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囍神为何会出现在水云疆?”


    伽雪回过神,一刻也不敢怠慢地回答:“先前玉京殿内乱,囍神被其他上神重创,座下两大天道被夺走一半,只剩下姻缘道,急需掠夺灵气恢复神力。十方魔殿想要渗入玉京殿,便与囍神合作。”


    所以就看上了三辰宗外门弟子的灵根。毕竟堂堂一个位列仙班的上神,如果不借助魔修这把刀,堂而皇之地杀人挖灵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说明这些阴私勾当时,伽雪难免惴惴不安,毕竟眼前的魔尊长着三辰宗剑尊的脸,不知道这两者是否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他就是在残害尊上门中弟子了。


    魔尊听后只道:“玉京殿这群货色还是如此可笑,作了恶还给自己立神位。”


    “尊上所言极是。”伽雪极力拥护,尊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上方黑雾忽卷,像是盘踞的玄龙发出威慑的低吼。


    几道红线试图穿过魔气凝成的黑雾,男女交织的声音带着阴冷窃笑:“嘻嘻…变异冰天灵根,虽然只有一半…”


    伽雪下意识看向不远处那顶花轿,他知道,急需灵根的囍神追了过来。


    “来得正好。”


    魔尊的声音低了下去,含着嗜杀的愉悦,抬手五指向前一握,上方的囍神就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拉进来。


    双生囍神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万千红线从他们身上散开,像是爆射的箭雨。


    伽雪下意识想躲,但没有得到平身的允许,他还是保持跪拜的姿势。


    而那些红线来不及延展开来,瞬间就被盘旋的魔气吞噬殆尽,像是一朵还没盛开就被摧折的牡丹。


    “十方魔殿,竟被正气盟追着杀,呵。”魔尊语带嘲讽,“起来,给本座看清楚。”


    “是。”伽雪起身,自觉站到了魔尊侧后方。


    常言道神明不可直视,但有魔尊之令,他直直望向上方,第一次看到了囍神的尊容,姻缘红线寸寸尽断,煌煌法相被打碎剖离,那被魔气缠绕锁死的神明只是一对相拥的双生子。


    赤红双瞳的少年少女面露惊惧,被扯进这个神隐之地,他们才知道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并蒂莲花中间的高大身影红衣灼灼,魔纹艳杀万物,一点泪痣的桃花眼有多稠艳,与至高之美伴生的无上威压就有多肃杀。


    威压之下,被剖去利刃的双生神明就像是被镇在千山万岳下,连呼吸都吃力。


    少女咬唇,声色娇如叶下黄鹂,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讨好:“不知尊驾何人?小神无意冒犯——”


    魔尊轻笑一声,音色如鲜血流淌般稠艳低柔:“将死之辈也配知道?”


    少女面色愈发苍白,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几下,就带上了几点潋滟泪花,“若是尊驾想要追责水云疆一事,小神知错,愿将所得神力悉数奉上。”


    围观的伽雪听得都要笑了,他自然知道那些神力是怎么来的,一边享受凡人的香火供奉,一边诱骗信徒将子嗣献给他们,掠夺生命。


    “恶心的话就免了。”魔尊勾唇,眼中含着刀剑一样的冷光,“看上了她的灵根?”


    囍神会错了意,以为他对剖出灵根滋养灵力一事有兴趣,忙不迭说:“小神知道神王的秘术,灵根炼制灵力只是其中一种,越上品的灵根炼出的灵力越是纯粹,像那个小女娃的灵根…”


    “嘘——”魔尊伸出白皙一指抵唇,他忽而笑了,眉眼含着病态的绸艳,声色缱绻,“不如你先试试,被生剖灵根的滋味如何?”


    囍神双生子顿时明白自己触了逆鳞,开始向他求饶。


    但这没用,浑厚魔气凝成利刃,剖神躯、挖灵根,干脆利落,剧烈痛苦而后席卷上来,赤金神血喷溅而出,他们蜷缩着尖叫。


    魔尊抬手,五指往下一压,惨叫声就被瞬间压了下去,他回头看了看花轿,确定里面的女孩没有被吵醒,才轻声道:“别叫得太大声。”


    他兴致缺缺地打量着那两个从囍神身上挖出来的鲜血淋淋的灵根,评价道:“与一般修士并没有什么不同呢。”


    旁观的伽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玉京殿上神也是修士飞升上去的,灵根当然是同一种东西。


    他以为挖走灵根就完了,毕竟剖去灵根,相当于废去一身灵脉,但这位魔尊看着眉眼艳丽含笑,行为的暴虐却远超他的想象。


    “姻缘道还算有点用,自己交出来,本座勉强给你们留个全尸。”魔尊说。


    伽雪不由得瞥了一眼花轿,涉及阴阳合欢的功法秘诀都与姻缘道沾点关系,尊上既要与那位姑娘修习百媚诀,这姻缘道确实要拿下。


    但姻缘道毕竟是一方天道,若不是囍神主动让与,就算杀了囍神,这方天道也会陨灭。之前玉京殿内乱,囍神为了自保才主动让出另外一方天道。


    囍神自然也看出了姻缘道是现在唯一的筹码,当然要讲价,少女的声音虚弱:“横竖是一死,姻缘道若是要让与尊驾…”


    “你不配与本座讲条件。”魔尊轻笑着,声音低柔却含着杀意,“嘴硬可没有好下场。”


    那些并蒂莲花忽然分开,红莲燃起烈火,火焰稠密交织,像一方红色湖泊。


    魔尊随意地摆手,被魔气困在半空的囍神就被扔进了烈火中,那火似乎能灼烧神魂,点点金光溢散而出,又被灼烧成灰烬,双生子面容扭曲,无声惨叫。


    当他们快被焚烧得神魂俱灭时,又被魔气提了起来,狼狈不堪的双生子面上全是劫后逢生一样的喜悦——然而,下一刻他们又被丢垃圾一样扔进火海中,扔进去提出来,循环往复,不停折磨。


    伽雪看得心惊肉跳,哪怕同为魔修,他也想不出这样狠毒的方法。姻缘道不给是吧,那就折磨得他们主动给。


    他现在确定了,这位魔尊与那仙姿玉貌的月衡剑尊,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


    鲜血、烈火、苦痛、折磨,那掌持魔域至权的人眼中始终带着愉悦之色,生杀予夺践踏一切的愉悦。


    只有时不时回头看向花轿时,他的眸光才会不自觉一寸寸温软下去。


    伽雪明白——他在报复,之前囍神恐吓过那个女孩、贪图女孩的灵根,他现在就把这些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这样的折磨不过片刻,囍神就无法忍受地交出姻缘道,天道就此易主。而哪怕是交出姻缘道,他们死得也并不轻松。


    伽雪是魔族,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魔族,但他现在看到的一切,是他终生都不敢回想的噩梦。


    他几乎要站不住,看见魔尊桃花眼中噙着病态的嗜血,只感到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


    虽然如此,但尊上连上神都能轻而易举地虐杀,魔域崇武,万千臣民渴望这样铁血手段的魔尊。


    “怎么,没见过黑吃黑?”魔尊抱臂而笑,眉眼轻舒,那是一种纯粹因为杀戮而产生的愉悦。


    伽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变态了,但他现在觉得自己相比起来还算正常。他垂首恭敬道:“尊上英明。”


    魔尊没说话,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退下。他有些嫌弃地给自己一连施下好几个清洁的法诀,然后才撩开轿帘,弯身进了花轿。


    虞岁岁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噩梦,清醒的时候已经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看见一片软红烛光,花轿顶的鸳鸯花纹隐约可见。


    嗯,她怎么还在花轿里?


    虞岁岁恍然想起,自己是被那个生吃小孩的魔修给吓晕了。


    啊这,太丢脸了。


    “醒了?”一道低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两个字被压得有些轻,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虞岁岁猛然一惊,才发现花轿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之前没发现是因为——她是枕在人家腿上睡觉的!


    她懵懵然地起身,往旁边挪了挪,“呃,对、对不住,我睡相不太好…”


    “没关系。”那人倒是很好说话,只是这声音她听着有些耳熟。


    但其实,花轿里也就这么点地方,她也挪不到哪去,腿只差半个拳头的距离就要和对方挨到一起,连双手都只能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不敢造次。


    虞岁岁抬头,悄咪咪地打量他。对方身形高大,是男子无疑,身着大红嫁衣,还有标配的大红盖头,看上去应该也是被祸害的同门。


    不过外门弟子多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有能窜这么高个的吗?


    “你好,”她礼貌地打招呼,报了自己姓名后问他,“你是?”


    “你猜?”那人的声音含了些许笑意,被红盖头遮住了,闷得有些轻轻柔柔,“我刚才,帮你杀掉了恶心的东西呢。”


    “什么…”虞岁岁没反应过来。


    等等,她忽然想起,她晕过去之前,囍神和那个魔修在极限拉扯着要抢她,现在那个魔修少年已经不见了,“杀掉了恶心的东西”指的就是这个吗?


    ——那看来最后她还是落入这个囍神的手里了。


    而且,蓝梦青已经和情郎跑了,现在她成了替嫁的。


    替嫁…替嫁…


    虞岁岁只能装黄色废料的脑子很乱,轻轻“啊”了一声,小小声问道:“所以,我们要夫妻对拜吗?”


    她记得刚才的拜堂还差最后一个夫妻对拜来着。


    对面那人却静默下来,而后倏然一声轻笑,“你想要的话,也可以。”


    虞岁岁有些晕乎乎,妈耶,他笑起来好好听,轻柔缱绻如情人低语,捎了几分甜丝丝的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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