吝啬鬼老爷子给气了个吹胡子瞪眼。

    而且是气吧,还得忍着,忍的他满头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都险些要炸成刺猬了。

    当然,他是个小气鬼,有所出,自然有所图谋。

    所以他又重审了一遍孩子姓氏权的问题。

    总之就是,是女孩儿就姓顾,但要是儿子,哼哼,因为顾培表达了他不喜欢,必须姓楚。

    否则,这次老爷子大出血,心都要烂掉的。

    ……

    其实顾培和林白青都不在意孩子的姓氏,相比之下更关心老爷子的身体,他确实有帕金森先兆,正好才刚刚初犯,治起来也容易,就得先帮他把病给治了。

    话说,中医治疗帕金森,原本是银针加艾灸。

    但正所谓集思广益,三人行必有我师。

    中医,也会在现代科学的基础上进行全新的探索,总是会有所精进的。

    第一天林白青在家帮老爷子做了针灸,效果还不错,第二天老爷子干脆早早就到灵丹堂来了,怕劳累了孙女嘛,就让穆成扬给自己做针灸。

    而穆成扬呢,最近一直在钻研电灸,就是在银针上导弱电流来做针灸,这个技术很有意思的,在中医届来说,它是一项结合了科技的,很重要的发明。

    但中医们自来没有啥版权意识。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发明人也没有署名,就只把它登在一份小的不能再小的报纸,《内蒙中医报》上,还是参贩子陆庆坤去内蒙贩参的时候看到,觉得有意思,遂买了来,给了穆老爷子。

    穆老爷子亲自试过,觉得有效果,才推荐给孙子的。

    穆成扬正好准备找个人试一试的,楚春亭又乐于给他作小白兔,俩人遂来了一次治疗,治疗完,林白青再给老爷子把了个脉,就发现电疗确实比火疗更好。

    这也是林白青第一次接触电疗,就像治疗失代偿期肝硬化一样,作为东家,她把它列到了灵丹堂的独家方子上,就打算继续做实验,以备将来申请专利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短暂聚了聚,然后楚春亭就上了首都了,柳连枝则依旧忙着盖她的大楼,而林白青,则难得的,拥有了一段比较休闲的时光。

    话说,现在灵丹堂的名声大了,很多退休老专家抢着要来坐诊,不愁大夫,再加上金针有穆成扬可以使,林白青把手头的病人匀出去,自然也就不忙了。

    反而是小青,因为上了夜大,现在竟然变的比林白青还要忙。

    女孩子嘛,一找到兴趣点,一忙起来,好像就都不把恋爱当回事儿了。

    而在小青忙起来之后,迟迟等不到她低头的穆成扬心里就不舒服了,他其实从一开始抽烟,再到后来动不动就说自己累啊,困啊,病了呀,不舒服呀,全是想引起小青的注意力,但奈何小青听说自己能当总经理后,转移了兴趣点,所以穆成扬嚎了很久了,整天唧唧歪歪的,都没惹来小青的关注。

    一直以来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突然不理他了,穆成扬心里的失落的很,而进了腊月,过了小年,病人也就少了,这天他专门抽了个时间,就准备跟林白青好好谈一谈。

    当然,林白青可是小青的姐姐,他要跟她谈,就不是谈恋爱,而是谈婚事了。

    林白青其实也早就准备好了,要跟穆成扬好好谈一谈。

    好中医难得,像穆成扬这样对金钱没有过分的欲.望,还心有医德的中医更加难得。

    林白青想长久的留下他,当然是准备给他股份,甚至,她想违背师父当时的遗言,把自己的干股分一半出去给师哥,让他以后跟着她一起干。

    不过晚上她跟顾培谈了一下,顾培觉得那样不太妥当,他给了林白青一个新的思路,那就是,从她八成的净利润中,分出20%来,按照目前药堂所有的人,小青,刘大夫,以及实习生,穆成扬等人,分工种,给他们各自一份净利润,这样,既能保证人员不留动,还能保证灵丹堂这个品牌,能紧紧握在林白青的手里。

    共同干事业嘛,当然要认真的,详细的谈一谈。

    她遂把穆成扬带到了一楼,正好刘大夫和小青都在一楼,皆是灵丹堂的老人,大家一起敞开了谈,亲兄弟明算账,她打算还像跟顾家人谈一样,把账算到明处。

    ……

    也是巧了。

    话说,最近林白青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就是眼看私立医院就要开了,病人只会越来越多,而她只有一副金针,远远不够病人用的,她早就想把灵丹堂自己的金针从汉唐医馆拿回来,但她空有野心,却始终没有发的办法。

    就在昨天晚上,她还琢磨了一晚上,在想,该怎么把金针给弄回来呢。

    因为愁,她就摸了摸肚皮,问肚子里的小宝贝儿,自己该怎么办。

    当然,她肚子里的小宝贝目前只会踢脚,听完,咕咚一声,踢了一下妈妈的肚上,就完了。

    不过,也许就像柳堰说的,孩子总是带着一份属于自己的福运的。

    这时的林白青于金针,一筹莫展,今天也只想跟穆成扬先谈一谈长久合作的问题,但她刚把大家全招到一楼,在柜台里坐下,才翻开笔记本准备要聊天,却见已有两个月不曾见过面的卓言君又阴魂不散的来了,而且一来,直接就进了药堂了。

    而今天的她,跟上回来时完全不一样。

    倒不是说外貌,衣着,而是,上回她是一个人来的,但今天不一样,有两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西服的年青人陪着她,走在她身边,而且走的毕恭毕敬的。

    再就是,卓言君脸上的神色,也不再是上回那种委屈和歇斯底里,反而,今天的她容光焕发,整个人也喜滋滋的。

    甫一进门她就在笑:“Hi,青青,好久不见了啦!”

    穆成扬一愣,眼神问林白青:这谁啊,瞧着也五十几岁的人了,说起话来语气咋如此的娇滴滴,还是一副湾岛腔。

    小青正在打算盘复账,抬头一看,正好一个男的回头看她,咧嘴一笑,小青大惊,悄声对刘大夫说:“那是个ri本人!”

    刘大夫小声问:“你咋知道他是ri本人?”

    小青手指牙齿:“你看他那口烂牙,恶不恶心,咱国人可没那种牙齿。”

    刘大夫一看,果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口牙烂的叫人恶心,她撇了一下嘴,呕了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而来,但林白青倒也没有发脾气,只站了起来,于柜台里问卓言君:“您有事?”

    卓言君说:“我好像听人说,你能治疗帕金森。”

    说起帕金森的治疗,穆成明白了,这是个病人家属,他忙说:“阿姨,咱们灵丹堂确实可以治疗帕金森,截止目前,我已经治疗过七八个案例了,有轻度,中度和重度的,都治愈了。”

    卓言君一听,明白了,穆成扬才是能治帕金森的那个,她说:“是酱紫的,我呢,有个伯伯,得了帕金森,并不严重,只是有一点点的啦,嗯……就四,你能帮我帮我伯伯治治病的吧?”

    穆成扬又不认识卓言君,听说是对岸,湾岛人,因为今年正值93共识开展,两岸大交流时期,还觉得挺荣幸的,站了起来,说:“当然可以,非常荣幸。”

    小青认ri本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而且更警惕一点,虽然她不认识卓言君,但她也从柜台里转了出来,说:“阿姨,最好不要是ri本人,您看看墙上,我们有祖训的,灵丹堂从不医ri本人。”

    两个保镖你看我,我看你,反正就是一言不发。

    而卓言君,面对咄陨逼人的小青,憋了半天,来了一句:“真的不是ri本人了啦。”

    话说,原来,听顾培说桥本制业的继承人会娶卓言君个二婚女人时,林白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总觉得卓言君应该是有些手段,才会上位的。

    但打了两次交道后,她终于明白原因了。

    桥本十一之所以会娶卓言君,除了因为他想要顾克的医疗成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卓言君其人,是个蠢吧,还不自知,而且自以为是,自认为很聪明的女人。

    就好比现在,她上回来的那么落魄,林白青冷眼一看,就知道桥本十一对她很不好。

    俩人的婚姻关系应该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但这回她都有保镖了,就证明这趟她回去之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跟桥本十一合好了。

    而要真是她伯伯得的帕金森,她至于大过年的,专门跑一趟?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不是老桥本,要不就是桥本十一自己,得了帕金森了。

    而因为在古代,老头子们老了,手抖不算病,所以中医并没有治疗帕金森的传统方子,就灵丹堂的,也是有段时间顾明自己手抖,发现自己帕金森了,拿自己做样本,专门试出来的方子。

    在加上穆成扬用电灸改良好,才形成了一个更好的方子。

    而目前,它还是属于灵丹堂的独门秘方。

    卓言君自以为自己聪明的很,也知道灵丹堂不治ri本人,专门搞个借口,说是她来自湾岛的伯伯要治病,但其实一眼之间,林白青就把她给看穿了。

    她也懒得跟卓言君绕圈子,就直说了:“是ri本桥本制业株式会社的人吧,得了帕金森,怕时间长了要老年痴呆,想找我们灵丹堂治疗?”

    卓言君也是想不通,自己这个儿媳妇,瞧上去年龄不大,眉似柳叶眼如杏儿,生得既古典吧,又温柔,但怎么就会那么精明,又那么难对付的。

    她变了变脸色,强辞夺理:“真的是人家伯伯啦,是湾岛人。”

    林白青不跟她废话,只说:“我知道你说的病人是ri本人,我也可以治疗……”

    小青脱口而出:“姐……”手指墙上,她摇头:“不能的。”

    刘大夫和穆成扬皆是顾明的徒弟,而这药堂也不全属林白青,顾家人也盯着呢。

    所以他们也同时提醒:“师妹,你可不要犯糊涂。”

    林白青示意师哥师姐稍安勿躁,转而对卓言君说:“跟阿兹海默一样,帕金林也是一种在现代医学上被宣告不可逆,且没有完全治愈的方法的疾病,但我们灵丹堂有办法,也确保能治好,当然,包括ri本人,我也可以治疗。但我要的酬金,就看你们能不能给得起了。”

    其实卓言君说的病人就是桥本十一自己。

    他从去年开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在今年六月间确诊了帕金森,然后中医西医,所有的大夫全求遍了,但皆没有效果。

    而一个野心勃勃,想要当桥本制业会长的男人,得了一种虽然不算严重,但不可逆的老年病,这是很困扰他的,正好上回林白青跟楚春亭聊起帕金森,卓言君听到了,回去之后跟桥本十一聊了一下。

    桥本十一呢,基于对中医的认可,就又把卓言君派来了。

    当然是想找个办法,跟当初的桥本九郎一样,既治病,也把方子搞回去。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专门派了保镖跟着卓言君的。

    而既然一见面儿媳妇就把自己看穿了,卓言君也就不耍她的小聪明了,直问:“你想要什么?”

    穆成扬和刘大夫几个不知道林白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皆摸不着头脑。

    而且她是东家,大家觉得她不应该犯傻,明知故犯,给个ri本人治病。

    听她说起诊金来,几人对视一眼,也好奇了,想知道她到底想要啥诊金。

    说来,卓言君这次来,不算上门闹事,反而,是来送东西的。

    林白青也必须治疗一个ri本人了,而且是非治不可。

    当然,想治,就得先证明自己果然有水平,就要亮出她的手艺来。

    她以手抚穆成扬的背,先说:“卓女士,你先回去问问病人,他是不是到了晚上,不论再热的天气,也总会觉得后背发凉,而且即使在密闭的空间里,也总会觉得后背有人在朝自己吹寒气,他还因此而总是疑神疑鬼,认为有恶祟,或者恶灵缠着自己,然后,才确诊的帕金森。”

    卓言君听她说的如此准确,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中医治病,治的不单单是病,而是一个人的五脏六腑,阴阳调和,要治帕金森,就要先知道它的成因,我知道帕金森的成因,我也知道该怎么才能治它,而且我还会告诉病人治的原理,也就是说,病人如果是个医生,他就能从我这儿学习到治愈帕金森的手段,那个酬金当然也就不可能太低……”

    她轻轻抚上微鼓的肚皮,一笑,说:“把灵丹堂的金针还回来,我就治!”

    第122章 新年礼物

    (中医结合现代科技)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刘大夫和穆成扬腾的站了起来,直勾勾看卓言君。

    仿佛她就是一副行走的金针。

    而关于灵丹堂那副金针,林白青专门提过,说它就在上回来偷白内障方子的, ri本人的手里, 这事大家都知道, 这一听, 合着今儿来的也是一伙人?

    当然了, 既对方手里有金针, 管他是不是ri本人, 就是外星人都要治的。

    卓言君笑了起来,边笑边摆手,就仿佛林白青想要金针是件特别可笑的事。

    笑了半天, 才说:“林白青, 钱可以任你开,但金针你就不要想了。”

    穆成扬摊手, 刘大夫也摇了摇头,心说那可是一副金针, 谁舍得给别人。

    林白青冷冷看着卓言君,直到她笑到没意思, 笑不下去了,才说:“回去告诉你的病人, 不像我们花国人, 喜食熟食,人体内的热量和元气是平衡的, 所以帕金森发病率并不高, 控制起来也容易, 而ri本人,因为喜食生食,大多体寒,帕金森又是个寒湿之病,一旦罹患,发作起来会非常快,要不想变成个傻呆呆的老头子,就赶紧拿着我的金针来,我安排治疗,否则……”

    “否则怎么样?”卓言君漫不经心的反问,笑,也依然没收。

    汉唐制药的那副金针是桥本十一最珍视的东西,他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的。

    而刚才,通过观察,卓言君发现了,不但林白青,穆成扬也能治帕金森,她此刻目光漫不经心的,就扫到了穆成扬身上,并上下打量着他。

    穆成扬秒懂卓言君的意思,连忙摆手说:“阿姨,我是顾明的徒弟,拜师那天就对着祖师爷发过誓的,此生不医ri本人,劝你别打我的主意。”

    “病人可是桥本制业的副会长,只要你能治好,钱随你开。”卓言君柔声说。

    穆成扬扫了眼林白青,说:“真要想让我治,我也只有一个要求,金针。”

    顿了顿,又坦言说:“虽然我能治,但我只知道治的方法,并不知道病的形成原理,如果你的病人想找到病根,想要彻底治愈,永不复发……”

    手指林白青,他笑着说:“目前来说,只有她知道。”

    所以,中医能治帕金森,想知道原理,还得是林白青。

    卓言君的目光回到了林白青身上,眼神里有厌恶,憎恨,但又有些希望,渴望,还有些哀求,像个任性的,要糖的孩子一样,眼巴巴的看着她。

    终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她还是低了头,好声好气的说:“林白青,除了金针,价格好谈,你就当是帮PIo偿还他欠我的债务,帮我一把,ok?”

    林白青懒得跟她纠缠,直接来了句:“有金针我就治病,要没有,恕不接待!”

    要知道,最近桥本十一对卓言君很不错,不但偶尔会在家里过夜,给她的零花钱也比原来多了,还愿意陪坐下来吃顿早饭,聊聊天了。

    卓言君即使再傻,也知道,那不是桥本十一回心转意了,重新爱上她了。

    而是因为顾培在大陆军方的关系,是因为林白青的一手医术。

    桥本十一想利用他们,想借助他们,把‘汉方药’做到花国国内的原因。

    所以,是因为她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出息了,有能力了,桥本十一才又重视她了,如果这时林白青愿意帮她一把,她就能做桥本制业的会长夫人。

    但如果林白青跟她唱反调,那么,桥本十一肯定会跟她离婚,逐她出门的。

    卓言君已经低声下气了,主动来找儿子求合,向儿媳妇服软了。

    但林白青一张嘴,就是要桥本十一最珍贵的东西,这叫她怎么传话?

    她都可以想象到,当自己告诉桥本十一,林白青想要金针时,他的愤怒了。

    可怜巴巴的,她说:“林白青,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冷漠无情如林白青,她站了起来,示意穆成扬:“关门吧,咱们该闭店了。”

    而在她站起来时,卓言君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了,也立刻明白,儿媳妇这是怀孕了,她本来就有些神经质,是个歇斯底里的性格。

    眼见得儿媳妇不愿意帮自己,再想想被小儿子害死的女儿,一下子就彻底爆发了,手指着林白青,她颤声说:“林白青,不要忘了那个诅咒,你……你……”

    看她有些疯颠了,俩保镖也怕闹大,把她架出门,走了。

    正好到下班时间了,林白青也就让穆成扬把店门给关掉了。

    门一关,刘大夫和穆成扬几个全围过来了,七嘴八舌的,既要打听卓言君的来路,还要打听她跟桥本家到底是啥关系。

    而大家最关注的是,就为一个帕金森病人,对方真的愿意以金针作为交换。

    穆成扬先说:“我觉得不可能,就好比保济堂,陆炳坤病了,要咱们能治,你说保济堂会用金针换吗,不可能的呀,老人死了就死了,顶多换个东家呗。”

    刘大夫也说:“那可是金针,谁舍得拿它换个老头子的命,我也觉得不可能。”

    林白青却掏了自己记了几个月的笔记本出来,郑重其事交给师哥,说:“从现在开始学起来吧,马上你就可以有属于自己的金针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会带金针来,只为治疗一个老人的帕金森?”穆成扬反问。

    林白青笑着说:“我确定他们会带着金针来的。”

    要是别人,哪怕现在桥本制业的会长桥本太郎,也没资格以金针换命。

    但桥本十一不一样了。

    首先,他是金针的持有者,金针就是他当初从楚青集手里买走的。

    再,他只是副会长,还不是会长,而以桥本十一的野心,是不会死在副会长的位置上的,所以不管用什代价,但他肯定想要治好自己的病。

    那么,他就必须把金针给拿回来。

    所以从现在开始,师哥必须也把金针学起来,因为那副针以后就归他使了。

    说回正题,今天林白青要跟大家谈的,是关于灵丹堂在改制后的股权问题。

    而这其中主要针对的,就是最近思想一直在滑丝的穆成扬。

    话说,灵丹牌中成药整体铺向市场了,这一年来,净利润从一开始一个月只有几千块,到现在,一月已经有将近两万块的净利润了。

    而等柳连枝把楼盖起来,用利润来做装修,到明年年底医院就可以开张了,而当医院开起来,它的利润和营业额,就不是以万计,而是十万,百万了。

    这个账林白青算过,刘大夫和穆成扬也都算过。

    刘大夫看在眼里,并不眼红,毕竟林白青从七岁到灵丹堂,照料顾明的生活起居,做饭,一直到给他养了老,送了终,如今灵丹堂的发展也不来自药堂本身,是因为林白青的外婆,柳连枝的帮助,那也是小师妹该得的。

    不过穆成扬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大小伙子,有事业心,也跟师妹有竞争意识。

    眼看师妹的事业越来越红火,自己只是个来帮工的,还要白干三年,他心里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正好这时张柔佳又来勾搭,还总说一些只要俩人合伙,就能超过灵丹堂的话。

    这就让穆成扬陷入了一种迷茫之中。

    一边,他想好好行医,做一名良医,但另一边,他也难免会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把穆家的骨科专业好好做一做,像师妹一样,做到既有名,也有利。

    而他痛苦的是,如果想做,就得跟张柔佳合作才能做大,可张柔佳是要借助她干爹的关系和人脉,而她和她干爹间的肮脏关系,又是穆成扬所不齿的。

    因为张柔佳是他的初恋,他心里有些袒护她,关于她认干爹,且跟干爹不清不白的事,穆成扬就一直没跟他爷爷讲过。

    所以在他爷爷心目中,张柔佳不但学历高,还是个军医,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于是就总逼着穆成扬,让他早做准备,早点结婚。

    只要等灵丹堂的三年期满,就跟张柔佳一起,把穆家的中医事业发扬光大。

    穆成扬当然不可能跟张柔佳结婚,而且因为曾经美好的初恋如今变的既庸俗又市侩吧,居然还学会了玩弄人心,而既消沉又沮丧的。

    他之所以颓废,不是因为被张柔佳诱惑了,堕落了。

    而是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大学时代爱了整整四年,就连牵个手都小心翼翼的女孩子,却原来,竟然是只要男人有权力,有利用价值,就唾手可得的。

    他因此而消沉了一段时间,但终于,他在最近想通了。

    关于将来何去何存的事他还没想过,但他看到小青报了夜大,每天晚上乐滋滋的去上学,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再颓废下去了,于是打算把张柔佳的底细跟穆老爷子谈一谈,然后,他就打算正式跟小青求婚,结婚了。

    人活一辈子,穆成扬想来想去,觉得当个大夫治病,再娶个媳妇儿,从此安于天命,也挺好的。

    但林白青翻开笔记本,第一句话就把穆成扬给惊呆了。

    她说:“师哥,师姐,咱们灵丹堂马上就要成立民营医院了,要想注册,就得先确立股权,有20%的净利润是属于顾家的,这个不能动,但是,剩下的80%属于我,而在剩下的80%中,我打算分出一部分来,就管理,财务和医疗方面做一个细分,大体分下来,会有十个分类,每一分类占2%的净利润,毕竟咱们是一家人,我现在来讲一下具体是哪些分工,你们要觉得能兼起来的,那2%的利润,我就直接划归你们了。”

    穆成扬立刻说:“小师妹你可要想清楚,2%在你现在看来没啥,但真等医院开张,营业了,有利润了,它有可能就是一万,十万,乃至一百万。”

    不过刘大夫却举起了手,说:“我是顾明的徒弟,也陪着白青这么长时间了,等医院开张,我占一分子是应该的,就采购吧,可以把它交给我。”

    她又对穆成扬说:“你是不是傻呀,她要分你一万的前提是她自己能赚二十万,而要分你十万,她自己得赚二百万,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了,有钱为啥不赚?”

    林白青笑着说:“师姐说的没错。盘子大了,钱就不是一个人能赚的了的了,医院开起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能盯得了的,咱们大家要一起,齐心协力才能把它干起来。”

    小青也举起了手:“我不但可以做财务,我还能做管理,管人事,姐,这些事情你都可以交给我。”又说:“不用给我分钱,咱是一家人,不算钱的账。”

    林白青笑着说:“傻丫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钱的账,该算必须算。”

    穆成扬算是明白过来了,林白青这是要分初始股权,而一家私营医院,是有可能做上市的,它的初始股权,其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他一下子就着急了:“那我干嘛?”

    小青反问:“师哥,你不是要跟张柔佳一起出去开诊所?”

    穆成扬声音一提:“谁说我要跟她开诊所了,她是说过,但我没答应过呀。”

    小青一笑,坦然迎上穆成扬的目光,说:“她亲口跟我说你答应了她,还说,你俩以后要开一家军准字号诊所,会比灵丹堂更加赚钱。”

    穆成扬愣了一下才说:“她真这么跟你说过?”

    “她确实说过呀,所以我知道你肯定会走,会离开我们的,我怕你万一走了,我姐忙不过来,我才去报的夜大呀。”小青说。

    其实张柔佳不但私底下跟小青说过穆成扬以后会跟她干的话,而且总会在路上堵小青,堵住以后,说一些小青皮肤不好啦,个子太矮啦,再或者就是说一些中专学历没有含金量,不如大专好之类的话。

    小青从小在农村长大,又有一个比自己肤白,漂亮,学历也更高的姐姐,本来从小就自卑,张柔佳再那么一说,一打击,她就更加自卑了。

    不过女孩子嘛,相貌不如人无法改变,但有一样东西是学习,努力就可以达到的,那就是事业,所以小青才会报夜大,上出纳,上会计课。

    别看只是个夜大,但现在的夜大都是大学老师办的,含金量很高的。

    小青学习了一段时间,财务方面明显得心应手了不少。

    工作方面的能力提高了,自信也就回来了。

    穆成扬觉得前段时间自己很痛苦,但他不知道的是,小青同样痛苦。

    不过他选择了喷云吐雾,抽烟,闹小脾气,可小青选择了学习,成就自己。

    而就此刻,他刚刚知道张柔佳居然两面三刀,还刺激过小青,他心里其实愧疚的,但小青呢,本来她该生气的,不过她并没有。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爱他,也对他不感兴趣了。

    她说:“没关系的穆大哥,你想走就走吧,现在想进咱们灵丹堂的医生多着呢,我们不愁医生,别的方面,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忙,帮我姐做好的。”

    穆成扬忍不住掏了一支烟出来,这回小青脾气硬了,她说:“穆大哥,这可是密闭空间,我姐是孕妇,你不能抽烟的,装回去。”

    好嘛,小丫头还长脾气了。

    但这确实是穆成扬不对,诊所内部是不能抽烟的。

    他于是又把烟放回了兜里。

    话说,目前妹妹的态度,也正是林白青想要的。

    医院,采购是个大问题,必须有专业的人来盯,刘大夫为人妥贴,她愿意站出来担负,林白青当然乐意,至于财务管理,人事,小青一个人当然兼不起来,不过到时候可以雇专业的人材,只要整体让小青盯着,不出岔子就可以了。

    而一所医院,医疗专业方面才是重中重,也是占比最多的方面。

    林白青当然希望师哥能肩负起来的一部分。

    不过也没想着就那么轻易的给他。

    他真想要,有一个前提条件是,要不他就踏踏实实追求小青,并让小青愿意接受他,嫁给他。

    要不俩人就断的干干净净,再无往来,以后在工作中,只做同事,不能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牵扯。

    而只有他能做到,并满足这个条件,林白青才会愿意让出属于自己的利润给他。

    得,几个人聊了半晚上,穆成扬本来以为自己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从此就可以跟小青结婚,并踏踏实实过个小日子了的。

    结果万里长征第一步,他要真想跟小青结婚,从现在开始,还得认认真真追一回人家。

    且不说他打算怎么追小青,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已经是1994年,转眼就是春节了。

    而林白青肚子里的小崽崽,也终于长到五个月了。

    目前在国内,医院都只有单纯的二维B超,也只在孕初期,孕妇才照,但是在han国,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发明了一种叫三维彩超的仪器,经由阴.道来做超声检查,据说可以绘制出小婴儿的隆廓和外貌来。

    正好柳连枝跟那家企业有往来,而且军医院要引进新技术,她就促成了一下,赶在过年前让军区和那家企业达成合作协议,并引进了一台三维彩超机。

    等到三维彩超机被引进以后,柳连枝赶忙让孙女去做了个彩超。

    全家人都特别期待,想看一看,三维彩超下,小宝宝长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现在要照一张三维彩超,流程比较慢。

    所以林白青早早就照了,但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彩超结果才出来。

    柳连枝就在医院里等着,小青也好奇,早早跑医院等结果去了。

    而林白青,今天得专门给沈庆仪的脑部做个银针电灸。

    没错,她母亲沈庆仪从M国回来,来看女儿了。

    但沈庆仪假期并不多,计划在东海市呆的时间也不长,在让女儿帮自己做几天针灸后就准备启程前往边疆,亲自去趟石河子,走走曾经爱人生活过的地方。

    ……

    林白青其实挺不能理解沈庆仪这种心理的。

    而且隐隐有些担心,母亲现在这样的心理,对她的身体损耗特别大。

    是,她曾经有一个爱人,那个男人特别优秀,也特别爱她。

    但她已经亲眼见过对方的骨灰了,也读了自己写的日记,男人记的账本,了解过对方,也了解过自己了,按理来说就应该放下对方,从中走出来了。

    可沈庆仪一直都没有从中走出来。

    而且自从发现楚青图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后,用她儿子Bob的话说,她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异样的亢奋之中。

    在M国的时候,据说她除了工作,剩下的时间都是在了解边疆,了解那段历史,回国之后也一样,总喜欢跟林白青讨论她那个优秀又善良的爸爸。

    此刻,躺在床上,一边体验着新奇的电灸,她就又絮絮叨叨的,跟林白青谈起楚青图了:“青青你知道吗,我看过我自己记的日记才知道,你爸爸在生物化学和分子化学方面特别有研究,而且在他所工作的兵团,年年都是标兵。”

    林白青笑着说:“Yean女士,楚青图是非常优秀,但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觉得你可以去边疆走一走,看一看,但是尽量不要让自己陷的那么深,因为这样做,对你心血的损耗非常大,而人的心血,一旦消耗,是很难补得上的。”

    因为年龄相差不算太大,知识层面差不多,沈庆仪跟女儿之间不像母女,反而像闺蜜,有什么,她也愿意坦坦荡荡的跟女儿交心。

    苦笑了笑,她说:“青青,我越了解,就越发现你爸爸的优秀,他的优秀不仅仅在于他生了一副标准的,东方美男子的长相,而在于他对待我的各种行为,你说,当他一个月只有8元的伙食费时,他都愿意给我买大白兔做零食,而你出生的时候是冬天,边疆的冬天,湖面会结特别厚的冰,但他会凿开厚厚的冰层,钓鱼出来去卖,只为给你换奶粉钱,想到这些,我就不愿意从中走出来。”

    她不是走不出来,而是随着越发了解,她就越发现死了的爱人的优秀,她就不愿意从中走出来。

    就仿佛只要自己还记着他,念叨着他,他就还活着似的。

    而感情,是个无药可医,也是任何人帮不到忙的事。

    听到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林白青岔开了话题,说:“应该是小青回来了。”

    对于小宝宝的期待,总算打断了沈庆仪的思绪,她身上有针,不好坐起来,歪过脖子竭力的望着门外,喊:“小青,是你吗,彩超出来了吗?”

    并不是,来人没有进来,而是敲了敲门,沉声说:“青青,是我。”

    这是顾培的声音。

    正好沈庆仪的针灸时间到了。

    林白青关掉电疗机,又把银针拔了,再给沈庆仪拿了毛毯盖着,从诊室里出来,就见顾培背着双肩包,站在走廊上。

    她遂问:“你刚下班?”又问:“彩超呢,出来了吗,我看看。”

    顾培也皱眉头:“小青拿走了,但她没有拿回家给你?”又连忙说:“从彩超来看,孩子没有任何问题,对了……”

    他颇为激动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又柔声说:“孩子的下巴生的特别像你。”

    不像四维彩超单,可以准确看到孩子的外貌,九十年代的三维彩超技术所照出来的显象,就只有一个模糊的隆廓而已,看图没啥意思,主要是看数据。

    林白青急着想看彩超,是因为卓言君的诅咒,她因为是重生的,更迷信一点,而卓言君的诅咒又太恶毒,让林白青心里总是虚虚的,就想知道孩子的健康状况。

    不过既然顾培作为专业的医生,说孩子没什么问题,林白青也就放心了。

    她估计小青应该是到了上课时间,赶不急回来,带着彩超单去学校了,遂转身,准备回治疗室,告诉沈庆仪这个好消息去。

    但她才转身,顾培却又拉了她一把。

    回头看男人一脸严肃,林白青愣了一下,问:“是不是检查结果有问题?”

    顾培连忙摆手:“不,不,不是的。”

    林白青觉得莫名其妙的:“那你怎么看着好像挺紧张的样子。”

    顾培磕磕巴巴的,却又示意妻子:“走吧,先进你诊室,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林白青都给他弄迷糊了,跟着丈夫进了自己的诊室,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培放下背包,突然,既有点羞涩,又有点雀跃的朝着妻子笑了笑,这才缓缓拉开了他背包的拉琏,说:“新年了,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

    林白青明白了,原来她这羞涩又闷骚的丈夫,是给她买了新年礼物,要专门送给她。

    话说,顾培顾大军医是个非常讲究生活仪式感的人。

    但凡过节,也总要给妻子送礼物。

    因为他送的东西向来都会是她特别喜欢的,长此以往,林白青渐渐的也就期待上了,暂且让妈妈等着吧,她得看看,丈夫给她送了啥礼物。

    不过在她想来,他送的东西,要不是香水,就是化妆品,亦或鞋子,饰品。

    可今天并不是,顾培从包里掏了一大沓子的老报纸出来,递到了她手里。

    一大沓,老报纸,这就是顾培今年的新年礼物?

    这会不会有点太不走心了?

    但林白青接了过来一看,大吃一惊:“《内蒙中医报》,你从哪儿弄来的?”

    顾培说:“首都有个战友是内蒙人,而且有亲戚就在这家报社工作,这是它前三年的所有期刊,我委托他,专门回内蒙,从印刷厂帮你重印了一份!”

    自结婚以来,顾培给林白青送过很多礼物,香水,口红,发夹,都不算贵,但是都特别适合林白青,她也都很喜欢。

    不过这份礼物,她不能用喜欢来形容,因为它实在太贵重了。

    话说,就今天林白青给沈庆仪做的电灸,在将来,会由han国的一家针灸企业为它申请WO专利,整个电疗针灸技术,也会一直被han国汉医给垄断掉。

    但这辈子,经穆成扬林白青才知道,它最早是被发表在《内蒙中医报》上的。

    也就是说,它原本是我国的中医发明的技术。

    因为想知道那篇文章到底是谁刊登在报纸上的,想提醒对方申请专利,林白青前段时间还给《内蒙中医报》专门写了信,询问这件事,并索要原文作者的地址。

    但据《内蒙中医报》编辑部说,作者投稿时就没有署名,也没有留联络地址。

    所以即使编辑部,也联络不到原文作者。

    同时,编辑部还提醒,让林白青尽量多关注他们的报纸,因为那个未署名的作者经常会寄一些非常优秀的中医文献,他们也会持续刊登在报纸上的。

    离的太远,林白青在东海市,是购买不到《内蒙中医报》的。

    她又想看看,上面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中医文献,甚至计划过段时间专门去趟内蒙,去买一套《内蒙中医报》回来的。

    结果顾培一下子就给她弄来了好几年的《内蒙中医报》。

    此刻顾培单膝跪地,在听他家小Baby的心跳。

    林白青迫不及待的,翻开报纸了。

    一份份的翻着,越翻,林白青就越被惊的合不拢嘴巴。

    因为在这份小报上,有一个未署名的作者,几乎每期一种,从鼠疫到天花,再到炭疽,伤寒,霍乱,详细介绍了每一种传染病的中医症状,并详细论证了它们的共通之处,以及各自之间存在的差别。

    要知道,像炭疽,鼠疫和天花这类型的传染病,目前来说,已经不可能会再大规模的爆发了,当然,因为有疫苗,有治疗手段,大多数医生,尤其是中医,就不会再去研究它了。

    但林白青在将来经历过大规模的疫情,也知道瘟疫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而且还会卷土重来,而于中医来说,一套系统性的,中医角度的瘟疫文献,将会非常有助于让中医研发治疗药物。

    所以这样一份资料弥足珍贵。

    但它竟然就那么一期一期的,被一个不知名的作者,刊登在一家不知名的小报纸上?

    捧着报纸,林白青翻了又翻,越翻越惊讶,忍不住一声接一声:“哇!”

    妻子开心,顾培自然就开心,他仰起头来,柔声问:“喜欢吧?”

    这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老报纸当然不值什么钱,但上面的中医文献,却无比的珍贵。

    也不知道那个作者到底是个什么人,能那么了解各种传染病,且会写出完整的论文文献来。

    现在肚子太大了,行动不便,林白青去不了,但等她生完孩子,必须专程去趟内蒙,去找一下那个人,从电疗针灸到各类型的传染病,她必须跟那个人好好讨论一下。

    中医结合现代科技,是林白青所作不到的,但也是中医一行必须要做,要拓展的领域。

    因为时代在进步,科技也在进步,中医不能固守老本,吃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它也必须进步。

    而既然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正在研究这个领域,那林白青就必须找到他。

    她贪婪的看着文献,又因为肚子大了,不喜欢窝着,站着又觉得累,索性旋身一跳,就跳到桌子上坐下了。

    妻子读书,顾培得掀开妻子的衣服,趁着她休息时,给她涂抹抗妊娠纹的药物。

    当然,作为一名医生,他自然比别人更懂得要怎么按摩才能加速药物的吸收,同时还不会因为按摩而影响到胎儿,导致胎儿产生脐绕颈的。

    所以单膝跪在地上,按摩手法极为轻柔,又标准。

    这俩口子自结婚以来,过的一直都是像此刻这样平凡,家常,却又无比温馨的小日子。

    但这种日子,沈庆仪看在眼里,就会特别的难过。

    倒不是说羡慕或者嫉妒女儿。

    而是,她终于知道了,她曾经有一个特别优秀,且深爱着她的丈夫。

    那个人也是她不幸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和救赎。

    但她在经历了重重反抗和逃亡后,终于还是奔向了光明。

    可那个人却早早的死了,成了一捧骨灰。

    理智来说,她必须接受,因为那个人确实已经死了,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在情感上,她无法接受。

    她看到一切美好的,幸福的人和事物,都会觉得无比难过,又无比的遗憾。

    这种遗憾让她走不出来,她也不想从中走出来。

    听说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健康,沈庆仪也就放心了。

    她也不喜欢总是打扰女儿的幸福,所以下楼时脚步轻轻的,尽量没有惊动女儿,下了楼,碰上下课回来的小青,跟她打了声招呼,行囊一背,就直接上边疆去了。

    不过到了边疆,她也只能是走走而已。

    因为即使到了九十年代,曾经楚青图所工作过的,建设兵团的冶铜厂依然属于战备保密单位。

    像沈庆仪这种外籍人士,在没有军方批准的情况下,连进去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在转悠了一圈之后,她就又满心遗憾的,回M国去了。

    ……

    时光荏苒,转眼就又到入夏的时节了。

    这时林白青的肚皮也已经鼓的不能再鼓,该要瓜熟蒂落了。

    也恰是在这时,卓言君又来了,且带了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桥本十一终于在考虑了几个月后,要来治病了。

    当然,他也答应了林白青开出的条件,以金针为交换!

    第123章 保密合同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遵着合同办事了?)

    在林白青整整等了四个月后, 桥本十一终于来了,而且是借着考察花ri友好医院的旗号来的,将会由省卫生厅的领导们亲自出面,来接待他。

    虽然卓言君一再说, 桥本十一的病并不严重, 也只是趁着来国内交流的机会顺道来治病的, 但林白青又不傻, 当然看得出来, 桥本十一要治病才是主要目的, 至于交流访问, 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毕竟作为ri系中成药企业的副会长,却跑到花国,找一个小药堂来治病, 这要传出去, 不说桥本十一,整个ri系中成药企业的脸, 可就全丢光了。

    当然,想给桥本十一治病, 也没那么容易。

    他当然不来灵丹堂,而治病的地方, 得由他自己来选,在治之前, 林白青还得跟他签一份《保密协议》, 以保证这件事除了经历的当事人,不会被泄露出去。

    这次卓言君来, 带了三个律师, 保密协议有厚厚的一大沓, 要求林白青签署。

    此刻,几个人站在后院里,林白青捧着一大沓保密协议,皱着眉头在翻。

    协议是英文的,林白青虽然懂点英文,但涉及合同,她也怕自己吃亏。

    当然,也没打算今天就签。

    翻了片刻,合上合同,她说:“给我三天时间吧,等我回家跟我爱人商量一下,看这份合同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卓言君带来的三个律师都懂中文,其中有个年龄最长的笑着说:“林东家,要来找您治病的可是我们桥本制业的副会长,他是不会欺负您这样一个……怀着身孕的弱女子的。”

    另一个律师躬着腰说:“能为桥本先生治病,可是您的荣幸呢。”

    卓言君最沉不住气了,来一句:“你如果想要金针,就必须签。”顿了顿,又说:“我家先生可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在协议上欺负你,简直笑话。”

    话说,要不是桥本十一手里有灵丹堂的金针,要不是等金针要回来,一金一银一马衔铁,师父的三副针就在丢失整整三十年后,可以全部集齐的话,林白青是绝对不可能给ri本人治病的。

    而桥本十一当年能出轨□□,还不择手段的谋金针,肯定也不是啥好东西。

    所以合同,林白青必须给顾培看过才能签。

    合上合同,她冷冷看卓言君,反问:“我一个临产的孕妇都不着急,你急啥?”再说:“我说三天就三天,爱治治,不治拉倒!”

    三个律师面面相觑,又皆去看卓言君,还想让她再劝一劝。

    但卓言君其实比他们都怕林白青,就不说劝了,她都怕林白青脾气上来,要直接给她两拳头,把她打成猪头。

    正好桥本十一还有一周才来,倒也不着急,她遂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事儿答应下来了,几个律师也怕招人眼,就先出去,上车了。

    而卓言君,则押后了一步。

    毕竟林白青是她儿媳妇,眼看就要生孩子了,也算鳄鱼的眼泪吧,她难得的,这回没有诅咒,而是柔声问林白青:“做过彩超吗,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关于孩子的性别,林白青并不想告诉卓言君的。

    但正好这时小青从药房出来,接茬,笑着说:“是个闺女呢。”

    卓言君愣了一下,提高了嗓门:“真是个女孩?”

    小青这时才想起卓言君和顾培间的恩怨,也才想起来,就上回卓言君来时,嘴里还咒咒咧咧,她不想再给姐姐招麻烦,遂又改了口,说:“我记错了,是个男孩儿,大胖小子。”

    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都快要生产了,自己也是女人,也经历过生产的苦,卓言君也不可能总是咒她。

    她说:“不管是男是女,我祝你生产顺利。”

    林白青说:“借您吉言。”

    卓言君又说:“桥本先生虽然还没见过你,但一直都对你赞不绝口的,你好好帮他治病,只要你真能治好他的病,他会利用他的人脉关系帮你的灵丹堂在M国拓展业务的,到时候,你的诊所就可以开到M国了。”

    桥本十一竟然想帮她在M国开诊所?

    还认为这是在给她面子?

    笑话,楚青集一天三个电话,天天喊着想在M国开诊所,林白青都没吐口呢。

    停在铁门边,林白青打断了卓言君的话,说:“慢走,不送。”

    ……

    小青虽然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但猜了个大概,目送卓言君出门,凑了过来:“姐,小ri本要来找咱们治病了吧,我上楼跟穆大哥他们说一声去?”

    林白青忙说:“不可以。”又指着合同说:“咱得跟ri本人签《保密协议》的,这事也只能咱们一家人知道,刘大夫和你穆大哥都不能说,要不然,违反了保密协议,就算针拿回来,人家跟咱打官司,咱也得赔死的。”

    小青经历的事情少,也还太单纯,搞不懂这其中的曲折,遂问姐姐:“治病就治病嘛,为啥要签个保密协议呀,这有啥好保密的?”

    林白青说:“桥本十一目前只是副会长,而跟他竞争会长之位的人有很多,一旦别的竞争对手知道他拿金针给自己治病,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不比ri本第一大中成药企业津村,在东南亚市场大,销量高,桥本的主要业务在M国,也由桥本十一一手控制,灵丹堂的那副金针,昆仑金针也归他管。

    但他毕竟不是会长,拿金针治病,要被他的兄弟,侄子们发现,肯定要反对。

    而当他们反对,桥本十一就治不了病,林白青也就拿不到金针了。

    所以这事儿于桥本十一,于林白青,都是借来的锣儿,敲不得,要悄悄进行。

    在后院里给妹妹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这其中的曲折,林白青把合同装进了包里,才又说:“快回家做饭吧,我饿了,今天想吃肠粉,还想喝白粥。”

    姐姐怀孕了,饭量大,一顿赶不上一顿的,小青遂把今天要盘的账交给姐姐,得赶紧回去给她做饭。

    但她还是有点担心:“姐,你现在可是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要上门治病,万一桥本十一跟上回来的那个桥本九郎一样,使坏,害你呢,咋办?”

    在面对ri本人时,顾明和楚春亭,一对一生的死敌,看法却不谋而合。

    在他们看来,ri本人大多都是表面讲理,私底下不择手段的。

    而且越是那种表面文质彬彬,斯文有理的,私底下越是一肚子坏水。

    所以病要治,金针要拿,但人也不得不防。

    林白青说:“我会让你姐夫陪着我的,再不济,咱们还有楚老呢。”

    小青还不知道楚春亭那双翻云覆雨的手腕有多大的能量,也想不到,当初桥本九郎的手就是他废掉的,愣了一下才说:“楚爷爷都那么老了,咋保护你?”

    林白青笑着说:“他不长得挺凶的嘛,可以用来吓唬人呀。”

    “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小青说着,又念叨说:“那一副叫昆仑金针吧,虽然不如咱现在那副玄铁金针,但也是顶好的金针了,对不对?”

    灵丹堂那一副,据顾明说,是取昆仑山的昆仑玉,辅以黄金来打造的。

    一直以来,林白青都以为它的功效比不过玄铁金针。

    但要说昆仑金针的功效,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楚青集的女儿小雅。

    去年林白青去M国,只给小雅做了三天的针灸,她认为昆仑金针的功效比不过玄铁金针,所以叮嘱楚青集,让他随时关注小雅的身体,尽早把孩子带回来,再用玄铁金针给孩子做一回针灸,以便能彻底根除孩子的病。

    但自打林白青离开后,小雅的身体就一直在好转。

    每个月楚青集都会带小雅去奥美做癌胚抗原和甲胎蛋白测定,以检查,看孩子的身体里是否有癌细胞出现,但是,直到现在,孩子的身体一直很稳定,完全没有发展出要癌化的迹象,她的神经性胃病也再没有犯过。

    这就证明当初虽然只做了三天的针灸,但孩子的身体就已经痊愈了。

    也就是说昆仑金针的功效,跟玄铁金针不相上下,甚至比玄铁金针还高。

    要不然,小雅那种肿瘤体质,是不可能三针就能改变的了的。

    挺着肚皮看一眼自己的药堂,林白青有种莫名的骄傲,终于,在她手上能集齐两副金针了,要是师父在天有灵,看到了,估计也得乐死吧。

    ……

    这边小青前脚才出门,穆成扬从楼上蹬蹬蹬的下来了:“师妹,小青呢?”

    林白青正在帮小青打算盘盘账,挑眉说:“回家做饭去了。”

    “有我一份吧,她可是答应了我的,今天让我去老宅吃饭。”穆成扬说。

    这家伙是个直男,既不会像顾培一样送花送香水,也不会约会请吃饭,顶多就是带小青出去看场录像,再买一瓶汽水,就这,还要赖到家里去吃顿饭,林白青总觉得把妹妹嫁给他有点委屈,但架不住小青喜欢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他总上家里吃饭,林白青挺烦的,就故意说:“没有。”

    穆成扬是个直脑壳,说:“不对呀,刚才小青明明说了,说她给我做了饭的。”

    俩人还没结婚,按理穆成扬就该带着小青到外面逛一逛,走一走,吃点好的,见见世面,可穆成扬呢,都还没结婚,对小青就老是一种老夫老妻式的感觉,这叫林白青很不喜欢,她遂故意拍了拍肚皮,说:“没看到我是双身子嘛,我现在饭量大,要吃两个人的,你呀,上外面吃去吧。”

    穆成扬明白了,小青喊他吃饭,但师妹这个小气鬼不同意,故意不给他饭吃。

    得,先不说这事儿了,他又问:“顾军医呢,还没回来?”

    “你问他干嘛?”林白青说:“快别打扰我了,我的账又要算错了。”

    穆成扬敲柜台:“师妹,今天15号,《内蒙中医报》要来了,咋,你忘了?”

    正所谓一孕傻三年,林白青越到孕晚期,记性也愈发的差了。

    听穆成扬说起《内蒙中医报》来,她才想起一件事,是了,今天顾培会早早回来,而且会带来一份她期盼以久的报纸!

    话说,就在去年春节,顾大军医给林白青送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沓老报纸。

    上面刊登的全是中医治疗传染病,以及中医结合现代科技的各种医学文献。

    不但林白青感兴趣,给穆成扬一看,他也特别感兴趣。

    顾培也是看他们着实喜欢,就委托了首都的战友,每个月给他们寄一份来。

    而更叫他们惊讶的是,订了报纸以后他们才发现,几乎每个月,在那份小小的地方小报上,都会刊登一篇重量级的中医文献。

    于是,就跟小青追港剧似的,穆成扬和林白青迷上了一份来自北方小城的小报,每个月都眼巴巴的瞅着,掐着日子,等着顾培给他俩带报纸。

    而因为文献确实牛逼,穆成扬现在每天盼顾培,比林白青这个妻子还殷勤,堪称望穿秋水。

    那不,眼看顾培的吉普车进了巷子,他已经窜出诊堂了,还不等顾培停好车,已经拿到报纸,返回来,铺柜台上了。

    林白青也等的焦急呢,翻开报纸一篇篇的翻着,在一期报纸的二版上找到一篇名字叫《科学论证循经感传》的文章,跟穆成扬对视一眼,俩人同时说:“就是这个!”

    穆成扬一激动,屁股一顶,把林白青顶到了一边,站在最佳位置看了起来。

    林白青肚子大了,又是站在柜台的转角处,锐角顶着肚皮让她很不舒服,但为了能看到第一手的文章,她躬着腰,伸长了脖子,也在一行行的看。

    孕晚期嘛,肚子太大,就会有各式各样的不方便。

    于林白青来说,凑和凑和就行,反正也快生了。

    但顾培是忍不得的,他一进门,看穆成扬占着有利位置在看报纸,妻子却挺个肚子,艰难的站在个拐角处,凑着脖子,正在眼巴巴的看,走过去拍拍穆成扬的肩膀,把他掰一边儿去了,再把报纸一转,转到了利于林白青的角度,手轻轻抚在妻子的肚皮上,这才柔声问:“今天这篇报道呢,你觉得怎么样?”

    话说,那位不署名的神秘作者,一开始是用电灸吸引到林白青的,然后通过顾培带来的报纸,她才发现,他精通于传染病学,再其后,在今年的报纸上,他的文献论点又转向了经络和气血循行。

    就最近这几期,他一直在解析黄帝内经的下部,《灵枢》。

    而且他的解析在整个中医界都是独一份的,因为他是站在西医的角度,从血管系统,淋巴系统,神经系统对照着经络系统来讲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既通中医,也通西医,而且还精通解剖学。

    而这三个学科,相互之间都是有壁垒的。

    但其人就那么牛逼,他好像于这三个学科,都非常精通。

    而就在今天,他专门讲了针灸中的‘循经感传路线’,还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在表格中,列出了他所认为的,人体的四种平衡系统中,躯体神经,植物神经,经络和内分泌中的,‘循经感传’的速度。

    这个速度,在林白青还小的时候,顾明就曾跟她说过自己的判断,在一秒钟内,人的神经反应传导速度大概是一百米,植物神经大概是一米,而经络的速度,则只有八到十厘米,内分泌是最慢的,它每秒钟的传导速度只有一毫米。

    但这只是中医内部流传的经验,而且随着学习脏象,脉色和经络的医生越来越少,绝大多数中医都不知道这个知识点了。

    可那个神秘的文章作者却特别准确的把它写了出来,还登在了报纸上。

    而关于那个人会是谁,到底是干嘛的,才能写出那么多科学化的,中医方面的文章来,不但林白青好奇,穆成扬也好奇的要死。

    俩人也一直在猜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来路。

    这不,读完了文献,穆成扬大手拍上报纸,说:“师妹,我想到了。”

    林白青坐到了顾培搬过来的椅子上,笑问:“你想到什么了?”

    穆成扬卖个关子,笑着说:“我饿了,要不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林白青手拍上柜台:“快说,你想到啥了。”

    穆成扬是这样,他知道小青今天给他做了饭,但林白青不想让他回去,当然就要赖皮着先回老宅,坐到饭桌上,所以他坚持:“走吧,先回家再说。”

    “不行,先告诉我你的想法。”林白青也跟他较上劲儿了。

    穆成扬还想再耍耍赖,不过有顾培在,他的赖就耍不了,那不,他才想出柜台,顾培又把他摁了回去:“先说,说完咱们再回家吃饭。”

    穆成扬说:“我觉得这人应该既不是中医,也不是西医,他应该是在某个生物研究所工作的科研人员。”

    林白青其实也这样想过,一个精通解剖学,而且能把弱电引入中医的人,他应该不是个医生,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在某个生物研究所工作,也只有生物研究所,才有把现代科技引入中医的仪器和资源。

    但顾培却说:“不对,国内的生物研究所基本都是军事编制,而且研究所的所有工作人员,是不允许不经研究所的同意就私自在报纸上发文章的,每一篇文章都要经过上级审核,即使不挂自己的名字,也必须挂研究所的名字。”

    穆成扬说:“如果不是在研究所里,那他哪来的条件,能做电灸实验的,往人体上引电,如果不是专业人员,万一电死人咋办,公安难道不抓他?”

    又说:“如果他是私人搞实验,那叫黑实验,是要被抓起来的。”

    话说,一份地方小报,一个神秘人,搞的全是经由国家批准才能做的实验,但偏偏就连报社的编辑部都找不到那个人,这就搞的大家都抓心挠肝的。

    但偏偏猜来猜去,大家还都猜不出他的身份来。

    当然,既猜不到身份,就更难找到那个人了。

    穆成扬是真饿了,饿的肚子咕咕叫,也觉得这不算啥大事,就说:“既然那个人不想咱们找到他,就算了呗,不想他了,走吧,咱们赶紧回家吃饭去。”

    林白青叹了口气,说:“师哥你先回吧,顾培同志,你帮我把报纸裁下来,收整起来吧。”

    顾培看妻子闷闷不乐的,遂又问她:“你是不是特别想找到这个人。”

    林白青点了点头,又说:“要是能找到这个人,对我们中医申请国际专利,会有莫大的用处,但是,如果对方是个搞黑实验的,要刻意隐瞒身份,故意不让我们找到他,就比较麻烦了。”

    就现在来说,林白青想要给中成药申请国际专利,钱不是问题,沈庆仪也会是她最大的助力,但一旦要申请国际专利,将需要大量的临床实验和试验数据,而那个未署名的作者,从文章来判断,他应该是一个是一个在生物化工,生命科学方面都非常有研究的老专家,要真能找到那个人,请到到,让他跟灵丹堂合作,中成药的国际专利,才算人才齐备了。

    也太蹊跷了。

    那个人肯定不在某个研究所,因为研究所的专家是不允许私自发文献的。

    但他肯定也不是个普通的中医,因为一个普通中医,是不可能建造一个庞大的实验室来做人体实验的,那么,那个人会是谁,会在哪儿?

    话说,穆成扬虽然乍乍呼呼的,但他毕竟跟林白青一样,只是个普通中医,也只关注中医,推断一件事情,也只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

    但顾培就不一样了,他是军医,关注的知识面也比较广一点。

    他剪着报纸,忽而说:“青青,你知不知道苏联的‘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

    话说,要是普通人,当然不知道‘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是个啥,但因为在医生行业,也比较关注传染病,这个林白青还真知道。

    ‘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是在冷战期间,苏联所设立的一个病毒武器研发中心,而在那个研发中心,据说至少有四种洲际导弹,每一个导弹的弹头上都配备着鼠疫,炭疽和天花,以及别的传染病的病毒,据说直到现在,虽然苏联解体了,但那些弹头并没有被销毁。

    因为经历了将来,知道战争,尤其是病毒战争不可能打得起来,所以林白青自重生以来,并没有关注过这件事。

    但在军事医疗领域,尤其是顾培这样的军医,病毒战,是他们的工作中必须关注的一个学科。

    林白青经顾培一提醒,秒懂了:“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有可能不在国内,而是在‘阿拉尔斯克-7号工程’的科研基地?”

    顾大军医自从媳妇儿帮他把老妈赶走之后,眉色永远都是温温的,整个人的气质也全变了,剪着报纸,一笑,他说:“前几天我查资料的时候,曾经查到过,咱们国家在七十年代初,曾经选拔过一批精通化工和生物学的,病毒实验类的科研人员,但再往上查我就没有权限了,得要问陆参谋长,所以……”

    话说,当初东西方冷战,不但在航天领域搞竞赛,在病毒领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赛一个的,在悄悄搞病毒武器,花国跟苏联大面积接壤,一旦爆发病毒战,是不可能避免要遭遇殃的。

    而在当时的情况下,会不会虽然国家没有向公众说明,但悄悄召集了一批军事科研人员,也在做关于传染病的防范,以及疫苗开发的?

    而那其中,恰好就有一个于中医比较有研究的人,所以才会从中医的方向去搞科研实验的。

    越想,林白青就越发现这种可能性很大。

    因为只有在那种实验室里,科研人员才能接触到已经被灭绝的病毒,也只有在那种实验室,才有资格开展各种在法律情况下,不被允许的人体实验,也才能累积出庞大的实验数据来。

    那么,真有那么一个人吗,把中医和尖端科学融入到了一起,手里还握着大量的实验数据的人?

    顾培很有意思的,此时妻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呢,急的抓心挠肝的。

    但他慢斯条理的,把报纸剪了下来,抚平,才说:“我倾向于,那个人应该是从七十年代开始,就在做生物科研任务的人之一,但应该是随着冷战的结束,实验任务宣告暂停,他因为身份的特殊性,才不得已,只能以匿名的方式,刊登自己的实验成果的。”

    林白青越想越是了,因为在1991年,也就是前年,苏联解体了。

    全世界的病毒战危机,也于同一时间解除了。

    而恰恰也是从91年开始,那个人开始在《内蒙中医报》刊登,写文章的。

    “等到孩子出生吧,我去跟陆参谋长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就当是……”顾培笑了一下,话还没说完,林白青抢着问:“就当是给你闺女的出生礼物?”

    说起闺女,顾培又想到一件事:“她马上就要出生了,我现在可以选名字了吧?”

    于林白青来说,事业更重要,所以她恨不能摁着丈夫的脑袋,让他赶紧给陆参谋长打电话,调那批科研人员的资料,赶紧找到那个能把中医和现代科学结合到一起的人,为自己的中医事业添砖加瓦。

    但于顾培来说,工作就只是工作,下了班,他就不谈工作,只关注生活了。

    而因为他小时候遭受过非人的虐待,林白青也舍不得气他,虽然心急,但暂时也只能忍着。

    关于孩子名字的事情,其实她因为忙,一直没顾得上,但此时看丈夫一脸期待,她还得继续哄着他:“不着急,过两天吧,我就把名字给你。”

    “好!”顾培说。

    一个比‘顾南星’还要好听的名字,顾培一整个儿的,期待上了。

    ……

    话说,虽然顾培下了班就不喜欢再加班,搞工作,但林白青今天必须得让他加个班,从包里掏出跟桥本十一的《保密合同》来,她得让顾培帮她仔细盯一盯,谨防,别金针拿不到,再被桥本十一那个老狐狸给坑了。

    顾培把报纸叠好,收进收纳袋中,走在路上,这才边走边看,看起了合同来。

    诚然,桥本十一肯定不是什么君子,但在治病一事上,他是不敢耍心机的。

    毕竟他是来悄悄治病的,而他拿金针治病的事一旦张扬出去,他不但要身败名裂,副会长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说不定桥本家还会把他逐出门户。

    所以整份《保密合同》,都只围绕着一个主题进行,就是保密。

    当然,条件也特别苛刻。

    合同规定,林白青作为医生,只能选择一个人陪同自己,治病的地方也将由桥本十一自己来确定,并且只会在林白青出发之前告诉她。

    全程,林白青都要乘坐桥本十一派的车,且在治疗过程中,要接受全程录像。

    同时她还要保证在治疗期内,尽可能详细的,把关于帕金森病的形成原理,治疗手段,针灸手法,全部都细细讲给桥本十一听。

    但这还不算,除了要讲,桥本十一还要求林白青书写一份针灸方子给他,只有这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到之后,他才会把金针交出来。

    顾培知道林白青对于金针的珍视程度,也知道,桥本十一偏偏挑在林白青临产的阶段来,而且提那么苛刻的要求,当然是在故意为难,刁难她。

    他当然要陪妻子一起去,不过他肯定不能就这么去。

    目前,在部队,哪怕首长,也没有佩枪权的。

    而拥有佩枪权限的,有四种人。

    一是警卫人员,二,特殊兵种,三是机密部门,第四种,就是一些负责机要工作的科研人员了。

    顾培作为科研人员,战略医疗专家,恰好有佩枪权,但要申请佩戴枪.支,从枪.支本身到子弹,需要一样样的登记,还需要层层审批,因为太过麻烦,而且和平时代,也没有那么多危险需要防范,所以自从上班以来,顾培从来没有申请过,甚至连申请表都压在抽屉的最底下。

    不过现在他不得不申请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妻子的安全。

    当然,谦虚如顾培,涉及即将临产的,妻子的人身安全,他也不敢一个人撑下所有,所以在签好合同后,专门给楚春亭打了个电话。

    事情当然要保密,除了他们一家人,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但顾培也希望楚春亭能于暗中盯着一点,到时候万一桥本十一耍赖,在拿到治疗方案后不给金针,或者给副假针,要鱼撕网破,那顾培的枪也不管用了,毕竟枪只能自保,并不能帮忙拿到金针。

    而最好的,就是楚春亭来帮忙,黑吃黑了。

    不过一件事情,当有楚春亭的参于,其走向就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

    这不,顾培两口子把老爷子请到家里,给他泡了茶,安顿着坐好,才把整件事情讲完,楚春亭茶碗一砸,就无差别开喷了:“顾培,你难道没发现,我家青青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顾培温声说:“距离预产期还有20天。”

    “我孙女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你还让她挺着肚子,帮你们老顾家找金针?”楚春亭反问。

    顾培皱了一下眉头,老爷子这话搞的他没法接了。

    林白青说:“您能不能好好说话,金针是我自己要要的,不关老顾家的事。”又抚着肚皮说:“您能帮忙就帮,帮不了就算了,砸杯子打碗的,这是吓唬谁呢,吓唬我,吓唬孩子?”

    看到孙女滚圆的肚皮,眼看就要瓜熟蒂落,一想到他的夜明珠,大胖小子,楚春亭就忍不住要咧嘴笑,当然,臭脾气也得赶紧收敛回去。

    倒也不是老爷子故意发脾气,而是,他和顾培,林白青这一代人不一样,他是经历过ri本人的大屠杀,经历过抗战,战火摧残的,他们这一代人,是只要说起ri本人,就恨的咬牙切齿的。

    他又是个老流氓,不喜欢跟人讲道理,凡做事,都要以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为出发点。当对上ri本人,那就更是,一件事情,必得要做到,让对方打掉牙齿,也要含着血吞到肚子里才行。

    端着茶杯沉吟了半晌,他说:“一侵略过我们国家的战犯,想来治病,可以,但这病要在哪儿治,怎么治,要什么样的报酬,哪能听他们的,那得是咱们说了算吧。”

    林白青怕这老爷子大张旗鼓,把事情张扬出去,金针就要不回来了,指着《保密合同》说:“我们是签过保密合同,有赔偿协议,这事儿只能私下进行,不能往外声张,一声张,我的金针可就回不来了。”

    顾培也说:“楚老,我们是在做生意,总还是要遵循商业合同的。”

    楚春亭抿了一口茶,一笑,反问:“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遵着合同办事了?”

    挑眉一笑,他掩不住兴奋的说:“放心吧,这事儿你俩就别操心了,我来办。”

    他的脑回路一般人猜不到,而且这老爷子一身反骨,有时候林白青也奈何不得他,就只能由他去了。而到了治病的这一天,于楚老头的手段,林白青都要大开眼界。

    是这样的,桥本十一来了之后住在东海宾馆,为了尽可能学到治疗帕金森的手段,据说还准备了好几台录像机,要把林白青治疗的全过程都摄录下来,以便在回去之后慢慢研究,慢慢学。

    但万事俱备的他,却马失前蹄,直接死在了第一步。

    他跟花ri友好医院有合作,医院给他派了车,以便他用来接人,以及出行时使用。

    但也是邪了门了,今天东海市的黄面的都跟没长眼睛似的,桥本十一往外派一辆车,就会被一辆黄面的给撞坏在半路上,无奈,他只好协调花ri友好医院再派一辆。

    可车刚派出去,它还没到灵丹堂,就又撞了。

    然后就是,派一辆撞一辆,而且是一出医院的门就撞车。

    在东海宾馆内,桥本十一万事俱备,摄像机都摆好了,倒是想接林白青的,也诚心想治病。

    可偏偏派一辆车就撞一辆,所有的车全都坏在半路上了!

    第124章 经脉漏气

    (又见老头!)

    先说桥本十一, 此刻,他就住在东海宾馆。

    因为是卫生厅的客人,住在宾馆按规格,只能接待部级以上领导的嘉宾苑内。

    这嘉宾苑说来也很有历史了, 它在民国时期曾经属于法租界, 是四栋法式独栋建筑, 后来作为历史文物保留了下来, 对外并不开放, 只有部级以上领导, 或者有省级接待任务, 以及各个省级单位组织活动的时候才会开放。

    桥本十一向卫生厅发的请求是,希望能把整个嘉宾苑包下来,卫生厅也同意了, 但就在昨天, 卫生厅发现商务厅有个早就登记好的老艺术家书画展也要在里面来搞,于是桥本十一只好委屈自己, 只能住其中的两栋。

    而余下的两栋,则归商务厅活动使用。

    桥本十一当然不是很高兴, 不过也没有办法,毕竟花国有亲ri, 恨不能拿他们这帮ri籍人士当祖宗顶着供着的,也有一帮子硬骨头, 见他们就恨, 而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治病, 他也只能忍了。

    桥本十一是桥本家族年龄最小的一个儿子辈, 今年才55岁。

    跟上回来的那个桥本九郎一样,他也生的精瘦,个头也比较矮小。

    但不像桥本九郎是个罗圈腿,还有一口难看的四环素牙,他一口牙齿洁白整齐,还天生两只大桃花眼,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面容姣好的小白脸。

    当然,要不是因为面容姣好,他也不可能把卓言君迷的失三魂扫二魄的。

    如今年龄大了,他一双桃花眼下挂了两只惺忪的眼袋,就有点显老,显颓,整个人就仿佛没睡醒似的,可一旦他动怒了,生气了,那双仿如猎鹰般锐利,又明亮的眼眸,才能让人意识到,他的心机有多么的深沉。

    他得帕金森也不过一年,关于手抖的问题,他也一直在竭力控制,隐藏的很好,除了在卓言君面前,就是在秘书面前,他都没有抖过手。

    可今天,此刻,他却当众控制不住了,手一直在不停的发抖。

    因为截止目前,他已经派出去四辆车了,结果全撞在了半路上了。

    他手里就捧着昆仑金针的针筒,犹还不信,反问秘书:“确定四辆车都撞了?”

    秘书讪讪点头:“是。”

    桥本十一颤着手,将金针放到膝盖上,于桌子上抓起一张照片来。

    这照片要林白青见了,应该会很熟悉。

    因为它恰是当时桥本九郎在公安局被打断手后,楚春亭去慰问时照的。

    照片上桥本九郎一只断手被楚春亭捏着,痛苦到面色狰狞,而楚春亭呢,白头发,红眉毛,鼻如鹰沟,笑的猖狂而又嚣张,既阴险,还又狡诈。

    都是千年的狐狸,桥本十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四辆车都被撞,脱不了这老狐狸的手笔。而楚春亭,东海有名的老流氓,偏偏还是文化厅的专家,上回桥本九郎就栽在他手里,桥本十一不得不防。

    当然,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桥梯,早在桥本九郎的手被废掉之时,桥本十一就知道了楚春亭的厉害了,也是做了防备的。

    他阴沉沉的目光扫向卓言君,用汉语说:“去打电话,让林小姐自己来。”

    又用ri语对秘书说:“让所有摄像器材都准备好,准备摄像。”

    秘书点头:“Hi!”

    还不知道治疗要做几天,今天也才刚刚开始,而且接人也只是一桩小事,大不了让林白青自己来,合同是签到位的,她必须给他做治疗,并要做到全程讲解,而且是要在满足他提出的,所有的条件的情况下才能拿到金针。

    既金针还在他手里,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在打完电话,等林白青来的间隙,总怕楚春亭还要捣鬼,桥本十一又起身,到了隔壁一栋楼,亲自走到每一架摄像机前,让摄像师打开镜头,录制了一段,并确定从图像到麦克风,全都没有任何问题,这才又回来了。

    卓言君看他进来,立刻捧了茶杯过来:“您的陈皮茶,现在要喝吗?”

    桥本十一冷冷瞪了妻子一眼,却问:“听说林白青有可能会生个女孩?”

    卓言君愣了一下,她听小青说过,林白青大概率要生个女儿,但她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桥本十一,那么,应该是当时律师听到了,并告诉他的。

    “我们的女儿被Pio害死了,他却要有女儿了。”桥本十一说。

    他跟卓言君结婚时已经是二婚了,还有别的子女,跟她只生了一个女儿,但那个女孩子生的就像颗小珍珠一样,白白嫩嫩,乖乖巧巧,娇柔可爱,桥本也特别疼她,宠她,只可惜被顾培害死了。

    再后来卓言君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桥本十一经常在缅怀那个女儿,也总说,如果那个女儿还活着,自己就绝对不会出轨,不会在外面养私生子,会永远只对卓言君一个人好。

    他越是这样说,卓言君就越发的恨顾培,也恰是因为太恨,她明知道花国部队有规定,不允许军官跟ri本人有任何往来,却理直气壮的要求他帮她办事。

    不过毕竟林白青是她的儿媳妇。

    虎毒尚不食子,卓言君虽然恨儿子,但没想过加害儿媳妇。

    而因为桥本家兄弟间内斗厉害,时有些龌龊事发生,她在听丈夫说起林白青腹中的孩子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要做什么,对林白青,对孩子不利。

    不过还好,沉默半晌,桥本十一柔声说:“你是那个女孩儿的祖母,根据遗传基因学,她应该会生得很像你,如果你能说服林白青,让她跟我们桥本合作,那么,那个女孩儿,也就是我的孙女了。”

    卓言君的思维比较简单,所以听丈夫这样说,她想不到别的,就只会想,随着林白青的孩子出生,她会有一个孙女儿了,而那个孙女儿,大概率会生的很像她死去的女儿,而那,正是丈夫桥本十一所喜欢的。

    于是,她就又去琢磨,该怎么说服林白青,跟桥本制业合作了。

    而桥本十一,此刻则在思索关于治疗帕金森的专利方案。

    要知道,随着二战结束,全球局势稳定,经济一再增长,全球人口正在高龄化,老龄化,而帕金森,可阿兹默海一样,属于老年高发病。

    谁拥有能治愈它的治疗方案,谁拥有的,就将是整个老年人的庞大市场。

    这趟来,为自己治病事小,拿到帕金森的治疗方案才是大事。

    因为他拥有成熟的专利团队,目前就在待命中,等治疗方案到手,专利团队就会立刻召集病人进行实验,而因为他的团队已经申请过国际专利了,有的是经验,那么,不出一年,他将会为治疗帕金森的医疗方案申请到国际专利。

    而到那时,这项医疗手段所产生的利润,足以抵过金针所带来的。

    当然,这只是桥本十一的一厢情愿。

    他并不知道,当有楚春亭在,就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在等着他。

    ……

    说回灵丹堂。

    还有十多天就是预产期了,但林白青的肚子没有任何反映,她也还在上班中。

    只不过她已经不接诊病人了,每天基本都是在药房里治药。

    而今天一早起来,她就在为给桥本十一做治疗而准备了,顾培也陪着。

    银针的电流转换设备和银针,还有有可能用得到的药材全都收拾到了药箱里,并且,为了表达诚意,换到金针,她把做针灸时的针法也详细的写成了教程。

    一份教程,她足足写了五万字之多。

    顾培此刻正在看教程,林白青给他找了一根白萝卜,教他该如何拈针,捻针和提插,俩人正玩着,楚春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看了许久,忽而说:“顾培,在我身上试一试。”

    俩口子一回头,就见老爷子伸手,已经亮出自己的合谷穴了。

    顾培拈着针,拿酒精擦拭过,说:“您是想青青为您做针灸吧?”

    “要她做什么,我要你。”楚春亭说:“放心大胆的来吧,就算把我扎偏瘫了都没关系,别磨磨叽叽的,赶紧来。”

    顾培已经对着萝卜练了半天了,手法,深度都有了。

    而且只是在手部做练习,倒也不至于一针就把人给扎瘫痪。

    真正做治疗的时候,是要用电针的,但此刻没有插电,他遂点了一枚艾饼,先用来熏针,再照着妻子写的教程,以指摸穴位,待到针热了,照准位置扎了进去,再看一眼教程,拈上针,顺手针捻转到6点钟的方向,又归位,再逆时针拈转到6点钟的方向,如此三遍,再将针归位到12点钟的方向,他毕竟也是个外科大夫,做的有模有样,待他松手时,针立刻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林白青在看门外:“奇怪,约好的十点钟,怎么车还不来?”

    楚春亭却在看顾培:“你就只是看着青青的教程,竟然就能做针灸?”

    顾培见针抖了起来,也是问老爷子:“您有感觉吧,感觉怎么样?”

    针灸帕金森,合谷穴是个重要的穴位,林白青曾经就帮楚春亭针灸过,他知道手法,也知道灸进去会是什么感受。

    而此刻,就顾培这种从来没有做过针灸的人,拿着孙女写的教程时都能去做针灸,那这份东西要给了桥本,不就意味着,针灸技术也就真的给出去了?

    当然,林白青跟桥本十一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就是要给治疗方案。

    所以孙女并没有做错,只是做爷爷的觉得孙女吃了亏,心里不舒服而已。

    “这个治疗方案,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老爷子问孙女。

    林白青说:“最后一天吧,届时拿它来交换金针。”

    看了看表,她又说:“这都快十点二十了,怎么车还不来?”

    楚春亭笑了笑:“大概耽搁在路上了吧,青青你歇会儿,别打扰顾培,让他继续给我做针灸。”

    这老爷子一笑,林白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等卓言君打电话来,她才知道,桥本十一前后派了四辆车,全撞在半路上了。

    而听到卓言君打来电话,老爷子站了起来:“去吧,坐顾培的车去。”

    林白青猜到他的意思了:“您是怕桥本在车上使坏吧?”又说:“他是来治病的,这是咱们国家的土地,光天化日的,他哪里就敢害我,你也是太小心了。”

    楚春亭笑了笑,淡淡说:“他今天当然不敢,但等他治好病,就不好说了。”

    曾经,年青时代,老爷子是跟ri本人打过交道,最了解他们的秉性了,过河拆桥,吃饱了砸锅,说的就是他们。

    车只是小事一桩,在如今,国内法律,治安都很严明的情况下桥本十一只要不想死,就不敢明目张明害林白青,但楚春亭要做的,是让他连想都不敢想。

    当然了,他想带走什么,那也是笑话,在东海市,在楚春亭的地盘上,桥本十一什么都甭想带走。

    目送孙女上车离开,看到车后面还贴着[内有孕妇]四个字,老爷子笑了笑。

    ……

    再说另一边,待顾培停好车,秘书已经来开门了。

    开门就是鞠躬,并用娴熟流利的中文说:“林小姐,顾先生,这边请。”

    顾培先下车,扶着林白青下了车,见卓言君想拿包,厉目制止,一手仪器,一手装银针的大箱子,顺手把药箱也拎上了。

    桥本家的男人,截止目前,林白青只见过桥本九郎,而因为那个老头太过猥琐,在她想象中,桥本十一应该也差不多。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干净,整洁,利落,眉眼跟楚春亭一样,一看就透着精明与算计的老头子。

    其实他还算不上是个老人,因为他除了有很深的眼袋,鱼尾纹比较深之外,腰不躬,背不弯,整体还是个中年人的形象,乍一看,反而卓言君更显老。

    也不愧是桥本制业最有实权的副会长,他周身自有一股沉着之气。

    他就站在客厅里,而在他的四周,有四台摄像机,还有专业的收声设备。

    一进屋子,林白青感觉自己像是进了一间装备充分的演播大厅。

    乍见顾培,桥本十一伸开双手:“Hi,pio!”

    顾培点了点头人,但拒绝了桥本的拥抱,只说:“Hi,Ben!”

    桥本十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白青,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跟播音腔似的,吐字之准,让林白青这个国人都自愧不如:“这位就是林小姐吧?”

    又来握手,笑着说:“久闻林小姐芳名,听闻你天生聪慧,妙手仁心,是位世间难寻的天赋良医。”

    林白青跟他握了手,先问:“金针呢?”

    桥本十一这趟来,是带了足够的诚意的,扫眼看秘书,秘书赶忙捧上金针。

    林白青接过金针来看,看了片刻后,先消毒,在自己合谷穴的位置扎了进去,默了会称,抬头说:“是这副针没错的。”

    是不是真金针,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只要扎入穴位,林白青就能感觉到。

    桥本十一也显得很诚恳,笑着说:“先从病的原理开始讲吧,我需要知道所有的细节,之后我自然会完璧归赵,将本就属于您的金针,奉还给林小姐您。”

    他这话说的可真漂亮。

    再示意林白青坐到一张临窗的椅子上:“请!”

    林白青转而坐到了椅子上,四周全是摄像机,而桥本十一,则坐到了她对面,伸出了自己的手腕,给她捉脉,待她捉完,主动翻开眼皮,伸舌头给她看。

    从脉像到他的面相,再到眼睛,面部气色整体看了一遍,林白青说:“您这个不算严重,针灸只需要三天,但药需要吃两个月,届时就会痊愈的。”又说:“我只做三天的针灸,之后给您针灸方子,你也要遵循承诺,把金针交给我。”

    桥本十一笑着点头:“当然。”又说:“但您需要把它讲的足够透彻。”

    他再看了眼其中一位律师。

    律师赶忙上前,说:“林小姐,一旦在两个月后,桥本先生的帕金森未能痊愈,您是要赔付违约金的,它将高达三百万人民币之巨。”

    是的,要是治不好,林白青得赔钱,而且要赔到倾家荡产。

    所以这个病人她不但要讲解原理,而且必须治好。

    林白青默了片刻,先说:“有一点桥本先生应该是知道,关于帕金森的成因,就好比血管老化之后就会有淤堵,经络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老化,而当它老化,就会承载不了周身的气血循行,继而,气血就会以弥漫渗透的方式,自全身的362个穴位向外扩散。”

    桥本十一看了眼秘书,眼里的压不住的恐惧。

    他早就听桥本九郎说过,林白青天赋奇才,是个难得的良医。

    也知道既能治疗帕金森,肯定不同凡响。

    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能直指症结,而且指的那么准。

    没错,在得了帕金森以后,桥本十一自我总结了一段时间,发现了,它就是经脉在漏气,而且不是某个点,某个穴位,而是周身所有的穴位,都在缓慢的往外释放本该循行周身的气血,这也恰是它的棘手和难治之处。

    因为就好比堤坝,有一处溃堤,你可以修补,但当一条堤坝上满是溃孔时,修补就没有用了,它的宿命就是在某一天,某一刻,轰然垮塌。

    桥本笑问:“那么,林小姐您的治疗方案呢,按合同,您需要先讲一遍的。”

    讲治疗方案是为了换金针,也是合同里商议过的,林白青当然要讲。

    此时所有的摄像机全在拍摄,桥本十一也躺了下来,林白青则是边治疗边讲:“我们中医治疗帕金森,是三管齐下,一是电灸,二是中药配方,三,则是一味很普通,但效用非常大的西药……”

    桥本十一一张嘴,林白青就知道他的专业性了,他说:“电灸应该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但我不知其原理,希望你能仔细讲解一下。”

    电灸,林白青认为它是艾灸的改良版,因为艾灸除了本身的药性以外,主是要通过穴位往人体内注入热能,但艾灸的热能是很短暂的,而电灸,拥有合适的,恒温的温度,能在整个针灸时间内拥有持续的热能,这才是它疗效的关键。

    林白青一边讲解,一边已经点燃艾饼,并把针灸到桥本十一的身上了。

    而就在这时,整个房间突然一暗,紧接着,所有的摄像机会也全黑了,秘书先用ri语,再用中文说:“好像停电了。”

    外面也响起一阵喧哗声:“好端端的怎么停电啦?”

    “对呀,这宾馆怎么回事,怎么就停电啦?”还有人说。

    桥本十一一笑,招手示意秘书过来,用中文说:“上备用电机。”

    关于停电,不知道是不是楚春亭捣的鬼,但桥本十一的后台的可是花ri友好医院,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也许早就知道会停电,所以他是备了电机的。

    跟顾培对视一眼,林白青隐隐觉得,这应该算是楚春亭和桥本十一在交锋。

    当然,金针就在不远处摆着,林白青肯定要治好桥本十一的病,并把所有的原理都给他讲清楚,也只有整体讲的清清楚楚,她才能拿到金针。

    所以等到电来,能拍摄的时候,林白青就继续开始讲了:“接下来,我们要讲的是其中所要用到的西药,它也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药物,维生素B1,而维生素B1的功效在于营养神经和经络,在整个疗程中,起到的是辅助的作用,而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一个中医方子,其中的中药分别是党参,白术,肉桂,生姜,川穹……”

    ……

    边讲边做治疗,整整两个小时,等到做完治疗,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桥本十一坐了起来,问秘书:“准备好饭了吧,我跟林小姐席上再谈。”

    顾培淡淡说:“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吃的。”

    卓言君因为丈夫突然过问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真以为他有意要跟她的儿子儿媳妇交好,也会喜欢她的孙女,天真的说:“都是一家人,就一起吃顿饭吧。”

    顾培冷冷扫了老妈一眼,再没接茬,只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妻子出来了。

    药是早就配好的,从今天开始,桥本十一就要开始服用了。

    而待到顾培夫妻走了,秘书便问他:“先生,您感觉如何?”

    桥本十一是种什么感受呢,他的感受极其复杂,还带着无比的惋惜。

    无庸置疑,林白青的方子肯定是管用的。

    虽然还没有开始服用中药,但从针灸时周身的感受,再到她所论证的,药方的理论基础桥本十一就能听得出来,它是一个非常完善的,治疗帕金森的方案。

    只可惜那么好的中医,竟然是个花国人,是顾明的徒弟,还嫁给了顾培。

    他的病,林白青肯定能治得好,因此而交出金针,桥本十一也是无奈之举。

    而唯一可以做挽回的,就是专利了。

    电疗针灸,作为针灸的一个大类,拿它的专利来弥补吧,弥补这一损失。

    当然,关于金针,他是要给,但是,他也不能完全的,彻底的给!

    ……

    说回林白青这边。

    第二天依然是上午十点去做针灸,今天是推拿配合针灸。

    推拿的位置,是百会穴,它是人体气机的出口,也是最容易吸收寒气的一个穴位,要想加速痊愈,就得学会在日常中,习惯性的去推拿。

    而今天,林白青觉得楚春亭应该又在外面闹妖蛾子。

    因为就在她给桥本十一讲解关于如何推拿百会,才能避免它被寒气堵塞时,外面刺啦一声,响起了电钻的声音,吵的所有人震耳欲聋。

    桥本十一给吵的,差点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跳起来了。

    不过这种流氓混混式的骚扰也很容易被制止。

    秘书喊了保安来,交涉了两句,就把在外面搞施工的人给赶跑了。

    当然,该讲的林白青全讲清楚了,该拍摄的桥本十一的团队也全拍摄下来了。

    到了第三天,这是针灸治疗的最后一天了。

    今天,林白青应桥本十一的要求,所从帕金森症的起因,再到电灸的原理,西药的作用,中药的君臣佐使,在针灸的过程中整个儿,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当然,桥本十一也命人从头到尾,重新拍摄了一遍。

    而今天,楚春亭应该是找不漏洞了,再没来搞骚扰,总之,整个过程很愉快。

    至于有没有疗效,都是老中医,林白青会捉脉,桥本自己也会。

    就周身感受来说,桥本十一明显感觉得到,后背凉嗖嗖,窜风,畏寒的症状整体消失了,他一直冰凉的双脚也有温度了,脉搏,气血和经络都正常了。

    接下来,就是那份五万字的针灸教程了。

    这也是最关键的,因为别的知识可以用讲的,但是涉及针灸操作,就必须是详细到每一次拈转提插,再到病人的感觉是沉紧感,游水感,还是热感,凉感,种种感受全部都记录到非常详细,才能供针灸师父去做为教程来使用。

    当然,想要拿它,就得以金针作为交换。

    在金针上,都是行家,桥本十一也知道,林白青是会用自己的身体试的,做不了假。

    而他要敢做假,这可是花国,是东海市,她爷爷还是个老流氓,他是走不利落的,所以坦坦荡荡,他把金针递给了林白青,并说:“请林小姐尽管试。”

    林白青接过金针,拈起一支来,皱了一下眉头,因为这整套针共九根,最短的25mm,也就是一寸,而最长的一支是125mm,也就是五寸,它在生产中是有国标的。

    而她呢,一直把关注点放在针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问题上,没有考虑一个问题,就是,有人会愚蠢到去截针,但做了十几年大夫,针的长度和直径是一种直觉,它是刻在她的骨子里的。

    而她接过针来,一拈就发现问题了:“这针不对。”

    顾培愣了一下,也旋即把教程收了回去。

    桥本十一倒也坦然,先说了句思密麻塞,才又说:“就在前天,每支针我都截取了小小的一份,只为做实验分析,想要生产更多的金针而已。我想,以林小姐的宽怀和大度,应该不介意吧?”

    针不讲寸,讲的是分,深一分,浅一分,所能治疗的穴位也不同。

    桥本十一只截掉了2mm的长度,肉眼看,是几乎发现不了的。

    跟上辈子的顾卫国一样,他截针,应该也是为了检测其中的金属元素,大批量的来生产金针。

    但他这种行为对于金针是一种毁坏,而就林白青所知道的,复制出来的针,哪怕金属元素跟原针一模一样,其作用也也远不及现在这副金针。

    要知道,上辈子的顾卫国想复制金针,为了不影响它的使用,林白青是让他从de国请了团队,用仪器专门分析的针的金属成份,针,丝毫未动。

    可现在桥本十一竟然一截就截掉了一截子?

    所以他确实答应给针了,他也没做假,可他从针上截掉了一截子,至于那么珍贵的一套针,它以后在治疗中还能不能发挥到原有的效力,他想都没想过吧。

    针在他手里,因为手法不对,本来就是在暴殄天物。

    而现在,该要物归原主了,林白青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违背了灵丹堂的祖训。

    但桥本十一的行为,还真是楚春亭所形容的,过河拆桥,吃饱了砸锅。

    截针,是哪怕一个不懂中医的人,蠢材,都不会去干的蠢事情。

    而如果不是林白青每一天都在用针,对针太过熟悉,但凡她稍微马虎一点,2mm的长度,肉眼是观测不出来的,那么,如果她不是当场发现,如果她让顾培把针灸教程给了桥本呢?

    岂不是要等到过后,她才要发现自己被耍了?

    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林白青把针装了起来,走到了顾培身边。

    满屋子的人全看着,她暗压着怒火对丈夫说:“针灸教程总共50页,撕掉其中的5页,把剩下的交给桥本先生。”

    卓言君首先提高了嗓门:“你撕掉一部分,剩下的我们还怎么看?”

    “你们把我的针截断了,有没有想过,它以后还能不能治病?”林白青反问。

    紧接着,顾培还真就翻出笔记本来,挑着页数开始撕了。

    桥本十一一看当然不干,就这么一栋屋子里,顾培夫妻只是两人,而他,是带了一大帮随行人员的,一个眼神示意,他的人直接逼了上来。

    那份教程太过珍贵,即使用抢的,他们也不能让顾培把它给撕掉。

    而这就得说,顾培申请枪的必要性了。

    眼看一帮子人围上来,他转手把笔记本给了林白青,将妻子挡在后面,旋即掏出了佩枪!

    “Pio,住手,放下枪!”卓言君大叫。

    而顾培,枪头一转,啪哒一声打开保险,干脆瞄准了桥本十一。

    这下可好,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动作,桥本十一也慌得举起了手。

    林白青眼看临产,当然以保护自己为重,而昆仑金针呢,虽然被截掉了一截,会影响疗效,但毕竟截掉的部分很短,影响倒也不会太大,所以接过笔记本,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先从房子里出来了。

    至于顾培,他手里有枪,而且桥本十一一个来访问的外宾,应该不敢跟顾培撕破脸,所以她倒不担心顾培。

    但是林白青特别生气,气的手脚冰凉,小腹都在阵阵发紧。

    那么珍贵的一副针,流传了至少上千年,是一代代中医的至宝,也是治人的良器。

    但桥本十一竟然说截就截,而且他截的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甚至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之情。

    也就是说,他虽然表现的很尊重林白青,也很谦和。

    但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他既不尊重,也没有敬畏感,这才是林白青最气的。

    可偏偏摄像工作已经完成了,治疗方案,她也全盘讲了,她可以撕掉针灸教程,但中西药的配方她已经给出去了,而针灸,因为整个儿被拍摄了下来,只要有大夫愿意钻研,学会是迟早的事。

    这不,林白青正生着气呢,就见有一帮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走了过来,还带着俩公安。

    而赫赫然的,楚春亭就走在那帮老头子们的身后。

    俩公安径自朝着这栋房子走了过来,看林白青站在门上,其中一个敬礼,并说:“这位女士,这几位老先生是商务厅从全国各地请来的书法家,最近几天一直在这儿搞联谊书画展,刚才我们接到他们的报案,据说就是住在你这栋房子里的人偷了他们的字画,我们可以做个调查吧。”

    一个老爷子说:“我们带来的字画全不见了,这儿住的人可不多,肯定是你们偷的。”

    另有个老爷子说:“我们都是一帮退了休的老头子,在这儿交流书画也只为陶冶情操,你们可真是的,想看我们随时欢迎,怎么能说偷就偷,把我们的书画全偷走呢?”

    林白青站在门上,远远看着负手站在最后面的楚春亭,想起上回桥本九郎来,在局子里被几个老头子打断手掌的事,也知道,楚春亭脾气嚣张跋扈,是从不肯吃亏的。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老爷子的行事风格,她也更愿意与人为善。

    但是桥本十一做的太过分了,而更可气的是,他毁了金针,但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错。

    咬了咬牙,她松开了门把手,说:“我作证,就是住这屋子的人偷了字画,你们进去搜吧!”

    第125章 盗窃

    (要生啦!)

    先说屋子里。

    林白青出去之后, 顾培就把枪收了。

    当然,他虽然佩了枪,但不可以随便开枪的,真要开了火, 光是检查报告就得写十几分, 还要向七八个部门做说明, 要理由不正当, 还会被记大过的。

    这时, 针灸教程他已经交给林白青, 让她带出去了。

    桥本十一的人全集中在这间屋子里, 外面没有人。

    而就连林白青都不知道的是,商务厅举报了一场老年书画展,发起人就是楚春亭, 今天, 老爷子全天也在这嘉宾苑内,所以她只要出了门, 就是安全的。

    等妻子出去以后,事情就该由顾培来解决了。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他太过沉默, 太没有存在感,所以桥本十一并不怕他。

    即使在他掏枪时, 桥本也没有太害怕。

    看他收了枪,桥本仿佛了然于心, 还笑了笑。

    而且他把那么珍贵的一套针给从中间截了, 但他还想着要缓和关系,拿到针灸教程。

    他说:“Pio, 就跟曾经我跟你爸爸之间一样, 这只是一场交易, 我们各取所需的交易,我希望你去跟林小姐好好谈一谈,针是没有问题的,而根据合同,你们必须给予我们针灸教程,否则,我将按照合同来起诉你们,我想,这是你所不愿意看到的,对吗?”

    一个律师上前,补了一句:“违约金是人民币,三百万。”

    卓言君也小声说:“她为什么要生气呢,2毫米而已,对针没有影响的。”

    顾培面色一如平常,冷漠的望着母亲,话却是在问桥本十一:“既然截针对针没有影响,那为什么三天前,给我们验针的时候你不截,而非要等到前天才截?”

    卓言君愣了一下。

    针是在前天被截的,但她并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桥本十一刚才跟林白青已经承认过了,说针是自己前天截的,但照现在的情形斟酌了一下,他改口了:“Pio,其实我在M国的时候,就已经把针截掉了。”

    顾培声温,气都不粗,走到一台摄像机旁,示意摄像人员走开,轻轻摁下拍摄键,不疾不徐的说:“我确定是前天,因为针灸针可以说是我爱人身体的一部分,她每天都会使针。金针,银针,钢针,铁针,每一种针的长度和重量,直径和材质,精确到克,到毫米,是刻在她的DNA里的,如果你前天就截了针,那她必定会有所察觉,也不会跟你做交易的。”

    就在前天,林白青验针的时候它还完好无损。

    是在她验完针,确定针是好的,开始治病之后桥本十一才做的截针。

    而因为没想过他能做出截针这种蠢事来,合同里也没有明确标明针的长度和直径,所以,如果顾培没有足够的证据,如果桥本十一坚持抵赖,这件事他是能赖得过去的。

    而因为签署过合同,真要打官司,林白青确实要赔钱。

    她只是个中医,不懂得合同条款,也不懂得这其中的曲折,所以才会在愤怒之下,说把针灸教程撕掉五页,这也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有效的反击手段。

    但在顾培看来,那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林白青治好了桥本十一的病,给他讲述了所有的治疗过程,还出了一份针灸教程,那是一份结合了中医,西医,加上现代科学的组合疗程,从电灸到中药,再到推拿,西药,治疗帕金森的的每一步,都很重要。

    顾培的妻子在即将临盆之际,每天两个小时,站了整整三天,只为换回金针。

    但直到现在,桥本十一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说:“Pio,我截针是为了研究它,是为了复刻它,我没有做错,2mm的长度也不会对金针造成任何的影响。”

    卓言君恰似一只应声虫:“对啊,就短了一点点嘛,不会有影响的啦!”

    不像林白青因为是头一回经历,会暴怒,生气,却无计可施。

    顾培其实是经历过的,早在他小时候,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爸顾克把自己所有的医学科研成果全拱手给了桥本十一,而那,是汉唐医馆发展起来的基础。

    那时的他就知道,桥本十一非善类。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专门打申请,问组织要佩枪权的。

    如果今天林白青拿到了完好无损的金针,顾培就只会做个默默无闻的背景板。

    但现在不一样了,桥本十一用了一种谁都没想到的办法,不但毁了针,还妄想要拿走帕金森的治疗方案,一如当初跟顾克做交易时一样,故伎重施。

    从顾培的父亲,到他的妻子,都是他至亲的人,桥本十一,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们,却从未在意过他的感受,就好像他真是块毫无用处的背景板。

    当然,也不怪桥本十一要低估他,从头到尾,顾培都太平静了。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疾不徐,语声缓和。

    他说:“但是桥本先生,针在您手里三十多年,您都没有舍得截它,对吗?”

    截针会对针有影响吗,答案当然是有,要说桥本十一不知道吗,不,他知道。

    所以针在他手里三十多年,他都没舍得截掉哪怕1mm下来做研究。

    直到要归还灵丹堂的时候,才大手笔的从上面截了2mm下来。

    因为针从此不是他的了,他也舍得截了。

    说来也是叫桥本十一火大,2mm而已,按理来说正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他想过,等林白青回去,在使用时发现针短了,肯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暴跳如雷,但针即使短了,也还是可以用的,她也不过吃点亏,忍过去也就好了。

    而花国人,整个民族,都是一群乐于吃亏,且以吃亏为荣的人。

    他也没想到她会那么敏锐,一拈起针就会发现不对劲。

    但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得继续说服顾培。

    他说:“Pio,我们是一家人,family,如果林小姐觉得截了针让她不开心,我们可以商量赔偿,但是教程,我希望你能说服她,让她交给我,因为我们有合同在先,而合同里没有规定不可以截针,但合同里是规定了赔偿款的。”

    见顾培面无表情,他又去看卓言君。

    卓言君会意,厉声说:“Pio,你不要忘了,你曾经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害死了他们的女儿,那是顾培父子洗不掉的罪孽。

    让卓言君祭出这一句,桥本十一当然是希望顾培能就此妥协。

    顾培手抚上摄像机,卡哒一声,掰出录像带,声音依然轻柔:“当然要赔偿。”

    桥本十一心说果然,顾培跟他爹一样,是个乐于吃亏的人。

    那针灸教程,他也就有希望能争取到。

    但紧接着,顾培又说:“是你先不遵循合同约定的,那么,它就不存在法律效力了。”再摇了摇录像带,他又说:“这里面有咱们刚才的对话,就是证据。”

    桥本十一愣了一下。

    他带来的是四台Panasonice S5摄像机,用的是AJ-P66MPMC金属录像带,外壳是PVC树脂材料,这种录像带只有巴掌大小,装卸都很方便,从侧面卡进去,只要轻轻一掰就可以拿出来。

    就在刚才,俩人聊天时他录了像,还准备拿走录像带?

    此刻房间里,从摄像师到律师,再到秘书,全是他的,还有几个打杂的手下,加起来总共是12个人,而于他来说,在东海市最大的对手是楚春亭,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交锋,桥本十一也看出来了,楚春亭不过个纸老虎,不足为惧。

    林白青呢,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随她生气去,只会气死自己。

    至于顾培,他是军人,这是在花国的地盘上,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敢动手,桥本十一也不敢招惹他,但是,当然也不能让他把录像带带出去。

    所以,给手下们一个眼神,桥本十一让他们去堵住门和窗户,一切顾培可能突出去的口子,将他堵死在屋子里。

    这时卓言君隐隐有些担心小儿子了。

    因为她知道,小儿子一直是个胆小,懦弱,木讷的性格。

    她怕她懦弱,胆小的儿子要吃亏。

    桥本十一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顾克就是那种秉承着‘吃亏是福’,不论跟任何人交往,前提就是‘吃亏’,占别人一点便宜,他们会良心难安,被人占了便宜,他们很豁达的,甚至不需要道歉,随时就可以原谅别人。

    所以他只是在提防顾培拿走证据,没想过他会干别的。

    而这时的顾培呢,依然慢斯调理,他走向了窗户边,那儿有个茶几,上面堆放着摄像师的个人物品,以及录好的磁带。

    这时外面有人在敲门,是个老头子的声音:“里面有人吗,开门!”

    同一时间,顾培捡起了一只打火机。

    而外面,又响起了砸门声:“里面的小偷,卑鄙无耻的王八蛋,开门!”

    而等桥本十一发现不妙时,顾培已经打开装有录像带的盒子了。

    AJ-P66MPMC录像带的外包装是黄色的纸盒子,一只盒子里会有十盘录像带,录完一张,把它重新放回装盒子里,再拿一张出来继续录即可。

    这每一张录像带的时长是一个小时,整整三大盒,共三十盘录像带,它从四个方位全程拍摄了从林白青进门,到她做治疗的每一步。

    带子的外壳是树脂,里面是金属磁带,而等桥本十一反映过来时,顾培已经打开一瓶医用酒精浇上去了,紧接着点燃了打火机。

    桥本此时才反应过来,顾培不但要撕掉教程,还要烧掉所有的录像带。

    但因为太意外了,他甚至没有发出喊叫声来,卓言君也懵掉了,一言未发。

    还是秘书首先反映过来,扑了过去。

    顾培是医生,他的包里向来背着各种药品的,而就在秘书扑过去时,他扭开一瓶药,在缓慢燃烧的盒子里顺排丢了出去,顿时哗的一声,火苗窜了老高。

    如果只是酒精,在不靠近窗户,不通风的位置,火倒是很容易被灭掉。

    但顾培扔的应该是胃药,氧化铝,它是会加速燃烧的。

    这时外面的砸门声还在继续,有人还在大喊小偷,臭不要脸的,王八蛋。

    有人扑向了顾培,而他毫不犹豫,反手将来人放翻,边走边拔枪,等桥本十一反应过来时,顾培的枪已经抵上他的脑袋了。

    要知道,桥本十一为什么要刻意在林白青临盆的时候来,就是因为他详细调查过,知道她身有功夫,身手很厉害,怕万一要是闹翻了脸,自己要吃亏。

    一个临盆的孕妇,她一旦动怒,只会害了自己,害不到他。

    而顾培,一个从小蠢笨,木讷,傻乎乎的,跟他父亲一样善良的男孩子,这几天他一直默默跟在林白青身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脾气,甚至就在刚才,在他引火之前,桥本十一也没想过,他能做到这步田地。

    当然,他以为顾培顶多也就能做到这一步。

    望着燃烧的录像带,桥本十一仅剩的希望,只有目前还留存在摄像机里的那几盘录像带上了,那是今天录的,至少记录了一半的过程。

    他愤怒,他生气,但他无计可施。

    火在持续燃烧,桥本的所有手下扑向了录像带,门也旋即被人撞开了。

    而就在门被撞开的那一刻,顾培反手,枪托砸在桥本十一的左脑壳上,旋即在电流转换器上连踢了两下,满屋子的灯在同一时间啪啪乱闪,紧接着叭叭叭,全爆了,所有的摄像器材也在同一时间黑了屏,冒起了烟。

    等桥本十一反应过来,他是用二次开路导致高电压,继而导致所有电路全部烧毁时,他已经跳上窗户,翻出窗户去了。

    还不等桥本喘气,从门外涌进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来。

    老头子们乍一进来,看到满屋子黑西装,又是摄像机的,四处还在冒火,对视一眼,有一个来了句:“这是帮拍电影的呀?”

    再一个说:“你们这帮年青人也太过分了,偷啥不好,干嘛要偷我们的字画?”

    而且眼看火热越来越大,都烧到窗帘了,他们倒是看起了热闹:“这拍电影还要真烧呀,那窗帘很贵的,怕要值不少钱吧。”

    秘书在喊:“救火,快救火。”

    卓言君在喊:“救命,救命啊。”

    桥本十一则头痛欲裂,满身疲惫,一言不发的望着他冒烟的摄像机。

    一帮老头子鱼贯而入,朝着各个方向奔了进去,嘴里骂着小偷,王八蛋,臭不要脸,已经开始翻箱捣柜式的抄家,搜东西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公安,在大喊:“老同志们,你们丢了珍贵的字画,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我们是要走程序的,不能乱搜乱碰人家的东西,住手,大家快住手!”

    再看屋子里火势汹汹,公安是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理智的,赶忙拿出对讲机来,请求支援,灭火。

    望着乱糟糟的局面,头痛欲裂的桥本十一跌坐在了沙发上。

    所有的,这一切的意外,他都没有料到,而他最没料到的是顾培,一个跟他爹一样的医生,一个拿手术刀的,但他的性格竟然跟他爹完全不同。

    酒精,氧化铝,二次开路,几件对于医生来说都无比简单的事物,他轻轻松松,就把桥本十一整整筹划了半年的心血,毁于了一旦!

    一拳砸在大腿上,桥本十一发出了一声堪比狼嚎的嚎叫!

    ……

    再说外面。

    公安是要讲程序的,既有盗窃案,按原则是他们先搜。

    可一帮老爷子不分清红皂白全冲进去了,法不责众,更不能责老,没办法,俩公安也全冲进去了。

    此时外面就剩下一个人还没有去凑热闹,反而伸手来搀扶林白青。

    那当然是楚春亭,看孙女气的面色煞白,忙问:“肚子没事吧?”

    见她手里拿着那本针灸教程,又问:“这教程你没有给出去?”

    林白青深吸了口气,打开针筒,拈出一支金针来,说:“针被截掉了一截。”

    楚春亭不懂针,但他是个文物贩子,也是个文物专家,懂古玩。

    而金针,既是医具,也是文物,它是自汉代起,一代代医学家们反复钻研,并尝试着反复琢磨,经几百年的,几代人的接力才打造出来的,存世的也就那么七八副,因为基本没有人舍得往外露,目前就他所知道的,也就总共三副,而针,一分长,自有一分长的功效,短一分,那一分的功效就没了。

    就好比古玩,你造个假的也行,你把真的给毁了,那叫人能干的事?

    这老爷子是这样的。

    他是个凡做事,就要占尽便宜,还要踩死别人的性格。

    而既金针原本就是他的孽障儿子卖掉的,他自然要把它找回来。

    所以这次林白青和桥本十一做交易,他也乐见其成。

    但他又不想让桥本十一带走任何东西,就一直在酝酿,要等孙女的事居之后,再于马后点个炮,闹点妖蛾子出来。

    前两天在外面搞装修搞噪音,故意拉闸断电,都是他干的,不过那只是点雕虫小伎,真正的重头戏在今天。他准备的是,在孙女拿到金针后,他就像桥九郎来的那一回一样,要让桥本十一也进回局子,脱层皮再走。

    而这一切,是要建立在孙女已经拿到金针的基础上的。

    结果桥本十一干了件大蠢事,竟然把针给截断了?

    楚春亭无耻了半生,今儿可算碰见一个跟他一样无耻的。

    也算卧龙凤雏了。

    当然,现在最要紧的是孙女的身体,他有过两个孩子,有的是经验,一看孙女就不大对劲,忙问:“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这时顾培也翻出窗户,绕到前面来了,伸手一摸妻子的肚子:“你在宫缩。”

    林白青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宫缩已经有十几分钟,都没有缓解了。

    赶忙示意顾培打开车门,扶她上车,她顺手给自己捉上了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七天时间。

    女孩儿的妊娠期一般来说会比男孩长一点,而妊娠期满,母亲的身体就会停止向胎盘输送养份,胎盘也会进一步成熟,胎儿也会慢慢入盆。

    这些从脉像观测不到,林白青要判断它,依靠的,也是医院预估的预产期。

    但预产期也不是绝对的。

    就比如在孕妇受刺激的情况下,因为持续的宫缩,脑垂体就会开始分泌催产素,这时胎儿还没有入盆,产程又开始,就会造成难产了。

    头一回当妈妈,林白青也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会难产。

    不过还好,当她注意到腹部的变化,深呼吸,缓缓躺到坐椅上后,持续的宫缩就解除了。

    这时顾培已经发动了车子了,回头,在问:“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

    楚春亭也在说:“顾培,开车呀,赶紧上医院。”

    林白青示意丈夫把手伸过来,说:“不用的,你试试,现在已经好了。”

    她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应该是个心胸开阔的主儿,妈妈差点被气死,都气的宫缩了,但在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它又缓解了下来。

    而就在顾培手摁上去时,妻子的肚皮上duang的一下,鼓了个包。

    这是小家伙在踢妈妈的肚皮。

    收回了手,顾培说:“还是上医院吧,在医院里住着会保险一点。”

    林白青的肚皮软了,证明孩子还是正常的,也就有心情关注丈夫了。

    闻着他满手的酒精味儿,再看他是从后窗户跳出来的,得先问最要紧的问,她说:“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暂时不用去医院,你呢,刚才没有开枪吧?”

    枪虽然可以防身,但他要真的开了枪,也是个麻烦。

    妻子在车上,防走火,顾培就不掏枪,摇了摇头,他先说:“没有。”

    又掏出一盒录像带摇了摇,说:“别的录像带我都毁了,这一盘里有桥本剪针的证据,一旦他要基于合同而打起诉咱们,这个就可以作为证据来使用。”

    林白青正要接录像带,只听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酒店的工作人员和一帮子公安提着灭火器来了,再回头看房子,只见浓烟,不见火光,显然,火已经被灭掉了。

    无声的,她问顾培:“火是你放的?”

    顾培既然放了火,当然要承认,在公众场合,尤其还是在宾馆里纵火,他在点火的那一刻就已经准备好蹲局子了,所以他点了点头:“对。”

    正好这时有公安来了,赖无可赖,既妻子身体状况是好的,他就准备下车承认事情,并去蹲局子了。

    但是楚春亭在,事情就会不受他们的控制。

    顾培还没打开车门,楚春亭已经下车,朝着公安走过去了。

    这是东海宾馆的嘉宾苑,但凡它开,接待的都是重要人物。

    而在刚才,一帮老书法家们报案时,因为只是一件简单的盗窃案,来的是片区的民警,但是在民警接到报案后,鉴于地方的特殊性,就又把案子向上通报了,而在上报后,市局的薛副局长亲自率队,来了。

    迎上楚春亭,认识嘛,他说:“楚老您也在。”

    楚春亭点了点头,先来了句:“广省文艺界这次损失惨重啊。”

    薛副局长眼看一栋房子里浓烟滚滚,也是头皮一麻:“失火了?”

    楚春亭说:“跟火没有关系,是我们的字画,我们带来的字画有白沙老人陈献章的,还有半峰先生陈恭尹的,学海堂学长熊景星你应该知道吧,其善山水,善花卉,画功苍质劲朴,力透纸背,那皆是我们广省有名的书法大家,商务厅这次的交流活动由我筹办,字画也是诸位老艺术家们倾情奉献,可一夕之间,全被盗,就连我家的中堂,一并被偷了!”

    薛副局长愣了一下,他知道的,楚春亭家的中堂是郑板桥的字,属文物。

    结果在这儿被偷啦,谁胆大包天,敢偷他的字画?

    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而这时卫生厅的许厅长和花ri友好医院的院长闻讯,也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们当然是为了桥本十一一行而来的。

    薛副局长听说商务厅组织的会展丢了字画,当然要命令公安搜查。

    卫生厅呢,知道桥本十一是来访的ri籍贵宾,不能让客人受委屈,也要阻拦,过问,协调,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纵火反而成了小事,大家在讨论的是,字画真的丢了吗,而且竟然是桥本一行人偷的吗?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大水冲了龙王庙,人越来越多,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

    屋子里的,包括桥本家的,找画的老头子们,此时因为公安来了,也在一个个的往外走,再加上宾馆的工作人员,公安局的,商务厅的,卫生厅的,熙熙攘攘,外面全是人,吵的不可开交。

    ……

    针已经被截,损失已经造成了,事情也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林白青反倒不怎么着急了。

    来的时候顾培给她带了点心,就坐在车上,她慢慢看着,吃起了点心来。

    而在大家闹了半天,争执ri本友人是否偷了字画后,事情最终也有了结果。

    是在旁边一栋,也就是桥本十一住的那一栋房子里,突然冲出俩老头子来,抱着一大堆的卷轴,出来就喊:“找着了找着了。”

    “确实是他们偷的,我们搜着了。”再跑出一个来。

    所有人集体回头,心说不会吧,ri籍友人还真偷了字画?

    但证据确凿,随着几位老书法家把卷轴展开,字画嘛,谁都认识。

    就连宾馆的工作人员都诧异的是,这些字画在前几天,都是挂在老艺术家们的房子里展出的,但现在,从隔壁的屋子里搜出来了。

    这事也太明目张胆了,都不像是真的,服务人员们甚至觉得可笑。

    但他们恰是最直接的证人,能证明这些字画是被偷走的。

    所以,在如此郑重一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儿戏的事。

    但偏偏它证据确凿,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无可抵赖。

    而以字画价值来估,受损最严重的当然是楚春亭。

    因为被盗窃的字画中有一大部分属于他,他的损失最严重。

    ……

    最惊讶,也最崩溃的当属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胶带起火,连摄像机都炸了,还被砸了一枪托的桥本十一了。

    他来的时候,鉴于他哥哥,桥本九郎来时的惨痛遭遇,对楚春亭是做了防范的。

    不过连着两天,又是搞电钻滋啦啦,又是拉闸断电,又是派人撞车的,楚春亭用了些蹩脚的小伎俩,桥本十一也逐一化解了,他也就被迷惑了。

    他认为楚春亭的流氓手段也就那么一点点,不足为虑。

    结果他远远低估了一个花国老流氓的下三滥手段。

    甚至,他因为专注于林白青,压根不知道,他来了几天,楚春亭就在旁边开了几天的书画联谊会,天天就在隔壁看着他。

    他是直到此刻才知道的。

    而现在,赃栽上了,楚春亭又开始扮好人了,他故意说:“不就几副字画嘛,ri籍友人真想要,我们广省书法协会一人送他一副又能怎样,何必要偷呢?”

    而他一开口,一帮白胡子老头纷纷附和:“对啊,真想要,我们可以给啊,何必要偷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盗窃呀,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得要抓起来吧?”还有人说。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桥本十一就变成偷字画的贼了。

    而一旦真被抓进公安局,可以想象,他的右手,大概率也要被废掉的。

    不过还好,从卫生厅到花ri友好医院的领导,所有人都在帮他争取,帮他说话。

    他们甚至把电话打到给了广省的省级领导们,正在帮他擀旋,活动。

    但桥本十一心里还是没有底,因为楚春亭其人,越测,他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此时看他笑的像只老狐狸,嚣张,阴险,跋扈,桥本十一头一次觉得恐惧,因为他不知道,那个老流氓还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

    ……

    话说,林白青刚才受刺激时,那种剧烈宫缩虽然没了,但她椎骨,尾椎的位置一直在隐隐发酸。

    大概过五分钟,还会有一次很规律的宫缩,这是胎儿在缓慢入盆,也意味着孩子要出生了。

    而因为产程才开始,她又太关注外面的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所以自己都没注意到。

    就此刻,她还在兴致勃勃的听着外面的争吵,想知道楚春亭能不能把桥本十一送局子里去,但她因为肚子发酸嘛,隔几分钟就要换一下姿势,隔五分钟,就要哼上两声。

    还是顾培最先注意到的:“青青,你不舒服吧?”

    林白青摸了一下肚皮,当宫缩过去,身体就会恢复自然,所以她说:“没有,我很好。”

    又笑着问丈夫:“你说,公安局会不会把桥本十一给抓起来?”

    相比于外面,顾培更关注妻子,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大夫,但这段时间把妇产科的知识几乎完完整整的学了一遍,所以盯着表在看,刚好过了五分钟,就见妻子又抚着肚子皱起眉头,开始哼了。

    顾培点着了车,再耐心的等了五分钟,眼看妻子又弯下了腰,这会再没犹豫,一脚踩上了油门。

    这一疼,林白青也终于意识到,产程开始了。

    因为头一回经历嘛,她还挺怕的,对丈夫说:“顾培同志,开快一点吧,咱们赶紧去医院。”

    顾培是向来都很淡定的,自打妻子怀孕,车就开的像蜗牛一样,他期待了十个月的小baby马上就要来了,但他的情绪,比刚才纵火烧录像带,一脚烧掉四台摄像机时还要镇定。

    他温声说:“你是初胎,宫口会开的比较慢,以我判断,目前应该只开了半指,或者一指,这时候咱们不能紧张,也不能慌张,慢慢走吧,按理想要宫口全开,至少要到明天。”

    林白青忍了片刻,还是觉得肚子疼,遂又说:“要不咱们再开快那么一点点?”

    顾培倒是答应了:“好,我快一点。”

    可他嘴上答应,车依然开的无比的稳,也无比的慢。

    并不长的路,他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时林白青都有点生气,想发火了。

    而因为肚子太疼,宫缩太剧烈,她都认为孩子马上就该出生了。

    可经妇产科的大夫一查,顾培推断的竟然分毫不差,她都疼成这样儿了,宫口却只开了一指半。

    也就是说她的产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顾培:宝宝要来啦,咱的女鹅可不给重男轻女的爷爷抱喔。

    楚春亭:别呀,万一是个男宝呢?

    PS:咱闺女要生啦,留个言,押一发吧,猜猜是女鹅还是熊小子,猜中的有红包喔。

    第126章 小闺女

    (顾培记仇了,不给抱,这可咋整?)

    先说楚春亭这边。

    此刻, 他在市公安局,薛副局长的办公室里。

    因为一帮老书法家坚持,而且罪证确凿,所以所有人都被请到公安局, 要立案侦察了, 而如果无意外的话, 桥本十一就必须出个人来蹲局子。

    这也就意味着, 他们的盗窃之名被坐实了。

    但不像桥本九郎来的那一回, 因为没有官方背景, 想欺负也就欺负了。

    桥本十一不一样, 他是通过卫生厅的邀请而来的,而且花ri友好医院跟桥本制业之间是合作关系,他是官方请来的客人, 一味的欺负人家, 影响不好。

    而因为卫生厅往上反映了,省里的领导也在关注这件事, 闹太大也就不好收场了,所以楚春亭最好的选择就是给领导们个面子, 借坡下驴,见好就收。

    但一想到桥本十一故意借他孙女生产的时机来, 抱的就是害人的心,再加上他截针, 毁针一事的卑鄙, 楚春亭心里那口恶气又着实咽不下去。

    而他的脾气是,越是心里生气, 面上就越要笑嘻嘻。

    此时薛副局在, 卫生厅和商务厅的领导也都来了, 因为楚春亭的损失最大,而且活动是由他牵头的,他是发起人嘛,大家都在等着他的表态,当然,也都希望他能把事情压下去,毕竟政府还要招商引资,拘留外商,说出去太难听。

    不过大家也都觉得,想让楚春亭这种人低头,怕是挺难的。

    但谁知道他竟然答应的特别爽快,笑了笑,他说:“就不立案了吧。”

    所有人皆是一惊,也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您确定不立案了?”

    楚春亭说:“桥本先生是外商,喜爱书画,也代表着他对咱们汉族文化的喜爱,盗窃之举虽然非君子,但他自琉球小国而来,不懂君子之道,也正常。”

    这话听起来挺漂亮,但仔细一琢磨,好像是在骂人呐。

    不过骂就骂吧,只要他肯定低头就行。

    看他如此配合,领导们当然也得奉承几句,卫生厅的许厅长抢着说:“还是咱们楚老高风亮节,能以大局为重。”

    商务厅的陈厅长最开心了,因为招商引资直接影响的是他的政绩。

    他带头鼓掌:“楚老这眼界,这格局,我们这帮晚辈比不得,我得多谢谢您,这么体谅,支持我们的工作。”

    而楚春亭的宽怀大度,还远不止此,他又说:“既桥本先生热爱咱们的书画艺术,都到了不惜盗窃的程度,这样吧,我挑两副拿得出手的好字,再组织一帮书法家们提几副新的,赠送给他,也算满足一下他的爱好之心,如何?”

    不但不追究盗窃之罪,还要赠送书法作品?

    知道这老爷子手里有好东西,而他愿意赠送书法,桥本也高兴,那么,在招商引资的背景下,省里的大领导们也会高兴,大家又何乐而不为?

    而有了政绩,自然是要广而告之一下的。

    所以商务厅的陈厅长停了掌声,说:“咱们请些记者,来个赠送仪式吧,届时让书法家们现场临摹,楚老您也出一副墨宝,公开赠予ri本友人,怎么样?”

    楚春亭搞文玩,书法自然不差,此时微微一笑,说:“那是自然!”

    他当然要挥毫泼墨,送字一封,至于送什么,怎么送,他也早有准备。

    那将是份礼物,也是一份教训,就看桥本十一吃不吃得下了。

    话说,这老爷子满腹坏水,一心琢磨着要害人,都没发现孙女已经发动,要生孩子了,而等他筹划完害人的事情,再想起林白青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

    再说另一边,医院里,林白青已经办好了住院手续,在病床上坐着了。

    听说她宫口开了后,顾培就打电话把柳连枝,沈庆霞,一并小青全喊来了。

    准备了十个月,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

    产妇用的东西,小Baby用的,奶粉奶瓶,尿布,纸尿裤,所有的一应物品不但早就准备好了。

    而且为防突发情况,顾培准备了两份,一份在家,另一份就在他办公室里。

    因为小青还没来,他遂把自己准备的那一份拿了下来。

    至于医生这边,他也委托了妇产科主任,让加个班,全程盯着。

    此刻林白青坐在病床上,专心等着宫口全开,顾培也早就办好手续签好了字,准备等妻子生产的时候进去陪她,并全程见证宝宝的出生。

    一中一西两大夫,严阵以待,在等着他们家小崽崽的降生。

    但凡事,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按理,产妇到了临产时,都会有持续的阵痛,阵痛不来,则证明孩子还没有正式发动,也就不必太过紧张。

    林白青因为长期练功,痛感神经并不敏锐,所以她一直没有等到那种剧烈的阵痛,只是觉得尾椎骨发酸,酸的厉害,总得来说,还能捱得住。

    再加上这几天又一直为了金针而担忧,她也没怎么吃好过,正好想起有一回吃过,疗养中心的蚝烙不错,林白青突然就想吃煎的油油的,两面焦黄的蚝烙。

    她遂使着顾培,让他去帮自己去打包一份蚝烙来吃。

    而因为初胎产程都比较长,顾培也不认为妻子能生得那么快,眼看着柳连枝的车进了医院,遂上办公室拿上搪瓷缸子,就去打包蚝烙了。

    这时柳连枝还没有上楼,林白青正在病床上坐着,就听到隔壁的小婴儿突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因为职业的敏锐性,她一听就觉得这哭声不对劲,遂扶着墙一步步的挪到了隔壁,就见有两口子正在哄一个哇哇而啼的新生儿。

    新生儿大多并不好看,在羊水里泡久了,皮肤皱巴巴,脸蛋儿也是红扑扑的,而这个小婴儿鼻子特别大,眼睛又小,皱着眉头,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林白青凑了过去,问:“孩子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哄孩子的是对新手父母,没经验,手忙脚乱的,见林白青也是个孕妇,妈妈愁眉苦脸的说:“大概是饿了吧,我们正在哄呢,一会儿应该就会乖的。”

    爸爸围着孩子急的团团转,说:“你倒是赶紧给他喂奶呀。”

    妈妈也顾不得门敞开着,解开了衣服,想给孩子喂奶,但她才想抱孩子,孩子立刻蹬着脚,哇的一声,直接哭的背过气去了。

    爸爸一看吓坏了,说:“孩子怕是病了吧,我去喊大夫。”

    “你们过来,让我看看吧。”林白青说着,解开了小宝贝儿的襁褓。

    这是个男孩,细细的腿儿在襁褓里乱蹬着,而他的小阴囊,肿的跟个气球似的,明光水亮,所以他不是闹奶,是因为阴囊肿胀才哭的。

    顺着婴儿的股沟一摸,林白青发现原因了,这孩子的疝气掉了,掉了老长。

    孩子爸爸看到儿子的阴囊肿的那么大,也吓坏了,说:“我去喊大夫。”

    林白青说:“应该不用,让我来试试。”

    先洗了把手,擦干,见床头有精油,她往手上涂了点,顺手在孩子的腹沟部位轻轻推拿了两把,孩子的疝气就上去了。

    再在阴囊的周边穴位推拿了几下,孩子阴囊中的胀气被疏散了,不疼了,小家伙自然也就不哭了,蹬蹬脚,闭上眼睛睡着了。

    孩子父母一看,明白了:“同志,您也是个大夫吧,手法可真好。”

    林白青边替孩子裹好襁褓,边说:“您家的环境应该挺潮湿的吧?”

    孩子爸爸说:“我家房子是个东西向,还是一楼,确实挺潮湿的。”

    林白青解释说:“因为他妈妈生活的环境比较潮湿,导致这孩子生来就体寒,肝气滞郁,就兜不住元气,这方面西医除了开刀,没有更好的办法,而要发作起来,孩子会很疼的,但我们中医也就推拿几把的事,我就住在隔壁……”

    她本来想说自己就在隔壁,要孩子再疼了就抱过去,她给做个推拿,理一理孩子的气络,孩子就不会再犯疝气了。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双腿之间一热又一凉,好像是尿了。

    孩子的妈妈无意间低头一看,也小声说:“大夫同志,您的裤子湿了呀。”

    林白青伸手一摸,也不可置信的说:“我的羊水这就破啦?”

    柳连枝刚好赶到,正好迎上孙女蹒跚着步伐从一间病房里出来,再看她的裤子,叫了起来:“大夫,快来啊,大夫,我家孩子要生啦!”

    这就要生了吗,林白青心说自己并没有觉得有多疼,这就要生孩子了?

    她颇有些自得,心说怕不是她体质特殊点,生孩子都不会太疼?

    但就在倾刻间,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周身所有的经络,气血,神经的作用在同一时刻涌向了她的腹部,那是一种撕扯着内脏,撕裂着骨缝,排山倒海式的疼痛,扑天盖地,席卷而来。

    林白青试图稳住自己,但痛到站都站不住,还是外婆柳连枝用自己纤瘦的身体撑住了她。

    ……

    顾培只是去疗养中心买了份蚝烙而已。

    他所准备好的,是要陪着妻子生产,从此开始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端着一缸子滋滋散着油香的蚝烙,顾培上了楼,到了病房门口,正好迎上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哇哇而啼的小婴儿在林白青的病房门口站着,四下张望。

    顾培快步跑进病房,一看,林白青不在,病床也不在。

    这证明她已经去生孩子了。

    顾培心里咯蹬一声,去看那个男人怀里抱的小婴儿,就见是个皮肤红红,脸上满是皱纹,头上还顶了许多胎脂的,跟个老头儿似的,小宝宝。

    他被小婴儿硕大的鼻子和扭曲的脸蛋儿吓了一跳,下意识:“这病房的人呢?”

    男人说:“你是说那个怀着孕的女大夫吧,她生孩子去了。”

    顾培放下蚝烙就往外奔,才跑了几步,正好迎上小青和沈庆霞俩抱着襁褓回来,再到产室外,就见柳连枝也在这儿等着。

    而恰好顾培赶到时,林白青刚好被推了出来。

    妇产科主任紧随其后,笑着说:“顾医生没想到吧,孩子会生的这么快。”

    顾培确实没想到,他只是去打了份蚝烙的功夫,孩子就出生了。

    很奇怪的,在孩子没出生前,他一直在好奇孩子的性别,因为更想要个女儿,于心里还经常默默祈祷,想让上天送他一个小女孩儿。

    但在此刻,襁褓从他面前经过,他却一点都不好奇孩子的性格了,他握上妻子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冰凉,再手捂上她业已空瘪的腹部,柔声问:“疼吗?”

    柳连枝忍着抽噎说:“笑话,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林白青却问:“孩子呢,比我早出来,你看到样子了吗?”

    顾培此时并不关注孩子,因为妻子在进产房之前气色还不错,但才转眼的功夫,她脸上的血色全没了,面色蜡黄,唇色苍白,她整个人变的虚弱,憔悴。

    他又问:“疼坏了吧?”

    疼的时候排山倒好的,差点没疼死,但在生完之后再回想,林白青就想不起来到底有多疼了,又怕丈夫担心,遂摇了摇头,说:“不疼!”

    顾培说:“疼痛共有五级,而产痛就是五级疼痛,肯定很疼的。”

    柳连枝帮护士推着床,强忍着哽噎说:“她说不疼,只是不想你太担心。”

    护士也笑着说:“顾军医,刚才在产房里,您爱人都疼哭了呢。”

    顾培攥紧了妻子的手,柔声说:“就这一胎,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柳连枝要的就是他这句,到此时才终于有了点,四世同堂的喜悦。

    林白青生得算快了,从发动到孩子出生,前后不过15分钟,这得益于她从小练拳,孕期也没懈怠,一直在锻炼的原因,她的骨头要格外柔韧一些。

    而因为孩子一生出来,护士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林白青也没看清楚孩子的长相,此时比顾培还着急,问:“孩子呢?”

    病房里就有婴儿床,但小青和沈庆霞抱着孩子在窗户边,正在细细打量。

    回头看到顾培,因为他刚才不在嘛,小青眼珠子一转,说:“姐夫,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她个小闺女,还是个儿子。”

    顾培坦言:“不知道。”

    沈庆霞看了小青一眼,也笑了:“你猜猜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儿?”

    小青又说:“这可是个小熊崽子呢,快猜猜,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要说熊崽子,那岂不是个儿子?

    沈庆霞和小青对视一眼,皆在笑,柳连枝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顾培一直渴望有个女儿,但刚刚回来时被那个红扑扑的,小老头似的婴儿唬了一下,再看妻子经历了一回生产,虚弱成那样,突然就不在乎孩子的性别了。

    而且他自己就是医生,他还有洁癖,他的关注点跟大家是不一样的。

    人们喜欢刚刚出生的小婴儿,都喜欢抱一抱,看一看,还有些人喜欢亲一亲,摸一摸,对着孩子呼吸,但这是不对的,孩子刚刚出生,免疫系统还特别脆弱,成人呼吸间交换的浊气,手上的细菌,都有可能危害到孩子。

    所以他并没有问性别,而是伸手说:“小青,把孩子给我吧。”

    小青可太喜欢这个小宝贝了,她说:“姐夫,孩子您就别管了,交给我带吧。”

    顾培执著的伸手:“还是我来吧。”

    他早就跟林白青姊妹讲过,本来他一年有一个月的年假,再加上部队有一个月的产假,加起来能休三个月,所以小Baby的前三个月,将会由他负责。

    但小青总觉得男人嘛,手脚难免粗糙一点,自己又是护理出身,要更懂一点,再加上小宝宝实在太可爱了,她舍不得放手,就坚持说:“还是我来吧。”

    顾培不太高兴了,温声说:“咱们商量好的,孩子的前三个月将由我负责。”

    是商量好的,但小青现在想耍赖了,她说:“要不你打下手,我来带孩子嘛,我原来可是在儿科干过的,比你更懂照顾孩子。”

    而就在这时,林白青嗅了嗅鼻子,说:“我怎么闻着臭臭的?”

    小青也在四处嗅,嗅到孩子的时候,不可置信的说:“好像是她臭。”

    应声,襁褓里的小家伙突然腿一蹬,哇的就是一声大哭。

    小青是儿科出身,孩子抱过的不少,但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是不一样的,孩子一哭,她立刻紧张了起来,手足无措的:“姐,她怎么突然就哭啦!”

    顾培顺手接了过来,温声说:“孩子是拉胎便了,那会让他身体不适的,所以他才会哭,只要给他换了尿布,让他舒适,他就不会哭了。”

    因为大家刚才的暗示,再加上这小家伙哭起来嗓音无比的嘹亮,顾培以为是个男孩儿,接过襁褓,看到小家伙的皮肤雪白雪白的,跟刚才看见的那个皱巴巴,红扑扑的小家伙完全不一样,心里总算欢喜了点,觉得就算是个儿子也不错了。

    但就在他准备好了棉纱布和卫生纸,湿巾,揭开襁褓的一瞬间,再抬头看妻子时,语声都变磕巴了:“她……她……她是个女儿?”

    林白青噗嗤一笑,说:“本来就是闺女呀,谁跟你说是儿子了?”

    小青和沈庆霞几个也笑了起来:“我们也没说是儿子呀。”

    大家都知道顾培想要个女儿,刚才故意开玩笑,也是想看他惊喜,激动。

    但他并没有显得格外激动,先抽两张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这才双手拈起小家伙的小PP,仔仔细细将它擦的干干干净净,再垫上一条雪白的,柔软的棉纱布,并用布质的尿兜子将它兜了起来。

    小家伙太小了,还穿不了裤子,将她的衣服整理好,再几边对折,裹上了襁褓,然后双手将小家伙掬起来,见她依然闭着眼睛,却在不住的抿唇,顾培说:“我猜她是饿了,应该要……”

    他话音还未落,小家伙嘴巴一撇,哇的一声,还真就开哭了。

    而刚才还在帮别人家的小宝宝治病的林白青,此时也手忙脚乱,得学着给自己的小宝贝儿哺乳了。

    而相比于她,顾培则要游刃有余得多。

    柳连枝和沈庆霞,小青都是女同志,按理,应该要比男人更会带孩子。

    但她们用最挑剔的眼光看着,却是一丝毛病都挑不出来。

    顾培不但会换尿布,包襁褓,那么小一丁点的初生儿,他会抱会拍嗝,每一件事都做的游刃有余,当然,看他确实会带孩子,大家就先回了。

    而一直在期待女儿的顾培,直到所有人全走了,关上病房的门,把婴儿车推到床前,这才要跟妻子俩打量他的小Baby。

    也是直到这时,新生的小家伙才终于懒洋洋的,睁开了她的眼睛。

    因为有刚才那个红扑扑的,小老头儿似的小家伙垫底,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儿就显得格外可爱了。她才刚刚出生,头发还很稀疏,但是没有刚才那个小家伙那样厚厚的胎脂,头皮特别干净,皮肤恰跟顾培的肤色似的,白若凝乳,两只眼睛又颇像林白青的,不是很大,但她才那么小,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有神,好看。

    小家伙除了会哭,还连哼哼都不会,但是会吐舌头。

    顾培怕自己手上沾有细菌,一直不敢碰她,刚才整整洗了五分钟的手,此时才小心翼翼,准备摸一下小宝贝那只软嫩嫩的小手儿。

    新生儿的小手手嘛,豆丁儿大小,他也只想轻轻触碰一下。

    但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小家伙精准无误,一把攥上了他的手指。

    顾培被骇了一跳,大叫:“青青,她……她抓我!”

    小家伙不但抓上了爸爸的手指,而且只会吃奶奶的她抓起手指就往嘴边送,不过才送到嘴边,小家伙闻了闻,鼻子一皱,哼哼唧唧,显然是不满意。

    这时林白青伸手她的手,轻轻凑到闺女的鼻子边,小家伙一嗅,脸蛋儿一扭,朝着妈妈的手拱了过去,小嘴巴一噘一噘,哼哼唧唧的,在做哺乳的动作。

    一中一西,俩大夫对视一眼,皆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按理来说,婴儿要到三个月左右才能区分母亲与生人的气味,但是他们生的这个小宝贝儿才刚刚出生,她似乎就已经懂得该如何区分妈妈和外人了。

    当然,新手父母嘛,看自家的崽,都觉得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林白青因为昆仑金针而操心的太久,这几天为了给桥本十一治病,也着实累坏了,困的厉害,索性除了喂奶吃饭,啥也不管,闭上眼睛就是睡觉。

    而昆仑金针,她也是越想就越觉得可惜。

    《内经》有云,穴有深浅,则刺亦有深浅,诸病之中,诸如骨刺,骨痹,软骨炎,骨针等病,入针皆是要刺入骨缝的,而当金针被截,骨科方面的疾病它就治不了了,穆成扬最擅长的恰又是骨科,他一直在练的,也是骨科,这半年多也一直在做准备,想等昆仑金针来了之后,就专开一个骨科门诊,集中接纳各种软骨,骨炎,骨刺病人的,现在可好,针虽然来了,可它瘸腿了,治不了病了,有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楚春亭和桥本十一交涉成什么样了,眼看她生完孩子都第二天了,楚春亭还不来,林白青遂问顾培:“你是不是没有通知过楚老我生孩子的事?”

    “我打过电话,但他的大哥大,他家里的电话都没有人接。”顾培说。

    林白青愣了一下,问:“石大妈怎么说的,有没有说他去哪儿了?”

    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还总在外面惹事,听说他电话打不通,毕竟是有血缘的爷爷,林白青难免要担心,怕老爷子别出了啥事情。

    顾培当然也担心老爷子,他说:“昨晚问的时候石大妈说他没回家,早晨问的时候说是在补觉,估计昨天也累坏了吧,我遂没打扰,想着让他多休息休息。”

    林白青听说老爷子没啥事,虽然还生气桥本的气,但有女矣,也就尽量安慰自己,宽怀自己,不生气了。

    大清早,顾培得抱着小宝宝去找护士洗澡,正好隔壁的夫妻看她生产完也缓过来了,遂把他家的小婴儿抱了过来,要让给推拿推拿。

    大夫嘛,是只要见了病人就要治疗的,而且男孩子的疝气会越大越难治,林白青撑着身子下床,到洗手间洗了个手,揭开襁褓,因为自己太虚弱,还得缓上片刻,这才在手上打了精油,要帮这个刚出生的小家伙理气。

    话说,楚春亭昨天晚上跟自己的一帮老党们密谋了一晚上,要如何害桥本,清晨才回家,刚躺下,听到顾培的电话,这才想起来,孙女怕是要生孩子了。

    觉也没顾上睡,匆匆赶到医院,打听着上了楼,一进病房,就见林白青坐在床上,正在给个光溜溜的小家伙做推拿。

    小家伙红皮肤皱眉头,鼻子硕大,跟他竟有几分相似,而且赤. 裸着身体,再加上阴囊肿胀,那小牛牛也显得格外大!

    ……

    其实在《周公解梦》中,关于梦明珠的胎梦,是夏令时生男,冬令时生女,而且还有一句后缀,冬令时胎梦明珠,则大吉大利,福慧无双。

    楚春亭之所以要强行把胎梦说成儿子,主要是太想让孙女能给自己生个男孩了,在强辞夺理。

    他不认识隔壁这对夫妻,还以为他们是林白青别的亲戚,再看那小家伙牛牛翘翘的,以为自己连老天爷都骗过了,孙女生的真是男孩,顿时红眉毛乱飞,乐的上了前,语气跟蜜饯似的:“青青生啦?”

    林白青见是老爷子,示意他坐下,顺口问:“您昨天没跟桥本起争执吧?”

    楚春亭尽情打量着床上那个满头胎脂,红皮肤,皱巴巴的小家伙,看着他硕大的鼻子,一想到从此他就要姓楚,心里乐开了花儿,早就把桥本抛诸九宵云外了,却是说:“孩子的姓早就定了,要姓楚,名字你们要没想好的,也由我来取吧?”

    林白青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搓热手掌,在孩子的肚脐眼周围旋扭着,新生儿嘛,肚皮鼓鼓,手脚小小,再加上张牙舞爪,看起来还挺吓人。

    而在‘爷爷’炽热眼神的注视下,小家伙扭着扭着,只见肚皮忽而一鼓,再听噗嗤一声,襁褓上多了一片青绿,空气中也顿时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臭气来。

    那是一种带着鱼腥的臭鸡蛋味儿,臭的叫人几欲窒息。

    新手爸爸差点给熏吐,忍着呕说:“大夫,他这粑粑咋是青绿色的,还这么臭?”

    新手妈妈也皱着鼻子说:“这孩子不会中毒了吧,怎么拉的粑粑那么臭。”

    楚春亭有过俩孩子,但还没经历过孩子会拉如此臭的粑粑。

    虽然很开心,但也难免会想,要孩子一直拉如此臭的粑粑,他都要被臭的吃不下饭的。

    孩子之所以会拉臭臭,是因为林白青推拿了穴位,把孩子体内残存的,寒凉的胎便给排了出来的缘故,她再摸孩子的肚皮,此时已经有点温热了,将孩子的襁褓重新裹上,她解释说:“孩子要体寒,就会拉青绿色的粑粑,月子里妈妈要多熬点红糖鸡蛋,多喝鱼汤,多吃猪蹄,牛肉汤也不错,要多喝一点,母亲的体热,孩子的身体自然也就热了,以后那疝气,也就不会再犯了。”

    俩口子对视一眼,接过了孩子,爸爸说:“太感谢您了,您自己也在生孩子呢,还要帮我家的孩子治病。”

    孩子妈妈也扶着腰说:“这得给钱的吧,大夫您看,给多少合适。”

    林白青不过顺手为之,哪会要钱。

    她笑着摆手,推辞了诊金,就让这对夫妻回去了。

    楚春亭一看别人抱走了孩子,也明白过来了,那个粑粑绿绿,臭烘烘的小家伙原来不是自己家的,老爷子顿时大松一口气,心说还好,他不需要闻那么臭的粑粑。

    但那他家的孩子呢,在哪儿?

    一时间,老爷子都有了不好的想法。

    而就在这时,给宝贝儿洗完澡的顾培回来了,老爷子踮脚一看,乖乖,都没看清眉眼,只看雪白的襁褓里,那如雪一般白的皮肤,就跟刚才那个红巴巴,臭烘烘的小子完全不一样。

    而在经历了刚才那个臭小子后,看到那只雪白的,嫩嫩的小手,楚春亭的激动无以言说。

    但他才想凑上前看,顾培立刻说:“楚老,孩子是个女儿。”

    刚刚洗完澡的小女孩儿,襁褓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而那只乍在外面的小手手,白的就跟乳酪似的。

    抛开传宗接代的思想,楚春亭能不喜欢女孩儿吗,不,他特别喜欢。

    他为了小雅,都能忍受曹芝芳那么久的故意刁难,只为了能多陪陪她。

    而现在,他有了一个随时可以看到,随时可以逗着玩儿的小重孙女儿,试问他得多开心。

    在此刻,林白青在老爷子心头的位置都被推到一边了。

    这小闺女,他连眉眼都没看清的小家伙,她取代了所有人。

    老爷子被快乐冲昏了头脑,也早就忘记自己说过的大话了。

    至于她姓楚姓顾,管它呢,他在这一刻全都不在乎了。

    伸手,他说:“女儿好啊,我就喜欢小闺女,来……给太爷爷抱抱。”

    四世同堂,按理该是有德之人,才配享的福,楚春亭一生做恶,都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如此福份。

    但随着这个小闺女儿的到来,他竟然要四世同堂了,那意义可太重大了。

    关于重男轻女,还是重女轻男,在老爷子想来,也不过一点小小的事。

    但小气如顾培,他居然跟只记仇的小狗似的,还记着俩人的赌约。

    他抱着孩子越过了老爷子,淡淡说:“您说过您生来重男轻女,不喜欢女孩儿,就别抱了吧。”

    所以就为个重男轻女,顾培竟然抱都不给他抱一下?

    老爷子其实是被自己的小心机给耍了,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那是人家顾家的女儿,他记仇了,不给抱,这可咋整?

    作者有话说:

    《周公解梦》里关于梦明珠的详解,确实是夏令时生男,冬令时生女,所以一开始就注定了,白青会生女儿的,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查阅一下原书。

    而说起《周公解梦》,蠢作者想跟大家推荐一本书,李硕的《剪商》,也是这段时间我很喜欢的一本书,它非常客观的,从历史的角度讲述了夏商周三朝的更迭,而其中关于《易经》,以及著书《易经》的文王周昌,著书《周公解梦》的周旦,也就是后世所讲的周公,都有特别客观的解释,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读一下。

    第127章 重铸金针

    (太爷爷的眉毛被小崽崽拔掉啦~)

    话说, 楚春亭虽然不像柳连枝,倾尽家底能盖栋楼,但他有的是铺面,就好比原来给侄子楚三合开古玩店的店面, 以及林白青的二师哥陈海亮开火锅店的几处铺子, 都在闹市区, 且都是寸土寸金的旺铺。

    老爷子年龄大了, 又喜欢招惹仇家, 为防哪天自己一倒不起, 从去年开始, 逐渐的,把铺面都过户到林白青名下了。

    虽然目前租金还由他的人收取,但他一死, 那些铺面自动就会归属于林白青。

    他好赌, 也就押了个儿孙的姓氏权,既是女孙, 他心甘情愿认输,让姓顾。

    但顾培未免太小心眼, 竟然看都不给他看。

    老爷子也有脾气的,看到顾培才把孩子放上婴儿床, 小家伙就哼了起来,那奶奶的声音勾的他抓心挠肝的, 就命令顾培:“顾培, 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顾培可不吃老爷子这套,轻轻抱起小宝宝来, 眉头都没掀一下。

    老爷子更气了, 命令他:“我叫你把孩子抱过来.”

    顾培依然恍若未闻, 抱着孩子悠了几悠,见她想要奶,遂扶了妻子起来。

    林白青怕他俩要起争执,小声说:“顾培同志,抱过去给楚老看看吧。”

    楚春亭此时还很轻松,觉得孙女婿也就耍耍小脾气,闹个小性子,只要孙女一发话,他必定会听话。

    谁知顾培扶起了妻子,温声说:“楚老,据不完全统计,花国七十年代女婴死亡率只有10%,而到了九十年代,计划生育以来,它达到了60%,而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背后的真相就只有八个字,计划生育,重男轻女,您觉得在这种大环境下,我敢把我的女儿给您看吗?”

    楚春亭怒了:“你什么意思,你怕我……”

    怕他看到是女儿,就像那些愚昧的老封建一样,害死她?

    顾培目光紧紧盯着襁褓里那闭着眼睛的小婴儿,吐了句:“那可说不定。”

    楚春亭气的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想说话,被他吵到的小家伙奶奶的哼了起来,一声接一声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爷子一听,急了,忙柔声说:“宝宝乖,太爷爷不凶,太爷爷不凶。”

    那肉麻的声音林白青都听不下去了,给丈夫使眼色:“给他看看吧。”

    话说,为什么顾培会那么在意‘重男轻女’四个字,就是因为现在的计划生育背景,而且身在医院,尤其是在重症科,于那四个字,太能感同身受了。

    同样是婴儿得了重病,如果是儿子,人们砸锅卖铁都要治疗。

    但要是女婴,基本都会放弃治疗,而且都是由男方作主放弃,愿意救女儿的大部分也都是妈妈,看多了人情冷暖,再加上顾培是部队户口,只能生一个,而楚春亭呢,天生的恶人,还重男轻女,叫他怎么敢把女儿抱给他?

    所以顾培不是犟,也不是耍小性子,他是真的担心,担心楚春亭会为了要一个男孙,而故意伤害他的小闺女。

    虽然话是对妻子说的,但顾培目光紧紧盯着楚春亭:“她是我的女儿,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就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给她造成危险。”

    这不摆明了说,老爷子别有用心,想害孩子?

    楚春亭给气的两鬓突突跳,他又是个天生的叛逆,本来就好奇孩子,顾培不给他看,这就充分激起了他的反骨来,他不但生气,而且还跟顾培犟上了,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有一个能强压着顾培低头,把孩子抱给他看的计划了。

    心里全是阴谋诡计,他脸上自然还是笑嘻嘻的,此时也不看孩子了,故意说起桥本十一来:“顾培,我听说桥本十一是你继父,他折腾着我家青青临产期帮他治好了病,还截走了一截子针,以你看,这事儿就那么完了?”

    顾培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楚春亭又说:“我听说你把录像带烧了,但他自己就是个名医,又听青青讲了那么多,回去之后照回忆,应该也能还原治疗帕金森的过程吧?”

    桥本十一自己就是中医,而除了针灸细节,药方子他等于已经拿到了。

    更可恨的是,他故意趁着林白青临产来,就像楚春亭所说的,当时就抱着害人的心思,想刺激林白青这位拥有中医天赋的名医出事,果然狼子野心。

    可不论顾培还是林白青,对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见顾培不说话,楚春亭寒恻恻一阵冷笑,还要故意刺激他:“你们顾家男人还真是,一贯的宽怀大度,也一贯的,任人欺负!”

    这老爷子可真是,嘴巴够毒的,顾培心里就够难受的了,他还要刺激人家。

    林白青尽量温和声音,说:“楚老,针断不能复原,而且它还是能治病的,我已经拿到针了,给桥本十一一份治疗方案也是正常的。这事已经过去了,咱就不提了吧?”又说:“这是我的灵丹堂的事情,跟人家顾培没有关系的。”

    顾培是个军籍专家,为了她而申请了枪,甚至还拔了枪,一旦当时擦枪走火,他也会染上麻烦。灵丹堂又只属于林白青,在她看来,丈夫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楚春亭笑了笑,容声说:“什么叫针断不能复原,什么叫事情已经过去了……”

    但这时忽而有人敲门,打断了老爷子的话。

    顾培回头一看,见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问:“同志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那人四下一看,却是直奔楚春亭,笑着说:“楚老,您出门没带大哥大,叫我一通好找,我都找您半天了。”

    又说:“咱们商务厅和ri本贵宾的书法交流会还得您来操持,您看是该定在哪一天,又该定在什么地方,具体要怎么安排呢,陈厅让我来找您商量。”

    这人是商务厅的工作人员,是为了中ri书法交流一事而来的。

    楚春亭来了半天了,小宝贝儿就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他看到两只不安分的小手手时不时伸出襁褓来挥舞,却愣是没看到她的小脸蛋儿长啥样。

    此时又憋火又郁闷,示意那位工作人员先出去,就对顾培说:“我向来只信奉一句话,斩草就要除根,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必生!”

    顿了顿,再反问顾培:“谁说针断就不能复原了的?”

    见顾培不说话,远远瞥了眼小宝贝儿,笑了笑,目光里满是挑衅,就仿佛在说,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把孩子抱到我面前的。

    望着这老爷子愈老愈厉的精气神儿,再看他虎虎生风的步伐,顾培回头,对妻子说:“我怎么觉得他像是想要了桥本十一的命?”

    林白青也是这种感觉。

    本来她以为也就像收拾桥本九郎一样,他找几个老头子揍桥本十一一顿也就罢了,但从这老头今天怒冲冲直冒的火气来看,他好像还真是想犯罪。

    其实药方子虽然重要,但远比不上电疗针灸的专利更重要。

    因为它才是治愈帕金森的治疗方案里最关键的环节,而要想为电疗申请专利,找到在《内蒙中医报》上刊登文章的那个神秘人,远比弄死桥本十一更重要。

    毕竟桥本制业家族庞大,死个桥本十一,还有一大堆的桥本,难不成楚春亭能全杀了,不但不可能不说,一条人命就够他老爷子被枪毙的了。

    更何况不论在任何时候,任何条件下,害人性命都是不可取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终于,还是顾培说:“随他去吧,毕竟那么大年龄了,他又有的是手段,即使做什么,也不会摆到明面上的,桥本十一,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他怎么样的。”

    桥本十一阴险狡诈,楚春亭诡计多端,俩人可谓旗逢对手。

    作为普通人,顾培夫妻也就只能是看着了。

    得,刚生完孩子虚的厉害,林白青索性万事不管,只关注自己的小宝贝儿。

    话说,她的小宝贝儿简直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理想小崽子。

    她要是想吃东西,或者拉粑粑了,尿湿了,一哭起来就会中气十足,嗓音嘹亮,两只小脚丫子蹬起来格外有力,但只要吃饱了,不哭也不闹,也不需要人专门抱着哄,躺在摇篮里,自己就会玩的不亦乐乎。

    而到了晚上,很多小婴儿都有闹夜哭的习惯,她不,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只会时而看看妈妈,时而看看爸爸,或者无意识的晃晃自己的小手手,再蹬蹬小脚丫儿,安静乖巧的像只小鹌鹑似的。

    转眼第三天,该要出院回家了。

    林白青也是万万没想到,就在今天,她能经历两大老狐狸的亲自交锋。

    而且神仙打架,殃及无辜,要不是顾培反应迅速,车技好,她都差点都要被殃及。

    话说,卸了货之后,顾培就把[内有孕妇]的车贴换掉了,换成是[内有婴儿]。

    而且他这段时间专门去了趟港城,买了婴儿坐椅,上了车,孩子有专门的,单独的坐椅可以坐。

    因为那个椅子要八百多块,在顾培安装的时候,还引来了好些人的围观。

    当然,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顾军医是在浪费钱。

    在他们看来,孩子出车祸的概率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他这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顾培倒也不说什么,早晨照例给小宝贝儿洗香香,然后再到儿科给小家伙做了个基本测试,到了中午,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从军医院到南支巷,是要经过东海宾馆的。

    这时,林白青并不知道楚老爷子又要耍什么妖蛾子。

    而甫一上车,顾培就提起一件事情来:“青青,该给孩子上户口了。”

    小青也在车上,而她呢,跃跃欲试,一起想着要给小宝贝儿起名字,但顾培全拒绝了,并且,顾培说林白青给小宝贝准备了许多的好名字,她也起兴了,问林白青:“姐,你给咱的小宝贝都准备了啥名字,这会儿咱们选一个吧?”

    林白青此刻在看小宝贝儿,她被安放在摇篮里,摇篮在婴儿座椅上,她当然疼孩子,毕竟她经了两辈子,才圆了做母亲的梦。但说起名字来,她却卡壳了。

    当初她给柳锋家的宝贝儿起名字,是随便捡了味药材。

    而到了自己的女儿,在怀着的时候,她觉得杜若蘅芜,蔷薇玉竹,哪一味药材都合适给宝宝取名字,可当她的小家伙出生了,白白嫩嫩,还乖乖巧巧的,哭也不哭,闹也不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林白青突然就觉得,不论哪一味药材,都配不上自家闺女了。

    顾培在开车,听不到妻子说话,又提醒她:“给孩子上户口必须有名字。”

    小青更了解姐姐,看她皱着眉头,小声问:“你该不会忘了给孩子取名吧?”

    顾培天真到近乎傻,提醒小青说:“你姐早在怀孕前就已经在计划了,不可能忘了,你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林白青低头看小家伙,她刚出生时是个单眼皮儿,但才三天,就有双眼皮了,此时她还不会笑,只会嘟起嘴巴来吐奶泡泡,小家伙无声的吐着泡泡,也在望着妈妈,新生儿清澈的眼睛里倒影着妈妈的影子,那双眼睛叫她莫名的想起一个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来过的人来。

    也是在突然之间,她心头怦然一跳,想到孩子的名字了。

    但她才要说话,就听顾培说:“青青,小青,快点,系紧安全带!”

    因为顾培喜欢啰嗦安全带的事,不但林白青系了,副驾驶的小青也系了。

    而在突然之间,顾培一边打喇叭一边挂档,车朝后疾速的倒了起来。

    这是本该正常行驶的马路,但顾培却在飞速倒车,而且越倒越快。

    小青是凡有事最喜欢大呼小叫的,但此时都给惊的叫不出声。

    因为这是一条双向单车道的马路,而在对面,来向的马路上,有一排黄面的正在缓慢行驶,另有一辆皇冠车大概是等不及,嫌别人跑的慢,直接在来路上跑,眼看就要撞上顾培,得亏他眼疾手快倒起了车,两辆车才没撞上。

    顾培倒了约有两三百米,看到路边有个岔口,把车尾甩了进去,也把路让了出来,皇冠车跟他擦面呼啸而过,朝前奔去。

    顾培略一停顿,又说:“安全带系紧的吧?”

    “系紧的,刚才怎么回事?”林白青忙问。

    此时顾培已经挂上档了,回头,他也在朝着另一边追。

    他向来开车慢,总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开不了快车,但当他快起来,车简直跟在飞似的,而前面那辆车跑的比他还快,这是市内,看顾培的车速来估,那辆车至少跑了70码,而在交通还不完善的今天,东海大街上到处都是横穿马路的人,那辆车要再不减速,早晚得撞上人。

    坐在儿童安全椅里的小宝贝儿大概也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坐车,迎接她的就是一场飚车,小家伙刚才醒了会儿,这会儿困了,瞌了瞌眼皮子,睡着了。

    顾培紧跟着前面那辆车,此时才抽空说:“那是桥本十一的车,看样子像是要去花ri友好医院。”

    今天恰好是楚春亭和桥本十一在搞书法交流的日子,因为桥本依然住在东海宾馆,所以活动就是在宾馆举行的,而桥本的车开的那么快,也就意味着应该是楚春亭把他给搞了吧。

    林白青一估算,那车得经过金街,而金街是目前东海市最繁华的街道,行人最多的,它要再不减速,非得撞死几个人不可。

    “就没办法把它逼停,或者至少让它减速?”林白青问。

    但旋即,她又有点后悔问这话了,这是九十年代,大街车上还很少,它撞上车的概率并不大,而要想逼停它,最好的办法就是顾培加速,横撞,拦停它。

    但要那样,这车里还有小宝宝,肯定要受伤的。

    突然,小青大叫了起来:“一辆车是疯子就够了,怎么又来个疯子?”

    而在同一时间,顾培一脚油,又加速了,车正在飞速驶往金街,林白青听到一阵轰响,往窗外一看,就见有辆白色的五菱面包车屁股上冒着一大股浓浓的黑烟,跟头老牛似的咆哮着,像离了弦的箭一般,正在飞速往前冲。

    这五菱车,就是现在市面上所说的黄面的了。

    别看它便宜,内饰劣质,还臭,但顾卫国曾经有一辆,而用他的话说,五菱叫国货之光,那是神车。

    路上总共三辆车,顾培的毕竟是吉普,真加起油来,跑得要快得多,他率先超过了皇冠车,就在跟皇冠车并排时,忽而打方向别了一下,而在皇冠车下意识躲避时,五菱恰好在另一边,这恰是金街的口子上,随着一声巨响,两辆车撞到了一起,发出巨大的一声轰响来。

    而顾培开的吉普车,则在再跑了一段之后,才稳稳的刹停了下来。

    回头再看,两辆冒黑烟的车在身后几百米处。

    是他的吉普和黄面的两方夹击,才把皇冠给夹停了。

    而刚才还在飚车的男人此时刹停了车,第一回 头先看自家小崽崽:“孩子没事吧?”

    揭开婴儿篮,被X型安全带绑着的小家伙闭着眼睛,正沉沉睡着呢。

    她当然也不知道,因为她爹的飚车,一条繁华的购物街上,要少出好几起车祸。

    顾培开车门,下车去查看情况了,小青好奇,也下车了。

    过了会儿,她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说:“姐,那辆皇冠车上有个病人,跟顾培他妈在一起呢,看着像是过敏了,喉头水肿的厉害,这要不针灸放血,我估计他撑不到医院。”

    她其实还想说,他们车上就有针,要不要帮忙放个血。

    但林白青连忙嘘了一声,说:“小青,小声点。”

    小青是出于医护人员救死扶伤的天职,看到病人就想救。

    当然,她也不知道林白青正在跟桥本十一做着什么样的较量。

    但现在,就此刻,能不能救人是一码事,车上明明有针,可以放血,却不拿出来救人,就是另一码事了,而桥本十一,林白青可以不害他,但绝不会妇人之仁,救他的。

    小青不明究里,又问:“姐,你不是拿着一副针的吗?”

    林白青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没有,针我早就让你姐夫送回家了。”

    再看车窗外,交警已经赶来了,正在疏散围观的群众,而一身黑西服,面色煞白的桥本十一应该是已经失去意识了,正在被手下们往警车上抬。

    当人被抬上警车,警车鸣笛开路,车迅速往花ri医院去了。

    她估计有此等热闹,楚春亭应该不会错过。

    果不其然,再往四周看了看,终于找到人了,老爷子坐在他那辆商务车上,此时一脸阴霾,也正在看着桥本十一,老爷子没能把对手当街弄死,应该挺遗憾的。

    但接下来的事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花国是个最注重人命,生命的民族,救死扶伤的基因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的,而当警车把桥本十一带走时,任他楚春亭有三头六臂,也就干涉不了了。

    因为她爹过人的车技,小宝贝儿一出生就经历了一场飚车,漂移才算安全到家,而直到第二天,林白青才知道楚春亭到底干了啥。

    本来吧,鉴于桥本九郎来时的待遇,林白青以为楚春亭会在赠送书法时,故意讽刺一下桥本十一,让他当众下不来台,或者再就是,在他去机场时,来个车辆事故,追尾什么的。

    但都不是。

    那老爷子的阴谋诡计又升级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听说桥本十一对紫荆花和夹竹桃的花粉过敏,于是在交流书法会的现场摆了一大堆的紫荆花和夹竹桃,所以书法交流会都还没开始,桥本十一才到会场,甚至都没有拿到书画,就因为浓烈的花粉刺激而过敏,喉头水肿了。

    老爷子也是心狠手辣,故意把自己的车堵在桥本十一的车前,在宾馆,桥本十一就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喉头水肿,昏迷,他的秘书出宾馆时才会把车开的那么快。

    也算桥本十一命硬,在一路经历了那么多磕磕绊绊之后,赶的还算及时,到了花ri医院后经抢救脱离了危险,不然,这回他的命就得报销在东海市,报销在楚春亭的手里。

    而他走的时候,因为当时切喉抢救过,还是带着呼吸机上的飞机,离开的东海市。

    ri本汉医和花国中医之间的较量当然还会继续,但林白青估计,在桥本十一登上飞机的那一刻,心里必定很后悔,后悔来东海市,也后悔他耍的那些阴谋诡计,小花招。

    ……

    话说,楚春亭也是真奇怪,他的性格是从不吃亏,也不吃瘪的。

    顾培不让他看孩子,这于嚣张跋扈的楚春亭来说,可谓奇耻大辱了。

    他当时在医院也挑衅过顾培,一副早晚要跟顾培一决雌雄,让他乖乖把孩子抱到自己面前,向自己低头,妥协的牛逼样儿。

    为此,林白青还一直在想,该要怎么调停丈夫和那个叛逆的老爷子。

    不过转眼孩子就满月了,但楚春亭除了使人给孩子送了副金项圈,金手镯儿,以及一套石大妈自己亲手做的小虎头鞋,虎头帽儿之外,竟然一回都没有来过。

    林白青倒不担心那老头会委屈了自己,但是担心他在憋大招,毕竟他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顾培又是小辈,给他气受,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老爷子还能憋出啥招儿来,也就只能等着。

    转眼小崽子已经两个月了,林白青也正式准备着,要去上班了。

    楚春亭也正式上门,来耍他的大招了。

    顾培攒了两年的休假,此时还在休假中,早晨起来就上市场买菜去了。

    林白青看天气好,把小崽崽放在院子里,她自己,则坐在孩子身边,正在看新一期的《内蒙中医报》。

    而这期的报纸上,则又刊登了一则叫她恨不能把那个神秘人抓来,从此绑在灵丹堂,给她做实验的重磅科研成果。

    它的名字叫:[经络全息化]。

    人体的血管是一张网,神经亦是一张网,它们是可视的,是在解剖学上可以看到的,经络亦有一张网,但它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所有的中医,都是师父带徒弟,一个个慢慢的学,慢慢的参悟,悟的好的就是好大夫,下针如有神,治病当然也是针到病除,而悟的不好的,就是庸医了,也在装模作样下针,但治不好病,还有些蒙古大夫,一针扎在病人的神经上,好好的病人都要给他扎成瘸子,这也是中医一直无法走向系统化的症结所在。

    它被束缚成了作坊化,就始终无法批量化的发展。

    而那位神秘人所提的[经络全息化],就是在探讨,中医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林白青马上就要有宽敞的场地了,一栋26层的高楼,她可以建医院,还可以建学校,实验室,但她缺专业人材,此时偏偏有个人材吧,看得见,却摸不着,也是真叫人着急。

    而就在她思索这事时,突然,她听到楚春亭在柔声说:“她竟然会笑,她在朝我笑。”

    林白青去看孩子,就见被爸爸洗的雪白的,棉棉的襁褓里,小家伙还真的咧开了嘴巴,正在朝着头一回见面的楚春亭笑。

    孩子是从满月就会笑了的。

    这小丫头也爱笑,总是见了人就在笑,整天乐呵呵的。

    但楚春亭很可怕的,白发稀疏吧,还有一对老长老长,老寿星一样的红眉毛,一生气就竖,一高兴就耷拉,很吓人的,她的小宝贝儿也是胆子大,竟然不怕这老爷子,还敢笑?

    按理,顾培不让他看,老爷子要有骨气,就不该看的,他来的时候也是憋着一口气,准备让顾培亲手把孩子抱到他面前,他才愿意抱一下的。

    但孩子都朝他笑了,他能不抱吗?

    老爷子一弯腰,就从摇篮里把小家伙给抱出来了。

    才两个月的婴儿嘛,轻的跟鹅毛似的。

    圆丢丢,粉白白的小玉团子,她竟是个双眼皮,又跟林白青的内双不太像,她是外双,一笑吧,两只眼睛像是小月牙儿似的,还没长牙,嫩嫩的牙龈咧在外面,一笑,口水都溢出来了。

    别看小小一点人儿,但是脚劲儿特别大,就在老爷子想逗她时,她突然一脚猛蹬,老爷子差点一个没抱住,还给她吓了一跳。

    仔细打量着,老爷子是越看越喜欢,再闻她身上也没有平常孩子那种奶馊味儿,反而香喷喷的,就忍不住弯腰闻了闻,而就在他弯腰时,就听到身后冷冷一声咳,还有跺脚的声音。

    不用说,是顾培买完菜回来了。

    老爷子可是憋了两个月的大招才来的,当然不想在这顾家,让姓顾的男人小瞧了自己,赶忙想要放下孩子,但说时迟那时快,小家伙手乱挥着,凑巧就拔到了太爷爷的眉毛。

    大概是觉得长长的眉毛好玩,小手一攥,她还不松了。

    老爷子因为急着想抬头,起的也有点猛了,一大撮子眉毛,眼看就要被重孙女给拔掉了。

    疼的没忍住,他脱口而出:“哎哟,哎哟,疼,疼!”

    林白青也看老爷子疼的厉害,忙去掰闺女的手。

    可才两月的孩子,她的手劲儿也不知咋的,就那么大。

    孩子紧紧攥着小手,就是不肯松。

    眼看太爷爷精心保护的老寿星眉已经被她薅掉一半了,她就是不松手。

    还是顾培有经验,食指和拇指在小家伙的脖子上轻轻挠了挠,小家伙才松了手,去找爸爸了。

    而以这一闹,憋了两个月大招的楚老头头发乱了,眉毛也掉了一半,气势,也就没那么足了。

    孩子,也被顾培抱回西屋里去了。

    老爷子坐在庭园里,面色讪讪,脸色簌簌,简直跟被鬼打了似的。

    林白青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说:“对了,孩子有名字了。”

    老爷子剩下的几根眉毛终于翘了翘,在看孙女。

    “叫顾楚,小名就叫楚楚。”林白青淡淡说。

    老爷子蓦然一震,他从第一眼看到那孩子,就觉得她的眼神莫名的熟悉。

    此时终于像起来了,那双眼睛像他的儿子,像他的青图。

    那个因为太善良而被他嫌弃,责斥了半生的孩子,初生时,眼睛就是小楚楚的模样儿。

    顾明,楚春亭,一生的死敌。

    但当他们之间有了血缘,那孩子竟然叫顾楚?

    顾楚,楚楚,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老爷子想起早已成灰的大儿子,和沈庆仪当初因为太穷,没有线,没能绣完的那个楚字,喉头哽噎了两声,才说:“是个好名字。”

    见老爷子眉头正在高肿,林白青说:“孩子拔掉您的眉毛了,看着要流血,我让顾培帮你煮个鸡蛋,消消肿吧。”又说:“她还小,不太懂事,等大点,我会教育她的。”

    楚春亭笑着摆手,说:“重孙子生来就是拔老爷子眉毛的,拔的好。”

    又说:“几根眉毛算得了什么,下回叫她拔头发,我倒要看看,她的手劲儿有多大!”

    小小的家伙,还是个女孩儿啊,瞧着乖乖的,怎么就那么猛呢。

    越想,楚春亭就忍不住要笑。

    这时顾培出来了,虽说不让老爷子看孩子,但小辈的礼节当然得有。

    他给老爷子另搬了一张柔软的竹椅,换掉了他此刻坐的小扎子,又给老爷子安顿了茶几,递了一份今天的报纸,收拾了菜,这就准备要去厨房。

    楚春亭向来喜欢带一只褐色的老式牛皮包,此时打开包,他从中拿出一只透明的玻璃匣子来,那匣子里并排排着九个透明的树脂胶囊,2mm,两毫米,肉眼看起来都费劲的。

    但是,有九截,2mm的金针,就装在那密封的树脂胶囊里。

    老爷子在此刻,在被重孙女拔了眉毛后,终于不那么嚣张跋扈,也不想处处压人一头了。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如今金器匠人日渐减少,在世的年龄也都跟我一般,高寿了。不过年龄虽大,手艺尚在,金针不可以复制,但可以溶了重打,这是桥本十一准备带走的那一截,我已经把它收回来了,匠人呢,我还算有分薄面,请得动,总共请了八个匠人,咱们重新铸金针吧!”

    顾培愣了一下:“金针还能重铸?”

    楚春亭一笑,先反问顾培:“难道一开始它不也是铸成的?”

    又说:“它的铸造也是一门学问,我恰好懂,顾大军医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一讲呢?”

    作者有话说:

    楚春亭:想听就让我抱抱孩子呀。

    顾培:闺女,拔他眉毛!

    第128章 军邮局

    (再跟我说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重铸金针?”顾培看妻子:“金针还能重铸, 怎么铸?”

    这是他的知识盲区,林白青也懂得不多。

    就顾明,也用了半辈子才琢磨透。

    他也一直想要重铸金针,但空有心而力不足。

    话说, 顾培一直以来还有个疑惑点, 那就是, 中医流传了几千年, 金针银针, 铁针, 钢针, 每一种都有它独道的治疗效果,又怎么会越来越少了呢?

    而要说起这个原因,林白青心头就不免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感。

    于每家药堂来说, 金针就跟秘药配方一样, 是家底,也是一个药堂存在的支柱, 本着物以稀为贵,没有哪个东家愿意去复制它的。

    即使拥有, 也只为最重要的人治病。

    所以千百年来,它一直在上层, 权贵阶层流传。

    医者仁心,也有很多像顾明一样的老大夫愿意把它用在穷人身上, 但这样的人, 大多也跟顾明一样无权无势,更不得攀附权贵。

    这就使得金针越来越少了, 而它, 也恰是花国中医路越走越窄的原因。

    就好比, 桥本十一都在想复制金针,但保济堂就没有那样的想法,陆东家只会把金针守的死死的,用在领导,权贵们身上。

    在上辈子,为了解决金针的问题,林白青不惜斥巨资让顾卫国从de国请技术人员分析鉴定金属元素,重铸金针。

    但是,在金属元素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她失败了。

    这也证明用现代化的流水线,是不可能重铸金针的。

    她当时也不死心,想过高价购买原材料,请专门的老匠人重新铸针。

    但那已经是千禧年后了,曾经的手工匠人们老的老死的死,太多的工艺也在新的千年被时代抛弃,各种手工业断代了,灵丹堂也被巨大的推土机轰平了。

    不过楚春亭说的方式不一样,他说的是传统的,经由金匠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锻造工艺来重新铸造,这听起来就有几分可信了。

    林白青小声跟丈夫解释:“咱们的金针一开始也是匠人们溶金锻造的,既然原来可以锻造,那么现在,针也可以溶成金水,然后再回庐重造。”

    顾培接过楚春亭手里的盒子,2mm的针头在树脂胶囊里滚动着,发着耀眼的金光,这是桥本十一前几天才截掉的,准备拿回去复制的样本。

    别看它只有2mm的长度,但将它加到现有的金针上,昆仑金针就完整了,而灵丹堂将拥有两副完整的金针,林白青的治疗范围也就更加扩大了。

    再看楚春亭,这老爷子心狠手辣,做事可谓不择手段。

    桥本十一走的时候气管都是切开的,就脱不了他的手笔和运作。

    但要说喜欢,顾培是真心喜欢不起这人来。

    还因为他的重男轻女,生怕自己的小闺女要遭他的毒手。

    但金针意义非凡,他能拿回针头重铸金针,顾培由衷感恩。

    他诚心说:“我代白青谢谢您老。”

    但这算不得什么,楚春亭今天来,是打算让顾培跪下喊他叫爷爷的。

    他微微一笑,看孙女:“玄铁不好找,但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我还有一些的。”

    这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顾培甚至听不懂其中的专业名辞。

    可林白青给惊的,手里的设计稿啪一声都掉地上了:“您手里有金星青玉?”

    见老爷子笑眯眯的点头,又颤声问:“纯金星青玉?”

    等老爷子给了确定的答案,她忙跟顾培科普:“金星青玉就是昆仑金针中最重要的一种原材料。”

    昆仑金针的金只是普通的金子,而它缺的材质是一种只产自昆仑山的玉石,但不是玉石本身,而是从玉石中分离出来的一种稀有金属,名字就叫金星青玉。

    顾培略一思索,站在他的专业角度,说:“是不是黄铁矿细粒?”

    林白青一愣:“怕不是吧?”

    他俩虽然都是医生,但一中一西,专业并不相通。

    楚春亭却是一笑,说:“对,从现代科学的角度,人们就叫它黄铁矿,金星青玉,就是昆仑玉中所含的黄铁矿细粒,将它从玉中分离出来以铸针,就是昆仑金针了。”

    顾培点了点头:“确实难得。”

    昆仑玉已经是稀世罕物了,但要将它毁了,从中只提取黄铁矿元素,足以见得,昆仑金针的原材料有多珍贵。

    说到这儿,顾培也觉得挺悲凉,花国,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它自有一套经由一代代医学大家摸索出来的医疗系统,也不是以现代科学就能为它做定义的,可当时代变革,西方现代医学崛起,当中医的传人们不去尝试接轨,就势必要被现代医学所甩开。

    可不被承认,不意味着它没有价值,相反,中医是越走进它,钻研它,你就越会认识到它的价值。

    姜得老的辣,老爷子见自己震住了俩晚辈,被拔剩的几根眉毛愈发翘了

    此时微微一笑,他说:“海中金我那儿多的是,东海金针可以多铸几副出来,昆仑金针呢,铸个三五副也不是问题,赶我家楚楚百岁吧,先铸两副样品出来试试效果,等到我家楚楚周岁宴时,我多打几副出来给她玩儿。”

    所以他不仅是打一副,而是准备把它当成事情做,多铸几副?

    虽然在金针没有被铸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它是否拥有原针的效力,但是老爷子愿意拿出珍贵的金星青玉和海中金来一试,就很难得了。

    林白青扫了眼丈夫,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爷子都说了,要铸金针来给楚楚做百岁礼,再不给他抱抱孩子,不像话嘛。

    而因为孩子离不了大人,他此刻在西屋台阶上坐着,孩子就在屋子里,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玩自己的小手手,抱出来嘛,给老爷爷子看看又如何?

    但顾培也有他的坚持。

    在医院,他见了太多人把男宝珍视的跟珍珠似的,却不太拿女孩子当回事。

    而从10%飚升到60%的女婴死亡率更是让他触目惊心,心惊胆颤。

    涉及女儿的安危,那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他摇头,显然,依旧不让步。

    场面顿时尴尬住了。

    不过爸爸不让人看,也得看看女儿答不答应。

    小丫头本来捏了几根长眉毛在玩儿,但被爸爸给没收掉。

    再加上不在妈妈身边,她不高兴,先蹬腿腿,依依呀呀的叫了几声,试图引起爸爸的注意,在未果后,毕竟还小嘛,一脚蹬开襁褓,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别看人小,毕竟有个练咏春的妈妈,她一脚就把小被窝给踹飞了,连蹬带踢,在小摇篮里踢的是连环腿,嗓音更是无比的嘹亮清澈,响彻全院。

    顾培是这样,他爱女儿,但不会溺爱,孩子哭,也总要等她哭会儿才会抱起来,就怕惯孩子个放不下,得时时抱着的习惯。

    而他这种带孩子法,楚春亭这种老爷子自然看不惯。

    眼看着孩子哭,顾培却只是拍一拍,抱都不抱,老爷子怒了,过来把孩子抱了起来,像模像样悠了起来:“顾培,孩子哭成这样,你都不抱一下?”

    他已经抱上了,顾培也不好抢,遂耐心说:“孩子还小,我在给她培养习惯。”

    楚春亭一看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挂满了金豆子,哭的那么委屈,心都要化了。

    再听说她才豆丁儿大,她爸就开始给她立规矩了,好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了起来:“出生几十天的孩子,你给她立规矩?你自己敬老吗,爱幼吗,你就给她立规矩?”

    又悠着孩子,说:“楚楚生气啦,不怕,等太爷爷帮你教训爸爸,打他!”

    人嘛,只要老了,哄起小辈来是没有底限的,见孩子突然不哭了,在好奇的看他的红眉毛,老爷子弯了腰说:“想抓眉毛呀,来,楚楚抓,使劲儿抓。”

    又挑衅似的看顾培一眼:“这是太爷爷的眉毛,天生就是给你抓来玩的。”

    顾培夫妻对视一眼,同时觉得,孩子以后还是要让离这老头远点才好。

    不然早晚得被他惯坏。

    小家伙当然并不喜欢老爷子,她闹,是因为想要妈妈。

    此时的她已经能分辩得出气味了,闻到妈妈的味道就在不远处,扭头瞥一眼妈妈,小嘴一撇,委委屈屈,眼儿眨巴眨巴的。

    最后还得是林白青抱过来,小家伙才算给哄乖了。

    话说,楚春亭虽说没能争取到姓氏权,但一想到重孙女竟然叫楚楚,心头就又止不住的得意了,含饴弄孙了会子,就回去抓紧时间铸金针了。

    而别看柳连枝夯嗤夯嗤在建楼,但论出风头,她永远不是楚老头的对手。

    所以在1994年的国庆节,小楚楚迎来了她的百岁宴,此时太姥姥的楼才刚刚封顶,从质监到水电还要花一大笔钱,而太外公则以一副重铸过的昆仑金针,外加一副新铸的东海金针,在百岁宴上甫一亮相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

    新铸的金针效果如何还需要一个实验,检验期,所以暂时不好太吹嘘。

    不过灵丹堂的几个大夫,穆成扬,刘大夫刘芳,以及几位在灵丹堂坐诊的老专家今天都来给东家贺礼,刘芳粗粗给针消了个毒,浅浅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新的昆仑金针,就她自我感觉,跟原针差异并不大。

    这就又让楚春亭着实骄傲了一把。

    而因为他有红眉毛,楚楚更喜欢他,喜欢揪他的眉毛嘛。

    但柳连枝一要,顾培当即就会给孩子,给了之后也不会再过多关注,盯他却跟盯賊似的,只要他抱着孩子,顾培就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不,他才刚抱到孩子,还没捂热呢,又被柳连枝抱走了。

    顾培,也在孩子被抱走之后才愿意吃口饭,这就让老爷子心里很是不爽。

    且不说他如何不爽,随着林白青月子坐完要正式上班,柳连枝有一件正事得跟她谈谈了。老太太是个事业狂人,更关注的也一直是孙女的事业。

    此时抱着小楚楚,她说:“青青,你妈妈前阵子说她的上司认识一个PCT国际联盟的工作人员,是一位女博士,得了……”默了片刻,才又说:“乳腺癌。前段时间你要休息,她就没问你,今天她让我问问你,中医能不能治愈乳腺癌。”

    因为是妇科问题,刘大夫插话,问:“什么叫个PCT呀,一个女博士得了乳腺癌,那也太可惜人材了吧,阿姨您具体问过没有,是哪一类癌?”

    所谓PCT,成立于1970年,中文名字叫国际专利合作条约,而其前身,就是有名的巴黎公约竞争,它主要涉及各类专利的审请,提交,以及检查。

    而中医不论想为药品,还是为电疗针灸申请专利,都得先向PCT提出审请。

    要说起乳腺癌,不但刘大夫揪心,林白青心头也是咯蹬一声。

    虽然不是绝对的,但乳腺癌大多发于女性,也是女性排名首位的恶性肿瘤。

    乳腺癌的大类共有五个,其中还有若干小类,而如果是浸润性的,或者其它类型的罕见癌,林白青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延长患者的寿命,无法彻底治愈。

    但如果是原位癌或者交界癌,中医虽然不敢称绝对治愈,但就刘大夫都有把握能达到临床治愈的。

    但柳连枝不是专业的医生,所以也不知道对方得的具体是什么癌。

    她说:“明天我问问庆仪吧,看到底是啥类型的癌症。”

    想到这儿,她说:“正好如今多了副金针,看对方得的具体是哪一种类型的癌,险不险,如果是原位癌,到时候我来帮她调理。”

    柳连枝说:“那就有劳你了,听庆仪说,那位女博士的爸爸在华尔街一家投行任高管,她也一直在游说那位高管,看能否在咱们灵丹堂申请专利时,愿意帮忙注资呢。”

    刘大夫和穆成扬这帮子,全赖柳家母女的科普,才知道啥叫个国际专利,当然了,大河涨水小河满,只要灵丹堂好,他们也好嘛,所以皆笑了起来。

    楚春亭却说:“要注资的话,对方势必要占一部分股权吧?”

    柳连枝点了点头,说:“但要为中医申请专利,前期需要一笔巨额资金,那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就势必要让出股权,放心吧,庆仪会尽量为白青争取利益最大话的。”

    楚春亭借着插话的功夫,顺势就把小宝贝从她外太婆手里抢走了。

    但他才一转眼,就看到顾培双目灼灼,正在盯着他看。

    老爷子心里很是忿忿的。

    好半天了,他就抱这么一会会儿,顾培的目光就跟X光似的。

    老爷子请了一帮七八十岁的老工匠,在他家吃,他家住,一起对着古籍研讨,探索,才铸出两副针来,不就抱了一下孩子嘛,孙女婿这样看他,他心里自然不爽,不过他正想收拾顾培一顿呢,只听小楚楚喉腔里嗝的一声,小嘴巴一嘟嘟,她竟是要吐奶了,而且眼看就要吐到楚春亭的身上。

    顾培有多快呢,孩子一口奶还没吐出来,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手绢轻轻揩过孩子的嘴巴,打了个奶嗝儿的小家伙,唇角都没脏,始终干干净净的。

    得,看在这个爸爸比奶妈子还精细的份儿上,楚老头就放过他了。

    楚楚才三个月,除了会笑,会哼哼,别的什么都不会,两只小鹿似的大眼睛里也只有妈妈,不论对于太奶奶,还是太爷爷,都只有几分钟的兴趣。

    今天是她的百岁宴,不但太奶奶,太爷爷给她准备了金锁锁,金项圈儿,玉坠儿,长命锁一类的礼物,小姨奶沈庆霞还亲手给她绣了一张小被面,虽然绣功实在不好恭维,但胜在小姨奶的一片苦心。

    小青跟着姐姐这几年攒了些钱,去年金价便宜,全换成了金子,本来是准备结婚的时候打三金用的,但后来跟穆成扬闹了点别扭,又开始上夜大,就不想结婚了,把她所有的金子打成了两只特别重的小镯子,竟比柳连枝送的一对儿还要重,此时大家还在堂屋里聊天,借着抱孩子哄睡的借口,她把楚楚抱到自己卧室,给她戴上两只重的孩子拎不起来的镯镯儿,逗她玩儿。

    正玩儿着,穆成扬蹑手蹑脚进来了,也悄悄凑到了床边。

    忽而,他冷不丁的一声:“小楚楚,来,踢个腿给姨父看。”

    小青瞪眼:“什么姨夫不姨夫的,乱说什么呢你?”

    又对楚楚说:“咱不踢,不理这个大坏蛋。”

    但小楚楚还不会别的,最喜欢蹬腿了,啪的一jio就蹬开了被子。

    穆成扬双掌一拍:“看嘛,她都承认我是她姨父了。”

    可他这声音太大,又吓到孩子了,楚楚嘴巴一撇,大眼睛眨巴,差点就要哭。

    小青自幼生长在男尊女卑的家庭,从不跟男同志动手的,可一看小外甥女哭了,就急眼了,一巴掌拍在穆成扬脑袋上:“你看看,你都吓坏我家孩子了。”

    但随着她一巴掌抽过去,穆成扬给疼的顺势一躲,正所谓小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楚楚又咧开嘴巴,蹬着小脚丫笑了起来。

    穆成扬也顺势揽过小青,说:“小青,咱也早点结婚吧,生个这样的孩子?”

    俩人还是头一回如此亲昵,又是当着孩子的面,小青顺势想要挣开,但穆成扬非但没放手,反而搂她搂的更紧了,小青再一挣扎,他突然凑过来,狠狠的,在她鬓角叭唧了一口,这下可好,吓的小青不敢再动了。

    ……

    再说另一边。

    因为小青已经哄孩子去睡了,大家聊了会儿也就散了。

    小婴儿难带,尤其林白青又哺的是母乳,时不时就要喂奶,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难得今天小家伙睡着的时间长,送走了客人,林白青也是累极,给自己泡了杯茶,歇了片刻端起来,才沾着嘴皮,烫的她啧的一声。

    顾培正在堂屋里收拾,赶了过来,问:“怎么了?”

    林白青指了指唇:“烫到了,好疼。”

    见男人盯着自己抿了一下唇,她眨了眨眼睛,说:“大概亲亲一下就不疼了。”

    他们结婚的时间其实并不长,而孕期,也只在孕中期有过那么一回亲昵,顾培还提心吊胆的,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

    此刻,孩子在她小姨的房间里酣睡,妻子身上有股乳香和体香交织的诱人味道,顾培的心不可抑制,咚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下意识贴唇,在妻子的唇瓣上舔了一下,柔软而又温润的触感,他熟悉却又陌生,跟孩子似着母乳似的,他轻轻吸吮,动作娴熟,却又急不可捺。

    林白青给他吻的喘不过气来,却也把手搭到了他肩膀上,偶尔余光一瞥,看到门还大敞着,忙说:“门,快去关门。”

    顾培没片刻犹豫,起身关了门,再回头,妻子已经环上他的肩膀了。

    在被丈夫整个儿抱起来的那一刻,林白青心里惊叹,这男人下盘还真够稳的,他的吻她是熟悉的,蛮横,霸道,不受控制,但又竭力的按捺,他一点点侵略着她的领地,逐渐失控,直到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疼,他才算停了停,将她放到了床上,但并没过多久,只歇了片刻,他就又重新缠过来了。

    ……

    俩口子也不知道闹腾了多久,只觉得今日格外贪不够,折腾了一回还不够,歇了会儿,又是一回,连他俩之间有个小崽子的事都忘了。

    而小楚楚这边呢,睡了一觉醒来,就看到床边有俩人头,趴在床沿上,正叽叽咕咕,聊的正欢呢,小姨虽然抓着她的小手手,却不看她,她饿的肚子咕咕叫,于是蹬脚,但脚一蹬出去,小姨就又把被子盖回来了,她于是挥手手,一挥出去吧,小姨就又拽回去了。

    小婴儿嘛,饿了只会找奶,不给就要哭。

    所以憋了会儿,小拳头一攥,哇的一声嘹亮的啼哭撕破了寂静的夜空。

    小青赶忙把小侄女抱了起来:“饿饿了吧,是不是要吃奶奶啦?”

    而穆成扬一看表,乖乖,只觉得眨了眨眼皮子的功夫,竟然已经凌晨一点了,三更半夜逗留人小姑娘房间,这要被发现了还了得。

    他起身就往外跑,本是想趁着顾培夫妻没发现,悄悄溜走的,但鬼鬼祟祟,刚到院门边,就听顾培问:“三更半夜的,你是谁?”

    啪的一声院灯打开,正好把欲逃跑的穆成扬给捉了个现形!

    ……

    说回正事。

    在听说妈妈认识一个乳腺癌患者,而且对方还是PCT的工作人员后,本着能救一命是一命,也正好向国际专利组织介绍中医的美好愿景,林白青一上班就给沈庆仪去了电话,这一问,才发现问题还挺严重的。

    对方是沈庆仪的上司Saruman的表妹,今年42岁,是炎性乳腺癌,目前已经动过手术了,正在接受靶向治疗。

    她已经过了得癌之后,最不能接受的那个阶段了,但也想尽可能的延长生命,因为她的女儿今年才12岁,她是个单身母亲,她想尽量活到女儿18岁,成年的时候再死。

    同为母亲,林白青听完,心里也很唏嘘,忙问沈庆仪:“妈,她有没有出现远处转移,癌瘤侵及皮肤或者胸腔,锁骨上淋巴强的情况呢?”

    “手术前没有,也做了大清扫,目前正在化疗期,接下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沈庆仪说着,又说:“这边没有一家诊所敢给她一个六年的承诺,你那边呢,如果中医调理,有没有可能?”

    这个林白青也不敢承诺,癌症嘛,只能是边治疗边看。

    她想了想,折衷了一下,说:“您让她抽个时间,就当是渡个假,在化疗结束后来一趟吧,我先看看情况,配合针灸和草药先帮她治一治。”

    “对了。她的父亲,也就是Saruman的舅舅,对咱们中医这个学科也非常感兴趣,而且他也有……”沈庆仪笑了一下,还没说话呢,林白青说:“阴囊癣?”

    “对,届时他也会一起来的,你帮他帮治疗,合作,股权的事情就由我来谈吧。”沈庆仪说。

    林白青总觉得妈妈跟那个叫Saruman的男人之间应该有点什么,因为她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人的直觉嘛,她觉得Saruman应该对她妈挺有好感的。

    沈庆仪年龄并不大,才四十多岁,前半生为了一桩莫须有的杀人案潜逃就够不堪回首的了,其实林白青更希望她在后半生,在感情上,能走出已死的楚青图,去尝试另一段经历。

    听她一直提起Saruman,林白青以为妈妈或许是恋爱了,正准备问一问,就听沈庆仪又说:“对了,等我回来,你抽点时间吧,我们去趟边疆。”

    “为什么还要去边疆?”林白青问。

    沈庆仪笑着说:“我上回买了块墓地,是块双人墓地,你得认好地方,以后……”

    不想谈太晦气的东西,又说:“你也去看看吧,风景很不错的。”

    林白青大概懂母亲的意思,不像电视剧里那么温情,现实的残酷在于,即使大脑能新生组织,她曾经的回忆在坏死的那一部分里,是找不回来的。

    所以沈庆仪永远找不回跟丈夫的回忆,可她又实在好奇那段回忆,就期望在死后,女儿能把他们葬在一起,让她有能见丈夫一面的可能。

    而她的难题,是华佗在世,估计都解决不了的,毕竟没有哪个医生真能起死人,肉白骨。

    林白青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就把电话挂掉了。

    诊所依然很忙碌,大病小病,疑难杂症都有,看的也都是平常人。

    而这天,在M国的楚青集专门打电话来,告诉了林白青一件事,说据他所知,桥本制业在M国,还是跟M国军方合作,正准备展开电疗针灸的实验合作。

    其实早在八十年代,M国军方就有在高强度训练后,以针灸为军人们缓解肌肉疲惫的习惯,手法也特别简单,就只初级的肌肉松驰式针灸,没什么技术含量,当然也申请不到专利,不过当针灸配上电疗,这个大类就了不得了。

    在林白青所经历的上辈子,han国抢先占有了电疗针灸的专利大类,然后开发了各种电疗针灸类设备,尤其是便携式的,家用理疗针,在整个东南亚的销量,比国内所有的针灸针厂的销量加起来还要高。

    这也就意味着,林白青必须加快申请专利的脚步了。

    可她又不想侵占原发明者的权益,于是林白青索性扔下还未断奶的孩子,专门跑了趟内蒙。

    《内蒙中医报》编辑部直接把原稿翻出来给她看。

    首先,原稿是A4纸上的打印稿,干净整洁,看不出笔迹来。

    再就是,信封上的地址只是一个信箱,就编辑部,没人知道那个信箱来自哪里,而邮票戳上无地名,局名,只有军邮局三个字,查无可查。

    这趟去内蒙,林白青就只拿到了一个信箱号,一个军邮戳。

    回来之后她又把它交给了顾培,让顾培去找陆参谋长,看能不能查出点啥来。

    顾培呢,也当即就带着邮戳去找陆参谋长了。

    要知道,顾培毕竟是从国外回来的,部队对他这种人的监控级别是最高的,他想要查阅什么资料,也比普通人要难一点,更何况还是二邮局的戳号。

    陆参谋长看完,没说能不能查,只问:“你先跟我说说,你查这个人干嘛?”

    关于那个人,目前已经不仅仅是电疗针灸的问题了。

    顾培也一直在读他的文章,对他所研究的领域也很感兴趣。

    就现在来说,他所刊登的科研成果,就比如循经感传,经络全息化,都是从科学的角度诠释中医的。

    其意义有多大呢。

    在目前,国际上普遍认为从中药到针灸都只是安慰剂,治疗成果也大多被概括为是‘安慰剂效应’,就好比针灸,在M国的军营里有使用,但它就被归类在‘安慰疗法’一列。

    但是,那个人的科研成果可以从根本上反驳西方国家,以及现代医学界的这个观点,以科学的实验数据,让他们真实看到,中医不是安慰剂。

    而只要他愿意加入灵丹堂,一起完善实验数据,早二十年让中医加入PCT组织,从而让国医的知识产权掌握在花国人手中,就不是痴人说梦了。

    皆是国人,而中医呢,谁小时候头疼热了不看一下。

    现在军医院有药了,什么香砂养胃丸,六味地黄丸,对了,保济堂的海狗丸,那效果谁吃谁知道,它竟然被西方人称成是‘安慰剂’?

    陆参谋长听顾培科普了一下,也热血沸腾的。

    但捧着信封,好半天才说:“特别对不起,但这个邮箱我们部队也无权查阅,你要真想查,我就得继续往上打申请,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不一定能查得出来。”

    所以就是,线索到了陆参谋长这儿,又断了。

    所以且不说各种药品了,就一个电疗针灸的专利,就阻力重重。

    这还不算林白青即将面临装修医院时的资金压力,以及,一旦她真要申请国际专利,就必须出让一部分股份,而她又不想出让股份给外资的初衷,总之,现在的林白青就好比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一片光明,却没有任何出路。

    当然,这些事情在上辈子,是连顾卫国都没有办法的。

    林白青也只能安慰自己,活此一生,她个人的力量毕竟渺小,改变不了的,她也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虽然在事业上屡有挫折,但林白青这辈子有了个小开心果儿,楚楚。

    有苗不愁长,转眼就是95年了,小家伙三翻五坐七个月爬,而在八个月的时候,她解锁了一项新技能,就是蹦着爬,跟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的爬,而到了这时,床就不够她施展的了,她还会溜床,总是趁着照看她的保姆和太外婆不注意,试图从床上溜下来,溜到地上去。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顾培专门委托一个边疆的战友,从边疆订购了一张能全屋通铺的大羊毛地毯,准备给小家伙以更广阔的爬行空间。

    地毯是他订的,但因为他在上班,得林白青自己去火车站取。

    正好火车来时赶上林白青下班,她于是抱着楚楚,坐上柳连枝的车,就直奔火车站了。

    如今的火车站可谓人山人海,乌乌泱泱。

    楚楚还是头一回见那么多人,小家伙眼睛睁的圆圆的,听着火车长长的鸣笛声,也跟着呜呜呜了起来,小嘴嘟嘟,吐了一堆的口水泡泡。

    林白青教女儿:“火车。”

    楚楚还不会说话,依然只会:“嘟嘟……嘟!”

    俩人在出站口等人,人也很好辩认,只要瞅准了,是穿军装的就好。

    但正等着,突然,小楚楚皱起了鼻子来,光皱还不够,小家伙大概以为自己的鼻子坏了,拿她的小手手去敲,去打鼻子了,然后指着不远处:“咦,咦!”

    林白青的嗅觉在生产后,虽然一直在恢复,但没有原来那么敏锐了。

    不过这个味道就算不敏锐的人,也能闻得到,因为那是一股浓烈的,冷羊肉加了孜然,还带着些鱼腥,机油气的,复杂的味道,而要说直白一点,就是狐臭味道。

    林白青顺着闺女手指的方向一看,有个又高又壮,又一瘸一拐的黑脸男人,在通道的另一边,人流裹挟中,正在往外走。

    “薛公安?”林白青喊了一声。

    那人也于人流中止步,看了看林白青,似是在回忆什么。

    林白青上前:“您的痛风又犯了吧,怎么瘸的那么厉害。”

    这人名字叫薛昶,他上回去灵丹堂治病,把林白青当成特殊职业者,还跟顾培打了一架,他当然认得林白青,手一指:“是你。”

    林白青再问:“你没按时吃药吧,怎么腿都瘸了?”

    薛昶说:“你这个女同志呀,治病倒是很厉害,但怎么就不诚实呢?”

    中医有七不医,而其中有一条叫,‘不遵医嘱者不医’。

    当时林白青给薛昶做了两个小时的金针针灸,但怕无法去根,又给他开了抓了几副药,其中就有如今已经灭绝的,亚洲犀牛的犀牛角,那玩艺儿是林白青自己病了都舍不得用的,但她连成本价都没收,一副药也只收了五毛钱,可如果他不吃药,他的病又怎么能好?

    看他一瘸一拐,林白青以为他是自己没吃药,以致于病犯了,却要赖她,顿时心里腾起了火,也懒得再理这人了,转身就要走。

    岂知薛昶追了上来,似笑非笑说:“你当初说你是烈士子女吧,再跟我说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楚楚:一定是我的鼻叽坏掉啦,才会闻到好臭臭哒!

    作者:你妈妈当初也差点被臭晕喔。

    第129章 特级档案

    (楚青图并非烈士,也没有牺牲,对不对?)

    林白青说:“我原来说过的呀, 楚青图。”

    薛昶依旧似笑非笑,又问:“在东海做生意,烈士子女有政策优待吧。”

    林白青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

    就不说东海了,烈士子女政策是全国性的, 上学可以加分, 读研可以免费, 做生意也会有适当的税务减免政策, 所以她反问:“难道边疆没有?”

    薛昶一脸自信, 说:“小丫头, 我知道中医不好干, 沿海地区竞争也大,你要冒充烈士子女做生意能省不少事,但伯伯要劝你一句, 于情于理你都不该这么做的, 听伯伯一句劝,改天把它改掉去!”

    说完, 他一瘸一拐,转身走了。

    这人话说的莫名其妙, 笑的也很怪,语气里还带点嘲讽, 要不是上回林白青跟他接触过,知道他虽然有点莽, 但性格是个实在人的话就该骂人了。

    而于不遵医嘱的人, 她是又气又恨,看他一瘸一拐, 林白青本就气的两鬓突突, 再听他又要误解自己, 更加生气了,索性也不理他,心说干脆病死算了。

    但小楚楚生来闻到的男人只有爸爸,而且爸爸永远是香香的,还没闻过味道那么浓烈的男人,在确定不是自己鼻子坏了后,就对那个大黑胖子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一个劲儿的嗷嗷呜呜,咦哇乱叫,朝薛昶探着身子。

    眼看他走远了,又扭头看妈妈,小嘴还是哇哇叫个不住。

    林白青忍了又忍,终是医者的良心过不去,赶了两步,追上薛昶,说:“走吧,上诊所,我再你治个病去。”

    薛昶拍拍腿:“你是说这个吧,这个你治不了的,我也忙,咱们就再见吧。”

    但他一回头,就见个还不到一岁的小婴儿扬着她的小脑瓜子,探着身子,嘴里哼哼唧唧的,脸蛋儿白的跟牛乳酪似的,圆翘翘的小鼻头都快贴他脖子上了。

    他大吃一惊:“好乖,好漂亮的孩子,她这是想要我抱……抱?”

    他脖子上有个大火疥子,那是他体臭的来源,而在中医来讲,他是因为肺胃积热才会长疗丁的,所以他身上的臭气,正是从那只大火疥子散发出来的。

    楚楚跟妈妈一样,天生于气味敏感,当然不是要他抱,她是在闻那个臭臭的东西,大概觉得它不正常,想要多嗅一嗅。

    因为这人来自什河子,跟她爸爸曾经在一个兵团干过,林白青耐着性子说:“薛昶同志,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治痛风了,去诊所,我再给你做回针灸。”

    薛昶提起裤子说:“我的痛风早好了,膝盖是为了执行任务做了关节置换手术,新关节磨合不好,走起路来就有点不方便,这个你治不了的,算了吧。”

    这是火车站出口,他这一提裤子,有几个胆小的女同志直接吓的尖叫了起来。

    因为他的大腿膝关节下全是手术恢复期的疤痕,针灸跟蜈蚣似的。

    林白青是大夫,当然不怕针角,倒是想看看他关节手术的恢复,就弯下了腰。

    而她弯腰一看,小楚楚也跟着妈妈,大眼睛眨巴,一脸好奇。

    一个过路的大妈看到了,提醒说:“女同志,你孩子才多大,可不能给她看那么吓人的东西,小心孩子晚上要做噩梦,闹夜哭的。”

    又对薛昶说:“你这同志咋回事,这是公共场合,吓死人呢你。”

    另有人说:“乡下人吧,有点素质成吗,你那腿好看吗你就露?”

    “对啊,这是大城市,看看你那腿,多吓人。”再有人说。

    薛昶赶忙放下裤子,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吓到大家了。”

    林白青是个侠义心肠,也知道薛昶这是公伤,倒有点心疼他了,索性对着围观的人说:“人吃五谷生百病,生了病就得治,这位同志是因为手术留的疤,你们要觉得不舒服可以不看,怎么能责备人家,攻击人家呢?”

    火车站嘛,流水的过客,人们也不听林白青说的,围观一下就走了。

    不过她这种态度倒是让薛昶挺感动的,也算熟悉了嘛,他就准备跟林白青交个心,他说:“小大夫,真想认个烈士爹,可以换别人,就不要是楚青图了。”

    林白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刚才那种怪怪的笑了。

    她说:“您一直在笑,是因为您认为我说我是烈士子女是在撒谎?”

    薛昶一脸了然,先说:“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有个烈士证办事方便嘛。”

    又说:“烈士子女高考能加分吧,年年有抚恤金,兵团一年还有慰问,好处确实有,但是小大夫,国家的福利是给真正的烈士子女的,也是因为烈士对国家有贡献,国家给予其子女的照拂,普通人享受它是不道德的,我就不说破了,但我还是建议你把它改掉。”

    说完,他又是一瘸一拐的,还要走。

    这回林白青没再犹豫,一手抱着娃,单手扯薛昶,再飞起脚尖踢膝窝,眼看薛昶腿曲,顺势一套,等他反应过来时只听怦的一声巨响,人已经躺地上了。

    这是火车站的出口,人流密集。

    随着一个一米九几,如狗熊一般的男人轰然倒地,顿时人群中爆发出尖叫来。

    楚楚看他倒地,都喔喔叫了起来。

    人群也迅速围拢了过来。

    而从火车站出来俩扛个长条东西的军人,远远在喊:“老薛同志你咋躺地上啦?”

    林白青不喜欢跟人废话,先问:“薛公安,知道我怎么打倒你的吗?”

    薛昶是公安,当然懂功夫,人还躺着,竖起大拇指说:“好家伙,你这小大夫,竟然是个练拳的。”

    林白青伸手把他拉了起来,问:“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吧。”

    薛昶刚换了膝盖,使不上力气,还是随后赶来的俩军人搀扶他才能站起来。

    在被揍了一顿之后,他确实会好好说话了。

    先示意俩军人等着自己,离远了两步,他这才说:“小大夫,我跟你说过吧,我原来就是什河子建设兵团转业的,那是前年了,你跟我说你爸是楚青图,我熟悉这个名字,回去申请了一下,调了他的档案,我跟你交个底儿吧,那是我们兵团的特级档案,里面有记录,他妻女双亡。”

    又想了想,拍胸脯:“我在边疆干了几十年公安,见冒充烈士军属的多了,但还没见过谁敢冒充特级档案人员军属的,而且人家妻女早没了!”

    林白青可算明白他为啥说自己是骗子了。

    这年头信息各地区信息不统一,而且九十年代盛行一项行业叫办假.证,结婚证毕业证,军官证烈士证都可以伪造,在东海市伪造一张边疆的,一般人还真查不出来。

    不过薛昶这句话里透着古怪。

    林白青说:“你怎么知道楚青图是特级档案的,还有,你不是公安嘛,你有什么权限查兵团的特级档案的。”

    另俩军人看她抱的孩子可爱,此时远远儿在逗孩子,林白青声音又大,他俩听着了,遂走了过来,一个说:“这位女同志,老薛可是我们兵团公安局的副警监。”

    因为俩人抬了一个东西,同走同停,另一个则说:“老薛同志,最近没听说有特级档案被解禁呀,哪个部门又有特级档案解禁了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薛昶忙瞪眼,说:“瞎说什么呢你俩,去,到一边等着我。”

    这俩军人对视一眼,叹气说:“这取地毯的人怎么还不来呢?”

    林白青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心里顿时跳的扑通扑通。

    先说这薛昶,一身土里土气,又大大咧咧的,她以为他是个普通的老公安民警,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修个副警监,要以职位来论,他是个副厅级。

    再就是,她爸楚青图是见义勇为的烈士,其档案早在楚春亭去边疆时,兵团就交给楚春亭了,前年沈庆仪回来时也见过,只是一封普通的档案。

    而且目前说的,所谓解禁的特级档案,是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而解禁的,特殊军种人员的秘密档案,因为备战结束了嘛,要把他们往普通岗位上转。

    可楚青图,一个死了二十年的人,档案为什么会在特级档案里面?

    她心里止不住的起疑。

    但她面上什么都没露,而是对俩军人说:“你俩是给军医院的顾培同志带的地毯吧,我就是来接地毯的人。”

    薛昶先是一愣,继而才说:“合着我们千里迢迢,是给你这小大夫抬的地毯?”

    又对俩军人说:“这小大夫就是治好我痛风的神医,甭看她年轻,是个神医,咱们的地毯呀,就是给她抬的。”

    俩军人对视一眼,更加闹不明白了:“老薛同志,你唱的这到底是哪出呀!”

    其实林白青也是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顾培在那边委托了战友之后,兜兜转转的,那边的战友把毛毯给了顺路来执行任务的薛昶,所以她今天才会碰上他。

    这一闹,薛昶自己也觉得巧,笑着说:“走吧,我们先把地毯给你抬回去。”

    这也算是难得的缘份了,林白青说:“有车的,放车上就好。”

    这地毯是按照老宅西屋的地面量的,共四米宽,六米长,又是纯羊毛织成的,足足有四十公斤的重量,打了对折之后还得两个人抬着,俩军人看看毛毯的长度,说:“没车能装得下它吧,我们走路给你抬回去。”

    为了拉毛毯,林白青专门从工地上调了大卡车的,就在路边停着。

    她说:“我家离这儿十几公里呢,我有车,咱们坐车吧。”

    带着几人过去,俩军人在装车,她抽空问薛昶:“这回也是来执行任务的?”

    薛昶面色忽而阴霾:“对。”

    林白青又问:“来抓犯人的吧,什么犯人?”

    薛昶定定望着玉团子似的小楚楚,先说:“这皮肤,这大眼睛,这要是我孙女该多好?”

    本来他想摸摸孩子的小手,可一看自己的脏熊爪子,再看看人家嫩乎乎的,白糯米团子似的手,又忍住了,叹气说:“你就不考虑一下认我当个便宜爹吗。我吧,无儿无女,要真牺牲了,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烈士子女了。”

    他这还是在误会,觉得林白青是在撒谎。

    而之所以会有这种信息错位,全在于,楚青图会有两封档案。

    一封是楚春亭拿到的普档,上面没有标注他的妻子和孩子,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烈士。

    而另一封上面呢,竟然标注了妻子和女儿,而且注明妻女已死,也就是说那封档案是在沈庆仪逃港,且死了之后才建的。

    那么,他在那份档案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还会是烈士吗?

    当然,既然是特级档案,要就这么直白的问,薛昶肯定不会如实相告。

    而因为他一个劲儿说牺牲,说要让她当烈士子女,林白青有点好奇他此来的任务,等上了车,就问:“薛公安,你们这趟来执行的什么任务,不危险吧?”

    说起任务,跟林白青同坐后排的俩军人皆苦笑了一下。

    而薛昶呢,语气突然又变的特别硬:“任务是大人的事,你这小孩子少打听!”

    司机笑着插了句:“她可不是小孩子,她是灵丹堂的东家。”

    薛昶这人很怪的,他的脾气似乎比闹奶的小楚楚还要不稳定。

    他是坐在副驾驶的,时不时回头看着楚楚,刚才还凶巴巴的吧,这会儿又笑着说:“小大夫,你就真不考虑认我当个爹,以后你就是真烈士子女了。”

    坐在林白青身边的军人说:“老薛您这叫什么话,我们保你长命百岁。”

    林白青看着后视镜,就见薛昶忽而欠腰,一脸落寞,又悲凉一笑:“好。”

    话说,他要不这样,林白青于他此来的任务还没那么好奇。

    但因为薛昶通身上下透着古怪,她对他这趟来执行的任务就多了几分好奇心。

    他们仨人都有包,俩军人的材质要好一点,是旅行袋。

    薛昶背的是个烂垮垮的绿书包,上面层层叠叠,打了好几摞补丁,看到里面有一个信封的翘角,估计那信封有点玄机,等下了车,他指挥俩军人搬地毯时,林白青仗着自己手轻,就轻轻的,想要翻开绿书包,去够那只信封。

    谁知薛昶瞧着大大咧咧的,但警惕性特别强,林白青才够到纸,手已经被他的大粗爪子摁住了,他面色蓦然一凶:“你想干嘛?”

    楚楚是妈妈做什么她都会专注看着,而要谁凶妈妈,她立刻就会哭的。

    嘴巴一撇,小婴儿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薛昶一看吓到人孩子了,又赶忙哄了起来:“宝宝乖,宝宝不哭。”

    但楚楚依然不高兴,撇着小嘴巴,紧紧盯着薛昶,吸鼻子,不停的抽噎。

    薛昶思索了会儿,回头对林白青说:“对不起,我不该凶你,我向你道歉。”

    其实是林白青想偷人家的东西没偷着,才被人凶的。

    是她不对。

    但楚楚还太小,不懂道理,只觉得妈妈被人凶了,她就要委屈。

    听薛昶向妈妈道了歉,这才停止了抽噎。

    “这小丫头,才多大呀就懂人的心思,可真有意思。”薛昶感慨说:“谁要有这么一个懂事可人的小孙女儿,此生足矣。”

    ……

    一行人把地毯抬到了老宅,而为了铺地毯,林白青已经跟保姆把屋子里的八仙桌,老红木沙发和梳妆台全抬出去了,此时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地面也已经收整好了。

    她现在用的保姆是柳连枝一直以来用的阿姨,这会儿还在柳连枝那边。

    只要她打个电话,保姆自然会把工人带来,照料着安装地毯。

    但林白青眼珠子一转,却对薛昶说:“要不你们好人做到底,帮我把毯子铺上。”

    俩军人看薛昶:“老薛同志,咱还得去深海呢,时间够不够?”

    林白青也看薛昶,故意说:“你知道的,我丈夫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家里,你们要不帮忙铺,我又得花钱雇人,帮帮忙吧。”

    薛昶是这样,他对林白青其实也挺好奇的。

    她丈夫是个军医,自己又是个中医,按理人品应该不错的。

    但她偏偏又冒充了特级档案军人军属。

    而特级档案呢,又属于军警部门绝对保密的,他就既不好多问,也不好多说。

    一想林白青当初不计他又臭又脏,治好了他的病,虽然时间挺紧的,但一咬牙,他说:“铺吧,完了咱们雇个面的往深海赶就得,12点前应该能到。”

    几个人于是进了屋子,帮忙铺地毯去了。

    顾培今天要值班,按理晚上回不来,但林白青抽空出来打了个电话,就让丈夫赶紧往家里赶。

    她总觉得薛昶这回执行的任务有点不对劲,既然自己打听不来,就想试试,看顾培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

    一张足足二十多平米通铺的大地毯,得要挪床的。

    林白青的床是个老式的,带柜子的大拔步床,它自己就是个屋子的模样。

    要想搬它,得先把里面的柜子拆出来,然后再把床架子挪开,要不然,谁都搬不动它。

    俩公安一看如此一个大家伙,又愁上了,搬不动呀。

    正好他们又急任务,就又想走了。

    林白青适时递上螺丝改锥,反正赖上了,就要他们帮忙,给自己搬床。

    薛昶答应事情的时候以为不过举手之劳,这一铺才发现得费老鼻子的劲儿。

    几个人折腾着又是拆柜子又是搬架子,转眼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才挪开了床,铺好地毯,但就这样子也不行,得把床安起来呀,于是几个人歇了口气,又开始安床了。

    地毯是蓝绿相间的颜色,花纹并非传统的边疆民族风,而是大朵大朵的简单花卉,清新明媚,还好看,因为织的密,脚踩下去就会被地毯覆盖。

    一看地毯铺开,楚楚迫不及得,唔唔乱叫,要感受一下。

    林白青给女儿脱了鞋子,把她的小脚jio放上去,柔软的,绵绵的触感,又是踩在一朵大大的向日葵上,小丫头喔哦一声感慨,挣脱妈妈,已经开始爬了。

    因为屋子里还有大人,怕大人踩到她,林白青遂也脱了鞋子进了屋。

    不一会儿,顾培急匆匆的回来了。

    林白青想把女儿抱出来,但小家伙爬在大朵大朵鲜花上,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片软绵绵的,又鲜艳的世界里了,不肯出门,索性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扭扭jio耍起了赖。

    林白青只好在窗户上跟顾培打招呼。

    见妻子在招手,顾培遂也转到了窗户上:“出什么事了?”

    林白青指了指正在卖力安床的薛昶,悄声说:“你还记得他吧?”

    薛昶个头大概一米九,一身疤,像只黑熊,还跟顾培打过架,他当然记得。

    而另外两个送地毯的军人,按理是要去深海军区执行任务的,既薛昶跟他们一起来,而顾培一看,也明白过来了,他们仨是一起过来执行任务的人。

    他只是个军医,海军军区现阶段都有些什么任务他当然不可能有全知道。

    林白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顾培描述她所觉察的那种不对劲,而部队是,虽然大家都在一个系统,平时互帮互助,但涉及任务,彼此有默契,不会相互过问太过而违反规定的,正好这时薛昶他们铺完地毯,也准备要洗手走人。

    林白青还有事要问薛昶,并不想他就这样走,但又不好问。

    正着急着呢,突然一瞥眼,就见薛昶因为要洗手,把自己的绿书包放在了地毯上,而楚楚呢,大概是因为妈妈刚才够过那只书包,在没人注意时,手脚并用,迅速的爬了过去,小爪爪一伸,包已经翻开了,从中一拽,拽出只信封来。

    薛昶是个公安,当然有其敏锐性,也一直盯着自己的包的。

    手还没洗完了,甩手跳进屋子,要抢信封:“乖乖,这个不是你玩的。”

    楚楚那懂那些,拿着信封咦咦呀呀,咧着嘴巴看妈妈。

    这是林白青也没预料到的,也是她先犯了错误,才叫孩子有样学样的。

    但楚楚要拿了什么东西,别人要不来,得顾培去要。

    他虽然疼女儿,但凶起来也是很凶的,此时过去,厉目,伸手:“楚楚?”

    楚楚虽然不怕妈妈,但比较怕爸爸,甭看才几个月大,小小的人儿,知道爸爸有原则,遂乖乖把信封交给了顾培。

    顾培也不过随便看了一眼就递给了薛昶,但他只看了一眼信封,旋即就想到一个任务:“你们是为了港城的案子来的?”

    薛昶接过信封,也有点惊讶:“你竟然知道港城的案子?”

    顾培看了眼林白青,才说:“那个人恰好跟我岳母有点关系,关于他的案子,港澳情报科一直跟我有联络的,那个案子,我也在跟进。”

    这时林白青已经大概猜出来,薛昶是为了谁而来的了。

    果然,薛昶琢磨了一下,回头看林白青:“你说的就是她妈吧,她妈跟张子强有关系,什么关系,她呢,关于张子强知道多少,有配合情报部门的工作吗?”

    另外两个军人刚刚洗干净了手,听薛昶说起张子强来,一个下意识往四周看,另一个则迅速的朝大门走去,并没有关门,但自动站到了门边。

    而林白青,也终于确定薛昶是为谁而来的了。

    就是冤枉沈庆仪,让她整整逃亡了二十年的那个港城第一悍匪,张子强。

    不过在上辈子,要直到1997年他才会被大陆军警联合,绳之以法。

    现在才是1994年。

    他还有几件轰动世界的大案没有办。

    就现在,部队和公安就已经联合起来要行动了?

    当然,即使在上辈子,林白青在这桩世纪大案中,也只是个寂寂无名的普通观众,部队和公安为了收拾张子强做过什么样的努力,她并不知道。

    现在也一样。

    所以林白青从丈夫手里接过闺女,摇了摇头,说:“这些事情我并不知情。”

    又对顾培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巷口要点熟菜,晚上一起吃饭吧。”

    一个军人看表,说:“不了嫂子,我们得赶紧去报道,就不吃饭了。”

    薛昶却挥手说:“去吧去吧,记得买点猪耳朵和花生米,再买一包醋,我喜欢醋泡花生,再买几瓶锅头吧,我跟这位顾军医先好好聊一聊。”

    他们来,是为了办张子强的案子,既然顾培了解一些情况,薛昶当然要跟他聊一聊,问一问。

    也是至此,林白青才算彻底弄明白,薛昶这一趟来的目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于薛昶的要求一一答应,说:“好。”

    但她才要出门,站在门口的军人小声说:“嫂子,你只要买一瓶二两的二锅头就行了,不要多买了,我们老薛同志身体不好,一喝酒就吐血,胃病很严重的,不能喝太多酒。”

    林白青点了点头,依然说:“好。”

    说起薛昶其人,林白青也是真头痛。

    前年他来的时候,痛风很严重的,是林白青帮他治好的。

    但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现在胃肺有积热,而胃肺积热的人是最忌喝酒的。

    而且要忌羊肉,辛辣,不过在边疆就免不了吃牛羊肉,所以他才会散发那么严重的体臭。

    要不好好调理,顶多两三年,不是肺癌就是胃癌,他必定要病的。

    而这一趟,他说是为了张子强的案子来的。

    虽然林白青不清楚细节,但她总觉得,薛昶来时怀的信念就是要牺牲在这儿。

    要不然,他不可能一个劲儿的说烈士,说要认她当闺女一类的话。

    就不知道他要去执行的到底是啥任务。

    当然,林白青不在部队,也不可能违规去偷听顾培和薛昶的谈话。

    现在就看他会跟顾培聊些啥吧。

    事关张子强,在如今这年头,一个公安干警如果各方面素质不够,又是去港城那种藏龙卧虎的地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他会牺牲在那儿的。

    ……

    小青去上夜校前做了两样家常菜,蒸了米饭,但只够顾培夫妻吃的。

    林白青到了巷口的熟食铺,买了些糖醋排骨,又切了一大块酱肘子,再挑了几大块肥肥的马鲛熏鱼,再把薛昶点名要的醋泡花生和猪耳朵买了,到赵静开的小买铺里买了一瓶二锅头,又抱着楚楚打开后院,从药房里挑了几样药品,这才重又回了家。

    把菜和熟食端到堂屋,让顾培他们先吃,林白青回西屋,收拾屋子,吃饭,哄着给女儿喂奶了。

    而在有了一张软绵绵的,全屋通铺的大地毯之后,楚楚乐的连吃奶都忘了,一会儿顺着爬,一会儿倒着爬,一个不注意,小嘴巴已经凑上去亲了。

    林白青拍拍地毯,耐心说:“地毯脏脏,咱们楚楚不亲它,好不好?”

    楚楚爬起来飞快,嗖嗖嗖爬到另一边,皱鼻子摇头,撇撇嘴,又爬了回来,旋着地毯上那朵大大的象日葵转了起来。

    林白青在生了孩子之后,嗅觉虽然在恢复,但远不及孕前那么灵敏。

    而且她只能闻到现有的气味,气味一旦消散,她就闻不到了。

    但楚楚好像不是。

    就在刚才,薛昶他们出去之后,林白青就用干净的毛巾对上肥皂,把他们踩过的那一块仔仔细细擦洗了两遍,肥皂的味道早就把脚臭味给遮住了。

    而楚楚呢,才几个月,按理来说思维,理解能力,记忆都还在懵懂状态。

    但她就能闻得到那一片地毯上的臭气。

    她喜欢在这一片玩儿,是因为这一片没有被人踩过,那朵向日葵是香香的。

    所以这小家伙的鼻子比她妈的还灵敏,这要是只小狗,都能训练成缉毒犬了。

    团着软绵绵的小闺女,林白青耐心哄着给她喂了奶,又陪着玩了会儿,终于,小家伙的精力发泄玩了,也累了,眼睛一闭,沉沉的睡着了。

    堂屋里,顾培和薛昶几个已经聊了已经两个多小时,此时都夜里十点多了,还没聊完。

    而且他们声音放的特别低,所以林白青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聊啥。

    中间顾培出来过一趟,另外俩军人也出来上过厕所,但薛昶一直没出来过。

    直到快夜里12点了,薛昶才嚼着一粒花生米,摇摇晃晃从堂屋出来,准备要去上厕所。

    林白青都等他很久了,见他往厕所去,也出了西屋,跟到厕所门口,等薛昶放完水,提着裤子出来,迎面把他给拦下来了。

    一笑,她开门见山说:“薛公安,要我猜得没错的话,楚青图并非烈士,也没牺牲,对不对?”

    薛昶愣了一下,没说话。

    他心说,这小姑娘也是真奇怪,怎么就跟楚青图犟上了。

    林白青再说:“既然你说他有一封特级档案,那他应该是在某个保密部门吧,而且是你能联络得到的那种部门,对不对。你总说我是冒充的,你怎么就不问问他,是不是有个女儿呢?”

    薛昶使劲搓着他的大粗脑壳子,又挠挠脖子上那颗大火疥子,依然不说话。

    林白青再说:“还是说,他明明活着,非说自己死了,明明知道有个女儿,却不肯相认?”

    薛昶深深叹了口气。

    身在内地,和平之地的人,是不懂得在七八十年代,冷战时期,边疆形势严竣的。

    历史又总是在跌宕起伏,在跟人开着令人哭,令人笑,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

    就好比在七八十年代,当时的苏维埃联盟是那么的辉煌,那么的强大,让人仰望一眼就要窒息。

    可到了九十年代,那么强大的它,却于一夕间轰然解体,垮塌。

    但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战争,在边疆的,戌边的军人们曾经投入过的各种武装力量,说来,是普通人听了无法理解,甚至会觉得匪夷所思的。

    同理,在当年,在边疆,有一些部队的政策和任务,在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甚至荒唐可笑。

    但那全是戌边军人们为了国家的安危而做出的努力。

    在那些年,是需要军人们拿命去坚守的。

    薛昶现在说的话已经是在违反保密条约了,而要不是林白青帮他治好过腿,恰好她丈夫顾培竟然也在参于他所执行的新任务,即使现在冷战已经结束了,即使那些特殊部门早晚都会解密。

    但只要它一天未解密,他就一天不能往外说。

    摸了半天的脑袋,又咬牙许久,他终于还是说:“这么跟你说吧,我是能联络到他的,我亲口问过他,但他说他的爱人和孩子早就死了!”

    第130章 永不解秘

    (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

    薛昶觉得脖子上那只大火疥子痒的慌, 下意识伸手去捏。

    林白青突然伸手,见他伸手来挡,左掌竖而划开,右手已经在他脖子上了, 抓他右手的同时起膝盖, 薛昶还没反应过来呢, 林白青一膝盖顶在他裆.部, 已经转到他身后了, 绞着他的胳膊一个反拧, 哑声说:“我给你酒里配了药的, 治这火疥子,你手怎么那么欠,就非挤它吗, 要不要我把这手给你废了去?”

    薛昶一愣:“怪不得我觉得今天的酒喝着苦得慌。”

    又说:“你这丫头, 咱们好好说话,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呢你?”

    林白青说:“一般人也不像你, 不爱惜身体,乱喝酒, 手还那么欠,你再挤疥丁就发炎了, 发炎就要发烧,发烧你命都没了!”

    薛昶才明白林白青为啥突然要跟他动手了, 忙说:“好好, 我不挤疥子了,行了吧。”

    林白青这才松了手, 又说:“实话告诉你吧, 楚青图的妻女并没有死, 他的妻子也还活着,你能联络到他吧,可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吧。”

    薛昶一听先笑,笑了半天又摆手:“不可能的。”

    又说:“小丫头,你记得当年的大逃港吗,一晚上死了很多人的那一回,楚青图的爱人就在里面,关于这些事情,他的档案里就有记载,他自己也跟组织过,组织比你更清楚。”

    林白青旋即说:“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岳母叫什么名字?”

    薛昶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姓柳。”

    林白青指着夜空说:“叫柳连枝没错吧,他爱人叫沈庆仪对不对。记得你刚来时看到的那栋高楼吗,那就是柳连枝盖的,而沈庆仪也还活着,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喊柳连枝来跟你对质。”

    特级档案跟普通的当然不一样。

    在特级档案里,楚青图把自己的身份背景,父母妻儿的政治背景全都交待的清清楚楚,因为他是要进保密单位,组织不会惊扰他的家人,但会核实他所提供的每一条信息,以保证准确无误。

    之后他的档案就会被封存,也只有特定的,有权限的人才能查阅。

    林白青大概推测了一下,估计应该是这样的。

    当初楚青图和沈庆仪虽然在边疆发展的很好,但是眼看革命迟迟不结束,沈庆仪又必须回东海市,为了女儿的将来,俩人遂商量好,要偷渡去港城。

    那么,妻子走了之后,楚青图肯定特别关心这件事情,也一直在关注着。

    而恰好,沈庆仪偷渡的那天晚上,是历史上有名的大逃港事件发生日。

    好几百人集结在一起,试图闯关偷渡,结果当天晚上狂风暴雨,再加上边防战士还开了枪,抓捕了一批人,侥幸逃出去的偷渡者也无一幸免,全死了。

    这件事当时上了报纸,曾经轰动全国。

    之后不久,柳连枝就坐着火车上什河子找女儿去了。

    试问,当楚青图听说岳母来了,正在四处找女儿,再看到报纸,他会怎么想。

    他肯定会认为妻女已经在偷渡过程中死了。

    且不说当他知道妻女就那么没了,他得多悲愤,多崩溃。

    既妻女死,他也就没了活下去的目标,正好他又不想见回东海见楚春亭,大概是配合部队领导的要求吧,于是就有了一桩‘见义勇为’事件。

    而那件事,推动了边疆当年最大的一次严打,他本人则‘牺牲’掉了。

    然后他就进了特殊部门,成为了一名特殊工种的工作人员,一干就是二十年。

    说到底还是信息不畅,以及当年的种种政策惹的祸。

    而现在,不管楚青图在什么部门工作,不管他的工作有多么特殊,即使他不想见楚春亭那个老爹,也不想见东海市的任何人,但是他总要见沈庆仪的吧!

    “沈庆仪去年还曾去过什河子,而且在烈士陵园申请了一块墓地,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烈士陵园的办事人员。”林白青再说。

    ……

    其实就在刚才,顾培跟他讲关于张子强时,也一直在提沈庆仪这几个字。

    薛昶当时还纳闷呢,总觉得沈庆仪几个字自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

    现在回想起来了,那是特级档案中,楚青图妻子的名字。

    ……

    薛昶忍不住又伸手去捏疥子,林白青啪的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

    要在十年前,他们现在谈论的话题一旦被人听到,是会被定义为苏修或者间谍的,一旦举报上去,他俩都得坐牢。

    不过随着苏联解体,冷战结束,苏修和间谍也成了历史。

    反而,特殊部门正在陆续解密,当初自愿献身科研的那帮人虽然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要他们有走的意向,单位联络,帮忙安置工作既可。

    但也有有家室,父母亲人的,需要跟家人联络,安置回家。

    但楚青图不一样。

    他的普档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至于什么原因,薛昶并不知道。

    因为那个决策是当年边疆兵团总司令部签署的绝密文件,就薛昶都无法查阅。

    而做那个决策时,兵团司令部的领导应该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们最大的敌人会解体收场。

    但现在,楚青图的处境就变的非常尴尬了。

    苏联解体已经有三年了,各个曾经的保密部门也一直在缩编,裁撤。

    可楚青图的安置工作是个麻烦。

    那是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渐渐的,曾经的同志们全都被安置出去,到普通的科研单位工作了,继续留在基地搞科研的人也越来越少,唯独楚青图,因为档案关系,上面一直找不到更好的法子来安置他。

    但他也不着急,好像也没有走的意愿,依然沉浸于自己的工作中。

    颇有一种要与科研基地共存亡,在大漠深处搞科研,搞到天荒地老的意味。

    但那是在他自以为妻女已亡,世上再无亲人的情况下。

    要是他的妻女还活着,他怎么可能不见她们。

    茅厕门口,月明星稀,薛昶想着想着,两只硕大的眼睛里冒出了狼一样的绿光,手指林白青的鼻子:“但是小大夫,你怎么就姓林,而不姓楚呢?”

    再双手一拍:“那小闺女是楚青图的外孙女?”

    他脱口而出:“可怜你爸爸头发都白了,因为没有亲人,他打算一直呆在基地的,要知道有那么可爱个小闺女,他得多高兴?”

    林白青一愣,心说楚青图年龄应该不大吧,竟然头发都白了?

    她反而没薛昶的激动,只说:“西屋有电话,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联络人吧?”

    沈庆仪马上就要回来了,而且还计划去好什河子买墓地的。

    她漂泊半生,记忆全无,却也平静的接受了爱人的死亡。

    也以为此生再见不到爱人,俩人唯有泉下才能相见。

    但要是她一回来就能见到丈夫呢,那她得多激动,多开心?

    这时林白青已经在脑补父母重逢,她和楚楚俩看热闹的画面了。

    不过薛昶却浇当头浇了她一盆冷水:“现在还不能。”

    林白青一愣,追着反问:“为啥?”

    又说:“你不能直接打给他,总可以打给别人吧,让帮忙转告一下也行呀。”

    薛昶解释说:“涉及特殊部门,按规定电话是不能交流的,必须当面交接。”

    “苏联不都解体了,曾经的特殊部门现在也不算特殊了吧,还要保密?”林白青反问。

    薛昶笑了:“小丫头,部队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有特殊部门,而涉及特殊军种,就算两个有权限的人,也必须见面交接信息,这是规定,即使我违反规定向我下一级的人员打电话,对方只要没见我的人,是可以不执行我的命令的。”

    见林白青急的直瞪眼,又安慰她说:“我知道你着急,这个任务一完成我们就回去,我买机票往回赶。”

    “你不是来当烈士的,你要牺牲在这儿呢,咋办,谁帮我找我爹?”林白青反问。

    他一来就念叨着要认她做干闺女,还一个劲儿承诺,说自己马上就要当烈士。

    现在又满口承诺,说一回去就去找楚青图,林白青信他个鬼。

    ……

    说来这段缘份也堪称神奇。

    而薛昶的心里,其实也特别愧疚的。

    他当初是经市局的公安们推荐,才来灵丹堂看的病。

    而要不是林白青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烈士子女,他又跟顾培打一架的话,他不会去专门调查楚青图的档案的。

    而在查完之后,他还曾借着去基地办事的机会,专门问过楚青图。

    当时得到的信息是,楚青图说他的妻女早早就死了,他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所以薛昶一心认定,觉得林白青是在冒充烈士军属。

    本来吧,冒充烈士军属是要向上举报,要严查的。

    但他因为感激林白青治好了他的痛风,一想沿海做生意也艰难,遂把事情压了下去。

    在他想来自己是放了林白青一马,但其实呢,如果他当初认真追查这件事,也许人家父女早就找到彼此了,是因为他,才耽误了整整两年的时间。

    他心里特别愧疚,也能理解林白青急迫的,想找到父亲的心情。

    但楚青图的情况太特殊了,首先,对外,兵团是宣称他是已经死了的。

    他有任何行动,得要向兵团最高领导请示。

    而且二十年已过,曾经就楚青图的事情做决策的领导们全退休了,涉及他,新领导还得去请示退了休的老领导们,新领导在没见他的面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那么做的。

    所以这件事想要弄明白,还非得他回去,亲自去协条,去办不可。

    见刚才还气势汹汹,在打自己的小大夫此时仰着脸,一脸希冀。

    薛昶弯腰,笑着说:“小大夫,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老民警了,要论保命,没人比我们更有经验,主要是咱们要以大局为重,要看值不值得。”

    遇上张子强那种悍匪,想要完成任务,就不能以保命为前提。

    而以保命为目的,他大概也很难完成任务。

    毕竟张子强可是世纪悍匪,林白青上辈子活了五十年,也就遇到那么一个。

    说起这个,她也挺唏嘘的,遂又岔开了话题,又:“薛昶同志,楚青图在你们的单位,具体是在做什么工作。”

    这就涉及到政策了,薛昶也该回去了,他说:“抱歉,这个我无可奉告。”

    林白青追着问:“他年龄不大吧,你怎么说他头发全白了?”

    薛昶说:“他进基地的时候头发就是白的呀,那年他才二十五六岁吧,听说是因为他爱人死了的的缘故,他急的一夜白头。”

    林白青故意说:“我不信,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工作的关系,要我猜得不错,他搞的应该是化工相关,他头发白了属于工伤。”

    薛昶止步,笑:“你个小丫头,还想从我这儿套话,那你可找错人了。”

    又正色说:“小大夫,为了国家安全,也为了特殊工种工作人员的安全,部队有很多工种的番号是‘永不解密’。我要随意泄密,就等于是在害那些把青春默默奉献给特殊行业的英雄们,这是对他们的不敬,你能体谅吧。”

    在特殊工种里,如果是搞核能,航天一类的还好。

    它们属于各国之间光明正大,良性竞争的范筹,倒没什么。

    但在七八十年代,除了航天和核能以外,还有一个类别是生化武器。

    就比如M国,在1978年建成了第一家P4实验室,而它,又被称之为是‘魔鬼培养皿’,虽然对,M国一直宣称,说其的P4实验室是在搞医学研究。

    但在内部,谁知道他们在研究到底在研究什么?

    万一是在研发只针对某个物种的传染病呢?

    而当初的苏联,可是把天花、鼠疫和炭疽病传染病病毒装载在核头上的。

    一旦发射,就会让某个地区的普通老百姓全经历一遍传染病。

    它已经不是战争,而是恐怖主义了。

    而为了防止某个国家的生化实验室培育出毁灭性的病毒,对普通人的健康造成危害,联合国对各国的生化实验室有着严格的要求,一旦发现某个国家在进行违禁方面的科研实验,是要处罚的,必要时还有可能引发战争。

    不过上有令而下不止。

    每个国家在生化研发方面,也都有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生物实验。

    而负责这些实验和科研的工作人员,就隶属‘永不解密’番号。

    也是薛昶绝不能往外透露的。

    见林白青还要追着自己,他一把揉上她的脑袋,大手将她摁止,上了正房的台阶,进正房去了。

    ……

    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林白青终于确定了爸爸活着的消息,满心欢喜,正欲回房,上完夜大的小青推门进来了。

    甫一进门,见正房灯亮着,她问姐姐:“你刚打完坐,出门咋没关灯?”

    林白青嘘了一声,说:“有你姐夫的客人呢,小声点。”

    小青原来爱八卦是因为太闲了,现在上了好几门课程,一天累的要死,自然八卦不起来,隔窗看到楚楚的地毯,见整屋通铺,还是大朵的花卉,才终于又提起了点兴趣。

    脱了鞋子踩上柔软干净的地毯,止不住的哇哇:“姐夫订的这地毯也太漂亮了叭。”又要闹楚楚:“你有没有看过你的地毯呀?”

    “我刚哄睡着,快别吵了,洗个澡去睡觉吧。”林白青说着,把妹妹赶走了。

    楚楚玩了一整天,累了,此时还在憨睡中。

    团上女儿,林白青回想跟薛昶的两次交往,忍不住就亲了女儿一口。

    说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说她曾经和薛昶有过一面之缘,可这回,要不是顾培非要给女儿订一块大地毯,要不是今天她心血来潮,抱着楚楚去接毯子,要不是薛昶太臭,楚楚非闹着要闻一闻,以她对薛昶的烦,今天就放他走了,而一旦她放走他,误会还在持续,那么,在普档上已经‘见义勇为’了的楚青图,也许就会在大漠深处永远呆下去。

    那么,等到沈庆仪的双人墓地申请下来呢?

    他们将会离得不远,却又永远错过?

    但因为楚楚需要一块毯子,就因为她对世界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她喊住了薛昶,继而,就给她挖到楚青图还活着的消息了。

    林白青想立刻就打电话给沈庆仪,告诉她她的丈夫还活着的消息。

    再香了女儿一口,她拿过大哥大来,正准备拔号,顾培进来了。

    林白青赶忙坐正,问:“薛昶他们呢,要走了?”

    顾培是来找车钥匙的,先说:“我得送他们去深海军区。”

    又说:“他们这趟来的任务涉及了张子强,军区是考虑到广省公安内部应该有张子强的眼线,才采取的异地办案法,这事要严格保密的,不然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咱们必须保密。”

    听到丈夫这样说,林白青又忙把大哥大放下了。

    她差点忘记了,薛昶是来执行保密任务的,虽然她和沈庆仪是母女,即使说了,沈庆仪也会帮她隐瞒,但万一薛昶执行的任务在某个过程中走漏风声,以致于他真的死在广省了呢。

    涉及一个老公安的生命安全,而且她爸只要活着,人还在,就早晚能找到。

    林白青暂时忍几天,过几天,等薛昶的任务结束了再跟母亲谈,也赶得上的。

    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兴奋,赶顾培出门前,就把薛昶刚才跟自己说的事告诉了他。

    说来也是巧,从薛昶透露的口风中林白青大概可以猜得到,楚青图不但活着,而且应该是在搞科研,其领域跟顾培还颇有相通之处,因为他搞的,应该也是生物化工类。

    而一旦能找到爸爸,且不说能否解密他的番号。

    但是,她就将拥有一个在CIBA做监察员的妈妈,一个在兵团基地做生物化工研发的父亲,还有一个做医疗器械研发的外婆,他们虽分工不同,但全在医疗这个大领域内。

    顾培听完,直接跟被雷劈过似的:“你爸爸还活着?”

    “听薛昶的意思,应该就在兵团,二十年没换过地方。”林白青说。

    顾培拿上了钥匙,又换了衣服,此刻正在看女儿,听妻子说了半天,皱眉头了:“我记得楚青图的档案上显示,他读的是文科,历史研究,他是个文科生呀。”

    听来是很不可思议,因为爸爸当初是历史图书馆的一个小管理员,是个文科生,但到部队以后,他竟然去研究生化了,那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工种。

    不过从楚青图的生平和他的爱好来推断,这又合情合理。

    因为他的母亲姜云婉就是一个天赋极好的中医,他自己也拥有超于常人的,敏锐的嗅觉和味觉,而且他自己的爱好,一直是生物化工科。

    林白青突然想到啥,翻开书桌台上的笔记本,从中抽出一张卡片来给顾培看。

    那是当初楚青图夹在账簿里的借书卡。

    而他借的最后两本书,一本是《天花的起源》,一本是《印度史》。

    看他当时的借书日期,就更能确定他是在研究生化学科了。

    因为借书日期是他‘见义勇为’的前一天,当时恰逢印度爆发有史以来最毒,最严重的天花,世卫组织向全世界发出倡议,要求美苏两国放下成见,支援印度,不过当时也有很多报道猜测,说美苏两国有可能会留存天花样本,作为生物武器来使用,应该就是在那样的背景下,国家需要一批人去研究生物武器及各种疫苗,楚青图才报名加入的。

    总之,虽然听来不可思议,但它却是切切实实发生了的。

    而现在,只要薛昶一回去,见到楚青图,通知他妻女还活着,只要按规定办妥手续,不但沈庆仪可以见到一个活着的丈夫,林白青也就能再见到爸爸了。

    对了,想要做到这一切,得赶紧让薛昶完成任务,回什河子。

    林白青于是催丈夫:“快去送人呀,快去!”

    ……

    顾培此刻在看借书卡,抬头,就看到妻子一双眸子浮的弯弯的,饱满而娇嫩的双唇向上勾起,唇角溢了满满的笑。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呀!”她又催说。

    男人默了片刻,忽而凑近妻子的脸,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才说:“很好。”

    林白青愣了一下:“什么很好?”

    “你不是亲自找到了你父亲吗,很好!”顾培笑了一下,才说。

    他肤白,气质又文静,如今又当了父亲,一笑,不但眉眼好看,还多了几分原来所没有的慈祥。

    大概是因为窒息的童年和有卓言君那样一个歇斯底里的母亲,顾培连笑都没有学会。

    在生活中也很少笑。

    他也是一个很不擅长表达喜怒哀乐的人。

    就好比对楚楚,平常其实蛮严厉的,他的爱只表达在尿布洗的足够干净,以及,会给孩子一个足够舒适的成长环境,此刻,就这种程度的表达,就证明他也足够开心了。

    ……

    男人走了,林白青当然也就上床睡觉了。

    柳连枝那边也挺忙的,所以昨天林白青没打电话,她也忘了问地毯的事。

    而她是,每天早晨,等林白青要去上班时,就会带保姆过来接手,照料楚楚。

    等到要给孩子喂奶了,再让保姆把楚楚抱到药堂,让林白青抽空给她喂奶。

    而因为有外婆帮忙照料,生育这件大事对林白青的影响并不大。

    楚楚已经八个月了,对奶水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早晨一睁眼就要吃,闭着眼睛咕唧咕唧,把妈妈两边的奶都吃空了还不够,意犹未尽的这边寻一寻,那边闻一闻,还想多吃点儿。

    小婴儿嘛,按理六个月就可以添加辅食了。

    林白青给小家伙买了米粉,也尝试着蒸鸡蛋糕,打果泥,果汁给她吃。

    但楚楚嘴巴可刁了,到目前为止,也就偶尔吃点果泥和紫薯泥,除此之外,别的辅食一概不吃,妈妈一喂就噘小嘴巴,再喂她就该生气了。

    眼看自己奶越来越供不上,林白青也只好加大饭量,给小家伙攒奶。

    而她自己,在喂奶的这个阶段,也迅速的瘦了下来。

    给小家伙喂足了奶,看柳连枝和保姆来了,她就准备去上班了。

    而就在今天,在港城,发生了一件非常轰动的事情。

    那不,柳连枝一进门就说:“幸好我当初把港城的房子卖了,股票全抛了,港城这种乱法,也不知道到了回归的那一天,得成什么样子。”

    “出什么事了,股票大跌,还是房价降了?”林白青笑问。

    保姆插嘴说:“你外婆说是首富的儿子被人给绑架了,富人也不好当呀。”

    “首富的儿子被绑架了,谁干的?\"林白青问。

    柳连枝默了片刻,才说:“就是曾经害了你妈的那个人,张子强。”

    话说,有那么一个人,林白青从未谋面,但自她重生以来,因为她生活在东海市,也因为那个人的传奇人生,她的生活就总跟那个人有所交织,就是张子强。

    曾经,她刚刚重生时,前夫顾卫国疯了一样在找的,就是张子强的劳力士。

    她还借着那批劳力士把顾卫国送进局子里去过。

    再后来表落到了她的手里,也几番想上交,却碍于张子强的凶残,就只能把表悄悄藏起来,直到现在,四百块劳力士金表,还在她手里藏着。

    而到了后来,她的亲生母亲生沈庆仪二十年的逃亡,也跟张子强有关。

    那是连海军部队都忌惮,专门分一个科,要监控的大人物。

    于他的生平,上辈子林白青就比较熟悉,这辈子也一直在关注的。

    她看了一下日历,说:“就现在吗,他把港城首富的儿子绑了?”

    在林白青的记忆里,这件事应该要到两年后才会发生。

    她又说:“只要没上新闻,应该就是谣传吧。”

    这件事确实没有上新闻。

    但柳连枝有朋友在港城,而在港城,它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据说张子强跟警方还展开了枪战。

    而现在,首富之子已经被他绑了,事情具体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不过这件事对港城经济的影响特别大。

    据说今天股市一开盘就是大跌,而港城楼市,也在经历了这件事情后,由大涨转为了大跌。

    股市和楼市可是目前港城的经济大动脉,也影响着千千万万的人。

    曾经赚的盆满钵满的那帮人,大多都资金琏有问题。

    而当楼市和股市大跌,他们就会从身家千万,一夜之间变成负债累累的。

    当然了,一个个的,也就该排队跳天台了。

    专门说起这件事,柳连枝虽然也挺揪心的,但同时她也无比的庆幸。

    因为她曾经是卖了沈家大宅去的港城,当时那么大的宅子,她才卖了九万块,揣着九万块上港城,她用炒股和买楼的方式,在港城股市和楼市双飞的年代赚了七八百万,如果不是找到孙女,她很可能会卖掉东海制药的股份,整体搬到港城去,那现在的她,就会赔的血本无归。

    但就因为找到了孙女,她撤了港城的资,回到东海把它盖成了楼。

    而现在,港城的股民们在排队上天台,东海市的房价却跃跃欲试,在抬头。

    去年商品房一个平米才八百元,今年已经飚涨到两千了。

    市里的地皮,也从一亩12万飚涨到了40万。

    而唯一拿到12万一亩地的人也只有柳连枝了,在城市中心,她是用白菜价拿到的。

    她这一生受了无法言说的磨难,可她所获得的机遇,也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

    但她所有的苦难皆来自时代,她所有的机遇,却皆来自她的孙女。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孙女手里要来小楚楚,柳连枝笑着说:“青青快去上班吧,孩子我带着就好。”

    外婆年龄很大了,现在的楚楚力气太大,体重也重,她已经不适合抱了,正好西屋还没有家具,林白青把女儿放到地毯上,让她自己滚着趴着玩儿去,又跟外婆聊了几句,帮她捉了把脉,做了个面诊,这才从家里出来。

    还没到诊所,她远远就看到沿途或者带着小马扎,或者站着,坐着的病人了。

    小青比她到的早,正在搞卫生,往外挂号牌。

    她也是好玩,发明了一个水杯排队法,人们不需要站着去排队,只需要把自己的水杯啦,饭缸子啦,各种物品放到台阶上,沿路放下去,病人和家属们带着马扎子坐在巷子里,到了谁的物品,谁拿起来上前挂号,大家都不累,因为都盯着自己的物品嘛,也很少有插队的事情发生。

    此时林白青经过,照例要扫视一遍,看有没有问题比较严重的病人,有的话就会跟小青打声招呼,让她提前喊进去。

    而长此以往,经常来的病人也习惯了,一看林白青来了,一个个喊着大夫好,先尽可能把脸给她看,当然,谁都不希望被她点名,提前喊进去。

    灵丹堂诊所这就算是经营在一个有条不紊的正轨里了,没什么可操心的。

    但一个张子强却把林白青给搞的不上不下的。

    她想不通的是,上辈子要到96年发生的事情,这辈子怎么就提前发生了?

    还有,薛昶和那俩军人,说是为了张子强而来的我,那他们是不是要去港城。

    那么,等他们到了港城,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要知道,张子强不但有枪,还有炸.弹。

    在上辈子,林白青从新闻里看过,据说他是绑着浑身炸.弹去的首富家,勒索到了十个亿,而更夸张的是,他虽然在回归后被抓捕,绳之以法了,但那十个亿,加上他之前在港城犯事所积攒的财富,加起来整整二十亿,却被他妻子带出了港城,从此连人带钱消失不见,彻底凭空消失了。

    二十亿港币在如今,是要值八十亿人民币的。

    它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为了它,张子强也是拼上了性命的。

    那薛昶此行必定凶多吉少吧。

    虽然即使薛昶牺牲了,只要楚青图活着,又是在建设兵团,别人一样可以帮她找到爸爸。

    但薛昶其人,一副厅级的老干部,出门办案住的是八毛钱的招待所,洗的是五分钱的公共澡堂,听说烈士子女干不良职业,二话不说,上手就是教训,也算一条坦坦荡荡,顶天立地的汉子了。

    现在,明知道他会有危险,却眼睁睁的看着,林白青实在做不到。

    但她想帮薛昶,又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一天就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她连着给顾培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想问问情况。

    但顾培好像自去了深海之后就一直没回单位,电话也没能打通。

    而关于张子强绑架首富之子的消息,到了晚上,大部分东海人都知道了,电视也报道了。

    林白青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事件会提前发生了。

    其实说来,这事跟她也有点关系。

    是因为那四百块劳力士金表,直到现在,还好好藏在她这儿,张子强一直没有找到。

    金表换不成钱,他依然等于白忙活了一场,就准备提前干大事了。

    而据电视报道,目前首富正在筹钱,赎金也跟上辈子林白青经历过的也一模一样,十个亿。

    这时林白青依然不知道薛昶,一个来自边疆的老公安在这件事情里准备做什么。

    她心里总归放心不下,傍晚下了班,就准备问外婆借她的车,亲自去趟深海看看情况。

    不过她才从诊所后门出来,就见不知何时顾培已经回来了,跟薛昶俩坐在他那辆老军车里,车就停在灵丹堂的后铁门处,俩人面色凝重,正在小声聊着什么。

    ……

    作者有话说:

    嗷呜~现在作者去给昨天留言的亲亲们发红包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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