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伤感起来,小小年纪不该想这些,我还等着陪你玩遍京城呢,就算未来不能白头偕老,但至少还能宠你个十年八年,总是够你玩了吧!”
合德抚摸着刘骜右边的断眉,将额头抵住他的,鼻尖相错,她却停下了动作不再更进一步:“够,特别够的,君上,今朝有酒今朝饮,哪管旁人闲言碎语,我赵合德可不做那等畏畏缩缩之人,活,就得活个痛快!”
说罢,她快速地亲了刘骜一口,一触即分,不见半点旖旎。
而她刚想要站起来为他斟酒,就被拥入怀中,猝不及防地将那上好的玉盏跌得粉碎。
这杯子有一对,同出一块玉料,因为有两个对称的淡黄色斑点而被工匠分别做成龙凤的眼睛,颇有趣味。这样精致的玉器,每一件都是活生生的古董艺术品。
刚才合德打碎的正是玉龙盏,这在说句话都得注意的封建王朝意味着什么,合德心里清楚,即使有信心刘骜不会因此而怪罪,她却不能不表示。
“请君上罚我,是我鲁莽轻狂了,不该……”
“砰——”,只见另一个玉凤盏被刘骜轻轻一推也落下桌去,同样的四分五裂。
他看着合德难以置信的眼神,哈哈一笑道:“不过是个玉盏,既做成了一对,叫它们分开也不好,与其丢到库房里锁起来,不如一并碎了,也是听个趣儿吧!”
“君上以后还是别这样了,这响声听得我心肝都疼了。”合德捂着心口,这下就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了,哪怕知道自己带不走,也不可能把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典当,但这一声就是数不清的钱,哐哐两下,搁谁不心疼。
“真是个小财迷,既然这么喜欢玉器,我多叫人做上几对便是,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他调侃着,冷不防被狠拍了几下,乐道,“嘿,当真这样心疼,那便我们两个人一起罚吧?”
他将合德从地上拉起来,撩开裙子看她才好不久的膝盖,语气带着几分怜惜,哪里管得了其他:“就罚你再不许随意下跪,除了重大典仪和阿娘特别要求外,任何时候都不许。”
“这算什么惩罚,君上还是太怜惜我了,今日这事若叫人传出去,那岂不让人坏了君上的名声。”她眉头一皱,当即命紫蕊好好将底下人管束一番。
刘骜并不干涉她立威,甚至很有给她撑腰的意思,末了才拉着她的手道:“你担心我的名声,却不问自己的?”他看得出来合德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名声,否则就是再宠爱也绝不会容忍如此心口不一,还把自己算计进来的毒妇。
可他又哪里知道不仅是赵合德不在意流言蜚语,连林照也是如此。
生在娱乐圈,就算不争不抢也是罪过,何况林照还是黑红出身,即使后来因为演技绝佳而斩获各类大奖,粉丝千万,也总有忘不了她那些黑历史的人。
千锤百炼才得来金刚不坏之身,没有人能打败她。
身在西汉,即使明白沾上骂名就永世不得翻身,她也没有过分在意。
“因为有君上保护我,不是吗?尼采说,‘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强大’,难道君上会眼见我受责难而无动于衷吗?”合德笑着胡诌,倒把刘骜说愣了。
“这个尼采是谁,姓尼?难道是隐世的高人?不过他这话就算说得再对,也不是你这么乱用的,看来很有必要好好教教你学问了。”
“君上就别管那个‘尼’先生了,咱们继续玩吧,这么严格做什么,我可不想上学,”为了换个话题,她不得不撒娇耍滑,“刚才只说了罚我,还没说怎么罚你呢!”
她缠着刘骜要一个惩罚他的机会,作为有求必应的爱人,他笑着揽过她,甚至叫来了王德发和紫蕊、紫蒲,叫他们一起来监督。
“那就罚,不管今后君上是生气还是高兴,都不要乱砸东西,什么理由都不可以。”合德甚至让王德发把这一条记录下来,说要摆在前殿和昭阳殿里,日日警醒才行。
面对这两人时不时冒出的鬼主意,三人自是见怪不怪了,起码这也利于两宫开支,节省了不少费用。可惜与他们铺张浪费、穷奢极欲耗费的金额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唯一不满意的只有刘骜本人:“好呀,合着你才是那个最严格的人,还伙同我的近侍给我定规矩。”
“所以,君上是愿意遵守呢,还是不愿意呢?”
见刘骜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她才笑着叫人去换下凉酒,哪想拿上来却不是先头吩咐的那些微黄的粮食酒。
深红得近乎发黑,被保存在瓷罐中,使得朴实无华甚至不太好看的青瓷都自带上了滤镜。
“这是什么酒?”明明知道眼前的就是葡萄酒,可为了不被怀疑,合德只能如此。
刘骜将酒倒入了王德发换上的玉杯中,拉着她来到窗边。
杯壁极薄,迎着阳光,透着酒色,像把晚霞装入杯中,摇出一日的绚烂。
“此酒没什么严谨的称呼,只是因为用葡萄酿造,就叫葡萄酒了,你若是有了主意便起个名吧。”
她摇头拒绝了,解释道:“叫葡萄酒就可以了,我可取不来名字。”
“也是,名字通俗易懂即可,不用太花哨,昭仪的取名水平有目共睹,这样也好。”刘骜点头道,目光落在王德发身上,直把人看得躬下了身。
就连紫蕊和紫蒲都会心一笑。
如此一来,合德倒也想起刚进宫那会儿,因为得知她的名讳,刘骜便有心叫王德发避讳,当时的王德发其实叫王德。
她本不愿因为要避自己的名而改掉人家叫了三十来年的名字,可在刘骜坚持下只能各退一步,在“王德”后加了一个“发”字。
“王德发”,每次喊起这个名字来,她才觉得林照没有消失,现代社会的影子还在,又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前路未知的时代。
至于刘骜问起缘故,她表示,“发”就是生长和蓬勃,作为帝王贴身近侍的名字自然也得有这股向上的活力。
这次的改名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好哇,一个个在这儿笑话我,这名字难道不顺口吗,紫蒲,你们也笑,不喜欢我给你们的名字?那可有的是人喜欢。”合德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几人连连告罪,却也是笑着。
“好了,你们去门口候着吧,没叫你们便不要进来了。”刘骜随口打发走三人,才将葡萄酒喂到合德口中,期待地看着她。
合德闭上眼回味着,不得不感叹这酿酒人的技法了得,顺滑、柔软,还有一种收敛感,像丝绸,像奶油。即便比不了后世,酒精度数也过低,酸味不足,余韵来补,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造物了。
“实在是好酒,比先前喝的都要好。”她也没客气,又舀了一杯来品,学着刘骜的样子对着外头的阳光转了又转。
“君上藏着这样的好酒不喝,竟是今天才拿出来。”她略带不满地嗔道。
刘骜解释道:“此前也不觉得特别好,哪里知道放的时间久了反而味道更醇些,这些年便都照例酿了贮藏,这两坛还是我初登帝位那年得的。”
“难怪外面虽然有不少人种葡萄,可喝这种酒的却不多,我从前那些都是白喝了,只可惜宫内的葡萄数量太少,酿不了酒,外头的葡萄也没成熟吧!”合德不太了解葡萄行情,是只知道吃喝的玩家。
刘骜不假思索道:“南边的差不多了,京城附近要晚个把月。宫内的藏酒还有些剩余,你若是怕不够,今岁便把附近几城县的葡萄都买来,不论是吃或者酿酒都随你。”
合德已经习惯了刘骜这种豪爽的做事风格,更何况他也不是强行征收不付钱的主,在合德看来这动摇不了国库和根本,比新建宫殿可省下不少。
“哪里用得着那么许多,总得给百姓留些,那些自己种葡萄和酿酒的人也是,不能让人家自己都吃不上,营生都做不得。”她不是良善的人,纯粹是觉得酿得太多也喝不完,葡萄就是天天吃也会腻,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彰显什么阶级和权势,可如果直接和刘骜这种封建王朝顶层的人讲,反而不适合。
哪想刘骜顺着这话夸起来:“昭仪心善,是百姓之福啊!”
立在门外的王德发听得真切,即使良好的素养让他不会随便说自家陛下的不是,可仍然得感叹一句人各有命。
他可还记得多年前刘骜为了讨好许皇后,特命人弄来不少难得的锦罗丝缎,结果没得到几句好话,还被其父大司马许嘉和许后在朝内后宫连堵着说教,无非是民生、奢靡那一套,可把年轻气盛的刘骜气得几日没吃得下饭,连许后那里都去得少了,转而宠幸起班婕妤。
没想到如今差不多的话,竟让刘骜一改从前的脾气,就算没有许家那样的外戚里外攻讦,可就合德受宠的时间而言极为难得。
王德发看着身边待命的紫蒲和忙碌不断的紫蕊,在心中感叹她们的好命,又为自己早早在赵昭仪身上下注而得意。
就是赵氏姐妹花,在他眼中也是不同的存在。
他回过神来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以防自己疏漏而伺候不周,却传来了昭仪的娇笑和大家的几声“好”。
原来,他们两人又谈起学问来了。
只是这次与先前几回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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