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江逾月狼狈的在东津的密林中逃窜。
京城已经都被反贼包围了,四周都是刀剑和火光,兄长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康安帝姬也被抓了,只剩下一个江逾月还在跑。
江逾月跑了半日,从京城郊区跑到了东津。
只要她登上船,只要她登上船!她就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但是她最起码要出去漂几个月再回来,也许是漂流到东津附近的某个小渔村里,也许是漂流到更远的地方,左右她得跑掉,跑掉!
急促的呼吸声在山林中响彻,尖锐的树枝刮到了江逾月薄纱做的裙子,勾出来一条条丝缕,身后有叛军的人在追,江逾月被人背着一路狂奔。
月儿在头顶摇晃,树枝哗哗作响,江逾月的耳边是自己急促沉重的心跳声。
南康王以下犯上,杀上京城,朝中大臣或死或降,这群人还有服从新主的路,但是江逾月没有。
江逾月是江逾白的亲妹妹,是康安帝姬的好友,她若是留在京城之中,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江逾月赶忙让她的侍从们收拾细软,准备逃跑——她哥哥其实早就让她跑了。
早在一段时间之前,江逾白便察觉到京中的不对了。
他一向是个未雨绸缪的人,因为他是跟康安女帝搅和在一起的人,所以他不能走,但其余人都可以走,江逾月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自然不会让江逾月留下。
江逾月便被他安置在了一个京郊的位置,靠近东津的港口,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要跑。
当叛军围京中的时候,江逾月被两个忠心的私兵背着跑了,她被背着的时候,只觉得一片混沌。
分明一切都很好的,可是,那很好很好的一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最开始,哥哥嫁给康安的时候,他们分明是那么幸福,可是康安,康安——
江逾月乱糟糟的脑子又想起了康安当时做的事情。
康安与别的男子有染,还把她哥哥关禁闭了,她哥哥后来虽然出来了,但是也不在一心为康安办事,甚至还开始利用康安的权势培植党羽。
本来京城不应当输的这么快的
,可是哥哥与康安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互相陷害,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康安和哥哥,都变成了一副她不认识的模样,康安没有做成一个很好的女帝,哥哥也没有做成一个很好的大臣,他们分明什么都有了,却又都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她夹在他们中间,最开始想为他们调和,但到了最后,却亲眼见证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腌臜与仇怨。
江逾月不懂为什么。
分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无数次想过哥哥与康安在一起的样子,却从未想过是这般。
难道他们不够爱吗?
江逾月想不通。
她也来不及想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到江边,她便瞧见了叛军的身影,对方一马当先,冲到了她面前之后,直接一刀砍下来。
她的奴仆被一刀砍死,她也被砍翻在地。
似乎有人在喊什么“活捉”。
但砍她的人浑不在意的说道:“活捉什么,康安女帝死了,江逾白也跑了,她一个女人又能有什么用?一道下黄泉去吧。”
说话间,那一刀贯穿了她的胸口。
“啊——”
一声尖啸,江逾月突然自床上醒来,入目便是粗糙的桌面与床榻,她惊疑不定的坐了片刻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又做那个梦了。
江逾月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下人房,她跟另外一个下人合住。
自从当初她阿兄犯下大案后,她被沈蕴玉抓紧了鸣翠阁里,后又被康安救出来,但康安也很快死了,她便只能从公主府里逃走,最开始逃走的时候身上还有点银钱,但是很快就花光了,她不事生产,活得很难。
她父母亲兄弟都没了,自己又是罪人之后,不能拿出“江逾月”的身份来行走,甚至还要躲着官差,她又不肯流落风尘,便几经辗转,到了一户人家里做丫鬟。
她藏起了自己的过去,安静地像是个普通人一样,过着枯燥的,一眼望得见尽头的日子。
只是偶尔,她会做出来一个特别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人和物都是她熟悉的,却又走成了另外一个结局,她被裹挟在其中,有的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过去。
但是哪儿有呢?
江逾月从床上起来,穿上丫鬟的衣裳,继续去做活儿了。
她还有漫长的一生要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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