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一章夏丛已经被灌醉了,云绽拗不过林幼安,强行喝了几杯,又叫了侍应生帮忙把夏丛扶去房间睡觉。

    中秋蹦跶着跳上甲板的时候,林幼安正闹着要玩大的。

    被海风一吹,中秋长舌哈茨哈茨地往外吐。江厉帮它把绳子解开,只说了两句:“——不准乱吃——不准跳海。”

    说完就放它自由。

    中秋脱缰,兴奋地东蹿西蹿。

    嗅到熟悉的气味,顾不得好玩,猛地朝着云绽的方向飞扑过去,竟是用了十足的力,扑得云绽闷哼一声,然后才抱住狗头。

    “中秋!”她惊喜地叫了一声,捧着它的脸:“你怎么来了!”

    江厉单手揣兜,立在甲板边。他出门匆忙,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挡风外套,上船后就利落地把外套拉链拉至最顶上,掩住线条流畅的下颚。

    周围不少人和他相熟,热络地叫他厉哥。

    江厉颔首应下招呼,不等众人发挥想象,直接走到云绽对面。见她面前摆着的是酒,眼神一凛,冲林幼安说:“你给她喝酒了?”

    林幼安被他一凶,脖子缩回去,吐吐舌头,掐着手指醉醺醺道:“一点点,一点点……”

    江厉看了眼四周,在角落看见事不关己甚至还在忙工作的宋榆归,没再多言。有人给他让了位,他直接坐到空座上,双腿随意敞开,自有人给他倒酒。

    云绽看了他一眼,抱着中秋的手松了松。耐不住中秋自个儿是个自来熟,也不管云绽是不是想抱它,摇着尾巴盘在云绽脚下就不走了。云绽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又把它抱起来顺顺毛。

    被江厉打岔,先前的游戏进行不下去了,场子没冷两分钟,林幼安再次坐不住了,捡起桌上的一堆卡牌,道:“来来来,国王游戏。”

    国王游戏。众人抽签,只有一个国王,其余皆为平民。国王可任意任命两个平民做任何事情,抽到平民牌的人必须照做。和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

    这个游戏云绽和安东玩过,知道规则,熟练倒算不上。

    这是游戏里最低级的一种,不需要计算,单纯靠运气;玩的人大多图个刺激,光看今晚游艇这气氛,可想而知国王指定的任务会有多离谱。

    这里几乎都是云绽不认识的人,怕闹出什么没法收场的事,没等林幼安发牌,她就已经推辞:“我不会玩,你们来吧。”

    林幼安不听,强行按了一张牌在她手里,安抚:“三嫂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为难你。”

    一声三嫂让江厉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吭声。中秋的尾巴在云绽脚背上扫来扫去。一人一狗,比谁都悠闲。

    林幼安一身酒气,一看就不清醒了,没和她拉扯,云绽硬着头皮接下。说:“我陪你玩几把,你乖乖回家,行吗?”

    她还得把夏丛一起带回去。

    林幼安看着她,考虑几秒后,大气地笑:“行啊!”

    当着这么多人,云绽做不出耍赖不干的事,只能寄希望于不被国王牌抽中,或者她自己抽中国王牌。

    和安东玩不怕出洋相,和面前这堆人玩,出丑可就尴尬了。

    第一把,林幼安做了国王;她心情不好,正指着游戏出口气,脱口就是让黑桃三和红桃五当众热舞。

    云绽心里一紧,忙不迭把牌翻过来看看。

    还好不是她。

    她拽了林幼安一把,低语:“你悠着点。”

    她这么不留情面,一会儿被别人抽中了,指不定怎么报应回来。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属于会让人丢脸,但又不太出格的程度。

    被指定的两个人当即喝了一口酒,红着脸就站了出来。

    正好是一男一女,女生身材火辣,男生也不差。

    甲板灯暗,海面一片漆黑,轮船轻晃,哗啦啦的吃水声下,竟衍出一股说不明的味道。

    这两人也是够野,胸贴胸,背贴背地跳了一阵,嫌气氛不够火热,女生最后居然一跃跳到了男生身上,双腿夹紧,抱着他的头颅,俯身就是一吻。

    女生锁骨内扣,头发乱舞,其实并不是很能看清,但这一举动毫无意外引起了众人起哄。

    江厉抬眸,没想到一群小姑娘还玩得挺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沉默两秒,忽而想着如果云绽也这么对他。

    不能再想。

    云绽看天看海看桌面,硬着头皮抓了第二把牌。

    第二把,是一个云绽不认识的人抽中国王;男生玩游戏野,面上单纯无害语气比谁都贱。卡牌往牌桌上一扔,开口就道:“我最不喜欢为难人了,任务放轻松点。”他缓慢打量了沙发一周坐着的人,笑嘻嘻道:“拜托咱们的红桃十用嘴喂一口酒给樱桃五。”

    有人把牌扔桌上,起哄:“卧槽,你这还叫不为难人?”

    这个节目延续了刚才的精彩,气氛变得更加火热,江厉拧眉,表情严肃,看云绽那边没什么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被叫到的两个人咦了一声,说了句恶心,但还是照做。

    这次是两个女生,浅浅的一口,很快就结束了。

    大家兴致未减,嘴里喊着:“继续继续。”

    云绽却越坐越心慌,看着林幼安一杯接一杯地灌酒,终于没忍住提议:“安安,回家吧。咱们这么久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林幼安扶额,靠在沙发上。手指插进发根,半晌才喃喃:“作什么要回家,这里不好玩吗。”

    末了,恢复了精神,坐直身体:“接着来,国王洗牌。”

    一旁忙完工作的宋榆归总算得空过来,颔首招呼:“好久不见。”

    云绽也点头:“好久不见。”

    宋榆归坐到林幼安身旁,帮她把手里的酒杯按下,皱着眉骂:“你是想醉死在这片海?”

    林幼安不服输,白了他一眼:“你管我?”

    宋榆归脸色青了又白,干脆就着她的手,一股脑把半杯酒灌她嘴里,冷笑:“不是爱喝?喝死算了。”

    还是和从前一样一言不合动手。

    两个人争来抢去,云绽好几次被林幼安撞倒,溅出来的酒不长眼地撒在中秋头顶,狗叫好几声,极不情愿地挪了个位置,趴到江厉脚边。

    宋榆归和林幼安双方都憋着气,动手越发没有顾及。

    江厉换到云绽身侧。

    云绽转身,看见黑色的影子稳稳落坐在她身边,甚至霸道地把她往自个儿那边藏了藏,挡住两人攻击。

    江厉出声阻止:“老二,你要想明天就带着老五滚回淮序,就继续。”

    宋榆归摁住林幼安的手一顿,松开,坐到她身边的空位。

    林幼安虽然恨陆流,但也没到要跟他‘私奔’的地步,她来嘉平,是宋榆归好死不死求了好几天的结果。

    什么时候惹这小祖宗不高兴了,买张机票回淮序、亦或是去别的地方都有可能。

    他现在只想把林幼安留在自己身边,可不想被江厉使什么绊子

    宋榆归认输,抬手:“好,随你们闹。”

    林幼安被灌了好几口酒,揉揉乱七八糟的头发,又凶又气,吼他:“还来不来?”

    宋榆归咬牙:“给脸不要脸了啊。”

    “我操。”林幼安还想扑过去,被云绽一把拽住。

    云绽:“好了好了,别打了。不是要玩游戏吗,继续吧。”

    宋榆归对林幼安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男女之分,摁起来一点劲都不省。短短几分钟,林幼安手腕红了几圈。

    一旁陪玩的几人见俩祖宗终于解决完私事,赶忙陪笑:“来啊,怎么不来。”

    江厉和宋榆归也参与其中。

    在场其他人几乎都有男女朋友,做到惩罚的时候大多都老老实实地照做,不管是和异性热舞还是拥吻,很少有耍赖不干的。

    出来玩嘛,放得开才行。自家那位要是生气,回去哄哄就好了。

    但宋榆归对林幼安的心思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而另一位,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云绽和江厉的关系。

    这要是不抽中还好,抽中个啥,不得将两位公子得罪死?

    原本刺激的游戏瞬间变得有所收敛。

    数不清到第几局,宋榆归被国王选中,惩罚是喝三杯酒,他很爽快。

    林幼安翻了个白眼,她要是国王,她就命令宋榆归就地裸奔三圈。眼看游戏越来越没有意思,她骂了句:“谁再说些没营养的惩罚,就给我跳进海里游回去。”

    大家尬笑半天,不得不随着这位大小姐心意来。

    很快,报应来了。

    林幼安被国王选中,惩罚是随机找一位异性,坐他腿上嘴对嘴喂酒。

    她看着卡牌,头皮发麻,恨不得自己跳海游回家。

    宋榆归瞥了她一眼,不用想都知道她中奖了。

    海风吹在林幼安脸上,他的视线在她微红的双眼上一扫而过,把国王手里的牌抽出来合着自己手里的一起扔桌上,说:“谁要我喂的?举个手。”

    得知抽中的是宋榆归,谁还敢起哄啊。

    环顾四周,没人吭声。林幼安惊讶地看着他,宋榆归仰头自罚三杯。

    游戏继续。

    划了这么多局水,云绽一直惊叹自己的好运气!

    一局惩罚两个人,参加游戏的统共只有七八个,连着玩了十几轮了,国王硬是从来没选中过她。

    她摊开手,想着要不要趁今晚好运爆棚抓紧去买张彩票实现财富自由。

    新的一轮开始了。

    想着反正也抽不到她,云绽拿牌的动作都随意了很多,江厉也拿了张,纸牌握在手掌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酒。时不时呵斥中秋一声,怕这傻狗真把自己折腾进海里了。

    国王拿到牌,先说惩罚:“黑桃七舌|吻方块五,不过分吧。”

    云绽定住,把纸牌翻开——图案上赫然显示方块五!

    有人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云绽脸上。

    国王愣了一下,又问:“黑桃七呢?”

    坐在云绽对面的男生把牌摊开,黑桃七的花纹异常扎眼。

    不等国王发声,江厉先呵了声。

    国王:“……”

    江少你有意见可以直接说,别这么吓唬人。

    天地良心,这个惩罚绝对是今晚!不,是他有生以来玩过的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一个吻而已。

    然而江厉又笑了一声,这一声比之前那声还不友善,警告意味更浓。

    “……”

    场面有一瞬的安静。

    云绽没理江厉,把牌往桌上放,眼神很平静地开口:“我单身,没关系。来吧。”

    瞧她这么说,众人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江厉女朋友啊。

    不过还是有些许人狐疑地看着她和江厉。

    后者脸色晦暗,看不清楚。

    气氛太过诡异,黑桃七捏着牌走到云绽面前。

    云绽仰起头,闭眼。

    对方看看江厉,再看看云绽,几次咬牙想一吻了之,却立马在江厉警告的眼神里软了腿脚。

    “我认输。”

    江厉挑眉,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收了眼神,漫不经心地支着手肘,懒洋洋问他:“点的是两个人,你认输她怎么办。”

    云绽看他,知道刚才是江厉无形中帮她解围,但依旧不想给他任何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叩开易拉罐,径自倒了六杯酒。

    黑桃七三杯,她三杯。

    云绽一杯接一杯,把酒喝完。

    江厉眼神晦暗。

    他知道,以前的云绽别说三杯,一口下肚可能都会被呛得要死不活,绝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

    这几年,她不知道和谁喝了多少,才炼成这样的好酒量。

    玩到现在,大家终于有了要散场的意思。宋榆归说:“最后一局。”

    游轮也在返航路上,估摸着快到岸了。

    众人浑浑噩噩发完最后一圈牌。

    掀开卡牌的时候,宋榆归挑眉,国王竟然被他给抽中了。

    他拿过林幼安的牌,一起扔在桌上,随便叫了两个牌号。

    云绽扶额——

    刚刚才庆幸自己运气爆棚,这就梅开二度。

    她把纸牌翻开,尴尬:“是我。”

    云绽打从心底里有些畏惧,不只是江厉和林幼安都曾在她面前吐槽过宋榆归,更是因为她清楚宋榆归对旁人一向不留情面。

    换做平时她肯定无所谓,这世界上能让宋榆归喜欢的估计只有人民币和林幼安,他讨厌不讨厌她对她而言毫无影响。

    但现在,她唯恐宋榆归会借机让她下不来台。

    云绽心惊胆战地看着宋榆归。

    显然宋榆归也没想到自己会抽到云绽,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还想见江厉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对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机里。

    江厉几乎一整晚都没把心思放游戏上,除了云绽被抽中的那场,其他时候眼神就没离开过手机。

    车队那群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如果不是云绽还在,江厉都想直接过去把他们狠狠揍一顿。

    江厉浑然未觉气氛有多凝固,一直到发现场面安静下来,才坦然地将手中纸牌翻开,掐灭手机,微微往右斜过身子,问云绽:“怎么了?”

    云绽酒意上涌,勉强能保持清醒,但脸蛋和耳根却是抑制不住地泛起红晕。她强装镇定,摊开自己的牌:“抽中我了。”

    宋榆归乐了:“我是国王。”这狗东西竟是直接笑了起来,没想到江厉还有栽他手里的时候。

    玩到现在,他终于感觉到玩这游戏的乐趣,扬声:“让我想想惩罚什么。”

    云绽连同众人看向宋榆归。江厉和他对视,丝毫慌乱都没有。

    宋榆归冷哼,看着江厉这副表情就烦,正想搞事,桌下林幼安悄悄拧紧他大腿,面上微笑:“宋榆归你是不是狗?”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他妈如果不帮忙,回去她就把他踹出五人小群。

    宋榆归长吸一口冷气,咬牙,说出了国王游戏最烂大街的惩罚:“接吻,伸舌头的那种。”

    “kiss!Kiss!kiss!”

    这惩罚是宋榆归提出的,看戏又不要钱,一时间游轮上全是起哄的人。

    “亲一个,亲一个。”

    “快点啊。”

    云绽起身,不等她挑人,江厉一把握住她手腕,稍一用力,云绽身形不稳,稳稳地坐在他的腿上。

    他拥紧她,单手扣紧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黑色袖口刚好挡住别人窥探的视线。

    外人看不见细节,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云绽还想挣扎,但整个人都被江厉牢牢地固定住。

    呼吸交缠间,她似乎闻到了江厉身上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他低头,埋在云绽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告诉她:“先把他们糊弄过去。”

    他变了,终于学会不再强迫。云绽心里百感交集,反抗的动作停了下来,对他的排斥也随之消弭。

    下一秒,江厉吻吻她的耳畔:“欠我一次,总有老子讨债的时候。”

    他可没有当众表演亲密的习惯。

    云绽:你TM的还是滚吧。

    第52章 五二章游艇靠岸,一行人挨着下船。

    林幼安和宋榆归在最后,等所有人走得差不多了,宋榆归拿起身旁文件,就要下甲板。

    手腕忽然被人扯住,转身被林幼安带进游艇一侧的空房间。

    房间门嘭地一声关上。

    林幼安搂着他的脖子,酒精味沿着脖颈蔓延。

    “刚才谁让你替我受罚的?”她还没忘那一场,他代她喝了三杯酒,林幼安拽着他的衣领,表情凶狠:“当我玩儿不起?”

    宋榆归从不惯她,掐着林幼安后脑移开距离,双目对视,他居高临下审视她半晌,才缓缓说:“你喝醉了。”

    他懒得和她吵架,扶着林幼安肩膀,转身开门。

    林幼安不许,蛮横地把人拽回来,她力度不小,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贴着问:“你还记不记得惩罚是什么?”

    宋榆归和她对视,掐着她的腰,表情狠厉:“林幼安,你作什么作。”

    林幼安今天心情不好,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灌醉,让人上的都是浓度较高容易喝醉的酒。

    灌了自己一夜,终于如愿有了模糊的感觉。

    她朝宋榆归勾勾手指,吹了口气,眼神颓靡姿态摇晃,拉着他的脖颈往下,“宋榆归,亲亲我。”-

    下船时云绽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赶忙掏出手机给安东发消息,手机显示信号较弱,信息在屏幕上转动了半天,硬是弹出个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

    她叹了口气,问:“这边方便打车吗?”

    吹了会儿海风,她和夏丛都勉强清醒过来。

    江厉怎么可能放任她自己打车回家,强行拽着她往自己车边走。

    中秋还在晃荡着的甲板上乐得找不着北,他回头,叫:“傻狗,跟上。”它这才撒着脚丫跟他跑。

    上车后夏丛坐到副驾驶,江厉把云绽塞到后面和自己并排坐。

    云绽平时话少,不想搭理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一整天不给对方一个眼神,一声不吭视对方如无物。

    可醉了的时候不同。

    车辆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车轮碾过一块碎石,车身荡了下,云绽半醒。

    江厉此刻正闭着眼睛假寐,拉链一如既往拉到最顶端,下颚藏进衣领里,与世隔绝。

    累了一整天,就连中秋都睡倒在她们中间的位置,惹得司机一会儿看一眼,惊叹这狗打呼噜的声音怎么比打雷还猛。

    云绽醉得迷糊,不睡还好,偏睡到一半又猝然惊醒。坐直身子,看看前方,又看看窗外。

    霓虹灯跑马似的在她脸上一闪而过,脑子里似有片刻的迷糊幻影,但想抓却抓不住,记忆一片混乱,又是嘉平又是淮序又是云山,偶尔还能穿插出安东的脸。

    好多人和她说话,但她一句都听不清楚。脑子像浆糊,什么都记不起。

    她有些渴,舔舔嘴唇,软软地摇了摇江厉,叫着要喝水。

    江厉睁眼,偏头看她。

    司机没听清她声音,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压低声音问:“小姐要什么?”

    云绽眼神清亮,看着身侧的黑色身影,又说了声:“江厉,要喝水。”

    大约是太长时间没听过别人这么甜腻地叫他名字,江厉险些没反应过来。再看云绽,她满脸的欣喜,眼里的疏离和冷漠尽数散去。

    江厉试探地应了一声。云绽朝他靠近,双手按着他肩膀问:“你怎么没反应啊?”

    江厉:“?”

    他从储物盒拿了水过来,拧开瓶口,迟疑地递给她。

    云绽接过水,微仰头,抿了小口。她太渴了,一时没控制住量,险些被呛住。

    江厉赶紧拿开水瓶,轻拍她背:“慢点。”

    就像是过往千万次那般,他侧坐着,让她倚进他怀里,拿着水瓶,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江厉!”又是一声,短短的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就像是绕了好几个弯,婉转旋绕,听得人心痒痒的。

    她满足地喟叹,问他:“你要喝吗?”

    江厉点点头,确信,她醉得不轻,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跑车在夜间疾驰,车里灯光晦暗,除去司机专心开车,就只有云绽一个人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他。

    江厉拿起矿泉水,仰头喝了口。

    低头的时候,云绽依旧盯着他不放。

    “还渴吗?”江厉问。

    云绽点头,眼神清澈恍若初见。

    江厉仰头再喝了口,俯身,堵住她的唇。唇瓣相接,他完全含着她的。

    有水流啾啾地从他那儿渡到她嘴里,她微张唇,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江厉。不一会儿就被他抬手缚住。

    他挡了她视线,浓重的喘息在她耳畔流连。

    云绽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闷热暑夏,只有两人的房间。她也是这样被他抵在墙上,揉进怀里,压抑又狂热地亲吻。

    似乎她已经失去他好久好久。

    就在江厉即将松开云绽的时候,她忽然迎了上去,攀住他的脖颈,用力亲吻。无人窥探的角落,她似要燃尽自己的热情。

    江厉从没见过她这么主动。

    是不是我现在对你做什么,你明天都记不住?

    他擦过云绽唇角-

    第二天一早,没等天亮,云绽的手机就不停振动。她在梦里抓了好几下,手机振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厉害。

    最后,不到七点,云绽就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

    “喂?”

    电话刚刚接通,那头立刻传来一道要命的叫声:“救命啊,三嫂,求收留。”

    林幼安手里还拿着鞋子和外套,刚从海边度假酒店出来。她完全记不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今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就躺在宋榆归旁边。天呐,那可是宋榆归啊!

    云绽一头雾水,被她这么一叫,勉强清醒了点,“幼安,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还慢慢说,林幼安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跑,随手拦下一辆出租,问她:“你家在哪儿?”

    ……

    一个小时后,云绽、夏丛、林幼安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对坐在沙发上。

    夏丛昨晚醉得最早,和她俩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只有云绽勉强听懂,“意思是,你和宋榆归昨晚……睡了?”云绽两眼发黑,一度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林幼安难堪地点头。

    她也希望是大梦一场,可是今早起床,满身的红痕……还有双腿间的异样,由不得她不多想。

    “卧槽。”夏丛终于听明白了点,她掰着指头复盘:“意思是昨晚,我们都走了之后,你和宋榆归……睡了???”

    “……”林幼安再次点头。

    夏丛:“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林幼安脸蛋红了一片,连带着耳根都粉了,她勉强回忆,然后苦着脸指了指自己:“我。”虽然出力的是宋榆归,但是勾引的确实是她啊。

    谁知道宋榆归定力那么差,一勾就上当啊。

    林幼安拼命想找出他的不是,可越想,昨晚的景象越涌上心头。她摇摇头,恨不得钻进地底。“怎么办啊!”要是被陆流知道,婚约更不可能继续了。

    云绽和夏丛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林幼安为了躲人,从云绽接到她开始手机就关了机,又怕被人发现,一整天拉着云绽和夏丛不让她们离开。直到吃了午饭,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车队比赛要看。

    云绽本来不想去,可夏丛临时有事要先回公司一趟,就只剩她陪着幼安。

    赛场定在隔壁县,赛道提前拉了警戒线,全程十五公里。

    云绽和林幼安是下午两点到的赛场,赛道起点在一个废弃的广场,起点和终点也是赛道的制高点。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路线。不过也有很多粉丝选择站在赛道中间路段,就近为选手加油。

    林幼安为了方便,租了辆电瓶车,把云绽拉到了观战台。那里地高人多,不少迷妹拿着应援物等着。她们不知道收到什么好消息,一行人拿着手机尖叫。

    云绽边走边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比赛了?”

    林幼安走走看看,随意地回她:“刺激啊,今天这场比赛质量一般,你要是看见我三哥跑——”提到江厉,她自觉噤声。

    江厉?云绽只记得他载着她冲进水坑的事。

    她随口问了句:“江厉也在赛车?”

    “是啊。”林幼安一脸骄傲:“三哥还有个赛车俱乐部,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他们。”

    原来如此。

    云绽没说话了,专心看着赛场。

    林幼安看天儿正热,去一旁买了两份遮阳帽和面巾。看见远处有卖水的,朝小摊走了过去

    云绽立了一会儿,和林幼安说话,发现没人搭理,回头,四下都没了她身影。她边走边叫,沿着小道一路下去。

    走了十几分钟,远远地在山下看到了车队休息区。隔着重重人影,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江厉。

    他坐在遮阳伞下,身后立着两个人,面前也站了不少人。

    伞外立着的那两位脸色泛白,不敢靠他太近,一个劲儿地向江厉求饶。

    周围人好几次想开口说情,被江厉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私自斗殴,和别的赛车队约战,自由场上差点把人家怼下山崖。

    出了这档子事儿,江厉不许他们再上场。

    周围聚集了不少队里的人,其中还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赛车手,她在这里格外显眼,身材高挑,长长的马尾又酷又飒。

    看上去她地位不低,别人都不敢吭声的时候,只有她敢说话。

    “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K7是什么样的人,上次耍赖赢了我们,私底下放多少话侮辱你?就算小白和老九不上,我都想亲自教训教训那个贱人了。”

    其它人终于找到机会附和:“就是就是。”

    “赛微姐说得对!”

    “老大,你就绕了他们这一次吧。”

    江厉抬眼,表情冷漠。拇指和食指拎着手机转了一圈,终于愿意开口:“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在赛场上把K7赢了,私下约架算怎么回事?”

    何赛微乐了:“老大,这习惯不是你教我们的?”

    当初江厉多拽啊,赛场上赢了人家不说,下了比赛还能张扬得说出‘老子天下第一’这种狂言。

    他刚成名那两年,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向他宣战。

    江厉来者不拒。

    有些人丢了面子,叫嚣着不会放过他。

    江厉只一句“老子随时奉陪。”气得别人更加吐血。

    巨压下,也有不少人走了歪路,选择在比赛时给他作弊使绊子,买通其他队伍故意别江厉的车,打着宁死也要把江厉拉下马的想法。

    第一次,江厉栽了。

    刚一下场,立马冲过去把那群人的领头狂揍了顿,后来的每一场都一马当先,绝对不给任何人别他车的机会。

    也因此,江厉几乎成了整个嘉平赛车界的噩梦。

    何赛微笑着说:“老大,你怎么回事儿啊?现在脾气收敛这么多!”

    云绽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何赛微凑到江厉面前打趣。

    第53章 五三章江厉看她一眼,明显没被她说服。但表情缓和了些,点了只烟,吊儿郎当地叼在嘴角。“下不为例。”他说:“今天的比赛别上了。”

    一群人脸上刚扬起的笑立马垮了下来。

    何大力为难:“老大,不让他上场,咱们缺一个人呀。”

    江厉指尖夹着烟,眼神微眯,考量是不是要让小组退赛还是。

    何赛薇左看看右看看,接收到队友求助的眼神,正准备开口,就听江厉淡淡道:“我上。”

    何赛微挑眉,这还是江厉今年第一次要求上场。

    何大力和她对视,前者几乎立马举双手支持:“老大,有你在,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过没一会儿,一旁夹道忽然有人开口:“绽绽。”

    林幼安拿着遮阳伞和矿泉水大步过来。

    “喏。”东西递给她,她哎了好几声,喘着气问:“不是让你在那里等我?你怎么走到这儿了?”害她找了好久。

    “唉——”何大力看过来,犹豫地叫了声:“小五姐,你怎么过来了?”

    林幼安回头,刚好看见江厉一行人。车队几个人纷纷和她打招呼,林幼安一眼就在其中看见了江厉。

    昨晚过后她本来还想躲他们几个月,没想到今天就自投罗网。她忙向周围望去。

    “老二不在。”知道她怕什么,江厉直接开口。起身,朝着她们走过来。

    何赛薇跟在江厉后面。越靠近云绽,面上表情越难看。

    云绽长相精致,唇红齿白。皮肤干净透亮,扎着一头马尾,极为青春逼人。这样的她落在这样一群粗人中间,实在太过显眼。

    何大力他们跟在江厉身边好几年,从来没见他和异性走近过,何赛薇还是因为赛车技术绝佳,所以才破例被收进江厉的赛车队。

    现下看着江厉径自朝云绽和林幼安走过去,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何大力压低声音聊八卦:“老大和这个美女是不是有一腿啊?”

    何项微:“闭嘴。”

    不同于他俩,队里另一个队员大光死死顶着云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问:“这美女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是明星吗?”

    何项微看向大光:“你觉得眼熟的人,不得是哪家迪厅头牌啊。”

    “不是,”大光狡辩:“我又不是天天去酒吧蹦迪,再说了,我去的最多的不还是老大的‘四季’吗。”

    何赛薇转身坐到一旁躺椅上,笑:“这可不一定。”

    林幼安一听宋榆归不在,立马卸了心防。拿着遮阳帽当扇子使。她单手叉腰,边扇边问:“三哥,你怎么在这儿?”

    江厉早八百年前就不参加这种私人比赛了,她今天单纯是无聊,想找件事情分散注意力这才过来的。

    这地方空旷,周遭几十米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蔽日的树荫。云绽站了一会儿,额角已经开始冒汗。

    “过来解决家丑。”江厉看向林幼安,表情难得严肃:“想看赛车去正规赛事,谁叫你来这些地方的?”赛场荒僻,条件艰辛不说,安全还得不到保障。两个小姑娘一点防备措施都没有,竟然敢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沿着小路到处跑!

    林幼安莫名其妙被凶一顿,下意识往云绽身后藏,“三哥,我又不是没来过。”

    这么一藏,倒是让她发现了云绽被汗浸透的领口。

    她帮云绽把遮阳帽戴上。

    云绽看着正对面的江厉,没说话。

    林幼安见江厉态度有所缓和,自个儿也松了口气,走出来,看他:“三哥,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就把我们撵走吧。”她朝路对面示意了下,问:“你一会儿上不上场?我们给你加油。”

    早知道三哥在,她就带两个应援棒来着。

    “要上。”等了几秒,江厉叮嘱:“你们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儿,一会儿我回来每见着人,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话是对着林幼安说的,但是江厉的眼神却时不时落在云绽身上。

    “行行行!”林幼安哪敢说不,再说,有遮阳伞总比自己顶着大太阳晒的好,她向江厉保证:“三哥,你安心去比赛吧,我们绝对不乱跑。”

    云绽低着头,没和其中任何一个人对视。林幼安摇了摇她胳膊,她刚想说话,就听头顶传来一道声音:“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完就走。

    林幼安疑惑地看着江厉背影,啧啧两声:“三哥今天转性了?”云绽这么个大活人摆他面前,他竟然理都没理。

    “绽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林幼安抓着云绽肩膀问。

    云绽摇头,看着休息区一众吃瓜的大小伙没说话。众多打量的视线里,她能感觉到其中一道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目光。她神色自然地跟着林幼安过去。

    大力和大光还在好奇地打量云绽,研究她和江厉林幼安的关系:“看样子和小五姐挺熟,说不定真和咱们老大有一腿呢。”

    何赛薇站起身,对上云绽视线。她爽朗地笑了笑,抓起一旁的头盔,拍拍大力肩膀道:“妹子来了,咱让位吧。”

    遮阳伞就这么大,椅子也就两个。

    说完何赛薇便往赛区走去,大力大光还有其它人连和云绽她们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忙追上去。仔细听还能听见他们吐槽:“这么早过去啊?多晒呀。”

    林幼安毫无心理负担,安心地坐在江厉的位置上,拿着他们团队准备的冰水和食物,兴致勃勃地向云绽介绍比赛规则。

    半小时后,比赛开始。

    江厉骑上赛车,日光下,他的头盔折射出一道耀眼光晕。面罩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他眼神犀利,紧握把手。

    枪响——车身激起一阵飞尘。

    林幼安怔了一下,立马起身冲出遮阳伞。道路两旁的叫声在一瞬间达到顶峰。

    尖叫、呐喊、选手的名字此起彼伏,声音有男有女,各个声嘶力竭。

    伴随着嘶吼声,选手们一个个做出高难度动作,反转、压弯、弯道超车、甩尾漂移。轰鸣声震耳欲聋。

    林幼安兴奋到面红耳赤,拉着云绽非要她站到前排。

    “看,三哥的车!”

    她指着最前方的一辆,云绽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猛踩油门,将所有意图超过他的人遥遥甩开大老远的场景。漫天尘土飞扬。

    林幼安激动地抓紧她:“哇靠!看见没有?三哥好帅!”

    私人比赛不比公开赛,这种比赛场地随意,沙砾、滑坡、道路中间的大坑,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比赛过程有很多潜在的危险因素,也会产生很多突发状况。不少选手起步的时候就摔了跟头。

    但这些路障对江厉而言恍若无物,赛场仿佛被他主宰。比赛激烈。江厉意气风发,赛场尘土飞扬。

    有眼尖的围观群众认出江厉,原本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开始统一起来,‘车神’两个字席卷全场。

    阳光落在她眼睫上,她仿佛看见了稚嫩的少年,将自己辛苦得到的奖牌挂在她脖子上,笑嘻嘻地说:“奖励是你的,江厉也是你的。”

    不经意间,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笑。

    “绽绽。”有人叫她。

    云绽回神,偏头看向幼安。

    林幼安脸色难看,脖颈脑门渗出不少汗。

    她一怔,赶忙问:“你怎么了。”

    林幼安小声在她耳畔解释:“大姨妈来了。”

    眼看着汽车就要开上高速,云绽赶忙叫停司机,扶着林幼安下车。

    幸好不远处就有商店和厕所,两个人匆忙解决个人问题。出来后云绽直接给安东打了个电话。

    昨晚云绽的消息在离开游轮后神奇地发送了出去,安东睡得死沉,今晨起床才看到她的消息,懊恼自己没能赶去接她。

    路上他问:“昨晚怎么回家的?”

    云绽:“朋友送的。”

    她把包放下,帮林幼安擦擦汗。

    安东觉得稀奇,但并没有深究,而是问她:“宝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车学了?”

    云绽拿出矿泉水,淡定地抿了一口:“我学车做什么?”

    刚一开机,林幼安的手机微|信、短信、电话就不停地响,还没来得及坐下,宋榆归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林幼安没力气和他吵架,摁了挂断就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云绽把安东送走,再给她接了杯水:“来吧,把药吃了。”她家里还有上次剩下的止疼片,就着温水一起喂了下去。

    第54章 五四章

    江厉下场的时候,云绽和林幼安早已溜之大吉。

    他望了眼周围,在躺椅上捡起云绽用过的遮阳帽。

    “老大。”何赛薇在后面叫他。

    回过身,看她拿着奖杯走过来。

    “什么事?”江厉把遮阳帽往桌上扔,冷淡地坐下。

    比赛刚刚结束,发挥失常的几人颓废地站在太阳底下暴晒。江厉和所有人不同,轻松到像是过来度假的。

    何赛薇把奖杯放在帽子旁边,“没有,就是问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大伙儿想给你办个庆功宴。”

    “啧。”江厉难得显出一丝疲态,浑身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没兴趣。”他直接拒绝。

    何赛薇不觉得奇怪,本来这种比赛对江厉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她单是坐着,视线就忍不住往桌上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上瞟。

    江厉收了手机,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何赛薇颔首,又见他直走几步,径自回来将身旁的帽子带走-

    老头儿这些天差人给他传了不少话,反正闲着没事,他索性把车开回老宅。

    到家的时候正赶上饭点,江厉进屋,正好看着刚端起粥碗的老头儿。

    江老安静几秒,把碗端着,转过身背对他,别说和他说话,就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江厉坐到桌前,佣人帮他拿来碗筷,连老爷子的养身粥也一并盛了一份。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吃得比老爷子还香。

    无人说话,餐厅光听见江厉喝粥的动静。

    “咸了。”他点评。

    老爷子终于找到了发火的契机,啪一声摔了筷子,再将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哼:“给我做的粥,有你什么事。”

    江厉笑了声,抓紧把最后一口刨了,同时放下碗筷:“得嘞,我不说话。”

    江老看他一眼都嫌多余,但又忍不住先开口:“今天怎么知道回来了?平时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你知不知道为你那些破事我废了多少心思。”

    五人回答。

    江老问:“和上次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上次?

    江厉自个儿去厨房添了碗粥,重新坐回餐桌旁。安心吃饭,一副不搭理、不合作、不吭声的模样。

    江老恨不得一拐杖敲他脸上:“吃吃吃,一天到晚光知道吃。”

    江厉看了他一眼,无奈:“不吃饭要说,多吃了还要说。”

    “你——”江老语窒。

    之前江厉刚回嘉平,每日不是喝酒赌乐就是蒙头大睡,不肯去学校,颓废萎靡。不说他是江家唯一的少爷,还以为是大街上流浪的乞儿。他从来没看过这个从小傲娇的孙儿这个模样,那些天的滋味说是把心放在铁锅上煎也不过如此。三年过去,好不容易见他好些了,便想着把婚姻大事提上日程。偏偏这个祸害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他是打也不行、骂也不行。

    江老早知道他的性格,他欣赏自家孙儿的桀骜,也确实打从心底觉得头疼。他下意识叹息,又不想在晚辈面前失了威严。良久,才开口:“别的事都可以由着你,但婚姻大事,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见江厉没有排斥情绪,他继续说:“云小姐这人,我见过几次,实在喜欢。左右你看谁都不顺眼,不如就和她试试。”虽然看着高傲了点,但她小小年纪又毫无根基,只要稍稍使点手段,总能制造机会让两人处处。

    处出感情自然好说,若是实在不合适,到时候他自然会亲自上门赔礼补偿。

    “不用劳您插手。”江厉轻描淡写:“吃饱没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江老气急,高高扬起拐杖,最终又轻轻地落在地上,语气急促:“不肖子,你这是要急死我。”二十四五的年纪,连女朋友都没有,怕是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抱上曾孙。

    他那不靠谱的儿子他是万万不敢指望的,江厉在这世上就只有他可以倚靠,若是他哪天走了,江厉可就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思及此处,江老轻咳几声,原本挺拔的脊背已隐隐可见颓势-

    江厉没停留,直接回了常住的那套房子。清洁阿姨临走前帮中秋把电视打开,中秋蜷在沙发前的毯子里流着哈喇子看电视。听见门口有动静,立马起身跑到玄关。

    见进门的是江厉,它汪了声,殷勤地帮他把鞋子咬过去。

    “傻狗。”江厉揉了揉它脑袋,换好鞋子去阳台,帮它把狗粮满上。

    清洁阿姨只负责打扫卫生,中秋认人,吃住一向都是他自己负责,中秋也只吃他喂的狗粮。见狗窝里躺着横七竖八被咬得稀烂的玩偶,他骂了声,“一人一狗,都是来折腾老子的。”

    中秋不明所以,哼哧哼哧地咬狗粮。看江厉拿自己玩具,狗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瞅他,又想吃饭又想主人陪玩。

    那玩具还是云绽买的。这么久了,他有给它买过新的,但是中秋念旧,只喜欢这个。

    “傻狗。”江厉叫了一声,抬手将玩具抛了过去。

    中秋条件反射,原地起飞把玩偶咬住,然后哒哒哒地跑进狗窝里,放下。

    夜幕降临,嘉平天色浓稠得像化不开得墨汁,半点星光也不现。落地窗以外,可以看见地面川流不息的汽车,入目皆是五彩霓虹。

    去浴室洗完澡,江厉坐在沙发上,刚想打开电视,弯腰的时候看见电视柜上摆放的两个相框。一张是云绽单人的。另一张,是海宁颁奖时,他和云绽的合照。

    足足百人的集体照,他只截取了自己和云绽的那一部分。

    照片里的她娇媚耀眼,那时候的江厉一心都扑在云绽身上,此刻也是。

    放下相框,江厉没了看电视的心思,拿上手机回到卧室。

    江厉电脑里有个专门的文件夹,里面存放的全是云绽的视频,照片,还有媒体报道。

    这两年云绽实在太火,铺天盖地的营销让他想不注意都难。

    他不敢看,又不想错过关于她的一切,只好将能收集到的资料统统锁起来。

    这还是江厉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点开云绽视频。

    他拿着平板,靠床头歇下。

    云绽不愧是被媒体称作舞蹈小皇后的人,江厉顶着屏幕里那道身影看了良久,饶是他一个门外汉都能看出这不俗的舞蹈功底。云绽跳舞融入了十成十的感情,加上她那张脸,稍稍蹙下眉便是我见犹怜,让人觉得心尖生疼。

    在一起时,江厉是真的疼她。百依百顺不说,亲吻拥抱全都依着她来。云绽哼一声他就知道力用猛了,云绽推一下他就知道她憋不住了。

    要是再深入些,还不知道得可怜成什么样——江厉扫过云绽腰臀,居然有了反应。

    “操。”他暗骂一声,关了视频,闭眼往后靠着抱枕。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江厉难得叹气,睁眼看着越来越大的反应,走进浴室,开了换气。

    温热的水兜头而下,江厉一手掌着水龙头,另一只手径直向下-

    林幼安搭理宋榆归,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她了解宋榆归,也懂得拿捏分寸。躲一周是宋榆归极限,要再不出现,怕是宋榆归能把嘉平的天掀翻。但道理归道理,一想到要向某人低头,她就恨不得穿越回事情发生那天扇自己两耳光。

    睡谁不好,非把最难纠缠的那位睡了。

    林幼安抱着枕头,想逃又不敢逃。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不情不愿地摁下宋榆归电话。

    “一、二、三——”五秒不接她就挂断。

    清冷的声音响起:“喂。”

    林幼安:“……”

    “说话。”宋榆归淡声。

    林幼安语窒:“说什么?”

    宋榆归说:“你自己做的事,你说呢。”

    双方沉默,良久才有人开口。

    “那天喝醉的是我,我就算那啥了,你不知道拒绝?”林幼安仿佛找到个极好的理由,连说话都带了三分底气:“再说,这种事吃亏的不都是女生?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悄悄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不行吗!”

    “得了便宜?”宋榆归简直气笑:“那天晚上爽的是谁?我尽心卖力伺候你一整晚,现在你说你在吃亏?”要不是天亮才结束,他怎么可能连林幼安偷跑都不知道。

    不提还好,宋榆归一开口,那晚的记忆恍若潮水般争先恐后涌进林幼安脑子里。她和宋榆归从小打到大,这种事上也不见他有几分温柔。除了刚开始他罕见地哄了她几句,再之后就是彻夜疯狂,连她昏睡过去也不放过。

    想起被他弄咬的画面,林幼安不由得骂道:“宋榆归你是狗。”

    宋榆归怔了下,似也想到某些画面,笑了:“我是狗,你是什么?”

    “宋榆归!”林幼安呵斥住他,吵也吵不过,倒把自己气得面红耳赤。她直接挂断电话。

    她真是太天真了,竟然妄想宋榆归能当作事情没发生放她一马。他这种人,好不容易有了她把柄,怕是恨不得昭告天下才是。

    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林幼安越想越气,一直到飞天工作室还板着个脸。

    第55章 五五章

    今日的工作室气氛格外低沉,云绽练功的时候就发现往常最活跃的周曳眼眶发红,一声不吭。

    林幼安等了半天,终于到休息时间,还没来得及和云绽说话,那常聚在一堆的小团体就炸开了锅。

    周曳坐在凳子上,手里拿着林舟舟刚帮她接的热水,张嘴就是一阵哭嚎:“——我去他大爷的,我对他那么好,他凭什么劈腿啊!”

    林幼安和云绽对视,极有默契地并排着靠近,云绽蹲下,问她:“你怎么了?”

    林舟舟想帮她回答,刚开口,脸就拧巴成一团,死命要把自己的手从周曳毒爪下抽出来。

    周曳又气又怒,边说话边抽噎:“男人真他妈没一个靠谱。”

    安东刚到,大家抬头看着他。

    后者挠挠后脑,表情讨好:“今天我是姐妹。”

    周曳又哭又笑,抱着林舟舟撕心裂肺嗷嗷叫:“他明明那么温柔,什么都听我的。那么多人追求我,为什么偏偏眼瞎看上他?说好的一起攒钱结婚,结果他妈的傍上富婆,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林舟舟撇嘴:“你男朋友……还能傍上大款呢?”

    上次来工作室送奶茶大家都见过,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看着倒还清秀,但一和另一个人站在一起,简直被秒成渣好吗。

    工作室有几个对江厉颇有好感的人闻言也赞同地点头,要说另一个人傍上大款还有可能。

    其它人也笑:“不是,这富婆眼神可能不太好。”

    周曳啜泣:“你们能不能听重点?”她倒是稀里哗啦哭个不停,但大伙对情况不了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移情别恋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气人的是,那贱男人图富婆的钱,图她的人。

    两边一起搞,瞒了她快一年了。

    她就说,明明他刚进车队不久,哪来这么多钱?

    还以为他比赛成绩不错,人前人后炫耀了好久。

    一想到这里,周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她又要嚎,林舟舟赶紧安慰:“别哭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看开点。”

    周曳:“我看不开,呜呜呜……”

    林舟舟:“他找富婆,你还不能找富二代了啊?前段时间那么多追你的,随便找一个都能把他比得吐血。”

    啜泣声停了。

    看话有用,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安抚她:“就是,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安蛤蟆眼见男女对立的话题越来越明显,主动去休息室睡觉。

    他刚一走,李薇就提议:“我知道嘉平有一家酒吧,里面的男人那叫一个帅。”

    云绽截断她的话:“等等,你别乱来。”

    林舟舟捂着嘴笑:“组长你放心,限制话题私下再说,咱们现在就是找人聊聊感情,不做别的。”

    很明显,这家酒吧林舟舟也有所耳闻。

    三人一拍即合。

    李薇是真的想玩,周曳是想报复渣男,林舟舟单纯只是好奇。

    林舟舟问云绽:“组长你去不去?”

    云绽不感兴趣,但林幼安忽然说:“去啊,怎么不去。”

    “幼安!”她睁大眼。

    林幼安扁着嘴委屈巴巴:“绽绽,你就陪我去见识见识吧。”

    她要是由着林幼安胡来还得了?到最后,云绽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约好了周末的时间,这几天周曳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只是偶尔想到前男友,还是会忍不住红着眼哭。

    云绽出入都和安东一起,每次他提出要教她做饭、学车之类的话题,她就躲得远远的。

    期间偶遇过何赛微一次,骑着摩托,两条腿酷酷地支在地上,紧身打扮衬得身材前凸后翘。

    她也看见云绽了,遥遥地冲她点头。

    安东爱极了她酷拽的性格,总是意犹未尽地看着何赛微离开的方向感叹:“宝贝你瞅瞅,这什么人间尤|物,极品美人啊!”

    安东从十七岁开始就在各个舞蹈工作室上班,入目就是各种好身材晃来晃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能让他把眼睛看直了,足以可见何赛微的杀伤力-

    酒吧开在南街最深处,云绽路过了好几次,从来没注意到这家招牌。

    从装潢上看,完全是一家普通到有些低端的酒吧。

    但三人团一脸的神秘,拉着云绽和林幼安就往里走。

    进到最里面,终于和门口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里面很热闹,装修精美气氛颓暗,几个人一进去立刻就有侍应生上前招呼。

    她们开了卡座,点酒。

    座位上灯光晦暗,除了喝酒,并没有别的娱乐项目。

    林舟舟和李薇她们坐了一会儿,眼尖地看见一边还算俊秀的奶狗,两人蠢蠢欲动。

    周曳也一改往日郁色,稀奇地看东看西。

    林幼安本来就爱玩,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不激动。几次想起身,又顾及着云绽的安全,勉强坐回沙发。

    云绽喝着橙汁,看见她跃跃欲试的表情,说:“你去吧,不用管我。”

    她要守着她们不犯事儿,自然不可能喝酒。

    反正成年人偶尔出来谈谈情说说爱,只要别上升高度,没什么不好的。

    林幼安得到允许,笑嘻嘻地抱着云绽啵了一口,刚要离开,突然,一支队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突击进来。武警手举木仓支警棍,身后还跟着几个专职摄像人员,门口迎宾的服务员赫然被拷上了一副银色手铐。

    有人大喊:“酒吧涉嫌卖|淫|女票女昌,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

    周曳手里的杯子碎了,懵逼地看着身前举着警官证的制服人员。

    林幼安还没起身就被人控住。

    不远处的林舟舟和李薇哭着叫:“警察哥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进来喝个酒,呜呜呜”

    “警察哥哥,呜呜呜……能不能别拍脸……呜呜呜。”

    云绽:“……”

    这辈子,不,下辈子,她再进一次酒吧,她就是狗-

    江厉刚从赛道上下来。

    何赛薇也加了速度,在他身后不远处停车。取下头盔,步态婀娜,“老大,厉害啊。”

    能感觉到江厉故意压着速度,但最后成绩还是把她赢得漂漂亮亮的。

    江厉往赛道上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惦记着云绽的事。他故意晾了她几天,也不知道她那边什么情况了。

    何赛薇拿水,给江厉扔了一瓶。江厉接住,拧开瓶口。

    大光原本在一旁观赛,后来嫌弃比赛结果毫无悬念,退回树底刷视频。

    大数据会自发推送同城的时事新闻。

    江厉一口水刚咽下,就听见手机播报:

    【嘉平市‘扫黄打非’办事处通报——近日在我市南城破获一起典型案例。嫌疑人涉嫌非法传播淫|秽|色|情,经过长达三个月的侦查锁定,现已被警察捕获——下面请看详细视频。】

    大光:“卧槽,刺激。”

    南街——男人街。这条街艳名在外,他倒是听说过里面有不少酒吧包含帅哥陪聊服务,但不知道这里原来真的可以女票啊!

    他没忍住点开视频,看看能不能瞄到限制级内容。

    手机满屏的马赛克。

    视频里一行警察从警车上下来,路线笔直,目标明确地冲进酒吧大门。前排警员第一时间将酒吧工作人员控住。

    进到大堂的时候,摄像头精准地扫过酒吧每个位置。警察手持木仓械警棍,确保里面每一个人都蹲下抱头,没有半点反抗能力之后,才开口:“所有人,带回警局审问。”

    酒吧里的男男女女各个神色慌张,哭着求饶,更有浮夸的恨不得剖心自证清白。好在每个人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不至于丢脸丢到全网上。

    大光看热闹不嫌事大,把手机递到大伙儿面前:“男欢女爱多正常啊,喝个酒还被抓,也是够倒霉的。”

    江厉没理,刚想离开,忽然听见一众喧哗的声音里,居然出现了林幼安的声音。

    不止林幼安。

    摄像头缓步推进,逐渐显露出卡座角落里被迫蜷成一小团,抱着脑袋欲哭无泪的那一袭白裙。

    “……操。”

    江厉抵拢后槽牙,笑了。

    好啊,竟然学会女票了?

    江厉把手机扔回给大光,抬脚就走。

    —

    警察局或站或坐或蹲,关了不少人。

    因为是从酒吧出来的,这些人各个奇装异服,头发五颜六色。本来瞅着还挺酷,却因为浑身哆嗦,显得格外猥琐。

    根据看押的警察说,在场每个人都得等待审讯,想离开必须找人缴保释金。而且还得审核完毕,没问题才能把人带走,有问题的直接转看守所。

    林舟舟李薇一个比一个哭得伤心。

    林舟舟:“我TM清心寡欲一辈子,好不容易出去喝个花酒,还被逮局子里了,谁有我冤。”

    李薇:“我瞎了眼,以为找了个纯情大男孩,谁知道他是只鸭!”

    小周最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抓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抓,我说什么了吗!”

    云绽:“……”

    别的都无所谓,她只担心安东外国人的身份能不能把她领走。

    审讯室门开,警察出门叫:“下一个。”

    说是严加审问,但警察心里还算有数。除了重大嫌疑那几位,其他人都是简单问几句话就放人。

    轮到云绽时,和想象一样。

    警察问:“名字,籍贯,家里几口人,有没有父母兄弟,在哪里工作。”

    云绽一一回答。

    警察又问:“去酒吧做什么?”

    云绽很没底气:“……喝酒。”

    警察抬眼看了下她,没说什么。审讯快要结束的时候,大门忽然打开。

    江厉从外走进,冷着脸立在云绽身后。

    见警察看她身后,云绽回头。

    “?”

    江厉和她对视,半点情绪都没有地走到一旁坐下,那表情,像是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十恶不赦的坏事,看得云绽自己倒心虚起来了。

    啊不是,她真的没女票啊!

    当着警察叔叔的面,云绽不敢和江厉对呛。规规矩矩的,坐姿和小学生如出一辙。

    本以为流程已经结束,万万没想到警察临时抛出好几个问题。

    “南街离你日常出行的区域较远,喝酒为什么会选去那里?”

    云绽:“慕名。”

    “慕什么名?”

    云绽:“……听说那里酒好喝。”

    “进去以后有没有点人接待?”

    云绽连忙摆手:“没有!”天地良心,她见见世面就算了,哪敢真女票啊。

    怕被下套,云绽坦白从宽:“警官,我们同行的几个真的什么都没做,而且我们是第一次去,您可以查监控和消费记录。”

    警察将手里的资料翻来翻去。

    江厉起身,破天荒地帮她说了句话:“警官,就先这样吧。”

    审讯结束。

    第56章 五六章保释金是江厉交的,林幼安在她出来前就已经被宋榆归带走了。原本林舟舟几人还想等她,被大半夜赶来的安东送回家。

    云绽从警局出来时浑身都轻飘飘的。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来警察局,说不害怕是假的。尤其江厉还一直顶着张死人脸,审讯室里,她和警察叔叔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

    江厉走在她身后,双手揣兜,一路跟到小区大门。

    开门禁前,云绽看着她,真心实意感谢:“今天多亏你了。”

    要不是他交保释金,可能安东不一定能把她接走。

    江厉冷笑。

    笑你个头。云绽打哈哈:“没想到那地方居然是卖……的,幸好警察来得早,不然就出大事了。”

    “幸好?”江厉觑她一眼:“怕是没女票到人,你很失望吧。”

    他像是真动了怒,自始至终都没个好脸色,她不开门,他也不动。

    自己有错在先,云绽耐着性子解释:“真没做什么,只喝了杯水。幼安我也看得好好的,不会让她乱来。”

    关小五什么事?现在说的是她的问题。

    江厉清楚云绽不是这样的人,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动气。

    云绽低头,从包里翻钥匙的同时把手机一起拿出来。

    抬头,四目相对。

    云绽说:“我把保释金还给你吧。”

    江厉收了笑,视线落在她身上,仰头深吸口气,从兜里拿出手机。

    扫码。好友申请弹出他手机界面。

    江厉还是原来那番姿势,单手插兜,垂眼瞧着手机消息,毫不犹豫点了拒绝。

    “不加算了。”云绽头也没回,直接刷卡进门。

    江厉:“……”你TM就做做样子?

    一路走到电梯口,摁下按钮。她回头,见江厉还在后面。她说:“我到家了,你还不走?”

    他的脸色晦暗,瞧不清楚。

    电梯层数缓缓下降,眼看要到一楼。

    叮一声响。随着电梯门开,江厉猛地扯住云绽手腕,强劲的力道直接拉着她进到电梯。

    电梯门在两人进入后缓缓合上。江厉转身将她抵在墙边,不容她反应,一个粗暴的吻压上了双唇。

    “你——”云绽锤着他后背,躲闪之余骂他:“混蛋。”

    江厉将她双手反剪压至头顶,像是真的被气极了,唇舌霸道、粗暴、不容抗拒,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领域。

    云绽胸口微微起伏,躲不开,只能被动承受。即便是这样,却还是被他吻得舌头发麻。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是在宣泄。

    “几楼?”江厉喘着粗气,在她耳畔问。上次过来是安东按的,他只顾着云绽没注意看。

    云绽抬头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松开了她的手腕,而她正熟稔地用手搂着他脖颈。

    这是三年前两人最经常的姿势。

    云绽脸颊绯红,回答他。

    江厉唇上动作没停,手指按了楼层,搂着她一路从电梯口挪到家门。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

    背靠防盗门,云绽手肘抵着他肩膀,强行拉开距离:“你过界了。”

    江厉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是你先招惹的。”她的唇蹂|躏得通红一片,眼底也泛着水光。

    她看着他:“我怎么招惹你了?”

    江厉气笑,想骂她两句,又突然反应过来:“云绽,你吃醋了?”

    云绽蹙眉:“你在说什么鬼话。”她觉得不可理喻,撇开脸不愿意看他。

    江厉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卡着脸把她掰回来,弯腰,额头抵着额头,语气暧昧:“忍了两天没找你,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云绽被迫和他对视。难得,她没第一时间否认。

    江厉看着她:“知道我每天费尽心思和你见面,心里很爽吧。云绽,当初我是不够真诚,你躲我三年,报复够了吧。别说你不喜欢了,那天晚上,出租车里,你吻我的疯狂劲儿可不比今天收敛。”“你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会主动,知道我拿你没办法,甚至只要你发出一个信号,我就能立马恬不知耻地上钩。”

    原本他还有些害怕,担心她见识到更大更辽阔的风景,真的会把他抛诸脑后。可那晚她的主动告诉他,她对他同样渴望。

    就如同此刻,他迫切想将她揉进身体里,云绽亦是。

    原本想晾她两天,却没想到被云绽反将一军。

    云绽:“所以呢?”

    江厉笑了:“还装是吧?”

    他翻出钥匙,开门,一路扯着她,抓进浴室一通水淋。

    热水兜头而下,祛掉她身上酒吧的杂乱味道。

    他飞快上来扒她衣服。

    云绽又骂又踢:“江厉你是不是疯了?”

    江厉:“老子早几百年前就疯了。”

    他现在觉得他上辈子简直是个王八,怎么那么能忍。明明好几次想把她压在身下,却硬生生pua自己忍住。

    不要太用力,会弄疼她。不要太强硬,她会生气。

    江厉从来不知道,他咋这么能pua自己呢。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晚,他都在后悔。

    云绽衣服一件没掉,江厉先脱了个精光,额头抵着:“别女票别人,我免费给你。”

    她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嘴唇掀动,半天却憋不出一个字。

    水停。江厉用浴巾将她包裹捞出,抱上盥洗台时旧话重提:“不是说你什么都愿意做?一日两日?”

    她脸红到耳根,感受他右手嵌进她双腿,嗓音发颤:“江厉,你无耻。”

    江厉埋首,吸吮她耳垂。

    哗——

    似有什么被人撕碎。

    云绽仓惶拉住单薄浴巾,拉住这边,却露出另外一边。

    “江厉……”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应。

    她还想说话,被他往上堵住唇舌。想说的话成了断断续续的气音。

    他想去亲,云绽拽着他粗短的发,不让他下去。

    江厉被云绽拽得抬起,野驯的脸难得展露不满,大掌卡住她的腰:“别怕。”

    云绽颤栗,想挣脱他。双腿却悬在空中够不着地。

    她几乎用尽全力,但男女之间天生力量悬殊,百般无奈,她又是震惊又是惶恐,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睁睁看着江厉俯身埋下。

    吻得很深。

    云绽在美国留学三年,虽说平时大半时间都用于练习舞蹈,但绝不可能完全没有社交。

    有安东这位合格向导,她几乎踏遍了镇上所有的酒吧。

    有时候为了放松和找灵感,她也曾出入不少声色犬马的场合。

    她知道年轻人为了寻求刺激,经常会趁着酒醉,做些荒诞不羁、平常想都不敢想的事,也曾撞见过公开场合,男人在卡座上将手伸、进女士裙摆。

    但她不知道,还能这样。

    他那样一个骄傲又有洁癖的人。

    云绽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挣扎的力度被他化去,手指抓紧,脱力地仰头向上望着。

    江厉感觉到她从紧绷到放松。他抬起头,在她肩胛落下一吻,唇瓣蹭过她的脖颈。语调低哑,忍不住笑。

    “老子天赋异禀,你瞎了眼放着我不要,出去女票那些脏东西?”

    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此刻的她就像一条搁浅了的鱼,躺在浅浅的水洼里,一摆一颤都由不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能做主。

    唯一倔强就是死死咬着唇瓣,绝不让自己发出一道取悦他的闷哼。仿佛这样就不算落了下乘。

    她从来没这样过,身体酥麻,仿佛不像自己。

    分不清到底是欢喜还是讨厌,连小腹都是酥麻的。

    江厉亲亲她的耳垂,她想躲,没躲过。听着他说:“我也是第一次。”

    云绽:“……”

    他很坦然,在她唇上盖下印章:“下次能让你更舒服。”

    一直到上了床,云绽还没说一句话。

    等她反应过来时,忍不住颤抖着埋进被窝里。露出的肩头红得似虾,蜷缩成一团,有些羞恼地挣开他的手。

    江厉起身,去浴室将自己收拾干净。

    再躺回来的时候,云绽已然睡熟。

    浑身疲惫,听着浴室的水声,枕着松软棉被,困意来袭,很快就沉沉睡去-

    再醒时,已是翌日清晨。

    江厉睡在云绽身侧,前几天还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居然枕上了一个枕头,盖了同一方被子。

    他一只手被她枕在头下,另一只手虚虚地搂着她腰身。

    最可怕的是,两人浑身赤裸。

    云绽耳根红得滴血,起身,想悄悄挣脱他束缚。还没完全坐起,就被江厉握着手腕重新拉进怀里。

    “再睡会儿。”他将她完全覆盖。

    云绽轻声吸气,偏头,看着轻柔的光渗进白纱落在他脸上,半张脸被枕头挡住,露出的半张瘦削干净。

    江厉很不满她早起,抱着她的时候力道很大,哑着声音求:“陪我躺躺。”

    鼻尖全是他草木香的沐浴露味道,平缓的呼吸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云绽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

    第57章 五七章

    再睁眼时,天色大亮。

    云绽依稀听见客厅乒乒乓乓不少动静,懒散地掀开被子。下床,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她低头扫视自身,赤着足,身上裹了薄薄夏被,皮肤裸露出来的部分皆是红紫一片,足可见昨日疯狂。

    地上的衣服又脏又皱还淋了水,被江厉丢进了脏衣篮里。

    她看了眼,走到衣柜前。

    穿衣服时隐约听见房外有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云绽定神,抓紧穿衣。

    好在昨晚并未真的发生什么,她虽一身疲态,但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换好衣服,刚握紧门把,房间门由外打开。

    江厉手里提着粉色布拖,看她立在门口,愣了下,上前将她一把抱起。

    “这么大人,也不知道穿鞋?”他单膝跪在床前的一方地毯上,把鞋帮她套上。

    房门打开,客厅的声音变得清晰。

    林幼安和安东站在厨房里,他俩一个常年没进过厨房,另一个,一辈子也没吃过两道中国菜,此刻正因为炒土豆该用青椒还是泡椒吵得不可开交。

    让人觉得好笑的是,在两人面前立着一个手机,手机屏幕赫然显示的是盛鸿涛那张大脸。

    他困在淮序不能过来,只能打个视频聊以慰籍。

    林幼安倒也不是真想吃泡椒味的,只是单纯想和安东抬杠。谁知安东愣头青一个,指着菜谱上的步骤分毫不让,她自己反被这外国佬气出一肚子气。

    林幼安扔了锅铲:“你自己弄吧,老娘不干了。”

    见林幼安走出厨房,云绽匆忙低头转移视线。

    脚腕还被江厉握在掌心,看见他,云绽又羞又恼。

    昨晚的事挥之不去,以至于她见到江厉,就条件反射地有一种酥麻感从后脊蔓延至头皮。

    “她们什么时候来的?”云绽问。

    江厉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半个小时前。”

    安东来找她不奇怪,怪的是林幼安这一大早也来了。她问江厉:“是不是幼安和宋榆归又吵架了?”

    江厉乐了:“他俩什么时候不吵?”

    也是。她推开江厉的手,站起来:“你怎么还不走?”

    得,还没哄好。

    “云绽。”大清早的,江厉心情不错,单手扣紧云绽后脑,浅浅亲了她一口,才说:“马上就走,队里下午有事,晚点,我接你吃晚饭?”

    她不吭声,撇开脸,耳根却悄悄红了。

    江厉刚走没两步,立马又折了回来,警告:“再跟着小五去什么酒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

    林幼安看他出来,讪笑:“三哥等等,饭马上就好了。”闹了昨晚那一出,他现在比谁都心虚。

    江厉懒懒的,视线自上而下将她看个彻底,才问:“你和老二怎么回事?”

    “没怎么。”林幼安举双手保证:“只是吵了一架,小事。”

    小事?江厉还从来没见林幼安这么怕老二的时候。

    知道两人之间有了秘密,但他全部身心都落在云绽身上,懒得刨根问底。走前只留下一句:“看好云绽,出什么问题我饶不了你。”

    林幼安既庆幸又心塞,一路送她到电梯口:“知道了,三哥。”

    看着他下楼,她在激动地冲回家里。

    “啊啊啊啊三嫂,三哥太吓人了。”林幼安抱着她哭:“什么时候他能对我温柔点,我都要烧香了。”

    就连安东都在点头赞同:“绽绽宝,你朋友好凶。”

    林幼安没待多久便走了,安东也要去工作室上班。听他说,有一家护肤品公司找工作室代言,报酬优厚,但具体细节还需要再和老板商量商量。

    晚间江厉来接云绽,被她搪塞离开。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周,周末,云绽煮了早饭,买了回云山的机票,看着窗外浩瀚无垠的云海,突然在想自己离开三年是不是错了。她只是,没有办法面对所有人。

    其实回国第一天她就想来云山看看,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但一连串事让她分不出精力,亦或许她打从心底害怕回来,怕自己记起甜蜜往事先乱阵脚。

    和上次一样,下了飞机还有转一道巴车才到云山镇。

    仅仅三年,云山镇变化很大。政|府出资将道路扩宽,原本的泥巴路也被覆上了厚厚的一层沥青。

    就这一个小小的变化,就让云绽想起江厉。三年前大约修路工程刚刚开始,回家的路被施工队挖得一塌糊涂。当初走这条路,每逢路上有坑,都是他抱着她飞快冲过去的。偶尔中秋也跟着冲,踩着泥水一路过去,脏得连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来。

    江厉言犹在耳:“云绽,再不乖乖搂紧老子,信不信让你和中秋一个色!”

    那段记忆仿佛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念念不忘,一轻石可激起千层浪。让她好多次午夜梦回惊醒,都在感叹,有些人,怎么可以演得那么情深。

    镇上变化很大。政|府拿出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将原本偏远的乡镇和市区连接。再联合果农打造一片片果园、玫瑰谷。古镇的招牌打出后,不少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回来创业。

    原本的云山镇几乎全是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大街上看不到几个年轻小伙。现在,道路两旁都是新开的超市、餐馆,连游戏厅、游乐园这些都有。

    路上也不再只有稀疏的几个人,有些地方熙熙攘攘,有摆地摊的、有吆喝吃饭的,还有拖着行李箱前来度假的。竟真热闹得很。

    云绽来得轻松,本想看一眼就走。现在反而想留下来多住几天了。

    本以为人多了,就不容易遇到认识的阿公阿婆。没想到走了几步,就被人拉着手。

    “是云家那个小不点儿吧。”

    云绽停下脚步。

    后面有人追上来,抓着老太太胳膊:“妈,你怎么乱——咦,绽绽!”

    来人是方清沅。时隔多年,他变了不少。本就少年老成,如今更是稳重不少。

    他左手拉着自家母亲,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的女人。云绽视线下移,发现她挺着肚子,明显怀了孩子。

    “绽绽!”方清沅惊喜:“你回来啦!”

    云绽点头:“清沅哥。”

    方清沅向她介绍自己妻子,方阿姨也拉着她不放,盛情邀请她去家里坐坐。

    没想到方清沅自己开了个农家乐,就在玫瑰谷那边。

    方清沅说:“绽绽,我们家还有几间空房,你直接过来住,方便我们照顾你。”

    方姨也附和:“就是,过来一起住还热闹些。”

    老云家的房子都好几十年了,又长期不住人,怎么放心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住。

    “好。”安全问题上云绽没逞强,她说:“我住几天,按正常价格收费行吗?”

    方清沅连忙摆手:“不不不,怎么可能收你的钱。”

    云绽:“你不收我就去别家住了。”

    她一脸认真,方清沅这才不得已同意。

    到家之后,他先扶着妻子回房,然后才出来安置云绽。

    小院种植了不少绣球,她住的那间,可以看到后山遍野的玫瑰。云绽开窗看了一会儿,参观完后提出要回自己家看看。方清沅放下手里的东西,打算陪她一起。

    云绽微笑:“不用了。”她深吸口气,笑着说:“我就是走走,你忙你的。”

    从方家到云家老宅也就几步路,云山现在游客正多,方清沅倒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于是叮嘱:“早点回来,我给我媳妇儿炖了汤,待会儿一起吃。”

    他真的是很喜欢炖汤呀!

    “好。”云绽冲后头摆手。

    老房子上了锁,她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原以为会看见花草荒芜、枯叶乱飞的场景,没成想,院子比她想象的干净很多。草树没枯。她的院子,她的樱桃树,她的秋千,依旧是原本的样子。

    除了有些灰尘,其他半点都看不出是几年没住人的样子。

    “怎么回事?”云绽皱。怕不是有人见这间屋子长久没人居住,私自侵占了吧。

    但如果这样,清沅哥没道理不给她提醒呀。

    云绽从包里拿出手机,小心往里走。

    没人,门窗都是锁好的状态,屋子里陈设和她走前一样。

    她逐渐放下心,却也不敢多留。

    回到方清沅的农家乐,她特意找到他问了问:“清沅哥,这几年我家是不是有人来过?”

    方清沅一边盛汤一边回答:“经常来?江厉啊!”他理所当然:“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前几年他说你出国进修了,让他回来帮你打理老屋。你真厉害,还能出国。”

    他对云绽和江厉的关系深信不疑,况且也不信江厉那样的人会对一个老宅子起什么私心,所以并未怀疑。前几年政|府改造,有人想买下云家做农家乐,江厉还回来过。

    云绽谦虚地笑。

    方清沅问:“对啊,他这次怎么没跟你回来。”

    “额。”云绽顿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好来了电话,她示意先离开一会儿。

    方清沅把汤塞她手里:“记得喝。”

    云绽转身接通电话。

    林幼安去她家没找到人,打电话问她在哪儿。

    她回云山的事目前就安东知道,本来不想让别人打扰,但此刻,云绽笑了下,说:“我在云山。”

    林幼安知道,就代表江厉知道。告诉林幼安,就代表告诉江厉-

    云绽趁晚上的时间熟悉周围环境,逛了逛夜市,回来后好好地洗了个澡。

    第二天,一睁开眼就和某人视线对上。

    江厉坐在床边,黑色冲锋衣,眉目凌厉。他俯身看她,视线将她的脸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还特意忍着怒气等她睡醒才问:“老子都这样了,你还对方清沅念念不忘?”

    第58章 五八章云绽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一把推开江厉,从床上坐起,说:“你晃晃脑袋。”

    江厉不明所以,狐疑地看她:“干嘛?”

    云绽:“试试看,能不能听到你脑子里哗啦啦的水声。”

    “会骂人了是吧。”他气笑了,追着问:“不为了方清沅,好端端的回云山做什么。”语气倒是和缓下来,好商好亮地同她讲话。不怪他敏感,云绽是有逃跑前科的人,不打招呼就走,去哪儿他都不放心。

    云绽没正面回答,板着张脸:“关你什么事。”

    他一路跟着她走到洗手间,被她堵在门口。

    云绽靠着门框:“我换衣服,你跟进来做什么?”

    “又不是没看过。”江厉理直气壮,低头从脚往上,没等他审阅完毕,云绽嘭地一声合上门。

    “变态。”

    还是那么凶。

    方家地皮不大,民宿房间很小。环视一周,也就一张床、一方长桌、一件衣柜。

    他扯过桌前的椅子坐下,视线正对洗手间。

    云绽浑然未觉,通透的磨砂玻璃能倒印出她整个身形。她立在门口,解开拉链,松松垮垮的吊带睡衣从她身上剥落。她弯腰,将睡裙从腿上褪了下来。再起身时,窈窕曲线的影子打在玻璃门上。

    江厉吸气,觉得鼻子痒痒的,伸手摸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满脑子废料,暗骂一声,挪了视线。

    云绽把准备好的换洗衣物拿出来,套上针织质地的薄吊带,穿上牛仔短裤。拉开门,从卫生间走出来。

    江厉此刻正开窗看着外面,从他的视线向外看,方清沅一家正坐在远处院子里吃饭。

    民宿地基比小院高了几米,所以小院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但方清沅一家却没有抬头看到窗口处立着的江厉。

    云绽问:“在看什么?”

    江厉让开半个身子,计算:“方清沅老婆这肚子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

    云绽无语:“你一顿吃多少盐啊,闲得你。”

    江厉见好就收,看她收拾好了,拉着人往外走。

    “来都来了,我带你逛逛?”他说。

    看样子是对云山十分熟悉。

    房门朝外,是一面一米高的泥巴墙,蔷薇爬满枝头。绕过花墙,方清沅看见了她们。

    “绽绽,下来吃饭。”他语气热情,忙着要去厨房添碗。

    江厉叫住人:“不用。”他解释:“我带云绽去外面吃。”

    桌上是吃剩的家常菜,也不好强叫人留下。方清沅应了声,笑着送了他们几步,然后才回到院子。

    云绽奇怪:“你怎么和他关系那么好了。”看说话的语气,比她还不见外。

    江厉走在小道上,边走边拉身侧的柳枝,看枝条垂下又重重弹起,好心情地说:“没什么,前年云山改造的时候回来住了一段时间。看他有难处,随手帮了把。”

    方家几代人都待在云山,家里没什么积蓄。方清沅那时刚就业,看见小镇的人都忙着创业,心里有想法却拿不出钱。

    他回来住时,经常从云家二楼看见方清沅天天围着自家小院转。一会儿砌堵围墙,一会儿搭个花架,一会儿傻傻地坐在家门前发呆。

    问了才知道他想开个民宿。

    几十万对方家来说是巨款,对江厉来说左不过是一辆车、一块表,给了就给了。毕竟是云绽儿时的伙伴,帮了他,就好像和云绽的关系更紧密了几分。

    本来他想直接资助方清沅,没想到对方一定要给他民宿的分成。算下来,他也是方家小院的大股东了。

    “原来是这样。”云绽了然地点头。

    看她一脸毫无察觉的样子,江厉深吸口气,敲她额头:“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进你房间的?”要不是找方清沅拿了房门钥匙,他怕是要在院子里坐一晚上。

    云绽:“……”她确实没想到这个,不过江厉嘛,踹门翻窗又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没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看见前方有一长排的小摊贩,索性往前跑了几步,朝他招手:“快看,鲜切水果,你吃不吃?”

    芒果块、火龙果、菠萝木瓜什么的。江厉上前捡了几盒,翻出手机付款。

    云绽走在前头,边吃边看。不知什么时候,江厉悄然靠近她身旁,和她并肩前行。她有所感觉,却并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一道走着,时不时吃同一盒水果。

    穿过小吃街,江厉指着前方幽深的公路,说:“山顶有一家森林俱乐部,去看看。”他说的是陈述句,并没有给云绽选择的余地。

    但云绽心不在焉,并没有听出什么,应了声:“啊?好,好啊。”

    手里的水果吃了一半,江厉皱眉,朝她伸手。云绽立马往后退了步避开。

    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她咽下水果,说:“抱歉。”

    他没说什么,帮她把头顶沾上的柳叶取下。

    面上不动声色,眼神却在控诉她不知好歹。江厉憋着一口气,见她没有半点表示,心里暗骂——妈得,真的骂一句都舍不得。

    看他的举动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云绽叹气,站在原地等江厉去买上山的车票。

    上山坐的是公交,路况很险,急转弯和急刹车是常有的事。同行的旅客从上山开始就尖叫声不断。不知道谁开的头,前放只有要一辆下山的车,车里的年轻人就自发地朝对方一声吼。气氛活跃得不行。

    到山顶,是可以俯瞰整座云山的玻璃栈道。

    云绽恐高,上山之前江厉没告诉她娱乐项目竟然是这个。她抱着围栏,死都不肯往上走。

    江厉已经换好了新买的鞋套,蹲在她旁边,握着她一只脚腕:“抬脚。”

    “我不。”云绽死活不愿意。

    他索性直接把她抱到一边,强行换上鞋套,拉着人往外走。

    这还是云绽第一次在江厉面前认怂,她叫着说:“我不去,我惜命。”

    “老子票都买了,浪费我钱是吧。”江厉生拉硬拽,硬是让她踏上了第一个台阶。他说:“放心,出事儿不是还有我陪你?”

    云绽朝下一看,双脚蹬地一下软了。

    身旁有不懂事小朋友原地蹦跶,她甚至能感觉到玻璃栈道有轻微的晃动。

    这下好了,不用江厉费劲拉她,云绽自个儿就扑进他怀里了,如果不是浑身没劲,恐怕下一秒她能爬到江厉头顶。

    好不容易一拖一走到栈道边缘。江厉半弯脊腰,和趴坐在地上的云绽对视:“这话只问一次,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云绽仰头看他,对他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表示不齿,她咬牙:“不要。”

    原以为江厉会生气,没想到他直接笑到弯腰,扶着围栏起身,“行啊,再走一遍。”

    “江厉!”云绽怒视。

    “不逗你了。”看出她真的怕,江厉没再动她,稳当地蹲在她面前,满脸写着混不吝:“跟你讲点东西,要不要听。”

    云绽:“不——”要字还没出口,嘴唇被人衔住。

    两人都没闭眼,她能清楚地看见江厉眼底的欲色。

    周围还有游客,江厉放浪惯了,自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云绽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红成一片。

    云绽;“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脚。”

    江厉揉揉她的耳朵,想开口,又下意识停了片刻。他这人,做事我行我素,看他不爽的人多,当面挑衅、背地里骂他的人也多,他对那些人从来不屑,来什么都照盘全收。这还是他第一次想和人说点心理话。

    尤其面对的是云绽,他恨不得剖心自证。

    江厉摸摸鼻子,觉得丢人,眼神望向别处,缓缓才说:“我家里关系挺复杂的,小时候外公外婆早逝,我妈一直把她妹当亲女儿照顾,日久天长,我爸对这小姑子也上了心。有次我妈出门,到家后发现……”

    他不想过度描述,但云绽还是听懂了。

    江厉接着说:“后来,我妈和我爸离婚,带着我搬进租的小房子里。也就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那时候他跟着宋庭霜姓,所以云绽记忆里一直有个宋厉哥哥。

    当时他还小,只知道父母离婚,并不清楚其他,也没存过报复宋庭雪的心思。宋庭霜把他保护得很好。

    云绽没有打断,江厉接着说:“后来,宋庭雪上门,求着我妈劝老爷子让她进门,争吵间,她推倒我妈。那段时间我妈一个人打工挣钱,又要养家又要供我读书,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本来是轻轻一推,等送进医院的时候,却断了气。老爷子说什么都要把我接回江家,我想去找你,结果你也走了,连一句话都没留下。”

    云绽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对玻璃栈道的恐惧,轻声问:“然后呢?”

    江厉垂着眼睑看她:“然后?我提刀吓没了宋庭雪的孩子,老爷子为了让我避难,把我送去淮序读书。”那时候他浑得天不怕地不怕,老爷子也是担心再让他和那对奸夫淫妇待在一起,他会干出更狠的事儿,却没想到,这一过去,却意外和云绽重逢。

    “当时的我确实心术不正。”江厉拉着云绽起身,沿着玻璃往里走,很快就下了栈道。

    云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沉默。

    一直到没人的地方,江厉才转过身,和她面对面。他扣紧云绽后脑,埋头往下。

    知道江厉是在索吻,云绽也没抗拒。

    呼吸交融,唇齿相接,她仰头,任由江厉亲吻,趁着间隙问:“所以,你真的想把我骗到手,然后狠狠甩开?”她软着嗓音,明明无意勾引,却像个魅惑人的妖姬妲己。

    江厉笑了声:“怎么可能。”不过骗人骗己罢了。

    他低喃亲啄:“云绽,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江厉没说的是,在云绽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并且一战成名的时候,他曾奔赴美国找她。去的时候打定主意,绑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再见面时,他一定要云绽重新回到他身边。

    直到看见她拖着一箱啤酒走在雪地里。

    记忆里的云绽一向趋利避害,见谁都是一副不愿接近的样子,在一起前,他连她的笑都很少见到。他从没见过云绽活得这样恣意自在,大雪天里,胆敢和安东坐在圣诞树下喝个通宵。

    欢喜的时候会拿着酒瓶,就着大雪旋转跳舞;难过的时候会扑进安东怀里抱着他痛哭。有流浪汉冲她吹口哨,她会立刻把手里的酒瓶砸他身上,一口英文骂人流利得很。

    她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怯懦自卑。此刻的云绽,耀眼得让他想逃。

    曾经,周家折断她的羽翼,他却成了帮凶。

    这一次,他主动选择离开。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回来!

    见面的次数越多,他越守着界限不敢进犯。如果不是那天夜晚他发现她对他同样渴望,恐怕他现在还缩在壳里。

    江厉拥着她,漆黑的眼里爱意汹涌。他说:“云绽,爱我,再试一次,爱我。”

    四年前,同样是在云山。他说:“抬头看看我们的云绽星。试一次、爱我、试一次。”

    “江厉。”云绽眼睫轻颤,终于敢承认:“我想你了。”

    很幸运,有一个人一直坚定地选择她。庆幸的是,异国他乡、功成名就时,她亦选择回头看看。车遥马慢,来日方长。

    第59章 五九章待了两天,云绽告别方清沅。回嘉平时经过淮序,云绽给沈砚行打了电话。

    江厉把着方向盘在一旁死死盯着,要是听见对方有任何想撬他墙角的行为,立刻掐断电话。

    云绽好笑地看着他,伸手挡住他的视线,电话响了五秒,沈砚行接通。

    似是没想到云绽居然会主动联系他,沈砚行说话都带着几分受宠若惊。他站到相对安静的地方,出声:“绽绽。”

    江厉伸手想拿手机,被云绽后仰躲开,声音轻快地问:“砚行哥,一会儿有空吗?”

    沈砚行愣住:“你在淮序。”

    “是啊。”云绽瞪了江厉一眼,然后才说:“如果没时间的话——”

    “有。”沈砚行立刻回道:“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云绽报了地名。

    挂断电话才看见江厉虎视眈眈的眼神,“好啦。”她哄他:“只是见一面而已。”

    她没打算让江厉跟着一起过去,所以问:“你要不要去找盛鸿涛他们玩玩儿。”

    他也是很长时间没回淮序了,有些问题是该去找陆流谈谈。江厉点头。

    沈砚行来得很快,没一会儿江厉就用下巴给她示意车窗外。路口,沈砚行身影挺拔。

    云绽没着急走。看着他。

    “怎么了啊?”江厉好笑:“要我陪你一起。”

    那当然不是。

    “好了。”江厉揉揉她头发,保证:“我不吃醋。”

    云绽这才离开。

    沈砚行最近刚好有个项目,就在附近开会,离这里不远。看见云绽下车,朝她走了几步,说:“想吃什么?”他拿着手机打算订个餐厅。

    云绽按住的手:“不用了,喝点东西就好。”

    沈砚行没多劝,他摸摸云绽的头发,说:“好,附近有家咖啡厅还不错,我带你过去。”

    淮序四季如春,气候比云山和嘉平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温柔的。

    云绽跟在沈砚行身后,入座,看着窗外成片的蓝楹树。

    耳边沈砚行和她说话,问:“住的地方找好没有?准备待几天?”

    “一会儿就走。”云绽回答:“就是来看看你。”

    “这样啊。”沈砚行眼神暗淡下来,不过没两秒,立刻恢复了温润谦和的模样:“尝尝吧,这家咖啡味道不错。”

    他和从前一样,将她的口味记得很牢。云绽不想说的话他也不会多问,随时看见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

    不过此刻的沈砚行比以往多了几分质朴,皮肤也黑了不少。

    他解释:“实验室偶尔要自己下地。”他露出的手背上有明显被刀划过的伤痕,还没好全,连着周围的肉都是紫红的。

    云绽惊讶:“你家里没帮你打声招呼?”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沈家唯一的孩子,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至于会让他从这么基层干起。

    沈砚行失笑,没有解释,只是摇摇头。偶尔在试验田里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不是沈家的孩子就好了,这样便不会一开始就处于和云绽不平等的关系。但他若不是沈砚行,恐怕连认识她的机会都没有。

    这道题无解,怪只怪年少时没有分给她多余的关心,心安理得地享受来自她的讨好。甚至远走异国,留她一个人在虎口狼窝。

    云绽离开这三年,无数次半夜惊醒,他都会回想起他离开时云绽眼里的情绪。琢磨她到底是庆幸、不舍、遗憾还是恨。她对他会不会也有一丝真切的感情?

    云绽听他话,低头喝了一口:“哇,真的很好喝!”

    沈砚行眉目缓和,“一会儿打包点咖啡豆回去?”这家咖啡厅和实验室有合作,咖啡豆都是实验室自己培育的品种。

    “好!”云绽笑了。

    沈砚行没注意,径自对上她圆溜溜的眼睛,被里面的真诚灼烧,手指无意识曲起,又缓缓松开。他开始放下心结,往云绽身边凑了凑,说:“要不要看看我工作的地方。”他有预感她会喜欢。

    云绽果然答应:“好啊。”

    沈砚行将相册打开,一页一页翻给她看:“这是茶山,国|家专门划分给实验室的,地址就在离云山不远的地方。”

    “刚才我好像路过了一片茶山,是那个吗?”云绽满脸惊喜。

    沈砚行没想到她回了云山,有些意外:“大概是的。”他继续说:“还有新品种玉米,叫黑玫瑰九号……”他对研究的农作物滔滔不绝,云绽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他毅然决然奔赴美国求学的意义。

    砚行哥,是真的在做造福人民的大事。

    撇开沈家光环,此刻的他,似乎更耀眼了些。云绽虽然对他说的东西一知半解,但心里慢慢变得敬佩。

    如果江厉没有出现……她应该会很喜欢他的吧。

    沈砚行划到新的一页:“你看。”

    云绽敛了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投放到沈砚行的手机上。

    浩瀚无垠的田野,满目的高粱。一个个外表朴实的科学家躬身在地里劳作。谁能相信,这里的每一位成员拿到外面,都会是植物科学界的大佬。

    沈砚行在云绽心里一直是西装革履、高不可攀,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穿着质朴的布衣,戴着草帽,拿着镰刀走进地里。

    他还没说完,相册里的东西他一直想分享给云绽,却始终没有勇气。趁此机会,他想告诉她全部。

    沈砚行说了许多,再抬头时,云绽正满眼崇拜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默默鼻子。在地里待惯了,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没什么。”云绽满脸雀跃,仰头乖巧看他,“就是发现,你很棒。”

    “真的吗?”他很少这么不自信。

    云绽狠狠点头:“真的。”

    挺好的,一直做她崇拜的哥哥也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绽坐在咖啡厅里,只觉得周围瘆得慌。江厉给她发了几次消息,定位的地点就在周围,让她聊完天直接去找他。

    云绽看着手机:“语气酸溜溜的,还说不生气。”

    沈砚行明白她这是和江厉和好了,在庆功宴上他就能看出来,两个人分明没有放下。

    “绽绽,你回国其实也是为了他吧。”沈砚行说。

    云绽惊讶地看他:“你怎么会这样想?”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就连江厉自己都以为她对他只有讨厌。

    沈砚行笑笑。

    云绽经不住他眼神打量,主动坦白:“我是想回来看看。”

    出了咖啡厅,沈砚行实验室还有事,先走一步。云绽知道他是为了避开江厉,没多说什么。

    路过一间蛋糕店的时候,她本想进去买个蛋糕,所以立在门口的玻璃展架旁挑选。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几次回头,又没发现什么。

    她对危险感知很敏锐,美国那几年好几次被人尾随,她都能以最快的反应速度拐进巷子里,五分钟就可以把人甩掉。

    销售员热情地要帮她把蛋糕拿出来,云绽摇头说不要,转身就走,刚想拐弯,却和迎面走来的人相撞。对方径自将她拉到一旁幽深小巷。

    “你——”声音戛然而止。

    周當知用力到面上横肉发抖,咬牙,狠狠掐在云绽脖子上。

    “贱人,躲了这些年,终于让我碰到了。”他一身牛仔衣裤,早不复当初的光鲜。

    周沛现在继承了家业,除了每月给他生活费外,其他时候管都懒得管他。周陶倒是会给他钱,但是周當知挥霍惯了,一朝破产,从云端跌落,还染上赌瘾,任周陶怎么接济都于事无补。他将这一切都怪在云绽头上。

    云绽几近窒息,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唇瓣青紫。她用力抠挖周當知手背,毫无作用。周當知铁了心要拖她一起下地狱。

    周當知双手掐着,还在不断收紧,表情狰狞:“恩将仇报的东西,没有我你能活这么大?居然勾引周沛霸占老子的产业,我要你好看。”

    云绽有种窒息的惊恐感,脑袋缺氧,连带着连站都站不稳。

    周當知这时候被人一脚踹飞。

    桎梏在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撤开,云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整个人也向后跌落。

    “云绽。”江厉接住她,眼神下移就看见了她脖子上青紫的指甲印,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皮。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想开口说话,嗓子疼得打颤。

    周當知被人一脚踹开,刚从地上囫囵着爬起来,就看见眼前满脸狠厉的江厉。

    他认得他,准确地说,他知道江厉身份后还上门找过他。江家产业比沈家大多了,要是能和江家牵桥搭线,周家事业一定会更少一层楼。

    他原以为江厉听见他说可以把云绽送给他的时候多少会有点开心,没想到对方直接将他打了一顿。往死里打,半点没有手下留情。

    周围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看着他打到解气。

    而后连他报警也没有人敢受理此案。

    周當知在江厉手里吃过亏,知道现在不是挑衅的时候,转身想跑。

    江厉放开云绽,起身。

    三年前他嚣张暴躁、混不正经,却没想真要周當知的命,可此刻,江厉眼里泛着的是滔天怒火。

    他环视周围,居然咬紧牙关,居然从角落里抽出一根钢管。

    云绽伸手去拉,却被江厉错开。他往后看,吩咐:“照顾好她,还有,报警。”说完自个儿朝着小巷里追了进去。

    云绽:“江厉!”

    “放心吧。”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陆流,他说:“他不会有事的。”不管是打了人,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会有事。

    盛鸿涛上前把云绽扶起来,关心地问:“三嫂,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巷子深处,周當知试图翻过围墙,几次失败后,回过身惊惧地看着眼前人影。

    江厉出奇的冷静,拖着钢管,步步靠近。

    周當知满脸写着恐惧,连云绽的名字都不敢提,颤巍巍地道歉:“江少,我错了。我刚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敢的,我就是吓吓她,我——”

    江厉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狠。

    周當知脸都青了,视线不断往那根手腕粗的钢管上瞟。他知道江家的背景,更知道无论今天江厉对他做了什么,他都得受着。

    江厉冷淡地看着他:“真的只是吓吓她?”他语调淡淡,然而周當知却感觉他问得异常认真。

    “是。”他嘴巴哆嗦,点头:“我真的只是——”

    话没说完,江厉一钢管砸了下来,伴着一声怒吼:“你他妈把她脖子都掐红了,老子也来吓吓你,啊?”要不是他早来一步。

    周當知惨叫,捂着腿摔在地上。江厉那一管子,几乎将他腿骨打断。“不要,不要——”

    他步步后退,江厉步步紧逼。

    小巷的动静引来外人围观,结果看见个少年发狂样地揍人,有人想上前拉架,看这情形也不由收起见义勇为的心思。

    钢管一下一下落在周當知胳膊和大腿上,他闷哼着,声都不敢吭。

    江厉在笑,可周當知感觉他已经怒到极点。江厉读高中时候就是个疯子,本以为过了几年,他会变得稳重。没成想,他和以前一样疯。

    警车已经抵达。

    陆流叫了一声:“可以了。”

    江厉仿若没有听见。

    盛鸿涛和他对视一眼,也开始喊:“三哥,差不多行了。”也不能真动手把人打死。

    他上前去拉,江厉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怒吼:“别他妈过来。”扬手又是一钢管甩下去。

    盛鸿涛和陆流面面相觑,眼看江厉高举钢管,就要朝周當知的脑袋砸去。他是真的疯了,这一钢管下去,周當知铁定暴毙。

    “江厉——”云绽从身后将他抱住,她嗓子依旧刺痛,双手却死死拉住他。“不要。”她说。周當知烂命一条,她不想江厉为她惹上麻烦。

    江厉稍稍往前踉跄半步,又被她拉进怀里。她的脸紧紧贴着江厉脊背。

    江厉始终维持着举起钢管的姿势,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怖,他甚至不敢朝她多看一眼。他还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她再也不打架,即便别人打他也不还手。他还记得她因为自己打了张凯后她几天没有搭理自己。

    可他又不愿,他恨不得亲手结果了周當知。

    察觉到江厉不想收手,云绽沿着他的胳膊,一路握住他的手腕,江厉身体紧绷,比石头还僵硬。

    云绽抱住他,轻声呼唤:“江厉,不要。”

    钢管缓缓放下。

    云绽松了口气,刚要松开他的手腕,下一秒,江厉发疯似的狠狠回抱住她。

    刚才周當知出现的时候,她是真的害怕。不仅因为身体即将窒息的恐惧,还有过去十几年周當知给她带来的阴影。她一见到他,就好像回到了从前身不由己的日子。

    好似她存在的价值就只为帮周家拉拢人脉。她被送去数不清的酒宴,被一堆可以当她爸爸的人当成商品打量,他们的手……若不是想用她给周家换来更多利益,恐怕她早不知道被送上了谁的床。

    云绽轻声抽泣:“江厉,我怕。”她的声音还很沙哑,小小的一声,比不过鸟儿呜咽。

    江厉心尖颤抖,紧紧抱着她,低头亲吻她的耳畔。

    陆流和盛鸿涛一直没有出声,警车也被拦在巷子口,周當知趴在地上呻吟,右手和右脚都有一定程度的扭曲变形。

    良久,他才松开云绽。他拥着她,走到一堆诚惶诚恐的警察面前,眼神冷冽。那一眼直接让对方低下头来。

    三年前也是这样,打人的和被打的都是同一个。

    云绽脖子上的颜色紫得吓人,那么纤细的一块地方,几乎布满淤青。咽一口唾沫都会忍不住蹙眉。

    他把她带上车,看着她受伤的部位,指节颤得不敢触碰,好似轻轻一碰,她就会立刻碎掉。

    盛鸿涛看着江厉和云绽上车,拍了拍砰嗵乱跳的小心脏,“吓死我了,还以为……”

    陆流看了他一眼,过去和警察交涉。

    他们上头有关系,和警局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这次是周當知蓄意谋杀,江厉见义勇为,事情很快就解决了。只是还需要江厉去警局录个口供。

    江厉搂着云绽后脑,视线紧紧黏在她的脖颈处,盛鸿涛就近给她买了生理盐水,让他先消毒。他掌心握着云绽的手,轻声哄她:“我们去医院。”

    云绽眼睫尚且挂着泪珠,他不知道是因为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是因为脖子处传来的刺痛。他低头,用指腹给她擦去泪珠。“别怕,我在。”

    陆流面色不悦:“先去警局。”

    江厉冷冷地看着他,直接驱车,朝医院的方向去。将身后的警车和看热闹的路人远远甩开。

    云绽痴痴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泪珠不要钱地往下掉。眼泪真是个奇怪的东西。疼的时候能忍住、苦的时候能忍住、委屈的时候能忍住,可偏偏是有人撑腰的时候,它好不听话,怎么都忍不住。

    江厉心里着急,越开越快。想着她那吓人的淤青,总想着早点将她送到医院。

    云绽却不着急,她抽噎着控诉:“从小、姨父就欺负我,总要我、参加饭局,还、总把我一个人留在包厢里。”“他要我嫁给砚行哥,还安排我和砚行哥、住在一起,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她觉得她就像个没有尊严的货品,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对她待价而沽。

    那种恐惧,不比今天被掐的感觉轻松。

    从美国镶金归来的云绽小皇后,何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软软的音调,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厉心疼到窒息,还是耐着嗓子哄:“不怕,绽绽,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想到回国时张玮伽对她做的事。他真是该死,竟然让她一个人面对。

    云绽不听,她看着他,说:“江厉,抱抱我。”

    江厉猛地刹车,他早就忍不住了。解开安全带,就像急着入洞房的新郎,转身就捧着她脸,他只想吻干她的眼泪,让她再也悲伤不起来。“绽绽,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云绽也不想,明明安东最常夸的就是她的独立,但一和江厉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连小学生都不如。不想被他看见眼睛,她索性闭着眼,仰头去亲他的唇。

    一滴泪珠沿着她的眼角流下,没入法线。江厉拇指擦过她头发,看着她微蹙的眉和微红的鼻尖,凑近,给她亲。

    云绽和他吵架的时候他总恨不得将她摁在床上,弄到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可当她这么委屈巴巴的时候,他又觉得她的乖让人更心疼。

    江厉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亲吻,他便认真回应。唇齿相接,两人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江厉含着她的唇,单手掌着她的头,整个人将她压在身下。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眼泪,都被他化去。他的冷漠和暴戾也因她而收敛。

    他越吻越欲,云绽耳畔是他沉重的呼吸,他的手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她的领口,逐渐下移。他明明好不要脸,却又小心翼翼避开她脖颈的伤。

    窗外时不时有车开过,车内逐渐升温。

    江厉指腹轻摁,激得云绽抖了一下。她没什么,倒是江厉倏然回神。

    他退开些许,啧了一声,看着身下娇滴滴的人影。“云绽,老子真是……”嗓子哑得不行。后半句话他没入喉咙里,猛地起身,开车,继续朝医院去。

    “知道老子对你没抵抗力,还不收敛一点。”下半身时不时抽抽,江厉倒吸口凉气:“等伤口包扎好,看老子怎么折腾你。”

    要是之前,云绽肯定骂他不要脸、臭流氓,然而这次,她没反驳,反倒安静下来,乖乖坐在一边看他开车。

    江厉瞥她一眼,真TM乖得要人命。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煎熬。

    云绽才发现,原来那些自己以为永远走不出的阴影,只要江厉出现,统统都会化为飞烟。他就像一团炙热的火,在她快要冻成冰雕的时候出现,由不得她不喜欢。

    云绽一直盯着江厉侧脸,他从镜子里看了好几次,无奈:“说点别的,转意老子注意力。”再这么被她盯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将她就地正法。

    云绽突然有些词穷,问他:“你想说什么?”

    江厉:“在美国跳舞辛苦吗?”

    “不辛苦。”云绽回忆:“大多数时候都是很开心的。”她喜欢跳舞,能完成自己的梦想,自然是开心的。

    江厉又问:“现在呢?现在开心吗?”

    云绽:“开心。”比过去二十几年都开心。

    附近刚好有个医院,江厉停车,带着她挂号、排队、上药。护士给她消毒的时候,云绽不过小声哼了一声,江厉就恨不得自己上手上药。

    护士上完药问了云绽几个问题,云绽一一回答,最后护士帮她把破皮的地方包了层纱布。吩咐:“没什么大问题,涂两天祛瘀的药就好了。”鉴于伤口的特殊性,在江厉去排队取药的时候医生还特意问了句:“是不是男朋友掐的?小姑娘,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报警。”

    “不是不是。”怕引起误会,云绽赶紧解释:“不是男朋友弄的,谢谢您。”

    医生也只是问一句,听她解释立刻就点头去忙别的事了。毕竟刚才江厉心疼的眼神做不得假,他那么珍视眼前的姑娘,必然不可能出手伤她。

    等所有都收拾好了,江厉才慢悠悠带着云绽去派出所做笔录。云绽是受害者,必然要出席。

    去的时候盛鸿涛和陆流都在,周當知被临时送去医院救治了。该说的那两位都说得差不多了,警察简单问了云绽几句话就放了人。

    四个人从警局出来,盛鸿涛看着极不对付的江厉陆流,迟疑地约着一起吃饭。云绽还不清楚几人之间的纠葛,不好随意开口。

    江厉一直牵着云绽,陆流察觉江厉没兴趣留下,识趣地走了,盛鸿涛问:“三哥,老二和小五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厉不回答,盛鸿涛叹了一声,追着陆流走了。

    等两人走远,江厉才问:“去我家?”原计划是今天回嘉平,出了这些事,短时间自然走不开。

    她在淮序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要么住酒店,要么只有跟他走。

    云绽还剩最后一丝倔强,她说:“分开睡。”

    江厉瞥她一眼,眼看着她耳根泛起可疑的红色。这才闷笑了声,大步下楼梯:“想得倒挺美。”

    第60章 六十章睡醒一觉,接到警察局通知,要去处理周當知的事。

    云绽和江厉赶到的时候,警察大厅热闹得很。不光陆流盛鸿涛在,就连难得一见的周沛周陶也出了面。

    周沛还是一贯清冷的脸,看见云绽时眉头微挑、不易察觉。视线在江厉云绽紧握的手上停留片刻,才说:“抱歉,没看好人。”

    云绽对周沛的情感很复杂。养在周家时两人可以说是进水不犯河水,平时说一句话都难得,但周家出事后,也是他先打电话说会帮她照顾方云华母女。

    云绽对他总还是存了几分感激在。

    她上前,想和周沛说两句话,被一旁的周陶抓住。

    周陶哭了一夜,眼睛肿得不成样子。看见云绽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啜泣地抓云绽的手:“绽绽,求求你,不要告我爸爸。”

    周家内部矛盾对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影响,无论是周當知时期还是周沛掌权,周陶的零花钱都没断过。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三年前憔悴很多,丝毫看不出当初明媚朝气的样子。

    周陶和她一起长大,说没半分情谊是不可能的。

    云绽看着她,嘴唇嗫嚅,说不出拒绝的话。

    江厉不悦地拉过云绽,将她护在身后:“告不告云绽说了不算,老子要让他在监狱里蹲到老死。”

    这话一出,连周沛的表情都变了。他转头看着云绽,想说什么,却在视线落在她脖颈上时止住。

    眼看几人就要不欢而散,盛鸿涛出来打圆场:“先协助警官把事情办了再说吧。”说是这样说,但在场几人心知肚明,这件事明显有江家插手,告不告、判几年,都靠江厉一句话。

    偏偏江厉这人,没理都要占三分,得理更不会饶人,何况周當知伤到的人是云绽,那更没有说情的余地。

    周陶一看江厉冷石更的脸,本就止不住的泪珠更是不要命地流。她抓着周沛求:“哥哥,救救爸爸。”

    江厉冷笑。还没人能从他手里把人捞走。

    江厉使了个眼色,陆流离开。

    期间周沛和周陶一直立在一旁。

    江厉拉着云绽坐下,她嗓子疼,早饭喝了两口清粥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他问她:“饿不饿?”

    云绽摇头,江厉便不再说话。

    休息室一直安安静静地,盛鸿涛不好开口,周沛也没动作。周陶几次想找云绽求情,都被他拦住。周當知有多疯狂他清楚,虽然云绽脖子被纱布挡住,但他可以想象下面有多恐怖。

    周家对云绽本就亏欠,现在更是没脸来求她谅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陆流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回来,他看着江厉,旁若无人道:“放心吧,他出不来了。”

    “怎么会?”周沛直接尖叫,她哭着质问:“就算,就算我爸爸故意伤人不对,但是你们已经把他打成了那样,为什么还要关他一辈子,凭什么?”提到这里,她几乎哭到说不出话。她在医院见过周當知一面,他的腿,是真的瘸了。

    周沛扶着周陶,只问了一句:“云绽,这也是你的意思?”

    江厉把云绽护着,他笑了,上前拿过陆流手里的资料,一圈一圈,绕开牛皮纸袋的绳子:“故意伤害不算,过去十几年他对云绽做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陆流在淮序土生土长,要查些东西了如指掌,这份资料比当初云山上盛鸿涛给他的更详细。

    他江厉不爱记仇,但谁要欺负了云绽,他不介意追本溯源,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周沛扶着周陶的手缓缓松开。

    周陶怔住:“什么?”

    她回头去看周沛,问:“哥哥,他什么意思?”

    周沛想解释,却说不出口。

    江厉不想当着云绽的面翻旧账,怕她忆起伤心事。只丢下一句:“这是他欠云绽的,劝你们最好别动歪心思。”说完拉着云绽就走。

    周陶哭着来拦,周沛按住她。“陶陶,别这样。”

    盛鸿涛和陆流赶紧追上江厉。

    “三哥。”盛鸿涛叫住人,却很识趣地在两人之间选择对云绽说:“三嫂,好久不见,要不,咱们去吃个饭叙叙旧吧。”陆流也在后面。

    江厉看了陆流一眼,没吭声。云绽察觉几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主动说:“我有点饿了,江厉。”

    “走吧。”他牵着她朝外走。

    盛鸿涛松了口气,抓上陆流往外走。好不容易蹲到机会,他简直想原地给云绽磕个响头。

    等所有人都走了,周沛松开周陶。

    他不想看周陶绝望的脸,转身往外走。

    “哥哥。”周陶叫他,语气是激动冷却后的平静,细听还有丝沙哑。

    她问:“刚才等待的半个小时,你心里想的人,是爸爸还是绽绽?”

    周沛身形顿住,回头看她。

    周陶的眼再次迅速红了起来,可以说,她的泪压根就没止过。她咬着牙问:“那半个小时里,你是担心不能救爸爸出来,还是庆幸云绽平安出现在你面前?”她痛哭出声。

    从没想过,她一向冷清内敛的哥哥,心里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刚才,她分明看见,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周沛看着云绽谷欠言又止的神情。他看着她,眼底的心疼明目刺眼。

    “陶陶,做错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周沛嗓音沙哑。周當知是他父亲,要他亲眼看着父亲入狱,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

    可他清楚,铁山如山,又有陆家江家两家插手,他没有半点操作空间。“或许,让他进去待几年对大家都好。”

    周當知这几年折腾了不少事,先是去骚扰方云华母女,他尚且可以应付,后来又染上赌瘾,经常逼得周陶把钱统统给他。现在还敢当街行凶。若是继续放任,焉知不会有更恐怖的事?

    他说:“陶陶,回家吧。”

    周陶摇头,眼神坚定:“不,不能不要爸爸。哥哥,这件事你不管,我管。”说完提着包匆忙离去-

    出了警察局,盛鸿涛给人打了电话,应该是预定了他们常去的餐厅包间。

    江厉明显不想和陆流有什么接触,拉着云绽离他们老远。盛鸿涛订好餐厅后回过头看他们,感叹:“要是二哥和小五能回来就好了。”

    江厉轻飘飘瞟他一眼,盛鸿涛立马识趣闭嘴。

    一直很安静的云绽忍不住扯扯江厉的手:“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他看着陆流,意有所指:“有人犯了错,伤了人,不敢认罢了。”

    云绽跟着他的视线看向陆流。她的脸本就清纯,这么看着人的时候,莫名给陆流一种自己犯了天大的错的感觉。

    很快,几人来了餐厅。

    盛鸿涛说:“都是二哥爱吃的菜,不知道三嫂喜欢吃什么,一会儿再加。”

    云绽点头。

    餐厅临时清了场,进到里面一位客人都没有。大堂经理熟稔地把人引去包间,包间门外候着一排上菜上酒的侍应生。

    包间内泉水潺潺,很快,酒菜摆了一桌。

    盛鸿涛给陆流和江厉都倒了酒,问云绽要不要喝。

    江厉先他给云绽倒了果汁。

    四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吃饭、夹菜、喝酒。

    酒一喝多,盛鸿涛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先是从最近的说起:“没想到三哥和绽绽竟然还能复合。”明明当初断得那么彻底。江厉求也求了,骂了骂了,好几次把云绽堵校门口也没见她有一点松口的迹象。

    两人情绪上头吵架是常有的事,盛鸿涛又是云绽同班同学,围观了好几次骂战。

    记得有一次,江厉口不择言,拿沈砚行的事来刺她。

    他说:“老子骗了你,可你他妈不也把沈砚行藏得好好的吗?你有告诉过我——你和他的关系?是不是还想着让老子当接盘侠呢。”

    云绽说:“你是什么人?要我告诉你这些?好啊,不止沈砚行,还有其它人,你要不要听?”

    后来沈砚行和云绽越走越近,淮序盛传沈家和周家即将联姻。

    江厉又发疯似的找到云绽。由着大雨把自己淋得湿透,只顾着抓着云绽怒吼:“云绽,我姓江,我姓江啊。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我把你当最珍贵的宝贝,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是他被赶出嘉平后第一次对外承认自己江家长孙的身份,即便他对这个姓氏深恶痛绝。

    饶是这样他也没留住云绽。

    云绽看着他,如果是别人就算了,但盛鸿涛是江厉发小。她想开口解释,桌下,江厉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盛鸿涛很快又想起了别的:“三哥回了嘉平,老二走了,小五也走了,原本热热闹闹的五个人转眼就剩我和老大。”他不停喝酒,嘴里越说越没把门。

    陆流和江厉都没吭声,江厉时不时给云绽夹菜,然后静静看着盛鸿涛表演。

    不知过了多久,盛鸿涛该说的都说了,最后掏出手机,熟练地翻出林幼安号码,给她打去电话。现在不到十一点,换做平时林幼安还没起床。

    没想到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这还是他最近第一次打通林幼安的电话,忙不迭把手机递到陆流唇畔,催促:“老大,快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立即传出一道清晰嫌恶的声音:“滚。”这声音,不是宋榆归是谁。

    盛鸿涛愣了下,把手机拿回来,冲里面喊:“二哥?”

    宋榆归:“你也滚。”随即挂断电话。

    盛鸿涛的视线和陆流对上,对方直接起身离开。

    云绽纳闷地看着陆流背影,回头看向江厉,他耸了耸肩。

    一顿饭时间下来,只有云绽吃了小半碗,桌上的菜大多还没动过。

    在餐厅门口和盛鸿涛分开,江厉正要带她回家换药。云绽的手机响起。

    她拿出来,手机来电显示——周陶。

    “绽绽?”江厉看着她。

    云绽犹豫良久,还是按了接听。接通之前就能猜到周陶要说的话,但她没想到的是,周陶直接找上了方云华。

    对方在电话里叫她:“绽绽,怎么回淮序了,不来看看小姨?”

    云绽鼻尖微涩。她对小姨情感复杂,既感谢她抚养自己长大,又因周當知的关系惧怕和她见面。

    “来看看小姨吧。”方云华说:“还有你妹妹,你还没见过呢。”

    江厉始终没有出声,但表情冷得吓人。她知道,江厉对这个小姨心里多少会有些芥蒂。

    沉默良久,云绽应了下来。

    “去看看吧。”她试图说服江厉:“毕竟小姨对我很好。”如果不是她,恐怕在周家的日子会更难熬。

    退一万步讲,如果没有方云华,她压根守不住父母留下的遗产,连云山老家说不定都会被亲戚瓜分,她也不会平安长到十八岁。

    江厉哼了一声,过去开车。

    看样子周沛将方云华母女照顾得很好,房子虽是普通公寓,但环境清幽,安保系统也很完善。

    方云华女儿已经三岁,正在一楼公园玩耍。

    方云华看着她,满眼温柔。这三年,她变了很多。不再一门心思想着讨周當知欢心,更多的时间都用于照顾女儿身上。

    “她叫开心。”方云华说:“生下她的那刻,我就想,以后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一生开心顺遂。”

    ……

    从方云华那里回来后,云绽一直心不在焉。洗澡洗了半天,江厉敲好几次门才把她请出来。

    他用帕子细细把头发帮她擦干,又拿着吹风慢慢吹。手指插进发丝,丝丝缕缕,眼底写不尽的温柔。

    他没让她坐床,而是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到客厅贴墙的桌子上。桌子另一侧放着中秋的一些东西,还有云绽的照片。那些照片是她还在海宁读书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江厉什么时候偷拍的,竟然还洗出来,摆在自家客厅日日观看。

    江厉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她的头发就干了大半。把吹风放下,江厉埋头轻嗅她的发丝。

    云绽闹着要下来,被他拦住。

    “绽绽。”他叫她,声音里藏着谷欠色。

    江厉身躯嵌在她双腿间,即便她坐的桌子一米多高,此刻也需微仰起头看他。

    和他不同,云绽此刻意识清醒。她想了许久,还是告诉江厉:“放了周當知吧。”

    江厉吻她的动作顿住,立直身子看她。

    云绽怕他生气,急忙搂着江厉脖子解释:“小姨说得对,即便离婚了,周當知还是小开心的爸爸,如果周當知入刑,会直接影响小开心未来。”这也是周陶找她的原因。

    周陶说一千句一万句,也抵不过小开心拉着她的手叫一声姐姐。

    她才三岁,那么可爱,不应该这么小就被断送未来。

    江厉抓着她的手,拿到唇畔亲吻保证:“你如果不放心小孩,我可以对她未来负责。”

    “没有人能对别人的未来负责。”云绽摇头:“就这一次,行吗?当我爱心泛滥。毕竟那是我唯一的亲人。”

    江厉打断她:“什么是亲人?她们算你亲人?把你送给周當知,把你当成金丝雀,亲人两个字就这么廉价?”

    她不再说话。

    对话僵持。

    江厉最怕她这样,压住脾气,贴近她耳畔哄:“别生气,你想要亲人,我给你亲人。儿子还有女儿,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子子孙孙都给你,好不好?”声音沙哑,手指沿着她后脑蜿蜒向下。

    灼热掌心烫得云绽炸毛:“江厉,你开什么黄腔!”

    他轻轻笑了一声,竟然表情愉悦。也难得这种时候,云绽会感觉他身上的戾气都被消磨光了。

    他笑了,胸口起伏,慢条斯理地和她翻起旧账:“你自己说的三日五日一周,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变态。”云绽推开江厉桎梏,想跳下来。

    还没落地,就被江厉直接抄起大腿抱起。

    “云绽。”这个时候,连简单叫个名字都好似能从其中读出缱绻意味。江厉放肆地笑:“老子卖力伺候这么多次,就不能让我也爽一下?”

    云绽没吭声,俯身将脸埋在他胸前,由着自己被抱回房间。

    江厉没有得到允许,只敢深深浅浅地吻着。同那晚一样。她能感觉他浑身又热又石更,明明快要把持不住,又生生克制下来。

    云绽觉得好笑,鼓起勇气握住他腰带。

    江厉惊讶地抬头看她,捏住她手腕,眼底情绪复杂。

    云绽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看到了两种神情,既魅俗、又虔诚。他干这事儿的时候,表情浪得人把持不住。但明明他可以索取,却还是选择先照顾她的感受。

    墨黑长发散开,云绽的睡衣也被卷了起来。她胸口起伏、眼角微红,两人对视。

    江厉没说话,手臂忍得青筋暴起。

    云绽默默挣开江厉的手,继续去解。直到她也将他的衣裤全部褪下,还在求:“放周當知一马,好不好?”

    江厉警告:“拿这事儿折腾老子是吧。”

    云绽果然停下,大有他不答应就不干了的意思。

    江厉嘶了一声,表情隐忍又愉悦。翻身将她压下,唇畔贴近她脖颈,亲吻她跳动的脉搏,辗转流连,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云绽,你是在要我的命。”他屈从了。

    她明明知道,他顶不住她一点诱惑的。

    房门合拢,月光下江厉渐渐覆上。

    云绽也怕,怕羞、怕痛、怕不被珍惜。江厉手指游离到哪儿,都能引起她小小的一阵颤|栗。

    周遭空气变得稀薄,膝弯处有汗渍滚落,江厉和她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近到云绽觉得胸腔内所有的氧气都快被他挤出去了,才迎来重重一击。她仰头承受,明明只有轻微的疼痛,却忍不住叫出声。

    “江厉。”她喊,祈求对方放过。

    江厉抚过她脸颊,深入引|诱:“叫我宋厉。”他还惦记着这个。

    可在云绽心中,江厉宋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宋厉温柔体贴,江厉却暴躁霸道。她实在很难将两个人联想成一个,更不能将江厉做的事算在宋厉头上。

    她满脸嫣红,摇头拒绝。“江厉。”她还是这样叫他。

    可江厉铁了心要从她嘴里听到那两个字,耐着性子和她消磨。“乖。”他缓缓进:“叫我宋厉。”

    别人是退一步是海阔天空,她退一步就成了丢盔弃甲。

    云绽头皮发麻,双手按在他肩上,才勉强喘口气。

    她开口,叫他:“宋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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