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一章
云山温度比淮序低了不少,云绽来之前查过天气,把已经洗干净收好的围巾、外套还有厚厚的绒毛袜统统带了过来。
但这还不够,所以她上街又买了几套衣服,包括睡衣之类的。
趁阳光明媚,她把洗好的新衣挂出来晾好。
但云绽摇头,不肯再拿。
也行,反正去到沈砚行身边他也不会让绽绽冻着。方云华安慰地抚着她的头顶,声音轻柔:“绽绽,别怪你姨父啊,他也是为了家里的生意。”
云山经济落后,镇上的人大多还住的独栋小院,除学校、职工宿舍和医院等公共建设,很少有超过六层以上的高楼。
她家也是一栋独立小院,两层楼,外围用墙砌了一圈,四周爬满了花。
此时正值春季,嫩绿的芽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爬上墙头。
但云山同样民风淳朴。
十岁以前她经常跟着爸爸妈妈回云山奶奶家避暑,后来她奶奶过世,再后来父母去世,她这才再也没回来过的。
果然,一提云向原这个名字,聚在一旁聊天的嬢嬢们都有了印象。
云绽拖着行李箱回来那天,从镇口到小院的距离,周围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一个个嘀咕着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娃,长得这么漂亮,皮肤嫩生生,又白又瘦。
农村人不会用什么好听的词夸人,说来说去就只是一句——这娃俊,瞅着养眼?
云绽本来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想到自己未来会在这里住很长时间,所以她硬是红着脸自我介绍:“婆婆们好,我是云向原和方云亚的女儿,小时候来过这里的,你们还记得吗?”
这,云家老太太死了,她爸妈死了,那云家院子也荒好多年了,这姑娘咋自己跑回来了。
云绽拖着行李箱,知道家里现在一定破得不能住人,所以没再耽搁时间,笑着道:“婆婆,爷爷,我先回家了。”
“哎好,你回家瞅瞅,要是不能住人你就来我家!”
“谢谢您。”
老太太生前俭省,周围人都知道她没什么钱,云向原和方云亚又横遭车祸,更是花光了家里积蓄。
大家都知道,云家一个子都没了。
“向原的孩子啊。”想起早逝的夫妻二人,有人叹了口气,瞅瞅她身后,愣住:“好久没见你回来过了,你这……一个人啊?”
云绽点点头:“是一个人。”
所以即便这院子空在这里整整六年,都没有一个人进去翻找过。
让云绽感动的是,那些和老太太生前要好的邻居居然还会自发帮老太太看看家门。
本想着没什么用,没成想,还真把她孙女等了回来。
回来整整一周,一连几天云绽都在收拾家里的东西。
毕竟云绽小时候她们都见过,说好听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
好些邻居阿姨云绽都有点印象,还有一些儿时的玩伴,虽然现在都变了模样,但一说名字,她还是想得起来。
离她家最近的一家姓方,儿子叫方清沅,小时候经常到她家院子里摘樱桃吃。
听见云绽回来了,一连好几天都在她院子门口晃悠。
好不容易看见真人了,结果结结巴巴不敢上前,最后还是云绽认出他是隔壁邻居家哥哥,邀请他进院子里坐。
这是个大工程,她需要把那些发霉的、腐烂的家具一件一件拉去垃圾处理厂扔掉。再置办一些自己用得上的新物什。
水电是个大问题,好在周围的邻居知道她回来了,好些人家都主动上门来帮她忙。
方清沅红着脸,一开始下意识拒绝,但退后两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跟着云绽进到院子。
十七八岁的小伙正是体力精力最好的时候,他腼腆地告诉云绽,以后如果要买重物,就让他去扛。
方清沅连忙摆手。
小镇上的少年比起淮序的要率真许多,说话也直。
他看了眼四周,问她:“听我妈说,你这是打算回来常住?”
云绽点头,轻轻笑了笑:“是呀,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方清沅脸更红了,说话也有些许磕巴,但还是疑惑道:“你不读书吗?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才十一岁。”
他在心底算了算,然后说:“你现在还在读高中吧?”
云绽点头,知道他什么意思,坦白说:“我学籍挂在淮序,这一年半自学,到时候回去高考就成。”
那里土壤好,这么多年,她奶奶种的花在没人打理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开得灿烂。
一路走过去,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各个都开始串了花苞。
她记得她奶奶还种了一片玫瑰园,不知道现在怎么了。
云绽折了好几支花苞,准备拿回家养在花瓶里。云绽正好缺个绑手,笑着说了声好。
几天时间,她已经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洗好的衣服挂在院子一角,滴答滴答地渗着水珠。
方清沅挠挠后脑,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说一点都不尴尬是假的。
云绽也尴尬,四下看了看,问他:“要不要喝水?”
摘花的时候,小路上玩闹的小孩都盯着她看。
她们看起来才七八岁大,估计刚从小学放学,一路大闹过来的,各个衣服头发都是乱的。
她们蹲在路边,两只手支着小脑袋,歪着头看她:“姐姐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云绽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问她:“姐姐在摘花,你要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说了声要,云绽笑着把摘好的那捧递过去。
小孩们拿了花笑着跑开。
一阵风吹来,带起云绽嫩绿色的长裙和发-
一连好几天,云绽都没去过学校。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回云山的事,方云华以为她已经乖乖的去了美国,在电话里帮她给学校请了个长假。
这点她在过来的路上就已经上网咨询过了。
“啊?自学呀?”方清沅惊讶地睁大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自学哪成?我有老师教都学不会,你自学怎么能行。”
云绽哭笑不得,把给他倒的水放下,简单说了两句:“没关系的。”
送走方清沅,云绽又去院子后面的花田看了看。
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是怎么养出云绽这个全市第一的?
夏丛听说云绽请假,忙不迭在QQ滴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离开淮序是云绽临时决定的,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其实现在想着,淮序确实没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
一开始留在周家,是因为她年纪小,对许多事物都不具备准确的判断能力,需要跟在小姨身边。
严老师问云绽大概什么时候归校,方云华自己也说不清楚。
挂断电话,严颂简直怀疑人生。
怎么会有这么不关心学生成绩的家长?眼瞅着要高三了,说请假就请假,请假理由也不说清楚,请假时间也说不清楚。
奇了怪了。
后来,她长大了,开始意识到周當知的利用,但为了让小姨不为难,她还是强忍着难受留在那里。
是从什么时候她开始不想事事听从周當知的呢?
但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其实有在被人悄悄爱着,这种滋味很难不让人动心。
所以,在周當知提出让她去美国的时候,云绽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冲动。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就不受控地延续。
在书房里短短的两个小时,她脑子里只有两个字——离开。
只要离开周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有人都会好起来。
唯独夏丛。
想到自己曾经答应帮她补课,让她考到全市前一百名,现在自己又不辞而别。
云绽有些内疚,在收到夏丛消息的那刻就立马发消息给她解释了这件事。
云绽想了想,好像是在认识江厉之后。
如果他不出现,她本可以按照原有的生活过一辈子的。
可他出现了,让她一点点体会到被人珍重的滋味。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利用工具,除了讨好沈砚行外不具备任何价值。
彼时坐在海宁高中教室的夏丛一脸懵逼:“什么!!!你不回来了?”
云绽唯恐她把事情泄露出去,赶忙发了好几个‘球球了’的表情:“虫虫,不要告诉别人。”
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但她向夏丛保证:“虫虫,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在QQ上发我,我这边帮你远端解题行么。”
“那好吧。”夏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松口,但她还是不忘劝她:“宝,你玩够了记得回来呀。”
云绽回了个嗯,邀请她放假的时候来云山找她玩。
夏丛以为她是和家人闹了矛盾,还在劝她:“绽绽宝啊,你可别是离家出走呐!”
云绽:“……不是。”
于是就有了夏丛天天带手机上学,每节课都不忘拿出来给云绽发消息的画面。
盛鸿涛觉得奇怪,问她:“你在和谁聊天?”
夏丛无意识地应了声:“绽绽讷。”
然后说:“不回来了。”
盛鸿涛:“哦。”随即猛地站了起来:“什么!”
第32章 三二章
云绽小院的秋千架坏了,这是云向原当初用最好的木头、最结实的绳索,在小院樱桃树下给她搭建的。
可惜长时间风吹雨淋,木头上生了厚厚的一层霉菌,连绳子都黑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云绽在樱桃树下捣鼓了好多天,无奈敲开了方家的门。
正好是周末,方清沅爸妈去街上守店了。
“哦。”盛鸿涛缩了回去,他知道云绽家里有事请假的消息,但不知道她请了多久,眼瞅着三哥最近脾气说不出的暴躁,盛鸿涛贴心地帮江厉问了句:“云绽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夏丛头也没回,嘴里咬着一支笔,十根指头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现在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
听清云绽的请求,方清沅忙不迭答应,他说:“我家存了好些木材,你那秋千架已经坏得不能用了,我给你重新做一个。”
木材架在椅子上,方清沅单脚踩在木材上,一只手稳住木材,另一只手拎起电锯。
他上半身只穿了件中袖T恤,大颗大颗的汗珠额头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最后滚进领口里面。
每锯完一截木头,就会抬头看看坐在田坎上的姑娘。
云绽正低头拿着手机和夏丛聊天,但因为日光太盛,盖过了手机亮度,所以她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拢着屏幕,仔细分辨夏丛发的内容。
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可怜兮兮的。
云绽感激地点头。
做木工要用到电锯之类的工具,方清沅去他二姨家背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回来。
电锯的声音在小院外的田坝下响起,怕弄脏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还有云绽晾出来的新衣,他特意把工作地点选得远远的-
这是江厉第一次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带着中秋坐飞机,转巴车,坐公交,最后一站到云绽小学门口。
距离夏丛给的定位还有五公里远。
好不容易走到大路上,周围也逐渐有了人烟。
江厉刚要掏出手机看看路线,抬头,视线忽然注视到远处田坎上坐着的女孩。
以往只见过她穿校服,如今她穿着一件单薄的浅青色针织杉,像是开在春天里娇嫩的小花。
微风拂过,那随意散开的头发肆意飞舞。
云绽惬意地闭上眼,享受春日气息。
方清沅已经锯好了做架子的木头,正附身在地上挑拣合适的板子。
他抬头,用不大的音量问她:“晚点想吃什么?我妈炖了当归汤,要不要去喝点?”
野生当归搭配肥瘦得当的排骨,再调好
江厉看着手机显示的蜿蜒路线,咬牙,继续往前。
走过沥青路、水泥路,后面还有长长的一截没有开辟出来的泥巴路。
江厉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衣服皱得要死,裤腿斑驳,就连鞋底都挂了厚厚的一层泥。
中秋从没出过远门,下飞机起就难受得窝进他怀里不肯下来。
江厉没工夫和它讲道理,直接一股脑抱着。
地道的自制蘸料,那味道,绝了。
江厉看向云绽。
她缓缓睁眼,被凉凉的风一吹,声音有种淡淡的甜蜜。
“去吧,听我妈说你小时候挺爱喝来着。”
方清沅说:“你刚回云山,对周围还不熟吧?吃完饭我再带你去逛逛。”
他和她说话间一时失神,电锯猛地锯断了手下的木板,紧接着从他手里脱落。
方清沅往后踉她还是习惯拒绝别人,但方清沅不同以往她认识的任何人,他不和她客套,只是在她婉拒过后热情地招呼,像招呼每一个到他家做客的人。
跄了几步,退到远离锯子的安全距离。
“呀!方清沅!”
云绽焦急地喊了一声,跌跌撞撞地从田坎跃了下去。
幸而没有,她一路有惊无险地到他身边。
“怎么样?方清沅。”云绽检查了下他的手和脚,再看地上已经熄了火的电锯,懊恼道:“怪我,不该和你说话。”
方清沅笑着看她:“哪这么容易伤着,这锯子我从小使惯了的。”
两个人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云绽始终拧着眉,似还没从刚才的惊吓缓过神来。
江厉看见方清沅笑着哄她这田前几天刚锄过,坑坑洼洼很不平整。
她奔跑的速度很快,步伐踉跄得让人捏把汗。
忧心她会不小心跌倒,摔破那双看起来就禁不起蹂||躏的腿。
,摊开厚朴的双手在她眼前晃,两个人都笑开了脸。
哄她?
想到这两个字,江厉忽然冷笑一声,抬脚就往两人的方向走。
“好啊。”江厉忽然出声,帮她把话接了过去。
他就立在云绽刚才坐过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姿态‘亲昵’的两人。
中秋被他吵醒,恹恹地哼了两声,狗爪子有气无力地在他胸上刨了两下。
这些好了,衣服更皱了。
江厉怀里抱着死沉死沉的越靠越近,方清沅和云绽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
他还在邀请,用事务诱|惑:“当归汤,很好喝的。”
云绽抵不过他再三请求,难为情地笑笑,刚要答应。
肥狗,外套搭在肩上,腿上鞋上踩满了泥,风尘仆仆的模样和平时痞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很狼狈。
不可言说的狼狈。
方清沅的表情是迷茫中透着一丝惊慌,原因无他,这少年张扬。墨发耳钉皮夹克,通身都是不好惹的气息。
小镇上对这样的人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的。
而云绽,先是惊讶能与他在云山重逢,她并不觉得这是偶然,但离开淮序之前,他分明已经对她视而不见。
而后,意识到他千里迢迢然而,即便他一身是泥,身上依旧有股子压不住的贵气。
他还是那个让人一眼就觉得耀眼的江厉。
江厉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如今轻飘飘地看人一眼,就有种格外强势霸道的感觉。
他看向方清沅,眼神又凶又狠:“老子正好渴了,汤呢?”
方清沅和云绽抬头看着他。
过来找她,她又害怕地缩紧手指,舌尖抵在牙齿上,整张脸紧紧绷着。
云绽的视线和江厉空中相触,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道路一边有一群小学生结伴走过,江厉偏头看过去,眉眼又狠又野,欢笑声几乎瞬间戛然而止。
小学生们作鸟兽散,怕极了眼前这个恶人。
他意识到不对,扯了扯云绽的衣服,问:“你们认识?”
江厉面上笑意未减。
心里——扯你妈扯。
知道今天不可能去得成方清沅家了,云绽转身向他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江厉。
江厉:“过来。”
云绽一声不吭,迈开步子就往一旁石头砌出来的小路上走,步子不算太大,方清沅跑两步就能追上。
但他没有。
他这才偏头继续看着她。
云绽绷紧脸,神态镇定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江厉笑了,笑得有点儿坏:“你说我怎么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打哑谜,说的话方清沅一句都听不懂。
不是不想,是因为江厉始终‘看着’他,如鹰捉老鼠那般盯着,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往小院走。江厉的背影很高大,高大到可以完全遮挡住旁人窥探云绽的视线。
进到小院,云绽关上门。方清沅注视着云绽走上田坎,最后一个台阶又高又陡,江厉自然而然地把手伸出去拉她。
最让方清沅震惊的是,云绽也同样神色自然地借他的手爬上田坎。
双手一触即离,云绽抬脚往前走,江厉回过头扫了方清沅一眼。
两个人一前一后。
江厉把中秋放了下来,终于腾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反手一拉,云绽的背紧紧贴着小院的木门。
他闷头把木头齐整地堆码在云家小院门口,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方清沅扬声道:“绽绽,东西我放你门口了。晚点过来找你,咱们去街上逛逛。”
他还不忘和她约好的事。
中秋被他的声音吵醒,抬头望了望门外,‘汪’了一声回应。
——狗仗人势。
他冷笑:“行啊,绽绽,学会骗人了。”
云绽脸色通红,双手用力推他,但他的身子像堵墙似的,任她怎么用力都岿然不动。
她倔强地仰起脸,质问:“我骗你什么了?”
院子外响起几声动静。
江厉倾身而来,一把将她扯了回来,一手握住她开门的手,扣在门上。另一手捂住她的唇,让她吐不出一句话。
云绽垂死挣扎江厉不许她动。
她的眼尾逐渐变红,淡淡的颜色似绚烂的三月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江厉低头,在她耳畔低语:“你知道我去你家守了好多天吗?”
那些在学校见不着她的日子,他都悄悄地守在周家门口。方清沅从地里上来了,顺便拉回了锯好的木头。
当初奶呼呼、可可爱爱的小中秋被江厉养得越发霸道。
这傻狗吐了一路,现下四只爪子软得不行,明明路都走不稳,却还帮着它主人排挤别人。
云绽恨了江厉一眼,把对中秋的不满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转过头,还想开门回应方清沅。
期待见到她,又唯恐撞破她和周沛的亲密,他就像个疯子,心底滋生着一道又一道见不得人的念头。
因着宋庭雪的缘故,他生平最恨小三。
但他却遏制不住想要将她从别人身边掠夺。
直到他听见周沛和方云华说话。
——“云绽预备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清楚。”
——“公司的事我来解决,让她尽快回国,不必勉强。”
——“阿沛,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表哥。”
江厉带着几分肆意的眼神打量她,捏着她的下巴,指腹从她眼尾划过。轻笑:“绽绽,你胆子真大啊,居然敢和表哥乱||伦?”
“!!!”
他和她只是做出一副男女朋友的姿态,诱他误会,让他知难而退。
江厉在来的路上就猜到了。
捏着云绽的下巴,又气又怒,出口的话成了威胁:“真行啊你,云绽,为了躲我,什么谎都敢撒。”
云绽脸蛋烧得通红:“你瞎说什么脏话?”
江厉:“你们能做,我不能说?”
他依然惦记着周家门口他们交握的手。
云绽咬紧牙关:“我从来没说过我和表哥有什么,是你自己瞎猜的。”
是,她是没说过,周沛也没说。
云绽别开脸。
他轻呵了声,重新将她的脸颊扶正:“我告诉你,老子以后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她还不死心,固执地看着他:“我从前没有男朋友,不代表现在没有,也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江厉的气息充斥着她的口鼻,但他没有更进一步。
撇开一开始的疯狂不算,在他触碰到云绽唇瓣的那秒,他就立马冷静下来了。
唇瓣相触,亲了亲,再小心翼翼地闻闻。
云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脸颊、双手、腰、唇,处处又软又滑,让人舍不得大力触碰,只敢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浅尝即止。
舍不得动手伤她,但狠话江厉说了个没完。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和老子抢人?”
“不服?不服就让他来找我,看老子不把他弄死。”
哪有这样的。
云绽一把揩干脸上的泪,推开江厉,急冲冲地进了楼。
小楼的门在云绽进去之后很快就关了起来,江厉似乎还听见她落锁的声音。
院子里就剩他和中秋一人一狗。
江厉看向二楼,很快,二楼的窗帘也狠狠拉上。
他摸摸唇角,懊悔。
多好的机会啊,他怎么就没舍得动她呢。
江厉笑了,指着大门的方向。
“你是说他?”
没等云绽回答,他忽然松开了桎梏住的她的右手,点头,揩了揩唇角,痞笑:“行啊。”
紧接着,他双手插入她的发间,拖着她的后脑,埋头吻下。
因着两只手力度巨大,云绽脖子以上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贴近自己,吞噬她的呼吸-
大雨淅淅沥沥,江厉抱着中秋,背靠着樱桃树下坐着。
“你从前没有男朋友,现在、未来,一直到我死,你都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
云绽被他吓着,慌乱地揪着他的衣服,用力,但扯不开。
她手脚无力,全身倚靠在本就不甚牢靠的木制大门上,很快泪水就哭了满脸。
江厉喘着气,手足无措地松开她,他忍了忍,还是哄道:“别哭。”
见不得她委屈的样子,他道歉都快成了本能。
云绽为了躲他,整整一下午都没出小楼。
而且,看着她有气没地撒的样子,简直可爱到爆。
江厉深知云绽的属性,碰上在意的人她就软绵绵地像个兔子,碰上讨厌或带危险性的,她便能躲则躲。
像只应激的刺猬,将脆弱柔软的肚子藏起来,露出炸刺的后背。
傍晚时分,方清沅上门邀她一起散步,云绽从二楼打开窗户,和他简单聊了几句,并心虚地撒了个小谎,说自己不舒服,让他改日再来。
这个‘改日’像是故意说给江厉听的,表面淡定,但眼神总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瞟。
方清沅好几次想问她江厉的事,但碍于没有立场,最终欲言又止。
现在白兔一改常态,连离家出走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她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像之前那样任他搓圆捏扁。
对刺猬云绽,应该适当示弱,松一松、放一放,哄着她卸下心防。
送走方清沅,云绽立在窗边,看江厉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猛地把窗户合上。
江厉抱着狗在树下笑疯了。
反正云绽已经被他盖了章、烙了印,怎么也不可能逃开他的手掌心,他乐于让她占点嘴皮子便宜-
云山地理位置偏僻,每天来来往往的公共交通工具就那几趟,下午五点半最后一趟巴车开走之后,再想出市里就没办法了。
所以从四点开始,云绽就一直焦灼地看着窗外。
江厉抬头,唇高高扬起,语气又嚣张又混蛋:“你在这里,我怎么走?”
云绽脸蛋唰地红了一片,将窗户缝收了一半,躲在后面:“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他不说话了,黑眸紧紧盯着她。
云绽的心跳如锣鼓,又怂又勇地和他对视。
“绽绽,惹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云绽窒了一下,别扭地退后,不让他看见窗后的自己。
见江厉稳如泰山,抱着中秋坐在树下刷手机,她比谁都急。
他怎么还不走?
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她等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板着脸拉开一条缝隙。
“你还不走?”
她也不知道。
其实她脾气很好的,从小到大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无论对谁她从来都是乖巧听话的样子,是家人眼里的乖乖女,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中秋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精神满满,正撒丫子满院子糟蹋她的花。
樱桃树开满郁郁葱葱的白花。
江厉坐在树下,一只脚曲起,另一只脚随意撑开,看着她痞痞地笑:“绽绽,你的床够不够大啊?”
第33章 三三章
混蛋!
流氓!
下流坯子!
云绽猛地把窗户阖上,再不管他是死是活。
江厉在楼下,声音穿破小楼传进云绽的耳朵里。
周沛不止一次因为她的逆来顺受出言讽刺她,但她依旧没有一点想反抗的念头。
这次出走,已经是她过往十七年做过最叛逆的事。
她心里清楚,好脾气的云绽只有在遇见江厉的时候,才会莫名变得刁蛮。
江厉看着她倒退,忽而笑了:“生气就生气吧,你高兴就好。等再高兴一点,麻烦下楼把门打开,天快黑了,老子要睡觉。”
“中秋,不许咬花。”
“中秋,你在吃什么东西?”
装什么装,他巴不得中秋踩死她的花,咬烂她的新衣服。
过了一会儿,天空电闪雷鸣。
秋千架拆了,树下有了很大一块空旷的地方。
江厉就坐在那里,嘴角含笑地看着小楼大门打开。
“中秋,那是你姐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花苗,不能踩。”
“中秋……”
整整半个小时,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中秋’。
云绽坐在书桌旁,捂紧耳朵。
撑开一把粉色雨伞,云绽朝他走过来,表情还是黑黑的,不满地看着他:“我家住不下,你去别的地方住。”
她手里拎着另一把黑色雨伞。
江厉没接,他怀里抱着中秋,看了眼周围:“那行。”
他把狗递给她,问:“附近有没有酒店?我去外面将就一晚,但是中秋得拜托你照顾,路途太远了,飞机、巴车坐了快一天一夜,再带它出去流浪,它会吃不消的。”
他的语气一反常态地清冷认真。
云绽还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徘徊,又听他说:“没关系,不用考虑我。”
“???”怎么他还先委屈上了?
中秋适时地哼唧一声,犹如搁浅的小海鱼,在他怀里无力地扑腾了下,抽搐。
“……”
最后,江厉如愿进到了云绽的小楼。
他就说,对她永远软的比硬的好使。
她有些苦恼着今晚怎么安排,回头一看,江厉已经好毫不见外地四处走走看看,摸摸这个,瞧瞧那个。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从云绽书桌上看到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云绽不想搭理他,她心情复杂又糟糕。不知道自己收留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江厉这人,一旦登门入室,就不能把他撵走。
江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淡淡道:“傻狗,下雨了还不过来?”
院里的樱桃树是唯一能勉强避雨的地方,但仅限于刚下雨的时候,时间长了,仍会有颗颗水珠渗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狠狠砸上人肩膀。
但不让他进来,今晚这么大的风雨,他也很难抗住吧。
她拧着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江厉开口:“老子给你发那么多消息都不回,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江厉掂了掂她的手机,一改刚才可怜做作的神态。
云绽抢回自己的手机,不想和他说话。
屋外狂风骤雨,屋子里气氛也没好到哪里去。
云绽刚回来不久,小楼虽然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但仍有许多没来得及置办的家具。
譬如客卧的床、譬如她没有多余的棉被。
江厉刚才被雨淋湿了点,进屋后就把外套脱了。现下露出里面穿的黑色宽肩无袖T恤,臂膀孔武有力,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
江厉拉着云绽的手,用她的指纹解开手机,她的手白皙柔软,解开锁后他没忍住多摸了两把。
云绽有些羞恼,一把抽回手。
江厉熟稔地点开她的Q、找到自己,把账号置顶,另外还存了他的手机号。
填备注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输入自己的名字。
“现在咱们住一起,以后我给你发消息,超过半小时不回我就报警。”
“……”
懒得和他瞎扯,云绽推开江厉,去厨房煮了两碗面。
下午被他折腾,两个人都没能吃饭。
万一把他连累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人体型上有着巨大差距,江厉往云绽面前一站,白炽灯投下的阴影就像是要将她彻底吞没那般。
如狼死死叼住白兔。
云绽:“没拉黑。”
她只是选择性无视而已。
好啊。
想到这里,江厉上前去把一边啃桌角的中秋拎了起来,在云绽的注视下,江厉把它关出阳台。
云绽:“???”
中秋:“汪汪汪!”
她放下青菜,要往阳台走。
被江厉带了回来,他双手用力,拉着她回到厨房。
她也知道江厉是怕中秋捣乱,但:“外面冷,这样不好吧。”
江厉低着头洗菜:“没事,它毛厚。”
在雨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正是中秋最爱闹腾的时候,就是江厉也很少能喝住它。
他在淮序的房子家具不知道被它糟蹋了多少,但现在不同,这是在云山,由不得这傻狗这么撒泼。
云绽强忍着吐槽的冲动,江厉抢去了洗菜的任务,她就自发烧水、把鸡蛋、碗都从柜子里取出来。
云绽不由得问他:“平时在淮序你也自己做饭?”
江厉愣了下,摇头。
“那你怎么……”
他看了眼手里的锅铲,知道她想问什么,回答:“小时候经常做。”
云绽信了,因为他煮的面条真的超级好吃!
比她自己捣鼓出来的好吃一百倍!
两个人忙活完,江厉才把中秋放进来。
问了江厉有没有忌口,准备制作调料。
让云绽意想不到的是,江厉对洗菜、煮面的流程很熟练,甚至比云绽还要熟练。
很快两人就变成了云绽打下手,江厉占主导地位了。
他手里拿着盐,下手流畅,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傻狗在外面冻傻了,乍一开门,都没了刚才那股欢脱劲儿,耷拉着脑袋走进来。
多看一下又不怎么样。
云绽小心翼翼地抱着中秋,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点点它湿润的鼻尖。
她太久没见过中秋了,现在抱着简直爱不释手。
虽然名义上江厉是帮她养着的,但是她自知对中秋没有付出什么。
既没有陪伴,也没有常去看望它。
但中秋对待她总是莫名亲昵。
云绽把它搂进怀里,顺了顺狗毛。
中秋把狗头可怜兮兮地耷在她手腕处,狗毛浸润湿她胸前的布料。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浅绿色的针织衫换成了一件纯白色长袖。
少女肌肤娇嫩,如上好的玉石。瓷白的颜色从濡湿的布料中渗透出来。
江厉不自在地别开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随后又果断转了回来。
反正都强吻了。
狗狗认准一个人,就会坚定地、飞蛾扑火般的,此生唯忠诚他一个。
云绽不知道江厉是用什么方法,教得中秋在很少与她见面的情况,依然坚定地爱她,亲她,把她当成女主人。
她抬头,表情放缓了很多,温声道:“谢谢你啊,江厉。”
云绽的声音软软的,胸也软软的,江厉随口嗯了一声,然后感觉不对。
他目光落在她怀里,不是看狗,是在看她。眼神蕴着火热的气息。
察觉到暴露的时候,他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眼神,扯开一抹笑:“绽绽,真没看到。”
云绽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脸色绯红:“你变态啊。”
她的衣服面料厚实,不是轻易会变得透明的那种,即便沾湿了水,但也不至于走光之类的。
她不是没见过中秋在别人面前的模样,威风凌凌的狗将军、狗仗人势的小霸王。
但此刻她抱着中秋,它将全身心依托在她怀里,这种被区别对待、珍视的感觉,云绽心底是十分喜欢的。
也因此很感谢江厉。
江厉纯属是对着那一小坨水渍自由发挥。
鬼知道他想了什么呀。
她抱着狗,扭头就往房间走。
江厉想去拉,但这次云绽明显是动了气的,他越拉,她反而挣扎的幅度越大。
回到房间,她先是找了几张毛巾,然后把柜子里厚厚的毯子翻出来,将中秋抱进浴室。
简单地给中秋洗了个澡,用吹风吹干它的毛发,然后她才去收拾自己。
今夜云绽是打定主意不管江厉了的,反正是在屋子里,有沙发,他也有外套,不至于冻死。
他松了手,只问一句:“老子今晚睡哪儿啊?”
“睡地上,睡阳台,睡大街,随便你。”她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幸好主卧是带了独立卫生间的,云绽不至于出来和江厉抢一个厕所。
她把自己和中秋收拾好,随即就美美地熄灯睡觉。
小楼的窗户不大,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远处的山。
外面暮色四合,一家一家的灯接着熄灭,整座城镇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他找了个插座,连接充电器。
手机接连弹出好几条消息,信息多到快要爆炸。
江厉随机捡了几个重要的人点开。
从小楼的客厅,能看到院子中栽种的樱桃树枝干,雨水停了,树枝被风吹到摇摇晃晃,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
江厉没有换洗衣物,确定云绽已经睡着之后,他去浴室洗了个战斗澡。
这里没有多余的拖鞋,所以他干脆光着脚,踩在云绽收拾得极为干净的木质地板上。
风声渐渐停了。
盛鸿涛:【三哥,兄弟这次够仗义吧!】
宋榆归;【追没追到人啊,也不吱个声,你要是被拐了,爷们还能去赎赎你。】
还有林幼安偷偷给他发的:【三哥,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为爱做三了吗?】
消息刚发出来没几分钟她就后悔了,赶忙补了一个磕头谢罪的表情包。
神他妈为爱做三,江厉看了眼云绽的房间,点了只烟,叼在唇边,前三个人他都不想搭理,只回了林幼安一个人。
陆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爸问我出国留学的事,你怎么打算的?】
现在是高三下学期,那些有出国打算的同学已经开始物色学校了,陆流也早早就选择了自己心仪的商业学院。
【老子这是强行上位。】
别说她和他表哥没什么,就算真有,云绽他都要定了。
这个点淮序那几人还在夜店嗨歌,林幼安收到江厉消息,立马激动地欢呼一声:“三哥牛逼!”
第34章 三四章
家里的沙发很硬,更深露重,江厉折腾了好半宿都没睡着。
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合眼,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
月见草也叫待霄草,花朵呈黄色,夜间开花,到清晨八点之后,花朵会逐渐凋谢。
他起得早,山坡上大片的花将谢未谢,仍能闻见弥漫的花香。
他没多看,附身在水池边洗了把脸。
想着等晚上的时候去给她摘一捧回来。
洗手台上摆放着云绽的洗漱用品,有粉粉嫩嫩的小牙刷,还有干净柔软的毛巾。
他凑近看了看,觉得不止云绽可爱,她的东西都对他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卧室里传来一声狗叫,江厉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卫生间开了一扇小窗,他将窗户推开,刚要收手的时候,眼尖地看见前方山坡上大片大片的月见草。
他煮了两碗面,等云绽洗完出来的时候吃。
云绽眼尖地看见他露出的一双脚,宽、大,骨骼感重。
她这才想起,他昨天到这儿的时候太过狼狈,一身的泥不说,鞋子也浸满了脏水。
衣服还能勉强再穿,那鞋他一进门就脱了。
江厉把碗搁到客厅的桌上,看云绽。
云绽尴尬地看他,问:“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借双鞋?”
他的鞋又湿又脏,肯定穿不出门了。
偏偏她家并没有中秋在床上懒洋洋地回应,很快就被云绽搂进怀里继续睡了。
江厉咬咬牙,好不容易等到八点钟,她这才起来。
先是把中秋放出卧室,然后进入卫生间洗漱。
他索性翻身起来,静坐了会儿,然后起身去冲了个澡。
动作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惊扰了房间里的一人一狗。
准备男士拖鞋。
“借”江厉耳尖地听到这个词,质问:“找谁借?”
云绽脱口而出:“方清——”最后一个字死于江厉的眼神威胁里。
着吧’,然后自顾自吃面。
江厉本想着趁此机会和云绽交流交流感情,但她一吃完饭,就继续躲进屋子里。
从早上九点,一直看书看到下午一点。
向下容易向上难,她他有力地把筷子摁在她的碗上,警告:“你敢去找他试试。”
“……”还讲不讲道理?
云绽呵了一声,丢下一句‘那你光不希望自己在云山的这段时间把学习落下,所以她必须得付出比在淮序时更多的努力。
江厉闲得无聊,在她屋子里翻翻找找……
作业本被老人家妥善地存在柜子里,所以基本没怎么皱,唯独纸张微微泛黄,还带着点不那么好闻的味道。
江厉拿着作业本,心情晦涩。
记忆里云绽小时候其实不找不要紧,这一找就翻到了不少好东西。
有云绽小时候的全家福,有她的婴儿照,她小学时期的课本。
课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的名字——云绽。
江厉还翻出了她的作业本并不如现在那样热爱学习,有一次周末,云绽和同学玩得太晚,把做作业的事情忘了,第二天一早背着空空的书包去到学校,发现老师正提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来一个同学,交一份作业。
没做的统统打发到升旗台前面站着。
云绽当即打开书包,蹲在学校门口的小花坛边做作业。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很简单,不过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还有抄写生词之类的。但她又着急、又害怕,生怕自己来不及补完作业,所以小手抖得不行,字也写得歪七扭八。
对于小学生来说,老师的批评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被罚站更是丢人。所以她的字越写越快,越写越乱。
云绽一边写,一边看如果她不补作业,一会儿肯定得罚站。
云绽觉得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困难的选择题,但似乎不管怎样,她今天都逃不掉被老师惩罚了。
云绽看到这个画面才惊觉自己也没做作业,她捂着空空的书包死活不敢往教室走。
好在方云亚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送她来学校,也就是说,从现在到上课,她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补救。
就在云绽纠结到底是继续补作业,还是硬着头皮去挨骂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宋厉背着书包,骑着一辆向周围,她没有手表,不知道还有多久上课,只能通过来往同学的数量来判断时间。眼瞅。脚踏车,停在她身后。他个子本来就高,现在还坐在车上,眼神轻易就越过云绽头顶,紧紧地盯着她怀里的作业本:“你这是抄作业还是鬼画符?”
云绽抬起头,周围的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四周就宋厉一个人。
他皱着眉问她:“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去教室?”
他和她在一个学校,宋厉大她两着进校的同学越来越少,可她的作业只写了不到三分之一。
如果她继续在这里补作业,那么就会迟到岁,现在读三年级。最然她们周末都在市少年宫补课,但平时很少能在学校偶遇他。
就算是遇见,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样子。
虽然宋业没做完?”他知道一年级班主任有抽查作业完成情况的习惯,但小云绽现在正处于玩性大,记性差的阶段,自然什么都不清楚。
云绽觉得丢人,本能地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没做作业。她伸手捂住自己的作业本。
“没有啦,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忙催促他:“你赶紧走吧,我马上就进教室。”
宋厉挑眉,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
云绽被他看得心虚,捂着作业本的手不自觉地摩挲。
“那行。”宋厉脚下用力,熟厉只大她两岁,但是两个人的身形相差很多。九岁的他已经能骑成人款的脚踏车了。而且骑得飞快,一到放学时间,就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供同学瞻仰。
见她不肯出声,他又问:“是不是作练地踩着脚踏车离开。
云绽刚松口气,很快又见他站立着踩在脚踏板上,绕着校门骑了一圈,最后稳稳地停在她身侧。
他熟练地翻身下车,扯过自己的书包拎在手里。
字迹,还有另一张作业纸上的算术题,摇头。
看着一团乱的云绽,他帮她擦干净脸色的铅笔印记,皱了皱眉,问她:“还有多少作业要补?”
云绽看着自己手里怎么补也补不完的作业,瘪瘪嘴,泪珠很快就聚了一眼眶。
“很多?”江厉眉心皱的更厉害了。她周末到底和谁一起玩了,竟然连作业都记不得做。
云绽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慢腾腾到她面前,和她一样蹲在花坛边。
云绽睁大眼睛看他,手里还握着可爱的铅笔,另一只手捏着小浣熊橡皮擦,表情又窘迫又委屈。如果此时宋厉说出一句调侃或者嘲笑她的话,云绽一定会哭给他看!
庆幸的是,宋厉没有。他巴拉开她的手,看着上面的地把手摊开:“要抄五遍这个,还有算术题!”
江
说完右手熟练地在她的作业本上开始抄写。
云绽看出他这是要帮自己补作业了,紧张地心很快就松了口气!
然后,校门口花坛边躲着的两个人,一个手上疾速写字,一个软软甜甜地念数学题。
“九十九加一十厉动作很快,从她手里接过铅笔,看着小学一年级的题,嫌弃地皱了皱眉。
事不宜迟,他说:“你念算数,我给你说答案。”说着,他把自己的书包拽了下来,扔到云绽的旁边,对她说:“坐这个。”
八等于多少?”
宋厉手上不停,飞快地回:“一百一十七。”
云绽又问:“三十二减十二等于多少。”
宋厉:“二十。”
“流畅地写了个九。
她一边念一边在作业本上写答案。等数学作业做完的时候,宋厉的语文抄写也完成了。
云绽激动地跳起来抱他。宋厉面上嫌弃,到底没扯开她。
他把作业纸交到云绽手里,十七减七等于多少?”“云绽,如果你连这个都不会的话,那你还是降回幼稚园重修吧。”
云绽哦了一声,在作业本上警告:“下次不许不做作业。”说完,又忍不住问:“你周末到底去玩什么了?”
知道她肯定是贪玩误事,不然不会故意不做作业。
云绽诚实地回答:“和赵涛哥哥扮家家酒。”
宋厉然地别开脸:“不许就是不许,不然下次别想我帮你补作业。”
好在宋厉的字丑,云绽的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作业交上去的时候,老师虽然没惩罚她,但还是念叨着:“云绽,下次不许写这么潦草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补的。
云绽脸蛋通红,赶忙点脸色猛地变了,随即在警告里加了一条:“以后周末不许和他一起玩。”
云绽眨巴眨巴小眼睛:“为什么呀?”
宋厉看着她傻不拉几的表情,不自点头,飞快地冲回自己座位。
她这么侥幸的逃过了一次忘记写作业被老师罚的事,因为过关得太容易了,以至于不做作业这件事在应付了自己老师布置的作业,第二天早上,还得早早的起床,去学校门口的小花园里,找到蹲在那里的小蘑菇头。
去模仿云绽的字迹,假装很工整地,一笔一划去写对于他来说,等同于脑残的作业。
一开始两人还是分工合作。
到后来,逐渐变成了宋厉一个人写,而云绽趴在一边懒懒地补觉。
偶尔太阳太晒,她还会不她心里从很严重很严重的错误,变成了一件完全来得及补救的事情。
本来她每天放学还会按时写作业,最多最多也是看完两集动画片就会立马去写,到后来她做作业的时间无限延后,最后居然延到了第二天早上。
而宋厉,则每天晚上放学回家先满地撅着嘴,只留给宋厉一个毛毛躁躁的后脑勺。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宋厉的自行车,再也不是他耍帅的自行车。
因为他的车子后座总是会坐着一个又软又娇的小奶包,车速稍稍骑快了点,她就会不满地埋怨:“合上作业本,将它妥帖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小院大门有人来访,方清沅答应云绽的秋千架还没做完,这不,家里没事就急着过来继续忙活。
他礼貌地在小院门口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便埋着头自顾自地整理木头。
江厉看了眼云绽紧闭的门,冷宋厉,你技术好菜,坐你的车一点都没有赵涛哥哥的舒服。”
思绪从过去回到现在,江厉笑一声,像是忽然找到事情做了。
他把外套穿上,刚想下楼。
忽然见云绽兴冲冲地放下纸笔,从房间出来,越过他,朝着大门口的方清沅奔去。
“……”
好啊,对他这么冷淡,对别人就那么热情。
第35章 三五章
云绽看方清沅把木板堆叠在一起,担忧地问:“这个难不难呀?需不需要再找几个人帮忙?”
毕竟她人小力气小,那些沉重的柱子她没办法扶。
方清沅笑着摇头:“不用。”
他先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昨天的裤子和鞋,脚上的泥渍简单处理了下,虽不如昨天狼狈,但比起往日光鲜亮丽的‘江少’,现在的他气质和打扮还是有些许的不符。
江厉没穿外套,上身是在地上搭了个架子,然后拎着铆钉和小锤,一下一下地将提前准备好的木材钉制成形。
两人交谈的功夫,江厉黑色宽肩背心,肩膀上肌肉线条流畅。
方清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闷头钉架子。
中秋跟把它抱进怀里。
昨天她就忍不住想说了,碍于江厉的缘故,一直忍着,今天她更是忍都不想忍了,捏了捏中秋的脸,‘恶狠狠’地警告:在江厉周围,腿脚活跃地跑来跑去。
云绽看它下来,忙不迭过去“不许你嚯嚯我的院子,知道吗?”
‘汪——’中秋回应。
江厉身材,男神身材颀长,高大的个头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尤其是,被云绽抱在怀里的狗此刻正亲昵地蹭蹭江厉的手。
这些动作,无一不在昭示着她们两人的亲密。
云绽察觉到两人无限贴近的距离,往外硬生生跨了一大步,硬巴巴地说道:“你凑那么近干嘛?”
果然,她刚说出这句话,江厉就看见方清沅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他咬紧后槽牙,硬生生压下想找人干架的冲动。
没和云绽一般见识,他看向抓住一切的机会宣示主权,淡淡地立在云绽身侧,抬眼扫了方清沅医院,然后说道:“中秋,听见你姐姐说的话了吗?再糟蹋院子里的花,小心我和你姐姐不要你了。”
‘我和你姐姐’五个字咬字极重。
方清沅的
他问:“你想要秋千?”
云绽:“关你什么事?”
江厉扫视了下小院,视线落在樱桃树下,又问:“放那里?”
云绽:“关你什么事?”
江厉拍了拍中秋狗头,从一旁捡起多余的铁钉,玩味道:“老子帮你弄。”
言外之意是这谁谁谁动作果然应声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光影下站着的两个人。
女孩子一身素裙包裹着曼妙方清沅,此刻他手底的架子已经微微成型了,再看向一旁穿了八个小孔的木板,还有绳子。识相点就赶紧走。
云绽:“关你——不要。”话刚出口,她就立刻转了个弯。
把中秋放下,她往前两步从他手里抢过铁钉,斩钉截铁道:“清沅哥会帮我做,就不劳你大驾了。”
江厉说得没错,云绽总是对他有一股无名的恶意。
正如同清沅的反应一无所知。
江厉乐了,看着眼前固执地看着他的云绽。
因为可以板着脸,所以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
但或许是她太了解江厉的性格,不确定自己能完全吓唬住他,因此她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纸老虎。她从未在方清沅面前展露过她如此刻强硬和无礼的性格。
方清沅抬头,微忡地看着她。
云绽正忙着和江厉较劲,对方。
江厉顺势松开了握在手里的铁钉,淡定地走到一边,闲散靠在樱桃树下。
“也行,你们忙。”
江厉顺应了云绽的心意,按理来说她应该高兴才是。
但方清沅看见的是,云绽的脸反倒是一瞬间红了起来,又羞又怒,最后竟然是恶狠狠地把铁钉扔在地上,抱着中秋就上了楼。
方清沅蹲在樱桃树前,他正埋头研究木材与木材之前的形状和粗细,自然没看见江厉笑着对云绽做的口型。
——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还不是和昨天一样。
恍惚间,她好像又感觉到了昨天下午那种闷热、窒息、压抑的滋味。
江厉是云家妹妹在淮序的同学吧?”
江厉挑眉,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他笑了,看起来有些憨厚,挠了挠头,同昨天热情招待云绽那般热情地对他说:“从淮序那种大城市过来,对云山肯定不习惯。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他指了指一旁路边的两层楼矮房,道:“那就是我家。”
江厉抬头扫了一眼,眉心不紧握着她的手腕,狂热又青涩地亲吻她的唇。
果然,下一秒小楼的大门再次被人紧紧关上,同样,落锁的声音如约响起。
方清沅终是没忍住开口:“你和绽——”
他顿了下,神色如常地继续问:“你自觉地蹙起。
竟然和云绽住那么近。
像是故意气他,方清沅甚至补充道:“小时候绽绽经常回来,我还经常带她上山玩。她叫我一声清沅哥,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比我大,也可以叫我一声哥。”
江厉微笑。
‘随’,这个字用得可真巧妙。
这话方清沅没法接。
他埋头继续捣鼓秋千架,对两人的关系没再多问。
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你个头,云绽是我的,少玩花样。
但似乎想到什么,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笑眯眯地看着方清沅,痞痞道:“行,那我就随绽绽叫你一声清沅哥。”性格,之前对云绽突然跑回云山、还说自己自学高考的事情他十分震惊,所以已经对她询问过了。
他把自己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列举出来,问她。
——是失恋了?
——是没有学费?
如果是失恋的话,作为姑且算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导一下云家妹妹。
如果是没钱的话,他也不介意义务资助她读完大学,反正也没多少钱,是他支付得起的程度。
方清沅成绩不好,高二那年实在跟不上学校进度,所以被家里人送去了技校学车,这才学成归来,打算在云山开个小车行。
他比云绽大三岁,现在二十出头。
这个年纪的男生看见云绽这样的姑娘,说不动心是假的。
她漂亮、大方、独立,脾气又好。
不过云绽一一否认。
她说她没有谈恋爱,也有足够的钱支撑她读完整个高中,至于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她父母双亡,政||府是没有理由不给她批款的。
她还能勤工俭学、还能申请奖学金。
小姑娘极有主见,几句话把未来的路思考得明明白白的。
方清沅有一万个喜欢云绽的理由,不然也不会在她第一天回来就对她穷追不舍。
同样,他也清楚,要追到云绽这样的女生肯定困难,江厉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观点。也只有她这样的姑娘,才能让人千里迢迢从淮序追到云山吧。
江厉见方清沅不说话了,眉头越皱越紧。
妈的,他倒不怕张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打一顿就行了。
“……”
方清沅敏锐地觉擦到来自江厉对他的敌意。
在此之前他一直刻意收敛,此刻像是装不下去了似的,连表情都冷了下来。
“我来帮你。”江厉道。
说完,俯身捡起云绽刚才扔在地上的铁钉,和方清沅一样半蹲在地上。
他的手臂孔武有力,三两下功夫,就和方清沅一起把秋千架做好了。
两个男人谁也没搭理谁。
最怕的就是方清沅这种,看起来老老实实,实际一肚子坏水的。
他要是来硬的,云绽肯定不站他这边。
比别的,他又比不过。
或许是因为都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也就懒得做那些面子功夫了。
云绽刚开始恼怒地冲回房间,刚在书桌前坐下,又忽然想到毕竟方清沅是来家里帮她做事。
云绽先是礼貌地递了一杯给方清沅,客套地说:“清沅哥辛苦了,喝茶。”
方清沅笑着接过。
然后她才凶巴巴地把另一杯茶塞江厉手里,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
凶什么啊凶,外人面前也不知道给点面子。
江厉好笑地跟在云绽身后。
云绽说:“别跟着我。”
她一个主人家跑了算怎么回事。
这样想着,她又犹豫着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下楼。
但江厉一直立在楼下,她唯恐看见他戏谑调侃的眼神,只能暗戳戳地躲在楼上观望。
看他们俩干得差不多了,这才倒了两杯温水,给他们送去。
“不跟你跟谁?”江厉说:“我在这犄角旮瘩里可就认识你一个。”
他转头淡淡瞥了一眼方清沅,低头瞧了瞧云绽,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她道:“我走了,你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云绽脸红耳热地推开他,暗骂了一句不要脸,然后加快步伐进屋。
他们俩的背影咋一看没什么,但方清沅还是敏锐地在云绽的话里听出了对江厉的纵容。
纵容他对自己说一些完全称得上‘冒犯’的话,纵容江厉那些若有若无地占她便宜的举动。
云绽对江厉微妙的态度……
“谁让你擅自跑来的?”云绽说:“这‘犄角旮旯’也未必欢迎你。天亮了,你赶紧坐车离开。”
江厉笑:“那可不行。”
不知为何,他好像发现了一件或许连云绽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
方清沅忽然控制不住地喊了云绽一声。
云绽疑惑地回头,连带着江厉也转了个身,提防地看着他。
点点头,她轻轻说了声:“好。”-
有江厉的帮忙,秋千架很快就做好了。
甚至这厮还殷勤地去山坡上摘了不少鲜花,紫的白的粉的喇叭花撺成一溜,绑在秋千架的绳子上。
后山坡的月见草都被他薅秃了,气得云绽追着他打了好几下。
方清沅鼓起勇气:“绽绽,下午没事的话,我带你去山上玩吧。你小时候最爱去的,有河,还有你爱吃的枇杷。”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好在云绽只是笑了笑,眉眼柔美得像四月的风。
和方清沅上山的时候,江厉死活要跟着。
不管别的怎么样。
这场一时兴起的春日游的确令三个人都有些许的小激动。
云山长大的孩子从小上山下河惯了,摸鱼爬树不在话下。
没一会儿就把两人带到了一片枇杷林。
为防止偷盗,枇杷林外围缠满了一圈钢丝网。
神奇的是,方清沅对钢丝网的布局十分了解,没两下就找到了主人家留下的小小入口。
淮序长大的两个人怎么会见过这么原生态的水果林。
跟着父亲,他实现了经济自由。那之后他吃水果几乎都是由侍应生精心准备好的餐前小食。
再不济也是购买水果店鲜切好的、精致又昂贵的水果拼盘。
这种娇艳欲滴到还挂在树上的枇杷,他委实没有见过。
而云绽就更不用说了。方清沅并不介意,甚至在背篓里为他多准备了一瓶矿泉水。
他说:“城里来的朋友应该喝不惯云山的水。”
惹得云绽抿唇,暗自打量了下江厉。
她也觉得江厉吃不下云山这个苦,说不定不用她赶,过两天他觉得没意思了,自己就走了。
十一岁到十七岁这六年,她没有独自外出游玩的经历。
同学每年举办的春游、秋游、以及学生家长组织的户外采摘活动,她都没有参加过。
此刻望着大片大片的枇杷林,江厉和云绽一时都愣了神。
江厉更是抬手就想扯个枇杷下来,被云绽抓着手阻止。
方清沅放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两张布袋,递到两人手里。
宽厚地笑:“这是我姨父家的山,随便摘。”
他又扔出个重磅炸||弹:“后山有条河,河里有鱼虾,一会儿过去洗水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捕两条鱼,烤着吃。”
这春游项目太硬核了。
一如江厉,十三岁前,他跟着母亲生活。
那时日子拮据,吃的水果是母亲从水果市场现买的——廉价而且并不太新鲜的苹果、梨一类容易存放的。
枇杷对他而言是相对价高的食物,很少能吃到,也因为从没吃过高品质的枇杷,以至于他对此类水果一直有不太好吃的刻板印象。
十三岁后,他搬回江家。
云绽此前了解的春游,都是提前准备好食材,到户外风景好的地方现烤,甚至为了方便,有些人带的都是商场处理好的半成品,带到外面也就是吃个野趣。
所以她没觉得春游有多好玩。
看她美滋滋都瞅瞅这个,又碰碰那个,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摘,唯恐怕枇杷摘坏了。
握在手里的枇杷圆润饱满,汁水又甜又足。
方清沅定了定,立在原地多看了他们两人一会儿。
和他想象不同,江厉在被云绽拒绝之后并没有生气,自己一口把枇杷囫囵吞了,然后继续跟在她身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像是到景点旅游的小情侣。
他该庆幸此次出行没有带上云绽和江厉共同抚养的那只名叫‘中秋’的狗,不然这次活动,恐怕没有一点让他发挥的余地。
江厉拿过云绽手里精心挑选的枇杷,帮她把上面一层浅灰色的绒毛擦去,递还给她。
云绽自己剥皮,做好被酸掉牙的准备浅尝了口。
甜!!!
她的眼睛几乎一瞬间亮了起来,然后满足地闭上眼,嘴里不忘继续嚼。
江厉乐了,附身就着云绽的手,在枇杷上浅浅咬了一口。
突然有人告诉你,我带你出来春游,是真的爬到山顶上,在大片枇杷林里摘枇杷,下河,摸鱼烤鱼,就这,你觉得怎么样?
云绽突然有一种很激动的感觉,本来只是抱着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想法,现在莫名积极起来。
江厉一把摁住云绽的肩膀,担心她飘飘然地飞起来。
她生扣硬拽就是扯不下来,没办法,只能任江厉搂着,然后眼巴巴地继续看着方清沅。
方清沅扫了江厉的手一眼,神色如常。
他继续说:“现在是枇杷收成的季节,我姨父一个人忙不过来,咱们帮他多摘点,一会儿可以拿来和他换点食物。”
他看向云绽,问:“你喜欢吃什么?”
云绽整个人都兴奋得不得了,乖乖地道:“什么都可以!”
“那就换点调料和鸡蛋。”
方清沅率先走进林子里,走出去一半回头看。
云绽和江厉还立在铁丝网门口,江厉已经松开云绽的肩膀了。
他从树上扯了个又大又红、熟透了的枇杷,随便在衣服上一抹,扒了皮凑到云绽唇边。
“尝尝?”
她摆摆手说不要,然后自己在树上精心挑选。
方清沅出声催促:“你们俩别耽搁了,跟紧点,小心在林子里走丢了。”
云绽一截嫩生生纤细的脖子,白得仿佛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额前细软的绒发在春风的吹拂下,柔柔地晃动。
他没法转开目光,趁方清沅没来得及将她带得更远,他出声打断:“这么摘多无聊,咱们来比赛吧!”
云绽讷讷地看着他。
方清沅笑着加入聊天:“比什么赛?”
“看谁摘的数量多。”
云绽赶紧睁开眼,哒哒哒地小跑追上云山活地图——方大佬。
江厉嗤笑了声,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
想着上山运动量大,所以她今天穿的衣衫格外单薄。
从江厉的角度看下去,恰好能见着布料下纤细柔软的腰肢。
听起来幼稚,但格外应景。
方清沅:“奖惩呢?”
江厉看着她,认真道:“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方清沅对自己的手速很放心,江厉勉强对着他笑。
心里实则——你他妈不接话会死?
好在他也等到了云绽的回答,问:“对呀,奖惩是什么呢?”
很快就点点头:“行啊。”
云绽不好扫兴,只能默默提高自己摘水果的手速。
超不过方清沅,超过江厉,那也不算她输吧?
江厉摘得不少,乍地一看,和方清沅的分量不相上下。
这倒是让人很意外。
云绽先发制人: “不可以提太过分的要求!”
江厉乐了,弯腰低头,凑在她面前问:“那是不是可以提一般过分的?”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蛋瞬间涨得通红。
他还以为江厉这样的公子哥干起活来手脚肯定不利索的。
姨父把果子一数,竟是江厉更胜一筹。
方清沅无奈地笑笑:“那只能是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了。”
江厉微笑,你的要求算个屁。三个人在枇杷林里四处穿行,很快,方清沅就收集了满满一箩筐的枇杷到了小路中间。
他先是和自己姨父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林子里。
叫了云绽和江厉的名字好一会儿,才见他们两个从林子里穿了出来。
和预料中的一样,云绽手里的袋子装得最少,但是果子颗颗饱满成熟,一眼看上去品质就是最高的。
方清沅去帮姨夫搬东西了。
他这才有机会瞥向云绽,直白的眼神险些让云绽一口气没提上来。
几框枇杷很顺利地在方清沅姨父那里换了一堆烧烤需要用到的调味品。
每种调料都用一次性保鲜袋装了一小撮,分量足够他们使用。
三个人用布袋装了半袋枇杷,抬脚往后山河边走。
第36章 三六章
云绽脸蛋红扑扑的,走路走得飞快。
江厉适时在后面提醒:“小心点,摔倒了我可不扶。”
云绽语气生硬:“谁要你扶。”
两个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方清沅才离开一会儿,就变得势同水火。
妈的。
江厉低头看了眼自己本就泥渍满满的跑鞋,朝她追过去,云绽惊叫一声,立刻吓得满世界乱蹿。
方清沅:“……”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好几次云绽像是没看见江厉似的,直直地一脚踩上他的鞋,再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无视,招摇。
明明怕得要命,还故意招惹。
典型的人怂瘾大。
河道两边长起初春嫩嫩的绿芽,水里荡漾着浅浅的水草,有些早开的花朵,花瓣顺着风跌进河里,在潺潺水流打了几个弯,漂到角落里浮着。
这里山美、景美,连空气都泛着清香味。
好在江厉只是吓唬她,把人拽回来也就算了。
江厉表面不跟她一般见识,心里——当着外人面可不好做什么,小刺猬炸毛了不得了。
三个人速度不慢,没一会儿就到了小河边。
越过一片矮矮的树丛,河水清澈。
云绽猛地吸了口气,用张塑料袋装好枇杷,躬身取河里的水仔细冲洗。
河鱼在他手里扑腾,溅起不小的水花。
云绽怕把外套沾湿,乖乖脱了毛衣,坐在河岸旁的石头上吃枇杷。
看江厉几次落空,她忍不住笑出声,声音清脆,听得人心底痒痒的。
江厉咬紧后槽牙,迈开步子在河里换了个方向,再次伸手去探。
这是山顶,距河流源头不远,所以这里的水是最干净的,不用担心上游会被人做什么。
方清沅和江厉把裤腿挽起,两人一起下到河里摸鱼。
江厉经验不足,好几次和鱼擦手而过;倒是方清沅,他从小摸惯了的,没一会儿就抓了好几条鱼上岸。
河草抚过他的手指,很快,他觉擦到鱼儿的动静——伸手一掏。
很可惜,什么也没带上来,指头缝还挂了一根碧绿的草。
方清沅安慰:“江同学,河鱼最精不好抓。我抓的已经够吃了,你先上来吧。”
他一连抓了四五条鱼,还有十几只手指大小的河虾,份量确实够多了。
“好啊。”
江厉应了一声,眼里泛着绯色的光,朝云绽迈开步子。
云绽还以为他要接自己上岸,乖乖地伸手,笑眯眯地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安慰:“你呀别气馁,回家之后多练练,总能学会抓鱼的。”
云绽捂着嘴笑,故意曲解方清沅的意思:“河鱼最精你抓不了,快上来吧。”
小丫头皮痒了。
下午三四点正是山上太阳最烈的时候。
但这样一来,她的小腹、袖口、甚至大腿都毫无遮挡地被泼了满满的水。
江厉的进攻来势汹汹,丝毫不顾及她是个女生。
“你别。”云绽挡了又挡,恨不得躲到石头后边。
但江厉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往河边跑,他就硬生生把她拽回来。握紧小姑娘手腕警告:“还敢不敢笑老子?”
方清沅早早地就寻了僻静阴凉的地方,掏了几袋子河泥,在边上砌炉灶。
云绽踉跄了下,很快就站稳脚跟。
江厉怕她发火,几乎是在她站稳的那刻立马松开她手,迅速后退。
躬身,拘了捧水往她身上扬。
他痞痞地笑,看她掉进河里看得神清气爽。
好不容易抓住一件江厉的弱项,她可得好好气气他。
云绽话里的调侃意浓。
江厉唇角微勾,握住她的手,猛然一扯。
她瞬间从石上跌到了河里,砸起不小的水花。
河水不深,大概能末过她的膝盖。
“还敢取笑我?”
云绽低低地叫了声,用手肘把脸挡住。
带水的指头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轻轻的。
云绽潜意识后退,挣开江厉的手。
她往后躲了好几步,他迈开步子步步紧逼。
她再退,就会踏进比较深的水域,那里的深度可以轻而易举打湿她的大腿。
云绽堪堪立在浅水水域,回头望了望,又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江厉。
江厉直起腰看她。
下一秒,云绽趁江厉没有动静的时候猛地扑了过去,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到他脸上。
她似乎享受到了打水仗的乐趣,撒丫子满河里跑,哪里方便站哪里。
江厉笑了:“好啊,敢泼我。”
小白兔退无可退,刺猬属性瞬间迸发。
云绽怒了:“江厉!!!”
“就泼你,就泼你!”
阳光之下,波光粼粼。
高高的那个总能灌矮矮的那个一脖子水,但又故意让着,好几次明明能躲,却还是由着她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泼。
水打在他脸上,江厉憋着笑闭眼。
方清沅刚生好火,回头正看见这样的画面。
他现在懒得用手捧了,直接从河里大瓢大瓢地往她身上攘。
水浪一股接着一股,水花四溅。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云绽头发被水淋得透透的,水珠顺着她的下颚线滴落下来。她抹了一把,更加卖力地泼江厉水。
这样的云绽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衣服裤腿湿了一大片,方清沅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披上吧,别着凉。”
云绽摇头,从一边把自己的针织外衫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披上,就被一件黑色外套兜头蒙住。
到后来,她甚至借助体重优势,轻飘飘就跃到江厉背上,四肢紧紧缠绕着他。用手肘死死勾紧江厉的脖子,警告:“不许泼我水了,听见没有!”
凶巴巴的样子,可真吓人。
江厉握紧她的脚腕,把人硬生生扯下来:“听不见。”
说着,又是一捧水。
可恶!云绽几乎都要冲上岸找盆了。
记忆里小时候的云家妹妹就是这样活泼自信的性格,这次回来他只当女儿家女大十八变,并未深究她是否真变得文静,还是伪装。
此刻,云绽的性格毕露无遗。
江厉疯,她比江厉更疯。
水仗激烈,好在山顶的日头毒,太阳这样晒着,倒不觉得冷。
方清沅咳了声,叫他们:“泥灶砌好了,你们饿了就快上来烤鱼?”
云绽这才收手,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红着脸乖乖地上了岸。
江厉:“敢脱下来试试。”
方清沅拿出从河里捡来的平面石块,石块刚才就已经洗干净了,他往上面刷了点油,再撒上一层薄薄的调料。
油香扑鼻。
上次在公交车站他也是这样的,云绽郁闷地把他外套穿上。
她坐在火边,小心翼翼地把打湿的地方露出来烤。
江厉穿着他那身光膀子的宽肩背心,他身上湿得也不少,坐下之后,帮把她头发散开,小心翼翼地整理好。
泥灶的火越烧越大。
河鱼和虾都是处理好了的,他技术老练,两条鱼串起来放在一边,两条鱼放在石板上煎。
鱼刚放上石板,立刻响起兹拉兹拉水被蒸发的声音,空气里泛着胡椒、孜然、辣椒的味道。
把鱼翻一个面,才看见之前向下的部分已经焦红一大片。
他把其中一条递给云绽,刚想和江厉分吃另外一条的时候,江厉已经自顾自拿着一旁串好的鱼,放在火焰上方。
“我自己烤。”他如是说道。
云绽眼巴巴地看着石板,蹲得像个蘑菇似的,等待邻居哥哥投喂。
内脏都是掏空了的,这鱼不大,煎不了多久。等到两面金黄,便差不多了。
最后一步,方清沅往石板上撒上一层细葱。
哇——香!
方清沅也省得推辞,自己拿起剩下的那条品尝。
味道很好,又鲜又嫩。
江厉本来高高兴兴,但一路上看着方清沅和云绽相谈甚欢的样子,突然有些郁闷。
他烤鱼技术不行,烤的鱼不是糊了,就是生的,自己都吃不下去,更别说给云绽吃。
从吃饭开始,云绽就眼巴巴看着方清沅手下的食物。
云绽自诩独立,但此刻居然有一种被人当三岁小孩的感觉。
短短半个时辰,吃了鱼,吃了虾,还吃了枇杷,她觉得自己肚子里装满了东西。
就连衣服和头发都烘得差不多了。
她把头发扎好,把江厉的外套围在自己的腰间。
他特意只放了少许的调料,就为了保留河鱼最初的味道。
怕云绽卡刺,方清沅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江厉比他干脆多了,直接上手帮她把鱼掰开,鱼肉整理好才放心地塞她嘴里。
几个人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垃圾清理了,这才照着原路返回。
路边有花,方清沅替云绽摘了满满一捧,递到她面前,云绽大方地接过。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
一直到回家,云绽还在问:“这山有山禁吗?我们自己可不可以上去?”
瞧,她这是食髓知味了。
送走方清沅,云绽走回院子,合上门。
中秋在家里关了一下午,终于把他们等了回来,连忙甩着尾巴摇摇摆摆地跟着两人走。
云绽笑着蹲下,问它:“饿不饿呀?姐姐给你做东西吃好吗?”
江厉来得匆忙,自己的东西都没带,更别说狗粮。
云绽上街,给中秋买了些必需品。
想到江厉,她笑了笑,去男装店给他买了换洗的衣裳。
本来以为江厉看在衣服的面上,怎么也能露个好脸色的,没想到,他伸手在那里翻了翻,立马黑着脸关上袋子。
江厉一脚踹开大门,无视‘依依不舍’的两个人,往院子里走。
方清沅笑笑:“只要你不放火烧山,随时都可以上去。”
“好啊!”
“云绽,老子不穿内裤的啊?”
第37章 三七章
云绽眨了眨眼,当真没有想到这个。
她没有与异性单独生活过的经验,自然不知道除了拖鞋、衣服裤子、牙刷毛巾之外还需要买什么。
更加不知道,男性内衣裤应该按照什么标准去挑选。
江厉又翻了翻,叹息:“睡衣也没有。”
——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导购员问我尺寸,我说的大号。
想到那次的窘迫,云绽足足愣了好几秒,红着耳尖打人:“你还好意思提!”
江厉抓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皮肤上细细摩挲,似笑非笑地:“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不清楚我的尺寸?”
云绽:“……”爱要不要。
他笑了:“之前我帮你买衣服,可是内衣裤都一起了的。”
他张开双臂:“过来,给你量量。”
正如当初,只看见云绽的一个眼神,他就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逃避和疏离。
也如现在,即便云绽对他总是厉声喝气,但他能从中体会到云绽对他态度的微妙转变。
他没刻意点破,而是顺从着这个变化,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云绽:“……”爱要不要。
他笑了:“之前我帮你买衣服,可是内衣裤都一起了的。”
他神色如常,依旧是痞痞的拽:“带路,老子自己去买。”
云山镇有专门用来买东西的长街,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集聚在这一条街上,在特定的日期或节日,这里会异常热闹,这也是老人常说的‘赶场’。
男生衣服好买,不用试穿,扫一眼就知道合不合适。
再加上江厉长得好看,身材好,就算是破抹布披他身上,也没有人会觉得丑。
小镇很多地方不让刷卡,电子支付的方式也并未完全普及。
小镇的人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习惯赶早。
这个点,街上基本已经没人了,各路商贩都在收拾铺子,准备关门。
一家小型服装店里,江厉任意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内裤。
最后那套睡衣,是云绽付的钱。
云家小姑娘自个儿回云山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了,云绽经常上街买东西,和商铺的阿姨混了个脸熟。
现在看她领着一个一米八几大小伙逛街,不少人明里暗里地偷偷打量。
她瞥了一边双手插兜拽得要命的江厉,他正拎着一件衣服,蹙着眉,似乎在犹豫这种面料上身会不会过敏。
还别说,城里回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江厉买衣服的时候,有人问她:“云云,他是你同学嘎?”
云绽:“嗯,从淮序来的朋友。”
“长得好看,俊。”
云绽不想夸他,别别扭扭地憋出四个字:“也就那样。”
“你喜欢他不?”
云绽像是见了鬼,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只是同学,我没那个想法。”
这是在服装店门口,买完换洗的衣物,江厉还想去买点菜。
家里冰箱里只有少量的鸡蛋、蔬菜和面条。
云绽不会做饭,不想把东西搞得太复杂,但江厉拉着她的手,一句他做饭立刻让云绽收回了所有婉拒的话。
“那他喜欢你噶?”
“我不知道。”
老阿姨一脸上道:“那就是喜欢。”
“……”
看着江厉熟稔挑菜的背影,云绽心里也是纳闷——他一个养尊处优大少爷,怎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熟练?
云绽:“我真不喜欢!!!”
“……”安静了三秒,老阿姨激动了:“你真不喜欢他噶?那我可得把我家珊珊介绍给他,哈哈阿姨开个玩笑。”
“会做饭的男人可不好找,你为啥不喜欢他?”
“你喜欢人家就要说嘛,他是不是追着你才来的咱们云山?”
“瞧瞧,我们云云长得也好看,般配!”
云绽:“……”
长得高大又帅,还会买菜做饭。
长街上的阿姨见了更不得了。
很快,就有了第二批闲着没事的人找云绽搭话。
“云云,你这同学人太好了。”
她张嘴,想解释,但菜市场的阿姨嘴皮子厉害如斯,她还能说什么?
方清沅帮他妈给小姨家铺子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上他俩,来不及打招呼,他看见,夕阳下,江厉牵住云绽的手。
她挣了挣,没挣脱,也便罢了。
乡下微风轻柔,黄昏时分,树叶被风揉得沙沙作响。
小径清幽,江厉神态自若拉着人,云绽勉强跟上江厉的脚步-
恐怕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她们几十句话怼回来了。
最后,云绽淡定地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买好菜的江厉就往外走。
身后老阿姨啧啧几声,三五个人围成一团,看着两个小年轻。
“啧,好看!”
饭后两人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
以往云绽是要温习一下课本,然后准备睡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她到了夜间九十点,还是一脸亢奋。
洗漱好,她抱着中秋,窝在沙发前的毯子上——这地毯是江厉买的,深灰色,厚厚的绒,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冷。
晚餐是一盘番茄炒蛋、一份热腾腾的苦笋肉片汤,笋片焯了水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苦味,云绽吃了一片,就皱着眉头不肯再碰。
幸好江厉做菜丰盛,除去那两道,还有另外两盘云绽爱吃的菜——清炒丝瓜和酸菜藕片。
这是云绽回云山之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她像只猫似的,尝尝这个吃吃那个,吃得饱饱然后一脸餍足地摸摸肚子。
桌上摆了一个水滴形状的水晶瓶,里面水养了几支月见草,是他趁她洗澡的时候从山坡上摘来的,现在已经绽开了花瓣。
而水晶瓶里之前清沅哥送她的那捧早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江厉洗完澡已经是十一点了,头发未干,新买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
看他从浴室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云绽意识到自己占人位置了。
毕竟沙发现在是江厉的地盘。
她抱起中秋,拿起ipad,说了句:“我回房间。”
抬脚就要离开。
懒得和他计较,云绽凑过去闻了闻月见草的香味。
清香弥漫,闻着便觉得浑身舒展。
ipad里面下了许多电影,云绽随便找了部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中秋耳朵,认真地看剧。
江厉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回来,低头:“看什么电影呢?一起。”
正好他也闲得无聊。
江厉擦了擦头发上的小水珠,坐到她旁边。
他往下坐的时候,灯光下,巨大的影子将云绽笼罩。
倒不是家里没网,只是山里网速有延迟,打游卡得要死,他又不想搭理那四位。
没别的娱乐方式,只好赖着她。
云绽默了会儿,安静地坐回去。
中秋哼唧了几声,从云绽怀里跑到了江厉那边,蜷缩在他脚边缩成一个甜甜圈。
聚会、比赛、争吵,女主的每一句台词都生动有趣。
有几个生词,云绽没听清,便更加专心地看着屏幕,想去猜测词的意思。
江厉偏头看她,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落到她形状极好的眉头、鸦睫,再到鼻尖。
……最后是和他出自同一家服装店的同款睡衣。
云绽皮肤白嫩,身上带着水汽还有和他一样的青草味沐浴露的味道。
他忽而觉得口干舌燥,刚好家里备了小罐的冰啤,江厉起身,光脚去厨房拿了一罐。
不敢再看她,他也学着云绽,去听电影里人物的台词和发音。
云绽回头看他。
云绽怀里空了,双脚盘膝。
电影是全英版的,讲诉的是豪门公爵之间的故事。
月明星稀,屋子里的灯忽明忽暗,老旧的白炽灯发挥着最大的光亮。
云绽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剧里的人穿着华丽,女生们穿着宽大的蛋糕裙仍能轻盈地像只蝴蝶。
江厉喝酒不算什么,但是毕竟孤男寡女,喝酒便成了大忌。
当他喝第二口的时候,云绽伸手拦他。
现在的他急需冷静,也知道仅仅一罐啤酒不足以将他灌醉,所以他可以放心饮用。
重新坐回云绽身边的时候,他仰头喝了一大口。
一抬、一挡、一躲、一晃。
酒洒了江厉一身。
下一刻,唇瓣相接。
脑海里仿佛有一团烟花重重冲上天空,然后炸开,迸出七彩的光带。
风声停了,雨也停了,樱桃树的枝丫不再晃动。
云绽瞪大眼,眼前是江厉放大的脸。
她的呼吸和心跳跟着那些停止的风声雨声一并停下。
她并不会接吻,更不懂换气。
在这方面,江厉天赋异禀——昨天还只是蛮横冷硬地碰撞,今天就已学会温柔地舔舐。
云绽的呼吸跟着乱了节奏,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重重地推开他?气愤地扇他一巴掌?
还是……顺从?
云绽吓一大跳,急忙俯身去抽桌上的纸,却被江厉一只手拽了回来。
心底紧绷的弦断掉了。
倏然间,云绽猛地跌进他的怀里,额头撞上他新买的睡衣,两人都是闷哼一声。
但江厉的反应和她不同,他由拽手转成捧她的脸,视线在她脸上扫过,落在唇上,眸光微闪,急促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她脑袋昏沉,甚至觉得此刻喝醉了的人是她自己。
察觉到她憋气憋得满脸通红,江厉稍稍退开,给她呼吸的时间。又用指腹摩挲她的唇角,似对她一动不动的反应极为不满,他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唇,咬过后,又虔诚地吻上咬痕。
她能感觉到对方膨胀的肌肉和克制的呼吸。
江厉的手穿进云绽的头发,扣着她的后脑。她的头发又黑又顺,没有一点烫染过的痕迹。
还想再吻,但这次,云绽躲了。
就是想亲她了,想到完全失控,想到克制不住。
江厉起身,姿态随意地躺在沙发上,枕着头看她,痞笑:“今晚你可得锁好门。”
云绽这才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抱起酣睡的中。
喉结上下滚动,江厉怔住,混笑着松开她,诚心诚意地道歉:“对不起,没忍住。”
他坦白承认,不是因为喝酒,那小半瓶啤酒不足以让他乱性。
秋猛地冲回自己房间。
啪嗒一声,果真落了锁。
第38章 三八章
江厉高估了云绽的身体承受能力,云绽同样也高估了自己。
前一天玩水,很快,第二天她就病得起不来身。
说不清究竟是水气太寒的缘故,还是被江厉亲吻后一整晚没睡好的原因。
总之,第二天当江厉做好早饭敲响她门的时候,云绽仍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中秋最先察觉到她不对劲,朝门口高亮地‘汪’了一声,然后哒哒哒地跳到床头,蹭蹭她的脸,嗅嗅她的手心。
云绽仰面躺在床上,身子单薄,穿着睡衣。脸色发白,甚至还往外渗着冷汗。
“绽绽?”江厉轻声叫她。
云绽睫毛微颤,他又叫了一声,揉揉她的脸。
她这才缓缓苏醒,迷迷糊糊地看着床前的一人一狗。
江厉推门进去。
室内很安静,阳光渗透窗帘落在床上,。
他怔了怔,猛地跑到床边,单膝跪在地上。
“几点了?”她微微一笑。
闹钟在床头震了一早上,她硬是一点知觉也没有。
“今天不看书了。”他替她做决定。
很快,他又把做好的早餐端到卧室。
江厉说:“乖乖躺着,有什么事情叫我,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拿。”
云绽反正也不舒服,没抗拒。
但很快,她就憋不住了,想下床。
江厉给她报了时间,黑眸专注地看着她。
“呀。”云绽吓一大跳,想爬起来却浑身疲惫无力。
她头其实还很晕,江厉扶住她,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皱眉:“昨天不该拽你下水。”
云绽摇头,她还想下床,被江厉摁在原地。
江厉还是不许,问她:“饿了?还是渴了?”
他去街上给她买了药,刚刚又量了体温——37.5,还好,不算太严重。
到第三天,她的烧已经退了,只是人还是有些萎靡。
晚间时候,江厉把她带到院子里透气。
云绽坐在秋千上,有一些没一下地荡着。
云绽红着脸,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等他出去放东西,她才猛地下床奔向厕所。
一连两天,江厉把云绽照顾得很好。
半夜也会时不时进来摸摸她的额头,帮她把被子掖好。
云绽睡眠浅,江厉做的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江厉身体好,从来不知道有人发个低烧也能虚弱成这样,这些天看着云绽又无奈又心疼。
好不容易等她好了,这才忍不住骂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在水里闹这么久?”
他放软了语气,道歉:“行吧,我错了。”
这人,道歉都是拽上天的语气。
云绽现在有了力气和他争辩,骂他:“还不是你拉我下水!”
“老子拉你下水,你不知道上去啊?”
云绽见鬼了似的看着他:“你拽着我不让我走啊,我躲得过你?”
“……”江厉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不过,玩水这件事云绽不后悔,她合上书,轻轻道:“那天其实还挺开心的。”
江厉抬头看她。
可能是被江厉这几天的照顾感动到,云绽少有地向他敞开心扉,说了些从来没说给别人听的话。
“江厉,从前听我爸妈说过,云山的日出很好看,我从来没爬上去过,那天能上去玩玩水、吃吃鱼,感觉像圆梦了似的。”
云绽没回答,只是说:“小时候爸爸妈妈总说带我去,但当时太小了,不肯爬山觉得累,每次都半途而废。”
最后一次,也是在半山腰,她耍赖着不肯上去。
云向原笑着来拉她,云绽连手都不给牵。
生病的人说什么都是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似的,但江厉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憧憬。
他问:“你想看日出?”
她爸是典型的书生身体,平时抱她背她都没问题,但要说背着她上那么高的山,难度还是很大的。
一家三口只好作罢。
怎么可能?
云山那么高!那天是因为方清沅对山路熟悉,带她们抄了近路,就这样她们都走了近两个小时。
她现在生着病,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云绽被他打横抱起,惊呼声压在喉咙里。
他眼底的笑意压得很深,边走边说:“好好想想明天穿哪件衣服。”
回家前,云向原特意叮嘱她:“下次可不许耍赖呀!”
他说:“爸爸妈妈明年再带你来爬一次。”
明年?没有明年。
她叹了口气。
江厉眼瞳漆黑:“我带你去。”
“……”-
云绽没当真,但第二天,江厉真就早早地进了她的房间,把她从被窝里掏起来。
这些天他一直蜷在客厅那窄小的沙发上,白天要照顾她,夜里又睡不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精神,用不完的精力。
她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热烈。
像一把足以燎原的火。
她摆手拒绝:“我现在不行的。”
江厉从到云山来就没有剪过头发,黑发长长了一点,比起平时利落的短发的模样,现在的他眉眼野性淡了几分,但依然有不羁的痞气。
他懒洋洋地起身,一把将云绽从秋千上搂进怀里,还掂了掂。
他眼中带着笑意:“有我在,你上得去!”
清晨四点,两个人从小院出发。
漆黑的环境让人心生畏惧,她拉了拉江厉的手,踟蹰地不敢往前。
江厉回头看她,默不作声地把她抱进怀里,他掂了掂她的重量,痞笑:“绽绽,你好轻。”
云绽不与他争辩。
手电筒转而到了云绽手里,她怀里抱着保温杯,一只手勾着江厉的脖子,一只手帮他照明。
长长的一截路,云绽走一会儿,被江厉抱一会儿。
知道她怕黑,所以他从没想过把她背在身后,尽管这样是最省力的办法。
云绽也是,看出他体力不支,便催促着把她放下,她自己走。
公主抱的姿势极其考验臂力,江厉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徒手将她抱上这么高的一座山。
两个人心里都有分寸。
说完,又从杯子里倒了一口姜汤:“来,喝了。”
云绽拧着眉,就着他的手把汤喝下去。
他带了糖,她反喂他一颗。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一路上,云绽不是被江厉抱着,就是被他牵着,时不时还要停下强行灌她一口姜汤。
这次云绽生病把他吓惨了,看她浑身掐不出二两肉的模样,他就烦躁,怎么能这么娇?
微风吹过云绽的发梢与裙摆,空气中的草香比任何时候都要沁人心脾。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抬头,望向云层上方乍现天光,热度不断从江厉手心传到她的身体。
云绽想,哪怕前方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无底悬崖,此刻的她应当还是会有勇气义无反顾地一脚迈出去吧。
山里有水汽,很冷。江厉给她围上厚厚的围巾,遮住半边脸,露出一双清透明亮的眼。
沿着小路,沿途听着树林细微的虫鸣。
四五点钟,山里一片漆黑。
他攥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握紧电筒和一个保温杯,两个人闷不做声地往上爬。
云绽没想到这么远,和以往每次爬山一样,不到一半她就累得不行。
两个小时候,两人终于爬到山顶。
江厉T恤湿透了,结实的肌肉纹理透过黑色面料若隐若现,瞳孔里漾着笑意。
而云绽,干干净净的,被他裹成了个粉色的熊,连脸色都是粉扑扑的,又娇又媚。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他心底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操。
低头看了眼自己,无奈地笑:“一会儿可不许嫌我臭。”
日光刺破重重云层洒向大地,半山腰的云朵蒸腾涌动,只一瞬间的时间,山头由黑暗过渡到光明。
江厉视线穿过云绽,看见她背后缓缓出现一轮灿烂的朝阳。
小小的一个,却像是掉入清水里的一方染料,很快就把周遭云层晕成了和它一样的颜色。
江厉说:“太阳出来了。”
云绽转身,日出胜火,霞光万丈。
他在山头找了个干净的石头,两人肩并肩坐下。
清晨六点,有山里的农户背着锄头经过,走到这里的时候,被同伴用胳膊肘推了推,顺着目光看过去,两个小年轻相互依偎-
他想不出比这更浪漫的表白场景,但也知道,云绽一定是会拒绝的。
果然,她睁大眼睛意外地看着他。
江厉心底骂了声操,面上还是桀骜不驯的样子,没有丝毫露怯。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恋爱。”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谈恋爱了,抬头看看我们的云绽星。试一次,爱我,试一次。”
江厉几次想抽烟,摸到裤兜,看见一旁云绽脆弱到触目惊心的身板,他猛地把烟和打火机都掏出来,朝山下扔。
云绽纳罕,听见他说:“戒了。”
两个人安静地看日出,等到朝霞遍布整片天空的时候,江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证书一样的东西,笑着看她。
“喂,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云绽见过他不羁洒脱、见过他桀骜难驯,唯独没见过他如此刻卑微到尘埃里。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执着炙热,像能焚毁一切的火种。
云绽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把视线移到他手里的证书上。
大大的‘云绽’两个字亘横在证书中央,她伸手触了触。
很明显,江厉读懂了她的表情,痞笑:“老子一生短视,只顾眼前享乐从不计较未来。但对你,我想长远一些。”
——对你,我想长远一些。
他催促:“行还是不行给个话。”
云绽没有吭声。
江厉强绷着的一口气很快就散了,无奈地叹口气。把恒星命名证书递到她面前,解释:“我买了一颗星星的命名权,叫云绽星。”
云绽落在证书上的手指颤了颤。
江厉声音沙哑,继续说:“摘枇杷比赛你欠我一个要求——这就是我的要求。”
她还以为,他会借机让她亲他抱他,占她便宜。
说了这么多,看她还是没有反应,江厉暴躁地收回东西,随意揣进兜里,凶巴巴道:“算了,当我没问。”
自讨个什么没趣。
云绽继续:“回云山的时候,我做好了切断一切过往的准备,但你追来了。”
世事在变化,只有他一如往常。
江厉顿住,心底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但不敢确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短短的几分钟,江厉又是站、又是坐,走到山角,又三两步走回来,单膝跪在云绽身前。
他把她拉起来,由不得她抗拒,抬起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所以呢?”
他在等待她的宣判。
云绽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撇开脸,又被江厉强硬地掰了回来。
他把她的头扭过去看着日出,霸道地命令:“把刚才的事忘了,觉得累就靠着我,休息够了背你下山。”
丢人死了。
云绽勾起唇角,顺从地看着远方暖阳。
片刻过后,她轻声说:“我从小被教育爱这个,爱那个,爱所有人。对这个好,对那个好,大方地分享自己的所有物。后来才发现,只有谁先对你好,你再对谁好,才能保护自己。”
江厉偏头看她。
双目对视,他要她回答。
同意也好,拒绝也好,她一句话,是糖是刀他都认。
声音又快又低,江厉险些没听见。
纤细白嫩的手松开,露出江厉不可置信的眼神。
云绽脸蛋绯色一片、心底锣鼓喧天,红着脸不敢看他。
那句话轻飘飘的,听起来像是人的错觉,江厉立在她面前,半晌没有反应。
他在不断回忆、不断思考,不断去确定。
她都快羞死了,热度从眼眶传下,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尖。云绽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缓了过来。
脸上的红退了几分,她抬手蒙上江厉的眼,在他看不见的时候,飞快地扯了句:“所以……我答应了。”
“绽绽,我没听错吧?你真的……答应我了?”
云绽使气,坐回石头上:“没有,你听错了。”
山顶虽然很少有人过来,但是他这么张扬,云绽还是羞红了脸。玉盘似的脸颊被霞光一照,明晃晃的,更娇艳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惊呆了。
她脸上的红还没完全褪去,眸子里水汽氤氲。
江厉忽然大声笑出声:“绽绽,你就是答应了!”
“你闭嘴啊。”云绽红着脸去捂他的嘴。
清晨的风拂在身上,微凉清爽的,却丝毫退散不了她脸颊的那股热度。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耳垂,连它都是燥热的温度。
江厉一把将云绽扯进怀里,语气乐疯了一样:“绽绽,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他抱着她转圈。
云绽顶着滴血似的脸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这混蛋能不能冷静点!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答应了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她怎么会答应他呢?她才十七岁,还在读书……
云绽不禁懊恼,就因为他追着她来云山,因为他照顾自己?所以不忍心拒绝?她太草率了。
但看着江厉溢出眼里的高兴,她心里胀胀的,那是一种满足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并不后悔。
在淮序的时候她对他千般避让、万般闪躲,那个时候他应该很难受吧。
云绽抬手,哄孩子似的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江厉抓住她的手,两人的距离能近得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
云绽对上他的眼,他低着头。
少年倾身过来。
前几次都像暴风雨似的又重又急,云绽几乎一下就被那狠戾又轻柔的触碰吓懵。
江厉笑够了,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出:“绽绽,你终于爱我了。”
她的眼突然红了,泪珠在眼底滚动。
这次不同,江厉呼吸间裹挟着姜汤的苦涩又卷着糖果的甘甜,一下接着一下,温柔又克制。
第39章 三九章
没等下山,云绽就开始懊悔——干嘛生病的时候去看日出。
累得要死不说,还头脑不清楚。
江厉一直追在她身后,脸上总是笑着。
没人告诉过他,他那样一张野训的脸,笑起来只会让人瘆得慌。
江厉觉得自己今年运气简直爆棚,怀里的恒星证书热得发烫。
他甚至有种想把云绽再抱起来,把她捧在心尖尖上,这一辈子都不松开的冲动。
江厉每一次笑,每一道炙热的眼神,都羞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心跳,柔柔地求他:“你不要笑了。”
江厉艰难地别开脸,没两秒又转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看她:“云绽,你不会要反悔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他说:“你要是反悔,老子就从云山上跳下去。”
“……”
云绽偷偷瞅了他好几眼,心脏扑腾扑腾地跳,她慢腾腾地沿着山路行走,牙齿在唇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泛白的印子。
说不惶恐是假的。
她这十七年做得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大抵就是私逃到云山,还和一个她原本怎么也不肯靠近的人谈了恋爱。
他半开玩笑半当真,跳山可能是假的,但活不下去却是真的。
他怔住,老实地收了表情。
“也不许看我。”她打定主意和他划清界限。
最起码,也得等她不那么害羞了再说。
一直到现在,他都有种脚踩云朵的不真实感,很难相信自己求了那么久的宝贝,居然主动跳进他的怀里。
得不到的滋味已经够难受了,如果明明得到了,却又再失去,他一定会疯的。
江厉看着她,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跳吧跳吧。”
别人正精力充沛的时候,云绽一脸疲惫地回家补觉。
过度运动的结果是,夜间的时候,云绽的大腿、小腿、肩膀、腰统统都酸得直不起来了。
江厉敲门进来的时候,云绽正穿着她的草莓睡衣,瘫在床上无法动弹。
话说回来,之前她用功练舞的时候,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顶多是用力过度,肌肉酸疼几天。
回到云山之后,她就再也没运动过了,腰上长了好些肉不说,四肢还僵硬得像个棒槌。
想到这里,云绽懊恼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江厉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和她同样款式的睡衣。
只是她的是白底带草莓花纹,他的是纯深灰色。
看她软软地,像坨泥似的趴在床上,江厉凑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
“没烧。”云绽有气无力:“肌肉酸得慌。”
江厉低笑了声:“肌肉?”就她这娇滴滴,薄得像纸样的身材,还能有‘肌肉’?
棉被向下凹陷一大块。
云绽一口气没接上来,被他气得转身就走。
江厉察觉到她是在骗自己,松了口气,抬脚追上前面的人影,弯腰勾起她的手,恢复了一贯痞性。
“慢点啊,女朋友。”
云绽:“你要不好好说话就闭嘴!”
下山比上山轻松,一路上只休息了两次,很快就到了山脚下。
大约十一点钟,天光大亮。
揉?
揉!
云绽刚反应过来,一双大掌已经缓缓摸上她的腰。
她猛地吸口气,想躲开,却无意牵动了腰部肌肉,酸痛感加剧。
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抽出条毛巾,把湿润的头发擦干。
有水溅到云绽脚上,白嫩的脚丫往旁边挪了挪,叫他:“江厉,你出去擦。”
江厉甩甩头,坐到床边:“我出去了,谁给你揉背?”
“嘶——”云绽倒吸一口凉气,像触电了的老鸭一样重重跌了下去。
羞赧地把头藏进枕头里,不想见人。
中秋见房间门开着,从客厅哒哒哒地踩着小碎步进来。
没有洗脚,它是不会上床的。
所以它现在只能乖乖地立在床头,看床边的男主人服侍羞愤欲哭的女主人。
不过也因为有中秋的加入,房间里的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江厉的手掌依旧贴在云绽腰侧,掌心温热,不带任何情|欲色彩,单纯只是帮她舒缓酸痛。
但正是因为腰侧的几缕肉本就敏感,再被这么一捏一按,又酸又爽的感觉惹得云绽闷哼出声。
隔着睡衣,江厉的指腹在她腰上一下一下地揉捏,动作时轻时重,轻的时候很痒,重的时候又很痛,像是要把肌肉里的酸水一次性拧巴出来-
云绽睡着之后,江厉回到客厅。
继续躺在一米宽的单人沙发上,左手枕着后脑,右手划拉着手机屏幕。
林幼安不止一次在群里问他什么时候回去,陆流还好,宋榆归盛鸿涛更是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
温热的掌心缓慢游走。
江厉看着云绽逐渐放松,唇角微勾,指节力度加重,头皮发麻,她终于没忍住,舒爽地哼出了声。
他哪有时间接,哄着云绽都来不及。
现在闲下来了,他终于有了应付那几位的心思。
盛鸿涛那边正上床准备睡觉,看见这个消息,惊得直搓眼。
他没看错吧?
云绽?三哥?
他问:【三哥,臆想症也是病,得治!】
去他妈的。江厉笑出声。
不知盛鸿涛,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一想起云绽答应他时候的模样,心脏激动得就快要跳出来。
五人群里,上次聊天还是在@江厉,问他有没有被云绽赶出家门。
江厉轻呵了一声,直接丢出一枚惊雷。
【云绽,现在是老子的了。】
他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画面不用刻意去想都会在脑海里回放,想起时血液会沸腾。
又痒又涩,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劲,像极了别人说的愣头青。
许是他久久没有回应,盛鸿涛在群里犹豫地问:【别告诉我你没开玩笑——是真的?】
云绽真答应了?
就像是一道酷刑,怎么都是折磨。唯一缓解的方式就是守着她,确定她真实存在在他的身边。
江厉难得好脾气,指头在键盘上轻敲:【老子骗过你?】
【卧槽!】林幼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疯狂在群里打call:【三哥威武!】
江厉起身,望了一眼云绽的房间,点燃只烟叼在唇边。
他还没问过云绽究竟为什么躲回云山,猩红的火星缓慢上移,他眯了眯眼,在对话框里打下:【听云绽的。】
林幼安:【呦,三哥这刚上岗就得妻管严了,不得了。】
盛鸿涛问:【那我们能来找你吗?】
他轻声呢喃:“云绽星。”
起身走到阳台,抬头往天上看去。
得益于山间的好空气,云山的夜空也是布满了星星的。他知道,在漫天星辰之间,一定有一颗是属于他的云绽星。
她问:【什么时候带三嫂回来看我们?】
她是不信江厉还真就窝在云山不出来了,说到底那里只是偏远的一个小镇子,要什么没什么,点个外卖都费劲的地方,年轻人怎么可能呆得住-
在江厉第三次走进云绽房间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睁开了眼。
江厉明明心里急躁焦虑得不行,听见她说‘下一任’,心底忽然又放松了下来。
“没。”他笑着解释:“睡不着,进来看看你。”
找个屁,不读书啊。
江厉懒得和他瞎扯,直接回了句随便。
丢开手机,他按捺不住浮躁的心情,把证书翻出来看了又看。
指腹在‘云绽’两个字上面划过。
江厉自觉打扰,走到门口:“那你继续睡,我出去了。”
云绽躺在床上,白色的被套包裹着她如玉的身躯,墨色长发如瀑倾落。中秋就睡在她右侧,身下垫了张灰色的方毯,蜷缩成肥肥的一团,此刻正酣睡打呼。
而江厉,黑衣黑裤,高瘦挺拔,身上带着一股烟味,就这么直直地杵在床边。
云绽开口,语气和表情一样平淡:“你是打算吓死我?好找下一任?”
“上来睡吧。”云绽淡淡道。
她始终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懒懒的,说话声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江厉猛地回头。
她半阖着眼,把中秋往自己身边又挪了挪,这样一来,右边一侧便空出了足够的位置。
这肥狗像睡死了一样,半点要醒的反应都没有,云绽把它拉到哪里,它就睡到哪里,浑身暖呼呼肉嘟嘟的。
“不愿意就算了。”她重新躺回床上,吐了口气:“只是你不要一直走来走去的,这样我也睡不好。”
江厉猛地冲出房间,再然后,抱了个枕头过来,飞快爬上床。
云绽不清楚他的心理活动,只当是沙发太硬太窄,他一个一米八几大高个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她轻轻嗯了一声,偏过头把中秋往身边搂了搂。
夜晚很安静,静到她翻身时的呼吸和棉被摩挲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怎么会不愿意。”
他险些把中秋压出鸡叫声。
云绽护着中秋,把它抱进怀里,呵斥:“你小心点。”
江厉嗤笑,有这么个大活人不抱,去抱狗。
见江厉没有反应,云绽总算睁了眼,抻头看他:“不愿意吗?”
他顿住,一时居然不敢上床。
抱吧抱吧,今天抱狗,明天抱他。
江厉乐呵着挤上云绽的床,不大不小的一张床躺上两个成人,中间几乎留不下空隙,更遑论还有一只蜷成一团的狗。
江厉察觉到她越缩越远,估摸着再退半步,她都可以直接去地上睡了。
你欺负得还少?云绽心里腹诽。
几次想把中秋往床脚的方向撵,都被云绽发现,又不动声色地抱了回来。
为了尽量不碰到江厉,云绽大半个身子直接腾空在外。
半梦半醒间,险些跌下床去。
许是来到云山之后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又许是温香软玉在怀,一向精力充沛的江厉此刻竟真的有了几分困意。
他的声音哑哑的,抱着她,亲她的脸,蹭蹭头发,但真的没有下一步。
云绽被他抱着,也渐渐阖上了眼。
窗外狂风呼啸,院子里的樱桃树不堪重负,本就凋谢的花瓣簌簌往下掉。落了一地后,枝头指节大小的涩果开始显露出来。
就在她咬着牙默默拽住被子想控制自己向外掉的身子时,本来早该熟睡的江厉冷不丁伸过一只胳膊,猛地把她揽进怀里。
连人带被,大手不容质疑。
云绽瞬间什么瞌睡都没了,抬手想把人推开,他却又抱了上来,并且贴她更紧。
“睡吧云绽。”江厉在她耳边说话:“我不会欺负你的。”
不在乎那几个钱。
她想起,好像自从江厉来了云山之后,做饭洗碗打扫的活他一样也没让自己碰。
总归这里是她家,他是客人。
云绽想了想,还是上前:“今天我做饭吧。”
江厉回头,看她醒了,长腿往她身边迈了一步,弓着腰,指腹捏了捏云绽白皙柔嫩的脸。
“你做饭啊,”他牵起她水葱似的指头,一根一根地挨着打量,然后才放下:“算了,爷舍不得。”
他总是轻易说出疼惜她的话,他越这样,云绽越是不安。
洗漱好出房间,发现江厉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做饭不喜欢系围裙,就这一身黑衣黑裤,沾上油烟洗得干净就洗,洗不干净江小爷直接扔掉就行。
他越把她当成宝贝,云绽越是惶恐。
从来没人这么宠过她,她自知周家对她的一切都是利用,自知自己其实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云绽醒来的时候,江厉已经起床出去了,连一向喜欢赖床的中秋都被强行拎走。
她抚了抚腰,好在舞者的身体天生恢复能力强,昨天还酸得动弹不了,今天就好了大半。
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偏被人认作美玉。
“还是我来。”像是要证明自我价值一般,云绽推开江厉,往厨房里走。
江厉察觉到云绽的情绪变化,拧紧眉头,也跟她走了进去。
“会做饭吗?”他问。
云绽检查了冰箱里的蔬菜,做准备工作的同时回答:“会一点。”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她笑着解释:“放心,不会毒死你的。”
江厉从后拥着她:“不会也行,毒死都行。”这语气,像极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云绽挣了挣:“你别瞎说。”
但她没挣开他。
她从冰箱里拿出几包鸡翅,再翻出一小瓶油,想做一份炸翅。
可云绽一向胆小,别说炸翅,她连油都没碰过几次。每次自己做饭不是水煮青菜就是清汤面条。
油才刚下锅,她就吓得攥紧了江厉的手。
江厉语气无奈,把她护在身后:“我来。”
确定关系之后,江厉可以明目张胆地占她便宜,男女朋友的肢体交流也不算占便宜,正常亲近而已。
云绽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乖乖地配合。他搂她的腰,云绽没拒绝,闻她的头发,云绽也没拒绝。
第40章 四十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院子因为有了人气,无论是墙角的花枝还是院中央的樱桃树,都变得生机勃勃。
和云绽刚回来是那种死寂大相径庭。
今年樱桃早早地就有了要熟的征兆,云绽在二楼读书的时候,朝下一望,很轻易就找到了枝干顶部成熟的两颗。
这些都是他们曾经历过的。
而现在,云绽低头看着院子里正拎着一条长水管给中秋冲澡的江厉,吓得扔掉手里的书:“江厉,仔细点别浇到我的花!”
说完,书也看不进去了,作业也做不下去了。
云绽起身,蹬蹬蹬地往院子跑。
今天有了这两颗,明天就会有三颗,四颗,后天就能直接成熟一大串。
她爸爸曾经告诉她,云山镇最不缺野趣。
年轻时候年年他都会带妈妈回来,在春日的樱桃树下荡秋千,在夏日的河坝里游泳。
秋收的时节,他带着妈妈放风筝,酿黄酒,赏菊花,看日落,爬山下河,摸鱼摘蘑菇,种树养花。
江厉把水管放中秋嘴里叼着,从旁边拿过沐浴露和洗澡刷,噌噌噌地往中秋身上抹。
他穿着黑色宽松的背心,咬牙切齿:“傻狗,每晚和老子抢女人不说,现在还要老子伺候你。”
原本在淮序的时候,江厉都是每周带它去宠物店打理,钱一交,等都懒得等。不管宠物店怎么个洗发,只要最后是干干净净的就行。
毛发也是,长了就剪。不管剪成什么样,别剃秃了就成。
中秋哼唧几声,不满地发出几声犬吠。
“呵,还敢发脾气。”他接过水管,直接往狗头上浇。
“江厉!”云绽总算到了一楼,院子里的泡泡顺着水泥地统统流进她的花坛里了,她赶忙上前,把水管拿开。
她骂他:“你看看!”
江厉回头瞅了眼,眼皮一跳,忙不迭去把扫帚拿来,把水扫开。
“错了错了。”他道歉道成本能。
云绽懒得和他计较,拎着水管去冲中秋身上的泡泡。
刚收拾好狗,院子忽然传来敲门声。云山镇平时会来她家的,多半是隔壁方清沅一家。
云绽去开门,果然见他站在门口。
来云山之后一直是云绽照顾中秋。
但中秋毕竟是大型犬,每次给它洗澡,云绽都累得像跑了场马拉松。
更别提吹毛了,中秋能把一身的水统统甩云绽身上。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颐指气使地指挥江厉,不把狗打理干净,就不许进家门。
江厉冷笑,大力搓揉中秋的狗耳朵:“你就不知道给老子让个位置?一米八的床,你一只狗好意思占一米宽?”
方清沅往院子里看了眼,挠挠头,问她:“上次爬的那座山还记得吗?樱桃熟了,我带你去摘吧。”
江厉听见说话声,抱着狗从大门露出半张脸,瞧见是他,立马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
云绽说:“清沅哥——”
我家……云绽……
方清沅要是这都听不懂,那是真的蠢了。
本来只是抱着最后一试的心态,得到肯定回答后,他立刻收了心思,挠挠头:“没什么要紧的。”
他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遍。
“喏——”江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院子里硕果累累的樱桃树。
用不着去山上,家里就有现成的。
他走了老远,江厉仍抱着中秋看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云绽把院子门敞开通风,看他一动不动地,路过树下时,她踮脚摘了颗樱桃往他嘴里塞。
江厉:“呸——真酸。”
话被江厉截了过去,他笑着问:“清沅哥怎么来了?找我的?”
方清沅窒了一瞬,坦白:“我找云——”
江厉又笑了:“找我家云绽啊。”
他问:“有事?”
云绽:“……”
你酸还是果子酸?
兜里的手机响了,云绽接过中秋,示意他接电话。
江厉拿起手机一听,表情忽然变了。
操——-
云山地理位置偏僻,山势太高,所以交通极不方便。
云绽也道:“我们家的樱桃也开始熟了,估计没两天就能红透。清沅哥到时候你带上袋子来我家摘,管够!”
我们……家。
方清沅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点点头,把客套的流程走一遍,然后往自己家方向走。
它和很多落后的城镇一样,不太能在这里见到年轻人,稍有点体力或者脑子的,都会选择去市里或者更富饶的区域谋生。
也因此,整个镇子,最热闹消费最高的地方,居然是它的交通枢纽——云山车站。
天气不好的时候,能把人鞋子湿透。
但江厉接到一通电话后,她还是不得已跟来了这里。
五月天,不算太热,但也绝不凉快。
江厉将云绽安置到一旁阴凉的树下,给她找了个东西垫着坐,自个儿站在太阳里,叉着腰,手里举着电话骂骂咧咧。
云绽除回来当天经过过这里,之后便再没来过。
一是没有来这的需求,二是因为车站距她家确实有不短的距离,途中还要经过一段尚未修葺成功的泥浆路。
“什么?又堵车?”
“老子叫你们来的?”
“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我家住不下。”
“你他妈犯病了?不提前说一声,吓得我媳妇儿怎么办?”
本就热闹的云山车站这两天更加人来人往。
在云绽的视野里,一辆装载着水果的三轮车缓缓驶过,在路过江厉的时候停下,有人从车里捡选水果和老板讨价还价。
江厉的身影被车身挡了大半。
云绽依稀听见‘媳妇’两个字,惊诧地抬头。
江厉已经挂了电话,正要往她这边走,半途被人拦下。
正值五一长假,外出务工或者读书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
远远看过去,她只看得见他黑色的宽肩短袖,脖子上挂着他细长的银色链子,一副散漫不羁的模样。
并且,她曾经见过漂亮如展微微那样的人把他拦在校门口表白,比起展微微,眼前的女生实在不够看的。
当初她都能坦然接受江厉搂着展微微的肩膀进学校,此刻居然受不了他对着别的女生和颜悦色。
而他对面,影影绰绰,站着位穿粉红色长裙的女生。
女生手里拎着行李箱,头发微卷,发尾是烫染过的模样,应当不是学生。
她羞赧地立在江厉面前,扭扭捏捏,好半晌才把想要微|信的话吐出来。
错过这次,她不知道得多后悔。
江厉听见她的来意,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懒懒地看她一眼。
云绽看江厉的眼神忽然一紧,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然生出浓浓的不悦感。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厉被人搭讪。
在海宁,暗恋江厉的女生不说上千,上百个也是绰绰有余的。
她应当不是那种天性活泼大方的人,搭讪的状态很生涩,第一句话连对方有没有女朋友都差点忘了问。
社恐的性格本做不出这种大庭广众要联系方式的事,但江厉实在太过耀眼,尤其是在这偏僻落后的城镇,他显得更加不凡。
运动会那次,全校的女生几乎都在为他嘶喊,‘江厉’这两个字盖过了学校所有的声音。
她清楚江厉根本不是一个‘和颜悦色’的人,到底是什么话,能让他心情舒适成这样?
云绽看着女生的表情,又害羞又雀跃,紧张地望着眼前野驯不羁的人。
绕开三轮车,他看见云绽气闷地转移目光。
黑色身影立在云绽面前,双手插兜往前荡了荡:“看见了?”
云绽:“我又不瞎。”
江厉又问:“听见了?”
云绽:“我又不……没听见。”
而江厉,一改往常暴躁的脾气,破天荒朝那女生笑了一下,弯腰,把手机点开,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
女孩先是激动,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听见他的话之后愣住,视线落在他手里屏幕上,肩膀泄力地松懈下来,尴尬点头,然后仓惶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
江厉微微勾唇,朝云绽走过来。
江厉笑出声:“没听见还敢乱发脾气,云绽,是不是老子太宠你啊。”
云绽吓了一跳,又听见他补充:“还有,我问她我媳妇儿好不好看。”
原话是——你要不要回头看看老子媳妇儿有多好看?
分不清是天气太热,还是他话里话外的‘媳妇儿’三个字,云绽的脸和耳朵,此刻热得发烫。
她抬头望着他,满脸写着不高兴:“不就是别人找你搭讪,至于这么兴奋吗?”
江厉抬头望了下天,痞笑: “是搭讪,不过我说,我媳妇儿正坐在她身后十米的位置盯着我们看。”
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找回主动权,又听见江厉的手机铃响。
“他妈的。”江厉暗骂一声,按下接听:“盛鸿涛,你小子最好十分钟之内滚到我面前,老子在这儿晒半天了。”
盛鸿涛好声好气地求:“三哥,真是路上堵车。我们也没来过这里,不知道从市里开到镇上居然要这么长时间。”
说完牵着云绽就要回家。
云绽把他拉住:“等了半小时,不缺那一会儿了。”
再说,她都不嫌懒得等,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江厉暗骂一声,解释:“我真不知道他们要来。”
地址估计是盛鸿涛问夏丛要的。
云绽点头:“我知道。”
前几天盛鸿涛问他能不能过来,原来是打着五一长假的主意。
江厉忍了一口气:“你就说……老子还要等多久。”
盛鸿涛弱弱地回:“起码二十分钟吧。”
“滚你妈——”他骂了句,意识到云绽还在,最后一个字生生咽了回去。然后说:“一会儿到站请原路返回,老子不招待了。”
他随口回了句随便,这小子居然当真了。
江厉气得跳脚,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云绽陪着他在车站又等了半小时,终于把人等到。
盛鸿涛、林幼安、宋榆归三个人,风尘仆仆。
陆流要忙毕业的事,没有跟来。
说完他揽着云绽就要离开。
林幼安哎呦了一声,不要命地把云绽拉开:“三嫂,你管管三哥吧,一路上我们都快被他骂死了。还说什么睡路边,三嫂,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不愧是自来熟,一口一个三嫂叫得比谁都顺溜。
江厉把人拉开:“别抱痛她。”
林幼安一下车就直奔云绽身边,拉着她亲昵地喊三嫂。
云绽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有些尴尬地望着江厉求救。
江厉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里一揽,义正辞严:“家里真住不下,你们自个儿想想今晚睡哪里吧,田坎还是路边,都行。”
还有,云绽要跟老子睡。
宋榆归、陆流两个人都找好了大学,就林幼安和盛鸿涛还在学校。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不能来找三哥玩玩么。
云绽被林幼安一口一个三嫂叫着,再怎么不自在,还是不得不扯了扯江厉的衣服:“你别这么凶。”
江厉哼了一声,率先带路让他们跟着走。
不过他说得确实不错,家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倒是真的。
盛鸿涛怯怯地跟在宋榆归身边,小声嘟囔:“二哥,三哥不会真让咱们睡大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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