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第一更)
◎她的裙下臣。◎
13
六千多米的高空。
天海一色。
机舱内, 蒲又崇半垂着眼睛,以手支额,听着无线耳机中,一群董事会成员正在争论不休。
这些人讨论的事情也是老生常谈, 要不要收购新的公司来置入新鲜血液, 来年规划需要更侧重哪一边,不同区域的利益划分, 谁都谁少, 谁先谁后。
听着冠冕堂皇, 其实如菜场买菜一般。
挑三拣四、吹毛求疵。
并无半点新意。
争论太多, 蝇营狗苟, 听的人厌烦透顶。
蒲又崇稍稍动了动手指, 冰白指节屈起,在桌板上轻轻扣下。
很轻的一点声音,却足够与会的所有人都立刻安静下来, 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
蒲又崇似笑非笑, 白色的衬衫袖口处, 一枚祖母绿袖扣熠熠生辉。
这一点翡色落入他的眸底, 要他如同懒倦的雄狮一般, 明明漫不经心, 偏偏又无人可以忽视他的威严。
“如果下次开会, 你们说的还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我不介意换一批人来参会,而不是听你们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他语气淡定温和,可说出的话却称得上刻薄。
会场上安静下来,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算太好看。
蒲又崇却并不打算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唇角扬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今天就到这里, 散会。”
各怀鬼胎的心事,被压在了毕恭毕敬的表象下。
屏幕暗下去,映出蒲又崇的倒影,窄而狭长的眼皮,笼在浓黑的眉峰下,似是两柄不见血的匕首,锋利薄情,触者皆伤。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微信显示,蒲又岑向他发送来了新的消息。
蒲又岑:【弟妹和你吵架的话,你千万要好好哄着。】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蒲又崇微微皱起眉来,给蒲又岑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只是还没等蒲又岑将前因后果告知于他,飞机恰好穿过云层,颠簸中,信号微弱,半天未曾刷新出来。
头顶的指示灯凌乱地闪烁着,半晌,飞机终于自云层间破开。
信号稳定下来,蒲又岑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是转载的一条娱乐新闻。
点开来,大标题上极为显眼地写着一行大字:
影场如情场,影后携新欢片场筑爱巢,孔影后挚爱英俊少男!
……英俊少男?
蒲又崇凝视着标题,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那张偷拍的照片上。
画面里,图望正甜蜜地对着孔如琢微笑。
下面的评论里,又是黑粉大战,最上面一条点赞最高的热评,一看就是孔如琢的粉丝:
【我本来觉得整个圈子里,没人配得上孔仙儿。不过现在看来,孔仙儿养几个这样的小男宠也不错!毕竟仙女背后,也得有几个男人端茶递水暖被窝嘛!】
养男宠,还要养几个?
蒲又崇冰白指尖轻轻敲在桌上,一下一下。
机舱中空气凝滞,乘务员原本听到声音要来询问有什么需求,却在看到蒲又崇的脸色后,乖觉地转身合上了舱门。
飞机下降,日光倾泻,如同瀑布般汹涌地涌入舱中。
蒲又崇英俊雍容的面孔,在一片溶金般的光线中,显出莫测的神情。
半晌,将扣在桌上的手机翻起,熟稔地拨通了一则电话。
屏幕上,“小孔雀”三个字循环往复地播放着。
却在无人接通后,被自动挂断。
如是几次,蒲又崇的脸色,终于彻底地黑了下去-
孔如琢第三次拨打电话。
听筒中,温柔的女声不厌其烦地提示说:“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蒲又崇跑到哪去了!
他还能飞出地球了不成?!
孔如琢愤愤地挂了电话,将手机重重扔到了沙发上。
沙发弹性十足,手机被弹起,“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经纪人连忙替她捡了起来:“小姑奶奶,别生气了。”
“我怎么不生气?”孔如琢冷笑一声,“蒲又崇今天敢插手我的电影,明天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真以为,结了婚我就是他的人了?”
“这个……蒲总可能不是那个意思。”
经纪人其实觉得,蒲又崇这一手挺好的,免去了他们的很多麻烦——
如果是他们向蒲导提出不想演吻戏,蒲导说不定会对孔如琢有看法。
但蒲总是蒲导的亲弟弟,又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有什么意见,蒲导肯定是会听的嘛。
只是他家的小祖宗,一遇到演戏的事情,就从仙气飘飘雍容华贵的仙女,变成了战斗力极强的一朵带刺玫瑰。
经纪人对她这样的脾气爱恨交加。
毕竟,没有这样的敬业精神,也造就不了这位史上最年轻的三金影后。
门外,小助理敲了敲门,探进一个脑袋:“蒲导说,要去片场了。”
“知道了。”
孔如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又转头看了经纪人一眼。
剪水似的眼波落在经纪人身上,不必她开口,经纪人已经叹了口气:“想干什么就去干吧。小绯闻而已,我加个班,也就压下去了。”
殷红饱满的唇终于扬了起来,孔如琢微微一笑,冷而流丽的风霜终于渐渐落下,只余秾丽的艳色,凝在眼角眉梢挥散不去。
“多谢。”
能得这位一个笑,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经纪人心累,挥了挥手,转头就去联系公关部门,紧急开始预案-
保姆车向着平诺道的方向开去。
车上,孔如琢点了点手机屏幕,发现一直是黑屏状态。
大概是刚刚从沙发上弹下去的时候摔坏了。
孔如琢神色淡淡地吩咐小助理:“等今天拍摄结束,替我去买部新手机。”
小助理提议说:“不然我喊跑腿的买一部送过来吧。”
孔如琢眼睫垂了下去:“没这个必要。”
反正有个人,连电话都不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等保姆车停下时,片场上各个部门已经准备就绪。
孔如琢来之前就已经上好了妆,化妆师见她下车,连忙见缝插针地替她补了个妆。
今日新港天气晴,不过四月,日光已经明媚至极。
迎着艳烈的日光,孔如琢的肌肤呈现出一种无暇而剔透的质感,如同剥了壳的荔枝,透着一股清澈而潋滟的雪意。
化妆师忍不住感叹说:“我经手了这么多明星,你的底子,绝对是最好的那一个。”
孔如琢闻言,原本垂着的睫羽抬了起来,对着化妆师笑了笑。
这个笑,却同往日都不一样。
往日的她,如骄阳烈日,明丽妩媚到令人目眩神迷。可这一个笑,却有种小心翼翼的味道,细细品来,甚至带着一丝讨好的拘谨。
化妆师愣了一下,孔如琢已经从她身边走开了。
小助理不好意思道:“如琢姐大概是入戏了。”
电影里,女主是新港本地人,家里穷,没有读过多少书,就上街讨生活。
为了讨生活,对着所有人,她都要笑。又因为穷,谁都可以欺负她,所以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卑微。
孔如琢从小娇生惯养,演起这样的角色,却也如此生动鲜活。
化妆师看了小助理一眼:“你运气好,跟了这样一个艺人。”
孔如琢这样的演员,注定是要名留影视的-
平诺道位于中环正中心,是新港最繁华的路段之一。
为了能在这里拍摄,蒲又岑特意找了人说情,这才得到政府的特批。
因为早上的事儿,蒲又岑面对孔如琢,一直挺尴尬的。处于一种想要问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的状态。
孔如琢也有点生气,他身为导演,居然不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向资本低头,所以也没有主动开口。
等她和图望排练的时候,图望小声问:“怎么了?看你和蒲导,怎么像是吵架了?”
孔如琢同图望并肩往前走,一边余光看着各个镜头的点位,在心里思考着,待会儿走位的话,怎么才能在镜头里呈现得更好。
闻言,不大有耐心地回答说:“没有。”
“学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图望侧过头来,关心地问,“因为热搜?”
孔如琢不意外他知道两个人上了热搜:“那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原来不算重要吗?”他语调里带着淡淡的失望,却又笑了,“学姐总是这么洒脱。”
前方红灯亮了起来,孔如琢停下脚步。
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上,人流穿梭,人人都步履匆匆,也因此,只有他们,能听得到彼此说出口的话语。
“你很喜欢上热搜的感觉?”
图望英俊的脸上,原本一直带着笑容,闻言微微一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喜欢因为绯闻而上热搜,很无聊。”孔如琢望着闪烁的信号灯,眉心里微微蹙起厌倦的纹路,“尤其是拍摄电影的过程中,被这种小事打扰,真的很影响心情。”
“所以,图望,不要有下次。不然我不介意,为这部电影换一个男主演。”
昨天的照片,拍摄角度很刁钻,又是在拍摄结束,两人私下交谈的时候抓拍。
除了巧合,她更相信,是有人刻意安排。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图望。
红灯熄灭,绿色的小人在信号灯上亮起。
人流重新开始穿梭,这一次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图望还站在原地,几乎一瞬间,脸色便阴沉下去。
孔如琢却没有看他,只是向着定好的点位走去。
热烈的阳光下,灰色的城市雨林也被照得光明灿烂。她穿一条红色的包身连衣短裙,原本该是最艳俗不过,可在她身上,衬着她那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面孔,反倒如同临世的神女,生来要受人跪拜的。
他想跪在她面前,做她的裙下臣。
可她不稀罕。
有过往的路人撞在他的身上,图望晃了晃,却又笑了。
但就是这样的绝情,这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目空一切。
才是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学姐啊。
作者有话说:
一个在信号不稳的时候打电话,一个在手机坏的时候打电话
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没接到【-
今天就入v啦!
这是第一更,十点还有一更~
希望宝贝们继续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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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第二更)
◎“我等着你来取悦我。”◎
14
现场排练两遍后, 拍摄正式开始。
这一幕拍摄的是男主和女主,刚从一家地下拳场逃了出来。
两个人奔跑在喧嚣的街头,如同两位逆流而上的鱼,破开了灰色都市的一隅。而后在人声鼎沸时, 一吻定情。
蒲又岑坐在摄影机后, 示意场记打板。
“咔哒”一声。
孔如琢微微垂下眼睛,再抬起时, 便不再是孔如琢了。
她现在叫做“阿朱”, 母亲是豆腐西施, 住在方四街的唐楼里。
她念书念到初中辍学, 现在也成了豆腐西施, 只是卖豆腐赚不到多少钱, 她还要上街发传单。
镜头里,映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依旧是桃花似的眼眸, 柔若春柳的腰肢, 只是原本出尘脱俗的眉眼间, 多了俗气而狡黠的表情。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 灵巧而漫不经心地扫过镜头时, 一瞬间, 便可攫取到镜头前所有观众的心。
她牵着男主的手, 在闹市的街头, 那样肆无忌惮地奔跑,生命力扑簌簌地沸腾着溅了出来,如同干涸土地里, 生出的一枝顽强而美艳的杜鹃。
蒲又岑坐在监视器后, 几乎移不开眼睛, 示意镜头推进。
她是镜头下天生的宠儿,这样的特写,若是别人,总能挑得出瑕疵,可她没有,无论什么角度,都美得那样无懈可击。
能拍到这样的演员,是一个导演的荣幸。
蒲又岑脑中,迸发出无数的灵感,每一个都以孔如琢作为主角。
他总算理解,为什么曾经和孔如琢合作过的大导演们,都对她赞不绝口,并且热切地期待同她再次合作。
她是实至名归的缪斯,无人能在她的魅力下逃脱。
在她的带动下,连图望原本有些不自然的表演,都显得流畅了许多。
第一幕结束,化妆师们立刻一拥而上,替两个主演补妆。
蒲又岑也过来,讲解道:“刚刚拍得很好。下一幕就是吻戏了,这边不能清场,你们俩自己随机应变,毕竟不能硬是站在斑马线中间,万一被车撞了我们可赔不起。”
图望笑道:“这一幕我可惦记了好久,要是不小心NG了,导演您别骂我。”
蒲又岑只以为他是紧张,孔如琢却额外多看了他一眼。
他唇边含笑,像是乖巧温柔,可分明说出的话意有所指。
孔如琢不喜欢这样的人。
表演应该忘我,应该将整个人都投入进去。
如此裹挟私心,哪里配和她同台飚戏?
“我倒有个想法。”孔如琢左臂支在右肘下面,玉白的指尖抵着尖俏下颌,似笑非笑道,“男主是个深沉的性子,又是在这样的时候,倒没必要吻得那么深,不如改成在额上轻轻一吻吧。”
蒲又岑只稍一思考,便答应了:“我也觉得,这样改动更典雅一些。”
唯有图望,深深看向孔如琢。
孔如琢只当他不存在,两人站在斑马线上,两边的人群或是好奇,或是无视地走过两侧。
图望的手忽然揽在她的腰上,将她拉入怀中:“小心。”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动作,四周也没有车开来。
可蒲又岑没有喊“咔”,孔如琢便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对着他明媚一笑。
他似是被她蛊惑一般,慢慢低下头来,却不像是刚刚商量的那样,亲吻她的额头,反倒是要将一个吻,落在她的唇上。
孔如琢在心里皱了一下眉,可气氛正好,她也挑不出他演技上的毛病,若是不配合,倒显得是她太过敏感。
余光看到街边,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
车门半敞,露出一只搭在膝头的手,指骨清隽修长,拇指上,一枚鸽血红的鸢尾戒臂指环,于光影间,潋滟出冶艳浮光,将原本苍白的肌肤,映照出灼灼光华。
孔如琢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正好避开了图望的那一个吻。
导演喊了“咔”,孔如琢转头向着劳斯莱斯停着的方向看去,冷不防被图望拽回了怀中。
“学姐,想要去哪?”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整个剧组离他们两人都远,也因此,只有孔如琢,能听得到他说出的话语。
“我们的戏,还没演完。”
图望的手钳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抬起头来,想要强行亲吻她。
孔如琢心中升起薄怒,只是还不待动手,手臂已经被人握住。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冷而淡漠的广藿香同鸢尾根气息一瞬间包裹住她,原本应当凉薄刺骨,却在这一刻,意外的温柔。
孔如琢抬起头去,入目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孔,蒲又崇狭长眼眸中,涌动晦暗光芒,戾气如有实质般,将要溢出。
图望期待已久的一个吻,突然被人破坏,脸色也阴沉下去。
他家世显赫,又凭自己的能力考入哈佛,哪怕毕业后选择成为一名演员,却也算是顺风顺水。
乖巧学弟的面具褪去,他便露出原本的傲慢姿态。
“没看到我们在拍戏吗?还不滚开!”
“滚开?”蒲又崇似是笑了,削薄唇边,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雪白的齿在淡色的唇间微微露出,冷酷而锋利,似是收拢了爪牙的巨兽,随时择人而噬,“这个字眼,倒是从没有人对我说过。”
他长身玉立,只是站在那里,便给人高不可攀之感。
图望本也算天之骄子,和他面对面立着,却忽然觉得高下立判。
他竟是输了的那一个。
无论是气势,亦或是外表。
图望最是自负,这一刻,偏偏生出了不如人的自卑之感。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挑衅道:“你现在就听到了……”
话音未落,便已经被人,重重打倒在地。
指骨同面颊撞击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蒲又崇淡淡收回手来,眼神倨傲矜贵,看他,如看蝼蚁。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也配同我说话。”
图望被打得头晕眼花,半天爬不起来,剧组的人察觉不对,已经围了过来,却被拦下。
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已经将路口围住。
其中两个上前,轻而易举将图望双手按在身后,抬头请示蒲又崇:“先生,这人冒犯了你,该如何处置?”
蒲又崇只冷淡地觑了图望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问孔如琢说:“他刚刚哪只手碰的你?”
这样的蒲又崇,对于孔如琢来说有些陌生,她下意识问:“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在剧组这样被人欺负。”他像是笑了,温柔地将她散落下来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刚刚被图望气息扫过的耳后肌肤,又一次重复说,“哪只手,嗯?”
孔如琢心跳有些加速,似是预料到他想做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
可他却笑了起来,微微扬了扬下颌,按着图望的人,便将图望的两只手,都拉直了按在地上。
这一下十分简单粗暴,图望疼得惨叫起来。
见她不回答,蒲又崇面色淡漠地下令说:“两只手都废了。”
“等等!”属下刚要动手,孔如琢连忙阻止说,“蒲又崇,你不能把每个和我合作过的男演员都废了吧?!”
“他不一样。”
蒲又崇凝视图望,如凝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他对你有所企图。”
对她有企图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要一个个找出来枪毙?
孔如琢简直觉得蒲又崇不可理喻,可看他的模样,又不敢再刺激他,只好婉言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在这里动手。这里那么多摄像头,你被抓进去怎么办?我可不想天天去探监!”
蒲又崇:……
见他有所松动,孔如琢连忙再接再厉:“你们资本家最擅长的不就是暗箭伤人吗?你背地里把他家公司收购了,让他父亲给你当牛做马,不比把他废了更好?”
图望:……
这个男人只是想废了他的手,学姐原来是想要了他的命。
孔如琢却懒得考虑图望在想什么,索性挽住蒲又崇的手臂,娇声娇气地对着他撒娇说:“求你啦,又崇,我真的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出事。”
她穿红裙,乌发雪肤,眉眼间闪烁如星,这样柔声软语,似是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人。
柔软纤细的手指,如同樱草,缠绕在他的腕上,柔软的指腹擦过内腕单薄冰冷的肌肤,玫瑰的香气,便浸了过来。
信号灯亮起复又熄灭,滴答滴答,恰似心跳。
蒲又崇终于指尖一抬,示意属下放开了图望。
却又看向孔如琢。
“这就是你那个学弟?倒是令我,大开眼界。”
孔如琢差点被他吓死,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这种人。”
若是知道,早在图望进组的时候,就恃权行凶,将图望赶出去了。
不远处,蒲又岑正皱着眉看向两人。
见蒲又崇看过来,连忙对着蒲又崇招手示意。
老天爷啊,他这个三弟真是永远出人意料。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就把他的男主演给按在地上了。
蒲又崇只当没有看到,替孔如琢将刚刚翻折进去的一片衣襟翻出捋平,却又微微颔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我在车上等你。”
他的气息,同图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
凉薄冰冷,偏又缠绵。
气流撞击在耳根那一片不见天日的柔软肌肤之上,孔如琢微微有些脸红,斜睨他一眼:“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周围,哪怕他的属下已经围出一道人墙,仍有围观群众正竖着手机拍摄。
“我无所谓。”
是啊,他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他上热搜。
刚刚的惊吓褪去,因为他不接电话而燃起的怒火,又重新着了起来。
“蒲先生发话,我本该受宠若惊,只是戏还没有拍完,恕我恕难从命了。”长长眼睫抬起,上挑的眼尾扫出妩媚生情的弧度,孔如琢似笑非笑,将手自蒲又崇臂弯间抽出,“蒲先生不会因为我不听话,就封杀我这个小小的戏子吧?”
她若只是小小的戏子,这世上,便再没有恃宠而骄的公主。
蒲又崇几乎要被她气笑了:“既然知道自己不听话,就别逼我,大庭广众把你给抱上车。”
孔如琢脚步一顿,睁大眼睛怒视他:“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蒲又崇温柔一笑,重新又变回那个矜贵优雅的蒲先生,“我是一个很小气的人,我的东西,从来容不得旁人垂涎。不让我动你的学弟,孔如琢……”
“我等着你来取悦我。”
作者有话说:
孔如琢:你不能把每个和我合作的男演员都干掉吧
蒲又崇:为什么不行?
蒲先生,一款很爱吃醋的老婆奴
第15章 15
◎“要我继续,还是停下?”◎
15
新港多雨, 不过须臾,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上,便已阴云密布。
主路旁的小道上,劳斯莱斯幻影安静地停在那里。漆黑的车身线条流畅霸道, 似是什么匍匐的兽, 安静地等待着主人发号施令。
车门旁,司机看到孔如琢来, 向着她躬身行了一礼, 替她拉开了车门。
车内, 蒲又崇倚在那里, 半垂着眼睛, 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时, 狭长眸中漆黑瞳仁微动,视线便落在了孔如琢身上。
一线天光,自被层楼压得极窄的钴蓝色穹苍落下, 恰好落在蒲又崇的指尖, 如同在那冰雪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上, 盛开了一朵将要破碎的鲜花。
昏暗视线中, 他的脸是毫无血色的白, 唇是淡的, 淡而削薄, 有一种经年累月方才能熏陶出的矜贵厌色。
“要我请你上来吗?”
他这样的神情, 是真的很讨厌。
孔如琢打量他许久,在他挑眼看向她时,终于俯下身来, 姿态优雅地上车。
门外, 司机轻轻的将门合拢后, 便站到了离车几米外的地方,这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车内漂浮着凉而淡泊的香气,同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如出一辙。
他是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只要是他的所有物,他都容不得旁人的染指。
可惜,她并不属于谁。
孔如琢抬手,秀丽指尖将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拢至一侧,半歪了头看着蒲又崇。
“找我有事?”
“嗤”的一声,是他轻轻地笑了出来,似是嘲弄她明知故问:“如果我不来,你就任由他这样踩你上位?”
图望联络狗仔,传和她的绯闻,摆明了是想要借她这个影后的名头搏曝光率。
毕竟黑红也是红,无论图望嘴上说的再好听,什么为了她进入娱乐圈,可他所做的一切,却都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罢了。
这些孔如琢都清楚,隐忍不发,也不过是为了将电影拍好。
孔如琢眼尾扫了蒲又崇一眼,似笑非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蒲先生费心了。”
他的声音倒还很平静:“孔如琢,别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也别忘了,”孔如琢反唇相讥,“咱们早晚,是要离婚的。”
车内安静下来,几乎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窗外的风卷着铅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兜着满空的潮湿腥气。
大雨几乎一触即发。
许久,蒲又崇说:“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夫妻。蒲太太,我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
孔如琢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我是孔家独女,三金影后,未来也会是很多好电影的女主角。可惜,我的词条里面,永远不会有‘某人太太’这样的称呼。如果你很需要一名‘蒲太太’,我可以和你离婚,退位让……唔——”
男人高大的身形,已经压了下来,冰冷指骨钳住她的下颌,不由分说地亲吻住她的唇瓣。
后座空间原本极为宽敞,两人一人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他的身影,却已经侵满她全部的视线。
这样蛮横的动作,要她几乎猝不及防,两人同样高挺的鼻梁撞在一起,孔如琢下意识地呜咽一声。
蒲又崇侧开头去,下颌拉出一道极为锋利的弧线,在山雨欲来的光中,修长颈中淡青色的脉络微微凸起,性感至极。
血液如同沸腾,他的舌尖抵开她的齿颊,霸道地攫取她的柔软唇舌。
孔如琢想要躲闪,可他的手牢牢地掐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她固定在胸膛同座椅之间。
膝盖挤入她的小腿间,蒲又崇空着的那只手自下而上地扼在她柔软的喉管上,指尖微微陷入肌肤。
只要稍一发力,便能掐断她的脖颈。
她似是被钉在木板上的一只蝴蝶标本。
而他掠夺着她的空气、她的注视,她的一切。
“想和我离婚?”蒲又崇温柔而冰冷地说,“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
孔如琢其实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缺氧的窒息如同丝绸,温柔地包裹住她的意识,她只能下意识地吞咽着他渡入口中的氧气。
他似是永远不知饕足一般,一步步地攻城掠地。
空气也似燃烧,肌肤上,温度一点点升高。
她的指,如同垂死的玫瑰花茎,颤抖着握住他的手臂,修得尖尖的指尖,刺入肌肤之中,为他带来伶仃的痛意。
却又在下一刻,软软地垂下。
天鹅落入尘埃,似是再也无法醒来。
蒲又崇的动作顿住,低声喊她:“……潋潋?”
下一刻,她的手却猛地一推,用力将他推倒在了另一侧的椅中。
孔如琢翻身压在他的上方,居高临下地以指尖挑起他的下颌。
“蒲又崇,你很得意是不是?”
手指慢慢地向下滑动,滑入颈中,孔如琢漫不经心地同样握住他的脖颈,拇指指尖打横划过他的喉管,在路过喉结时,有些恶意地停顿一下。
蒲又崇的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滚动,淡青色的脉络之下,血液自心脏处,越发激烈地涌动。
“你是装晕?”
“不装晕,你怎么舍得放开我?”
孔如琢勾起唇角,缓缓俯下身去,似是投怀送抱一般,将下颌压在他的肩上。
她的唇,离他的耳垂,几乎只有咫尺。
温热的气息呵了过来,似是情人最多情的一吻。
“你刚刚说的话,我很不喜欢。”
她张口,雪白的贝齿,小兽般咬在他的颈上。
血腥气弥漫口腔,蒲又崇吃痛皱眉,手指穿过她垂落的长发,将要收紧时,却又怕扯痛了她,只是任由那丝绸般的长发流水介淌过指尖。
痛楚亦如白昼,令他越发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孔如琢抬眸,明媚眼底天真妩媚,偏有绮丽春色,绕在眉梢,引得人几欲发狂。
“我们之间,我偏要说了算。”
她是渡他的舟。
亦是覆他的毒。
肌肤之间,心魔横生。
雪亮的闪电划破了凝滞的天空。
映出车内,纠缠的身影。
红色的裙摆蜿蜒地淌在深色的皮革座椅上,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
涂着大红蔻丹的雪嫩足尖上,勾着一只黑色的细跟高跟鞋,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终于不堪重负般,轻轻落在了地上。
生理性的泪水无法克制地沿着孔如琢光洁的面颊滚落,似是断了线的珠串,晶莹地缀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她雪白的玉臂无力地缠绕在他的肩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却又无力地咬紧了牙关,免得发出声响,令人察觉。
蒲又崇亲吻她的唇角,似是安抚,又如调笑:“当然是你说了算。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孔如琢说不话来,哽咽着抬起手来,轻轻抽了他一耳光。
不轻不重,恰似热吻。
他眉眼间徒生光焰,又似兽撕破了伪装,终于露出贪婪的面孔。
“要我继续,还是停下?”
明月春潮,一浪高过一浪。
偏在最后一刻停泊。
他是最高明的猎手,也是最卑劣的恶徒。
孔如琢几乎银牙咬碎,只是声音绵软无力,咒骂他,也像是喃喃轻语。
“……继续。”
淡色薄唇勾出风流一笑,蒲又崇依次亲吻过她的指尖。
“遵命。”
“我的公主殿下。”
暮春的大雨,终于轰然落地。
豆大的雨点敲击在柏油马路上,溅起灰白色的烟尘,却又立刻被湿润冰冷的液体所包裹。
行道树的枝叶被淋得湿透,露珠凝在叶尖,摇摇欲坠,直到风吹来,方才坠了下去。
孔如琢倚在那里,疲倦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余光看到蒲又崇俯下身去,替她收拾刚刚弄脏的痕迹。
耳尖泛起胭脂花色,还好她面上潮红仍未褪去,并不算太过明显。
她将腿蜷起,随手拢了拢凌乱的衣襟,一眼便看见,裙摆边缘,被洇湿了一大块痕迹。
孔如琢想要生气,又没什么立场——
毕竟刚刚,似乎是她享受更多。
他一直隐忍到最后,确定公主已经饕足,方才放纵自己。
她只能没好气道:“下次不准在这种地方了。”
蒲又崇也看到了那块印子,漫不经心道:“我替你送去干洗店?”
干洗店的人猜出这是什么怎么办!
孔如琢想也不想:“不要!我自己洗。”
他半信半疑:“你?”
他瞧不起人,孔如琢抬脚,轻轻踢在他的膝上:“你还没回答我,来新港干什么。”
蒲又崇握住她的脚踝,却没有放手,指尖摩挲着她脚腕那一处凸起的玉石般的骨骼。
“有事。”
“什么事?”
他看她一眼:“你很好奇?”
她是有点好奇。
毕竟昨天晚上他还在东城,怎么突然就来新港了。
难道真是来探班的?
孔如琢装作不在意:“随便问问,不说算了。”
他说:“好。”
好什么好啊!
孔如琢将腿抽了回来,不许他再轻薄自己。
他却又笑了一声:“看来也没那么随便。”
孔如琢绷着脸,在心里发誓,再也不给他一个好脸色了。
“不如你,这么随随便便,当街……”
“当街什么?”
当街发丨情。
她说不出这么下流的话,气呼呼坐在那里,面上脂色未褪,半含春意。
“我要回去拍戏了。”
她如一樽神女玉像,云蒸霞蔚,流滟绝色。
偏偏为他坠入红尘。
可想拖她入红尘的人,却又不止他一个。
蒲又崇脸色不变,似是漫不经心说:“这两天剧组停工。”
孔如琢一愣:“为什么?”
“换个男主演。”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刚决定的。”
蒲又崇拾起那只被她甩到椅下的高跟鞋,俯身要为她穿上。
孔如琢却曲起膝盖,皱眉道:“我不同意。”
手顿了一下,蒲又崇抬眼看向她。
她坐在那里,哪怕衣襟仍未整理妥帖,面上却已经凝起冷意。
蒲又崇压下心头隐隐灼烧的怒意,语调冷冷:“他演技不过如此。”
“那也不该由你说了算。”孔如琢伸手,向他讨要自己的鞋,见他不松手,索性将另一只也脱下,“蒲又崇,你发号施令惯了,可我最讨厌有人因为私人原因,插手我的电影。”
车门悄无声息地敞开,孔如琢雪白玉足赤丨裸着踏入尘埃间。
雨仍未停息,新港成了泽国,她乌发蜿蜒,纤细小腿在红裙间若隐若现。
似是以声音交换双足的小美人鱼。
雨水打湿她的眉眼,可她并不在意,自顾向前走去。
身后蒲又崇也下了车,司机连忙替他撑起雨伞,他面色冷淡,衬衫领口最上面的三颗的贝母衣扣被扯开了,露出清隽锁骨,同嵌着牙印的修长脖颈。
这样纵情声色的模样,说不尽风流旖旎,却又在他寸寸冻结的神情下,多了微妙的禁欲意味。
到底,他接过司机手中的雨伞,大步向前走去。
孔如琢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市中心,如今却空旷起来。
车流穿梭,溅起并不澄澈的水花,孔如琢被大雨淋湿,长发紧紧贴在面上。
这样的狼狈,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倒格外有种将要破碎的脆弱。
头顶的雨忽然停住,有人将伞撑在她的头顶。
孔如琢微微侧眸,看到蒲又崇站在她的身侧,神色阴晴莫测。
因为同她保持距离,他站得离她不算太近,一把伞,将她笼得密不透风,他却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
他从来最讲仪态,这一刻却只是问:“哪怕是我?”
这话说得突然,孔如琢愣了一下:“什么?”
旋即反应过来:“你觉得,我应该为了你而破例?”
“一部电影而已。”
她如果想拍,他随时可以替她投资。
大雨喧嚣,却又在两人之间无声。
一把伞隔开了红尘,只困住彼此。
孔如琢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嗤笑一声:“如果你只是因为我和图望的绯闻,就想要将他换掉,那你未来也会一次次换掉和我合作的男演员。蒲又崇,我是嫁给了你,嫁入了蒲家,可我没打算给你当狗。所以,要么这部电影维持原样,要么……
“我退出。”
握在黑色伞柄上的手指猛地收紧,浮冰一样的颜色,也因用力过大,而泛起一点淡淡的红。
蒲又崇的脸色,同雨幕一样阴沉:“你说的退出,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退出电影,退出这场约定。”
孔如琢漂亮的眼睛看向他,似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他很高,她便踮起脚尖,像是想要拥抱他,却只是在离他最近的距离,慢条斯理地通知他说:“蒲先生,请你习惯,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
作者有话说:
孔如琢:我不是你的狗
蒲又崇:我可以是你的-
今天出门了一趟,好累,我努努力,看能不能有二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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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第一更)
◎“我,还有我的奸夫。”◎
16
保姆车里。
孔如琢裹着浴袍, 怒气冲冲:“蒲又崇简直是个神经病!千里迢迢来插手我的电影!这么大的雨,他居然连把伞都不给我!”
小助理正拿着吹风机帮她吹头发,被她吓得一哆嗦。
连经纪人也一脸惨不忍睹:“所以,你和蒲总吵了一架?”
孔如琢闻言, 骄傲地扬起下颌:“对, 而且我吵赢了。”
姑奶奶,现在是高兴这个的时候吗?
经纪人欲言又止。
孔如琢斜觑他一眼:“你要是想劝我去跟他道歉, 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再敢提他一个字, 你就去当他的经纪人吧。”
经纪人:……
经纪人满肚子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保姆车中安静下去, 只余吹风机发出的机械的嗡鸣声。
半晌, 孔如琢示意小助理关上吹风机, 玉白色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缕半湿的微蜷长发, 抬眼看向经纪人。
“这个时候,你不用去忙吗?”
不提她和图望的绯闻,就说刚刚她和蒲又崇当街拉扯的模样, 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拍了下来。
经纪人现在不是该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劝她。
经纪人沉默片刻。
孔如琢:“嗯?”
经纪人:“那个谁已经安排人手处理好了。”
孔如琢:“哪个谁?”
经纪人:“就是那个不许再提一个字的人。”
孔如琢:……
孔如琢有些意外:“蒲又崇?”
经纪人:“这可是你自己提的……蒲总安排的人, 将现场拍照的人手里的照片都买下来了, 还签署了保密合同, 有已经发到网上的, 也已经都撤下来了, 总体来说, 没有在网上引发什么热度。”
孔如琢还以为, 凭蒲又崇这种目空一切的性子,才不会把一两次热搜放在心上。
所以已经做好了,要将自己已婚的事公之于众的准备。
可没想到……他居然先她一步, 都处理好了。
手指顿住, 收紧时牵动指尖一缕长发, 扯得微微有些发疼。
孔如琢一时走了神,忽然听到外面,车门被人敲响。
小助理看了一眼:“是蒲导。”
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来通知她,要更换男主演?
平心而论,图望的演技非常一般,甚至有些接不住孔如琢的戏,再加上他心思不纯,如果是平日,不用导演提出,孔如琢也会主动要求更换演员。
可这都是剧组内的正常调度。
蒲又崇插手,却完全出于私心。
如果每一次,他都能够随心所欲地插手她的事业,这一次是不许她和图望拍戏,下一次,会不会就要审核她拍摄的题材?
一步步规训,一步步限制。
她是人,不是狗。
而他,也不是她的主人-
蒲又岑撑着伞站在车外,耐心地等着。
须臾,车门打开,孔如琢的经纪人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说:“蒲导,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突然来了?”
蒲又岑微笑道:“来找如琢说件事儿。”
经纪人让出位置:“如琢正在换衣服,蒲导上车说吧。”
“不了,就几句话的工夫。”
为了避嫌,蒲又岑从来不上任何女明星的保姆车、酒店房间。
哪怕现在大雨,他也依旧坚持这个原则。
经纪人没有再劝,等孔如琢换好衣服下车时,蒲又岑身上,已经被雨淋得有些湿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孔如琢便喊他说:“二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弟妹,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孔如琢只以为他是来做蒲又崇的说客,闻言淡淡一笑:“你又没做错什么事。”
该道歉的,分明另有其人。
蒲又岑一眼就看出,孔如琢肯定是和蒲又崇吵架了,苦笑道:“弟妹这么说,还真叫我无地自容。之前提出要将吻戏都删掉,弟妹以为是老三的意思,其实不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对电影发表过任何意见,全是我个人所为。”
孔如琢愣住。
半晌,才皱起眉来:“二哥不是为了哄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知道,三弟看起来有些任性。可是事关你的时候,他却从来是以你为先。”蒲又岑诚恳道,“他从小就被人带走抚养,唯有逢年过年,才和我们见上一面。直到大哥去世,家里群龙无首,我是个文人,只会舞文弄墨,是老三他回来之后,才将这个家又撑了起来。所以我一直很感激他,见他对你这样看重,才会自作主张更改剧本,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害得你们两人之间有了罅隙。”
这倒是孔如琢不知道的事情。
嫁来蒲家之前,她只了解蒲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去世了,由老三继承家族产业。
可没想到,原来蒲又崇并非在蒲家长大。
怪不得蒲家人各个温文尔雅,唯有他那样冷峻霸道。
蒲又岑说完,见孔如琢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犹豫一下,还是说:“之前三弟虽然也投资过电影,但大多是商业片,我的电影我也心知肚明,是叫好不叫座,所以他当时提出要投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只是为了你。”
雨还在下着,只是比刚刚要小了许多,星星点点坠下,少了几分磅礴的气势,反倒多了三分南国的柔润气息。
孔如琢将伞斜斜倚在肩上,凝视着自伞骨处汇聚成珠的雨滴,许久,才说:“我知道了。”
“弟妹……”
“二哥。”孔如琢打断蒲又岑,微微一笑,“也是我不好,遇事太过急躁,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事都怪在又崇身上,您不必为我们担心了。”
蒲又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再劝了。
言多必失,若是激起了孔如琢的逆反情绪,反倒不好。
他便也笑了笑:“这两天拍摄辛苦了,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电影的事不着急,反正烧的也是老三的钱。他惹你生气,就得大出血才好。”
孔如琢被逗笑了,等蒲又岑走后,她回到保姆车上,却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经纪人和小助理都战战兢兢守在一旁,车里鸦雀无声。
半晌,孔如琢说:“替我买支新手机。”
小助理连忙道:“如琢姐,我已经买回来了。”
孔如琢应了一声,将手机接了过来。
小助理手脚利落,已经替她将电话卡插好,按照之前习惯的设置设定好了,只需要孔如琢输入一下密码,就可以使用。
可孔如琢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似是飞倦了的夜鸦。
许久,把手机扔到一旁,合上眼睛:“回酒店吧。”
耽误了这么久,等到了酒店,已经临近傍晚。
孔如琢面无表情地下了车,身后小助理和经纪人一左一右跟着。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走路很快,自顾自上了电梯。
经纪人差点没跟上,在电梯关闭前最后一秒挤了上来,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明明刚刚这位祖宗心情还没这么差,怎么和蒲导聊了几句,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而且不是那种被人得罪的生气,反倒像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有点恼羞成怒的那种不悦?
他一定是看错了吧。
经纪人在心里呵呵自己。
这位祖宗有仇当场报,有气当场出,就算是真的错了,也立刻就补救回来了。
哪会为了自己的错误而这么憋在心里,默默生气。
“叮”地一声,电梯停下,门向着两侧悄无声息地敞开。
这是酒店最高层,整整一层都是孔如琢的豪华套房。电梯入户,连半步都不需要多走。
只是此刻,大门敞开,原本宽敞整洁的房间内,入目可及的,全被摆满了各色鲜花。
小助理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道:“好漂亮。”
孔如琢却回头看了一眼经纪人:“你弄的?”
经纪人:“不是我,是不是酒店送的?”
酒店哪会赠送这样的服务?
孔如琢嗤笑一声,下了电梯,脚踩在细密厚重的羊毛地毯上,随手自花海中,抽出一枝银紫色的西番莲。
花还新鲜,上面露珠滚滚,被她抽出来后,水珠滚落在她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带着花蜜的清甜。
不必孔如琢吩咐,经纪人已经打电话给酒店,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电梯却又响了起来,这一次上来的人,孔如琢之前也见过一次,是她住院时,跟在蒲又崇身边的那个助理。
见到孔如琢,他行礼道:“夫……孔小姐。”
看到他,孔如琢如有所感问:“这是蒲又崇让你准备的?”
“是,先生说您拍戏辛苦,昨晚吩咐我,让我先行一步,来这里为您准备惊喜。”
“昨晚?”
孔如琢挑了挑眉。
昨晚他们俩还没吵架,甚至算得上是相处融洽。
也怪不得蒲又崇愿意送她一个惊喜。
若是今天发号施令,想必只会要他的助理买花圈送来。
助理道:“是,只是航班延误,我差点误了时间,刚刚先生还打电话过来询问,问我是否布置妥当了。”
“他没让你取消这个惊喜?”
助理笑道:“自然没有。先生还吩咐,务必尽善尽美。”
所以,在他们俩大吵一架,她还甩了狠话给他之后。
他还是愿意把这个惊喜继续送给她。
手中的鲜花娇美动人,并不因人的心情好坏而有所改变。
孔如琢雪白指尖捻过花瓣,柔软触感如同丝绸,翻覆过复杂的心绪。
“蒲又崇人呢?”
助理老实回答说:“先生在市中心的旋转餐厅订了位置,想必今晚是想邀请您一道用餐。”
鲜花、烛光晚餐。
倒是挺浪漫的。
既然鲜花照计划送给她了,那今晚这顿晚餐,他总不会小气到取消吧?
莫名其妙的,孔如琢心情好了起来。捻着花茎在指尖轻巧地一旋,含着笑意的唇,却比满地的玫瑰花还要更娇艳欲滴。
“辛苦你了。”
等人都走了,孔如琢又仔细地欣赏了一下满屋的繁花。
花都是空运而来,被小心地呵护,又按照不同的花色穿插得光艳照人,在宽敞的室内铺陈开来,尽情展露着潋滟明色。
令人只是望去,便心情大好。
孔如琢倚在沙发上,正好陷入一片花团锦簇间,她将新买来的手机打开举起,和花自拍了一张,也不修图,直接就丢到了微博上。
孔如琢:[花不错。]
她微博粉丝千万,死忠粉极多,不过须臾,便已经有数不清的评论点赞。
孔如琢认真地看了看粉丝们的留言,唇角含笑起身,去浴室中泡了个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经华灯初上。
孔如琢拿起手机,却见上面并没有什么未读消息,连电话都没有一通。
……她都发了微博了,他还不来约她出门。
难道这男人生气了?
看在他特意准备了满屋鲜花的面子上,孔如琢抿了抿唇,还是拨通了蒲又崇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倒是很快地接通了。
那头,蒲又崇的声音说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和平常一样的冷感淡漠:“有事?”
孔如琢被他这副惜字如金的模样哽了一下,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说:“想要谢谢你送的花。”
“花?”他装模作样,似乎想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喜欢就好。”
装什么装。
孔如琢语气也冷下去:“你现在在哪?”
“飞机上。”他似笑非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飞机上?!
孔如琢下意识问:“那你订的餐厅呢?”
“你想去的话,位置还没取消。”蒲又崇的声音低沉优雅,称得上是极为清越动人,偏偏说出的话,能把人给气死,“几个人?人多的话,记得报我的名字,有会员积分。”
孔如琢:……
堂堂蒲先生,还贪图这么一点会员积分?!
孔如琢冷笑一声:“放心,人不多,就两个。我,还有我的奸夫。”
蒲又崇:……
两个人隔着电话,相顾无言。
半晌,蒲又崇漫不经心地哂笑一声,语调冷淡道:“记得别被拍到。虽然世界不是围着我转的,可却一直围着孔影后转。真上了热搜,又要费心撤下来了。”
孔如琢:……
她真是多余,给他打这个电话!
作者有话说:
打电话前的孔如琢:我好像冤枉他了,他还送了我花,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打电话后的孔如琢:确定了,没冤枉他,他该被毒哑-
十点左右还有一更=3=
第17章 17(第二更)
◎艳色如灼。◎
17
超话热帖:[孔仙儿是不是恋爱了?]
今天我朋友突然给我发消息, 说是听说孔仙儿在中环拍戏。她知道我喜欢孔仙儿,特意赶过去,想要替我要个签名。
没想到到了之后,发现那边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她个子矮, 从人群里面钻到最前面,结果就看到孔仙儿正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然后两个人像是争吵起来, 那个男人就转身走了。
【孔仙儿又进组了?拍的什么啊。】
【楼上的假粉丝!当然是蒲导的戏。】
【和男人抱在一起就是谈恋爱了吗, 说不定是剧组演员。】
博主:【我朋友说, 那人长得超帅,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 看起来就很有钱, 气质不太像是圈内人。我朋友本来拍了照片,都被人找过来买走了,说是侵犯了肖像权。】
【有多帅?和秦柏衡比呢?】
博主:【我朋友说, 秦柏衡根本没法和他比。】
【吹吧, 秦柏衡可是今年风头最劲的小顶流, 比他还帅?怎么不进娱乐圈。】
博主:【可能不稀罕进。他坐的是劳斯莱斯幻影, 我朋友查了, 落地价几千万。】
【你们发现没有, 孔仙儿今天发了微博, 好像是收到了很多花, 可是几分钟前,她又给删了。】
【孔仙儿一年难得发几次照片,我还没看到怎么又删了?有没有好心人存了?】
【会不会真恋爱了?吵架了, 送花, 和好了发微博, 这很合理。】
【那为什么删了?】
【和好但没完全和好呗。】
【开劳斯莱斯的一米九大帅哥,我觉得可以让孔仙儿收了。】
【如果比秦柏衡还帅,我支持他当贵妃。】
【你们也太没原则了吧,还不知道他性格怎么样呢,刚入宫,顶多做个昭仪!】
孔如琢并不知道,自家粉丝已经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该给蒲又崇册封个什么位份。
若是知道,她肯定要把蒲又崇给打入冷宫——
打入冷宫还不解气,应该让他当个小太监,伺候在她旁边,看着她和别的爱妃风流快活!
孔如琢删了微博,越想越气,索性早早就上床睡觉。
只是睡到一半,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给吵醒了。
孔如琢摸索着按下手机屏幕,听到那头,蒲又岑一贯温文沉稳的声音中,掺进了焦急之色:“弟妹,三弟他出事了!”-
秋山山顶,蒲家祖宅。
蒲又崇进门时,看到檐下一株山茶花开得正盛。
临近夏初,山顶夜里倒还是一片凉意,南来的海风吹过花枝,响出簌簌娇声。
厅内,盛琅正坐在那里,手中擎着一支白玉雕的长簪,优雅从容地将博山炉里燃尽了的香灰拂开,保养得当的手上,并无半分岁月的痕迹。
听到声音,盛琅抬起头来,看向蒲又崇。
见他风尘仆仆回来,有些心疼道:“说了明天回来也行,干什么这么风雨兼程地连夜赶来?”
蒲又崇只问:“父亲呢?”
“已经睡下了。”盛琅叹口气,“这次闹出的事情,你父亲实在是很生气。咱们蒲家向来诗书传家,最忌倚势凌人,你这样当街伤人,他看到之后大为光火,让你回来之后,自己去你大哥牌位前跪下。”
蒲家虽是世家,却并不保守,连带祖宗牌位,也都供奉在家庙之中。
唯有蒲又崇大哥,因为英年早逝,又还未娶妻生子,所以特意放在家中,免得日后无人替他上香。
蒲又崇并不辩解:“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去睡吧。”
盛琅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蒲又崇便道:“您放心,我会去跪的。”
“你这孩子,我不是担心这个。”盛琅叹了口气,“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如琢吗?”
“您还是去好好休息吧。”蒲又崇却不回答,“等明日老爷子醒了,说不定要对我动用家法,您不养精蓄锐,怎么替我拦下?”
盛琅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想要拍他一下,却到底只是轻轻落在他额上,替他理了理有些乱了的鬓发:“知道你父亲要家法处置你,还这么乖乖回来了?”
母亲的手温柔至极,蒲又崇微微俯首,免得盛琅累到。
闻言淡淡一笑:“免得把父亲气出事来,到那时,连您都不护着我了。”
这一个儿子,从小没有养在自己身边,可论起孝顺之心,却不比其他的儿子要少。
盛琅心疼他,却也知道,按照蒲存之的性子,她越是劝,蒲存之越要生气。
这父子两个性格都倔,不如不说,由他们去。
盛琅站起身来,准备往房中走,又叮嘱蒲又崇说:“要不要让人替你煮碗面吃?”
见蒲又崇摇头,便也不再多问了。
等她走后,蒲又崇到了小佛堂,先净过手,又去了三炷香,三起三拜,恭敬地插在蒲又岇牌位前。
牌位前供了一枝佛手、一枝晚来香,都是香气浓郁的花,立在那里,亭亭玉立。
这里常有人来,收拾得极为妥帖,地上奉着的拜垫缝得极为厚实,针脚细密,四面细细地绣了万字不到头和莲花纹样。
自从大哥去世后,母亲便总来这里,这里一草一木,都是由她亲手摆放。
蒲又崇屈膝跪下,为表恭敬,只垂着眼睛。余光看到牌位上蒲又岇的照片,有同他极为相似蒲家人狭长入鬓的眼睛,只是不比蒲又崇那副冷厉模样,因为带着笑,显得更为温和一些。
蒲家每代,总要选出一个人来继承家业,余下的子孙便可风花雪月,侍弄笔墨。
蒲存之向来不是经商的料子,所以蒲又岇大学还没毕业便已经代替父亲,接手了家族产业,公司也在他的掌控之下蒸蒸日上。
可惜,天不假年,只给了他三十多年的时光。
蒲又崇望着大哥的端肃温和的面容,对他说:“若能选,父亲一定更想你能活着。”
台上的人永远笑着,定格在了岁月的一瞬间。
蒲又崇又说:“可惜,我不是你。”
角落里放着一座古董自鸣钟,黑檀木的底座,上面雕着各色的花鸟仙草,里面的指针是两只百灵模样,灵巧地一格一格向前移动,每到整点,便发出悦耳的鸟鸣声。
蒲又崇从新港回来,连衣服都未曾更换,蒲存之没说他什么时候可以起来,他便要在这里跪到地老天荒。
鸟鸣声响了几次,他低垂眉目,却也没有睡着,规规矩矩端正地跪着,哪怕无人监督,自有一份优雅不迫的矜贵严苛。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蒲又崇只以为是蒲存之醒了,要来兴师问罪。
门却被一把推开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气势汹汹喊他说:“蒲又崇!”
蒲又崇顿了一下,方才转过头来。
门前,孔如琢站在那里,大概是走得太急,云捏雪揉一般秀丽的面上,浮着淡淡的烟霞颜色。
夜晚太静,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胸膛起伏间,身上大红色的裙摆在微凉的空气里,荡出一痕洒拓的弧度。
艳色如灼,燃尽寒夜。
堂下灯火不算太亮,蒲又崇却微微眯起眼睛,半晌,才问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孔如琢双手在胸前交叉环抱,闻言冷笑一声:“听说你要被家法处置了,来看热闹。”
“那你要等到明天,等父亲醒了才能看到。”
孔如琢脸色沉了下去:“你怎么不告诉父亲,你是因为我才当街打人?”
“有什么区别?”蒲又崇转过头去,淡淡道,“既然做了,没必要巧言令色。”
孔如琢知道消息,便一路从新港紧赶慢赶地回来,满脑子都是一进门,就看到蒲又崇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模样。
可没想到,他倒是坦然自若。
孔如琢走近几步,在他身后站定。
他背脊笔挺,哪怕因为长时间的跪姿,身上的布料已经聚起了纹路,可他姿态淡然,雍容骄矜,似是无论何种处境,都丝毫无损他的分毫气势。
孔如琢静静凝视着他,他察觉到了,漫不经心道:“今晚你等不到我受罚了。老爷子每天早睡早起,五点半就起来打太极拳,你醒得若是晚了,就要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孔如琢被他给逗笑了:“蒲又崇,明明是关心我想让我早点休息,非要说得这么委婉吗?”
蒲又崇垂下眼睛:“孔小姐……”
“我自我认知过剩是吧?”孔如琢啧了一声,拿足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膝盖,“往旁边让让。”
话毕,不给蒲又崇反应的机会,孔如琢已经在他身旁跟着跪下。
裙摆柔软,如同花瓣,缠绵地擦过他的指尖。
少女身上,还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清凉湿润气息,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玫瑰香气。
拜垫不算太大,跪一个人位置刚好,她挤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来得太匆忙,她只匆匆抓了一件风衣套在身上,里面仍是那条被雨淋湿了的红色长裙,这颜色将她的肌肤衬得如同羊脂白玉,哪怕并无灯火,却也自生光辉。
蒲又崇皱眉:“你跪下干什么?”
她浅浅一笑,虽然眉眼秾丽,却在淡色的光下,如月下一枝承雪海棠,美得素雅婉约:“你跪多久,我便陪你跪多久。”
蒲又崇似是牙疼一样“嘶”了一声:“孔如琢,你不要自己找罪受。”
“这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帮你分担。”
“和我跪在一起就是帮我分担?”蒲又崇啧道,“你快把我挤下去了。”
“那你就别废话了,替我再找一个拜垫过来。”
蒲又崇:……
这世上,很少有人敢这样对他颐指气使,可奇妙的,他却不觉得生气。
反倒依言站起身来,从一旁小柜中,又拿了一只拜垫出来摆好。
两人并肩跪着,孔如琢从小娇生惯养,从没有受过责罚,别说什么家法,就连一根头发丝,家里人都不舍得碰她。
她只跪了一会儿,就腰酸背疼,扭来扭去,差点摔在蒲又崇身上。
忍不住小声抱怨说:“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让人跪着的家法?”
蒲又崇淡淡道:“老爷子向来崇古,毕竟若在当年,他可是状元老爷,谁遇到他都得给他磕三个响头,不比现在风光多了。如今,也只有我这个儿子,他才指使得动了。”
孔如琢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处来:“被父亲听到,你又要多跪三天。”
蒲又崇狭长眸子斜斜看她一眼:“你不是要和我同甘共苦?”
孔如琢想起晚上打的那通电话,微微一笑:“我今晚去了你订的那家餐厅,结账时,刷的是你的副卡,积分也积在了你的账上。我和别人约会都不忘了你,蒲又崇,你还说我不是和你同甘共苦?”
蒲又崇:……
在门口偷听了半天的蒲存之:“噗嗤——”
他家老三,原来也有被人说的无言以对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蒲存之:总算有人能收拾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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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忍着。”◎
18
蒲存之一出声, 屋内两个人一道转头看向了他。
既然被发现了,再藏着也不是道理。
蒲存之“咳”了一声,推门而入,顶着两个人的视线, 淡定道:“这么晚了, 听到脚步声就来看看。”
见到他,孔如琢立刻摆出一副乖乖模样, 垂首歉疚道:“父亲, 我刚刚回来得太急, 是不是把你和母亲吵醒了?”
蒲存之这一晚一直没睡, 他向来信奉养生, 向来早睡早起, 难得失眠,被孔如琢问了,却只笑道:“你母亲也还没睡, 若是知道你回来了, 一定很高兴。”
又板起脸来, 问蒲又崇:“孽障, 让你一个人跪在这里反省, 你怎么还拉着如琢一道?”
蒲又崇淡淡道:“您若能将她带走, 我求之不得。”
蒲存之:……
臭小子, 秀什么恩爱。
孔如琢连忙用肩膀撞了蒲又崇一下:“父亲, 您别和他计较。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
确实。
只是别人都是嘴甜心苦, 这个臭小子, 若他生来就是哑巴, 也不会总是气他。
蒲存之板着脸道:“我若和他计较,就没个到头的时候了。”
孔如琢见蒲存之不像是真的生气的样子,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回来,也是为了替又崇解释一下。今天拍戏的时候,和我对戏的那个演员对我动手动脚,还好又崇及时赶到,不然我……”
孔如琢垂下眼睛,鸦羽似的长睫遮住瞳孔,嫣红唇角微微向下,似是只是回忆起来,便又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只能无助地握住蒲又崇的手,方才寻求到一点安慰——
当然,这都是演出来的。
三金影后的实力,哪怕蒲存之也没有看出破绽。
听她带着哭腔,立刻气道:“真是岂有此理!那个演员是谁?居然敢在老二的剧组里做这样的事!”
图望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此。
可为了转移蒲存之的怒火,孔如琢只好夸大其词。
“多亏又崇,我才逃过一劫。”不过眨眼功夫,孔如琢桃花似的眸子里便含上了一汪盈盈的光,“他虽然看起来冷情,却从不是个跋扈脾气,若不是为了我,哪里会当街出手伤人。父亲,这件事全因我而起,您要责罚,就连我们两个一起罚吧。”
美人垂泪,本就引人怜爱,更何况是自家的乖孩子。
蒲存之连忙道:“好孩子,我都知道了,你先别哭,起来说话。”
孔如琢却不肯起来:“又崇是代我受过,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父亲,我请求您,若是要动用家法,请允许我替又崇承受。”
蒲存之说要动用家法本来就是气话——
这么多年,三个儿子,无论犯了天大的错处,他都一次没有动过手。又怎么会答应由孔如琢来承受责罚?
蒲存之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儿媳妇能为了老三这么尽心尽力,两个人感情,看来比他和妻子想象中要好得多。
夫妻和睦,做长辈的自然是乐于成见。
蒲存之面色稍霁:“既然知道老三不是平白无故仗势欺人,家法的事便不必提了。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快回去好好休息。”
又对蒲又崇横眉冷对道:“还不谢谢你媳妇,多亏了她,才免了你一顿冤枉。”
蒲又崇若有所思看了孔如琢一眼,从他的角度,能望见孔如琢低垂眉眼之中,虽有泪意,却无半点伤心,见他看来,还抬起眼睛,对着他瞪了一眼。
黑白分明的瞳仁,似是一汪水银,明眸善睐,宜嗔宜喜。
蒲又崇嗤笑一声:“这样说来您该谢我。若不是我,您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蒲存之:……
他现在能不能反悔,立刻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千钧一发之际,孔如琢身子一歪,软软倒在了蒲又崇身上。
蒲存之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孔如琢挣扎着想要直起身来,却又弱不胜衣地倒了回去,“只是大概是跪得太久,突然有些头晕。”
蒲存之再顾不上追究三儿子出言不逊:“那我就不同你们絮叨了。老三,你好好照顾如琢,若我知道你敢欺负她,你就再回来给我跪着!”
怕自己在这里,儿媳妇不好意思让老三抱着回去,蒲存之说完,便体贴地走了。
等他走后,孔如琢立刻直起身子,得意洋洋看向蒲又崇。
“若没有我,你就得在这里跪到明天了,打算怎么谢我?”
蒲又崇站起身来,闻言低低觑她一眼。
她生了双含情眼,不笑也似多情,只是向来周身那股气势,令人不敢生出分毫亵渎之心。如今美目流转,顾盼生辉间,哪有一点刚刚那柔弱无助的可怜模样。
只是今夜,她到底两地辗转,眉眼间难免带上几分倦意,积在那里,似是海棠春睡未醒,端的是清艳绝伦。
蒲又崇一时忘了要说什么,慢了半刻,才问:“……你想要什么?”
孔如琢正是得意的时候,没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小孔雀一样扬起尖俏下颌,笑盈盈道:“没想好,先欠着。”
蒲又崇收回视线:“别拖太久,过时不候。”
这话好熟悉。
孔如琢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分明是她之前说过的话。
这人真是小肚鸡肠。
孔如琢翻个漂亮的白眼,刚要站起身来,却又猛地栽回了拜垫上。
……腿跪麻了。
不动还好,一动一股酥痒攀着痛感,沿着两条腿泛滥地向上涌来。
孔如琢忍不住呜咽一声,整个人软在地上,长裙铺叠开来,自上而下望来,恰似开了一朵繁复美艳的牡丹。
她向来怕疼,更是从未体会过这样久跪的滋味,一时心里百转千回,只是在骂蒲又崇。
早知道她就不讲义气,和他一起跪着了!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一只手落在她的小腿之上。
孔如琢无法控制地颤抖一下,那只手却已经攥住她的脚踝,向上折起。
“别乱动。”
蒲又崇又俯下身来,单膝半跪在她面前,将她小腿抬起放在自己膝头,修长苍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按过她腿上凝脂般雪白的肌肤。
“疼吗?”
他按到哪里,哪里就又痒又疼。
孔如琢眼泪都快被按出来了,哽咽道:“别……别摸了。”
“真要摸的话,也不会只摸这里。”蒲又崇淡淡道,“忍着。”
不摸这里要摸哪里啊?
孔如琢被他带歪了,还没问出来,就“呜”地一声,又软倒回去。
因为怕痛,孔如琢向来是不去什么按摩理疗的。
她是豌豆公主,金尊玉贵,皮肤更是娇嫩得要命,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红痕。
可蒲又崇手劲大,并不因为她的娇气而有所放水。
替她推拿活血时,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秀丽长眉紧蹙,孔如琢吃痛,苍白面上飞起两团淡淡潮红。
忍不住伸臂,按在蒲又崇手背上。
“够了……”
娇嫩如雪的肌肤薄薄一层,裹不住之下玫瑰一般的血液颜色。
她似是一颗水果糖,剥开了光艳潋滟的糖纸,便只余最甜蜜动人的味道。
蒲又崇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跪了这么久,血液不流通,现在不揉开了,明天更难过。”
见孔如琢不回话,蒲又崇便转头去看她。
她正紧紧闭着眼睛,蝴蝶似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雪白的齿嵌在下唇上,令人不免想起,之前亲吻过时,那柔软的触感。
蒲又崇伸出手去,指尖抚过她的唇角,温柔而不容拒绝地抵入她紧闭的唇间。
免得她咬得太重,真的见血。
齿间被人侵入,孔如琢下意识张口咬住。
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眼里水雾氤氲,大概是疼得哭了,眼尾也浸着胭脂般的水红。
这样柔弱驯顺。
却让人只想,更深更狠地欺负她。
原本久跪后膝上的痛意,已经被另一种热而庞大的绮念所笼罩。
无法诉之于口的一处微微发疼,蒲又崇低下头来,慢慢地靠近了她。
他的身影很大,在佛堂昏暗的光里,缓和却又极具侵略性地由头彻尾,笼罩住她。
台上放着的晚来香,香得几乎有些呛鼻,这样小的花,偏偏这样的浓烈。
孔如琢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后退。
背脊撞在供着牌位的桌上,震得奉着佛手同晚来香的细长窄口白玉花瓶差点歪倒。
孔如琢连忙道:“蒲又崇——”
蒲又崇已经及时抬起手来,将花瓶扶正摆好。
只是瓶内养花的水,仍是无法避免得倾泻出了一线,将两人的衣襟都给打湿。
这一点凉意,要孔如琢回过神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脸上立刻露出个古怪的神情——
起得猛了,腿还是有点麻。
可是她再不起来,说不定要发生什么,这可是佛堂啊!
孔如琢不敢看蒲又崇:“我没事了,先回房了。”
蒲又崇只“嗯”了一声,她便一瘸一拐地逃走了。
佛堂内立刻空了下来,只留下地上的两个拜垫,仍并列地铺陈在那里,证明着两人曾经并肩的亲密。
蒲又崇将花从瓶里取出,去另接了水来,重新插好放回牌位前。
牌位上,蒲又岇仍旧笑着。
蒲又崇深深看他一眼,将花瓶挪到牌位前面。
正好挡住蒲又岇的照片-
卧房内,熏着一盏白鹤衔枝的琉璃灯,掀开来,露出里面翡翠琢的香炉。
一炉香已经燃至最后,只留下一点淡淡的余韵。
盛琅倚在床上,听见房门打开连忙抬起头来,看到蒲存之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这老头子,刚刚出去的时候还是一脸打算找茬的表情,怎么现在就心情这么好了?
盛琅问:“和老三谈的怎么样?”
“他?”蒲存之脸上笑意一顿,“他跪在那里,还不忘了说我的坏话呢。”
居然说他崇古是因为想让别人对着他磕头,况且,什么状元老爷,放在古代,他高低得当个阁老。
一想到刚刚蒲又崇在那里大放厥词,蒲存之就觉得血压有点高。
可他的老妻,却不心疼他,反倒替那个逆子说话:“他说就让他说,又没当着你的面讲,谁让你自己躲在外面偷听?”
蒲存之:……
家门不幸啊!
盛琅又问:“刚刚的脚步声,是如琢回来了?”
蒲存之“嗯”了一声:“陪他一起在那儿跪着呢。”
“什么?”盛琅一掀被子就要起来,“你怎么能让如琢也跪着!”
蒲存之连忙拦住她:“我让他们两个一起起来了——老三跪着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
“你们蒲家的男人都皮糙肉厚,我儿媳妇长得那么漂亮,跪坏了怎么办?”盛琅瞪他一眼,“你在老二老三那里逞威风就算了,敢在儿媳妇面前摆谱,我第一个不答应!”
蒲存之幽幽道:“我在这个家,地位真是越来越低了。”
“活该。”盛琅啐他一口,“明明心疼得睡不着觉,还非要摆老子的架子。”
“谁心疼得睡不着了?”蒲存之躺下,拉过被子盖好,“同你们娘俩,没什么话好说。”
“过了大半辈子,现在才发现和我没话说?”盛琅冷笑着把被子拽走,“我也早就看你看烦了。要不是你年轻时候长得好,我才不嫁给你。”
蒲存之:……
他现在老了,难道就变丑了吗?
作者有话说:
蒲又岇:看看我亲爱的三弟和弟妹在我的牌位前干什么
蒲又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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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这样,够不够乖?”◎
19
清晨澄澈的日光, 静静地落入室内。
焚着安眠香的室内,一片馨软温存的香意。
床榻上,如云朵般绵软的天鹅绒被下,勾勒出起伏的婉转曲线。
孔如琢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在被中, 露出的半张面上, 肌肤雪白晶莹,在日光的照耀下, 几乎白得微微透明。
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着响起, 孔如琢眉头微微蹙起。
半晌, 终于不情不愿地抓过手机放在耳边。
“什么事?”
声音懒倦, 仍带着浓浓睡意。
电话那边, 经纪人问:“你回东城了?”
“嗯。”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不用回去了。”孔如琢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要换男主演,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看下个月之前能复工就算快的, 你也干脆回来算了。”
经纪人昨天忙着监督舆情, 没想到仅仅一天之隔, 这位祖宗的态度居然大变。
闻言惊讶道:“你不是不让换吗?”
孔如琢觉得他大惊小怪, 刚要说话, 却见浴室的门被推开来, 蒲又崇□□着上身, 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 正施施然走出来。
浴室内水汽氤氲,飘出雪白雾气,丝丝缕缕润泽地绕在他的眉眼。
他漆黑的发被水打湿, 走动间, 水珠摇落, 沿着他修长的脖颈一路向下,穿过腹肌,没入了浴巾同腰腹交叠的位置。
孔如琢视线飘过去,思路就中断了一下。
电话里,经纪人纳闷地“喂”了两声。
她这才随口说:“想换就换了,没事先挂了。”
孔如琢挂断电话时,蒲又崇已经走了过来,在床边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孔如琢将手机放到一旁,半倚在床头扬起下颌:“看我干什么?”
他忽然俯下身来,单手撑在她的身侧。
柔软的床榻受力时微微下陷,似是温柔的茧,将人困在其中。
孔如琢什么不由己地向着他的方向倾斜。
离得近了,能嗅得到他身上寡淡凉薄的乌木味道。
木质香总给人安全可靠的印象,可在他身上,这样温厚的气息,却也变得危险迫人起来。
“看有些人,朝令夕改。”
他也听到她刚刚说的话了。
可她说了,就不怕被人听到。
孔如琢哼了一声:“图望演技本来就不行,我这叫及时止损。”
“是吗?我还以为你对他很满意。”
孔如琢挑起眼睛,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蒲又崇,你吃醋了?”
蒲又崇不语,漆黑瞳仁冷厉锋利,倒映她,如同镌刻。
他长了一张极为风流雍容的面孔,狭长凤眸斜飞入鬓,端的是清贵骄矜,只是神情总是冷峻,有些高深莫测的凉,拒人于千里,似是万事万物,都只能匍匐于他之下。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孔如琢却对他生不起半分畏惧,笑盈盈地抬起手来,逗弄狗一样勾了勾他的下巴,“放心,咱们已经结婚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是不会随便把你给换了的……唔——”
孔如琢话还没有说完,蒲又崇已经低下头来,恶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这一下很痛,却又于疼中,生出莫名的酥麻。
他的气息,汹涌地灌满了她的鼻端,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却又在尝到她唇上的甜时,毫不迟疑地加深了这个触碰。
孔如琢想要推开他,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折到身后,欺身而上,整个人都压了过来。
床垫印出两个人的形状,孔如琢陷落得更加厉害。
她有些心慌,单薄的一层睡裙,掩不住他周身的热,弄得她也被灼烧得微微发喘。
却又寻不到一个突破的口子,只能任由他肆意妄为。
身体渐渐瘫软下去,他的手沿着她腕上内侧那极娇嫩单薄、未见天光的肌肤向上,缓慢而煽情地撑丨开她的五指,同她十指交扣。
而后重重地,向下压入床中。
孔如琢闷哼一声,抬眼瞪向他。
她的双眸是漂亮的桃花形状,偏偏眼尾上挑,艳而不妖,怒意勃发时,眼底仿若嵌着明艳珠翠,璀璨明丽到了极点。
蒲又崇终于放开她,却又掐着她的下颌,唇几乎贴在她的唇上,说话时,一点点描摹过她玫瑰花色的唇瓣。
“想让我怎么乖?”
冰白的指尖,轻佻地扯开天鹅绒被。
蒲又崇在她雪白的肩头落下一吻。
而后向下,向下。
带她一同,向下坠落。
明媚天光里,她软在那里,手指无法克制地收紧,抓在他的发上。
似要推开,又像要将他拉的更近。
水珠如荷上清露,湿润花瓣蕴着甘甜的蜜糖。
孔如琢几乎无法呼吸,仰起头来,如天鹅般的颈子舒展,露出玉石样的肌肤。
足尖绷紧了,粉嫩的脚趾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抬起头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孔如琢的目光迷离,视线同他撞上时,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似笑非笑问她说。
“这样,够不够乖?”-
等孔如琢真正离开床时,已经离她醒来,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她捂着有些酸软的腰肢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看到蒲又崇正立在镜前打领带。
他穿了衣服,就像是衣冠禽兽。
量身定制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越发衬出他的长腿细腰,肩背宽阔。
孔如琢想起刚刚,他的腰身有力,发力时肌肉紧绷,一寸寸都蓄势待发。
而她不堪一击,被他折磨得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抬眸,在镜中和她对视。
孔如琢面上一红,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说:“今晚有空吗?”
“有事?”
“我要回家一趟。”
蒲又崇回过头来:“回兰苑?”
秋山在城北,向来是老牌世家的宅邸所在。
兰苑却在城南,新贵林立。
孔家不是东城本地人,三十年前,孔如琢的父亲孔慎自家乡来到东城,娶了城北慕家的大小姐慕审秋,这才在东城站稳了脚跟。
婚后为了表示对慕审秋的爱,孔慎特意斥巨资在城南买了大片土地修建兰苑,同慕审秋筑了爱巢,永结同心。
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孔如琢哂笑一声,懒洋洋在床边坐下:“是啊,除了兰苑,我也没有第二个娘家了。”
蒲又崇看她一眼:“怎么突然想着要回去?”
“结婚这么久,总该回去看看。”孔如琢粉雕玉琢的足尖踢开落在地上的香槟色丝绸睡裙,“你没空的话,我自己回去。”
“不一定。”蒲又崇系领带的手停住,冰白指尖勾着领带一端,示意她说,“也许有空,也许没有。”
孔如琢看懂他的暗示,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却又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头,孔如琢自他的指尖将领带勾了过来,手指有意无意,擦过他的指节。
她仰着头,尖尖的下颌在日光里,被勾勒出分明的痕迹。
似是一枝玫瑰花,美则美矣,却带着刺。
“和我谈条件?”
蒲又崇淡淡道:“我只和有价值的人谈条件。”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咯?”
孔如琢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沿着他身上昂贵的西装布料,慢而妩媚地向上,交叠着挽在他的肩上。
她踮起脚尖,桃花眼眸似睐非睐,在他耳边轻声哀求。
“又崇哥哥,求求你了,这是我婚后第一次回家,你若不来,我会伤心的。”
少女的声音娇甜,又因为刚刚的荒唐,而带着一抹很淡很淡的哑。
却越发勾魂摄魄。
蒲又崇刚要开口。
孔如琢的手,却已经拽住他的领带,用力往上一推,狠狠地卡在他的颈中。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样说?”孔如琢得意洋洋地松开手,花蝴蝶似的轻盈从他身边飘走,“你不来才好。我正好告诉我爸爸,你天天就知道欺负我。”
蒲又崇咳了两声,慢慢拆开被她系成死结的领带。
熨得平整的布料被这样蹂丨躏,已经起了褶皱。
蒲又崇垂眸看了一眼,自柜中取出新的一条。
身后,孔如琢哼着歌,正要开始挑选要穿的衣服。
衣帽间中,四周都是大幅的落地穿衣镜,她在镜中,美如一场幻觉。
蒲又崇凝视她许久,在她发现之前转
开视线。
“晚上等我回来接你。”
“听到我要告状,害怕了?”
“不,只是刚刚想起,我也有话要和岳父说。”
孔如琢狐疑道:“你?你跟我爸有什么话说?”
“比如说,聊聊他娇生惯养的女儿,手劲怎么会这么大。”
说到最后,蒲又崇扬起下颌,露出颈中刚刚被她勒出的一线红痕。
孔如琢:……
被人看到,还以为她是个家暴狂呢!-
傍晚时分,蒲又崇果然早早回来。
今日他没喊司机,亲自开车,孔如琢坐在副驾,偷偷斜眼看他。
刚从公司回来,他穿戴依旧一丝不苟,连袖口的铂金袖章都端正至极。
衬衣扣子,一路系到最上面一颗,分毫多余的肌肤都未泄露。
这么长时间了,那一点红痕总该退了吧?
孔如琢挠心挠肺,恨不得解开他的衣扣看个仔细。
蒲又崇突然问:“很好奇?”
孔如琢立刻端端正正坐好,目不斜视地冷淡道:“有什么好好奇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半晌,到底还是期期艾艾问:“你不会真要找我爸告状吧?”
她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嘛。
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告家长,真的很没面子。
蒲又崇嗤笑一声:“你觉得呢?”
孔如琢立刻道:“我觉得你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蒲又崇问:“该怎么叫我?”
孔如琢抢答:“又崇哥哥~”
叫好听的又不要钱。
“乖。”蒲又崇唇角翘起一点,语调淡淡道,“待会儿在岳父面前,记得也这么叫我。”
作者有话说:
蒲又崇:老婆原来喜欢粗暴点的-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这一章下面留言,给大家发点小红包qaq
第20章 20(第一更)
◎“我要和我老公回来住。”◎
20
孔如琢瞪他。
蒲又崇目不斜视, 忽然抬手,解开了领前一颗扣子。
车子恰好通过隧道,窗外路灯熄灭复又亮起,橙红色的光芒照在颈下不见天日的苍白肌肤上, 令人一时难以分辨, 红痕究竟是否消褪。
孔如琢:……
这什么无声的威胁-
兰苑作为孔慎赠送给妻子的礼物,占地面积极大, 当年建成时便号称是东城第一庄园, 哪怕过去了三十年, 仍少有能够匹敌的。
车子自大门驶进去后, 又开了几分钟才到了主楼门前。
自家姑爷的车子开来, 门岗不敢怠慢, 立刻上报给了孔慎。
孔慎有些意外:“如琢怎么突然回来了?”
却又站起身吩咐下人:“让厨房多做几道大小姐爱吃的菜。”
等孔如琢进来时,便看到孔慎坐在餐桌前。
桌上的饭菜倒不似旁人想象中大富之家该有的排场,四菜一汤, 正中一条清蒸海鲈鱼, 已经动过筷子。
孔如琢漫不经心扫过孔慎对面位置上放着的一副碗筷, 对着孔慎道:“爸爸。”
孔慎含笑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孔慎年近四旬时方才得了孔如琢这一个女儿, 自然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爱重, 从小捧在掌心, 哪怕是去公司, 也总将她带在身边, 奉在膝头处理公务。
那时孔如琢总说最爱爸爸,孔慎也得意于这么个如琢似玉的漂亮女儿,一门心思, 要将她宠成公主。
只是等孔如琢长大之后, 两人反倒不如曾经亲密。
“突然想您了, 便回来看看。”孔如琢说着,挽住身旁蒲又崇的手臂,“您一个人在家孤单,我特意带了您的女婿来,陪您说说话。”
孔慎闻言抬眸,视线落在蒲又崇面上。
明亮灯光中,蒲又崇神情冷淡倨傲,只漫不经心站在那里,自有渊渟岳峙高不可攀之感。
似是来的并非妻子的娘家,而是需要他收购的某间公司。
孔慎:……
和这样的女婿聊了,待会儿吃饭会胃疼吧。
孔如琢顺着孔慎的目光也看过去,悄悄用指尖掐了一下蒲又崇。
蒲又崇反手扣住她作怪的手指,对着孔慎行礼道:“父亲。”
孔慎连忙:“哎。”
“上次听您提过,公司想要扩展市场?”蒲又崇微微一笑,“您不嫌弃的话,咱们可以聊聊?”
这倒是意外之喜。
最近金融市场风起云涌,孔慎这样做实业起家的,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同这些年轻的后生同台竞技时,总会生出岁月不饶人的感叹。
而蒲又崇,却是如今商场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如日灼灼,令所有人都只能俯首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主动提出来要聊公事,孔慎自然乐得配合:“又崇,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能得你一言,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蒲又崇在他面前坐下,自有仆人上前,撤下碗筷,换了一套新的上去。
孔如琢却没入座,笑盈盈道:“我回房取样东西,你们慢聊。”
孔慎迟疑一下:“饭菜马上就要好了……”
可蒲又崇已经道:“我前段时间同美国的曼格思恩兄弟见了一面……”
曼格思恩兄弟是华尔街上一轮次贷危机的胜利者,如今在金融领域,是实至名归的第一位。
孔慎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回来:“曼格思恩兄弟又要有新的大动作了?”
蒲又崇却抬起眼睛,看了孔如琢一眼,又似笑非笑垂了回去,继续同孔慎攀谈。
孔如琢也轻轻笑了一下,转身往楼梯走去,恰好撞见正端菜出来的佣人。
佣人也是多年用惯了的,从小看着孔如琢长大,见到她,喜悦道:“大小姐。”
“张妈。”对着她,孔如琢的笑容便真诚得多,“好久不见。”
“是好久没有回来了,大小姐越来越漂亮了。”张妈看她要往楼上走,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安道,“这是要去哪?”
“有东西忘了带走,我去拿回来。”
“大小姐……”张妈想拉住她,可手上端着菜盘,只能叹了口气,“你……你待会儿看到什么,不要生气。”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会随便发脾气。”孔如琢潋滟一笑,却如冰封的玫瑰,美得寒光烁烁,“您别替我担心了。”
该担心的,从来也不会是她。
张妈无奈,看着她窕窕地上了楼,忍不住回忆起,曾经的慕审秋。
那也是东城出了名的美人儿,有女初长成时,整个东城的公子哥都将她视作做夺目的那轮明月。
而如今,明月仍在,却已经换了年华。
张妈叹口气,端着菜往厅中走去。
到了孔慎面前,重重将菜放下,溅出的一滴热油,差点落在孔慎手上。
孔慎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妈板着脸说:“先生,不然您还是把我给开了吧。”
免得总是看到糟心事儿,心烦!
孔如琢的房间在三楼,整层都被划给了她,孔慎宠她,恨不得将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为她准备好,哪怕她人不在,房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孔如琢却目不斜视,走到床头,从一旁的暗格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匣子放入手袋中,又转身下到二楼。
这里曾经是孔如琢大哥孔似穹的书房,孔似穹出了事后,便将房间都挪到了一楼,这里也便无人问津。
孔如琢在房门前站定,凝视着熟悉的黄铜雕花的门把手,还有把手旁边,刻下的一道道印痕——
这都是哥哥曾经替她刻下的,就为了看她有没有长高。
她和孔似穹年纪相差有些大,她出生时,孔似穹已经跳级要去念大学了,又因为孔似穹从小便老成持重,所以孔如琢总觉得,大哥是把她当做女儿来宠的。
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曾经的印痕,孔如琢微微垂下眼睛。
掩着的门内,透出一线光亮。
有人,正在大哥曾经的书房里面。
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笑意,孔如琢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书桌后,有人正坐在那里,闻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同孔慎有六分相似的面孔。
孔慎年轻时也是面如冠玉的翩翩贵公子,同他六分相似,便足以称一句英俊,只是可惜,剩下四分不知像谁,实在有些平庸得乏味。
见到孔如琢,孔逢恩站起身来,恭声道:“大小姐。”
孔如琢扫他一眼:“饭吃到一半,怎么突然走了?”
“怕您看到我会生气。”
孔如琢淡淡一笑:“怎么,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样爱生气的一个人?”
孔逢恩不语,看起来恭顺而安静。
可孔如琢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因为太过恶心,竟然干呕了出来。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会那么大的反应了。
孔如琢当他不存在,走到书柜前,随手将第二层右手边的书,整层都给拂到了地上。
这里放着的都是厚壳的精装书,落地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孔逢恩指尖轻轻颤了一下,看到书柜后面,露出一只保险柜来。
保险柜设计得十分精巧,同书柜几乎浑然一体,若不是孔如琢突然将书都给拂开了,很难被人看到。
她随手输入密码,拉开后,露出里面放置的物件。
保险柜很大,里面随意地摆放着成套的首饰,硕大的鸽血红宝石,色浓清透如碧波的老坑翡翠,还有各色碧玺,每一颗最少也有拇指指盖大小。
珠围翠叠,潋潋生辉,仿若所罗门王的秘宝,这样价值连城的珠宝们,却被轻慢地放置在黑色的天鹅绒底衬上。
孔如琢只看了一眼,看到角落里放着的一串粉红方钻的手链,轻轻笑道:“怪不得一直找不到,原来放在这里了。”
方钻共有八颗,每颗都是五克拉大小,如同蜜桃硬糖般,嵌在黄金的底座上,周围绕着一圈亮度极佳的碎钻。
孔逢恩记得去年苏富比曾拍出过一枚粉红之星的钻石戒指,十一点一五克拉的粉红钻方戒,最后的成交价约五亿港币。
成色却远不如孔如琢手中这一串手链。
这样的东西,她连放在哪里都不记得,日常所用之奢靡,可见一斑。
孔如琢漫不经心地将手链戴到手上,又从最下层取了两本文书出来。
察觉到孔逢恩的视线,她特意展开了给他看:“是地契和房本。”
当初孔慎购置地皮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又因为慕家的面子,孔慎得以以一个很低廉的价格买下大片土地,一部分建成了兰苑,另一部分则一直空置。
而后不过几年,这里便兴修地铁,成为城市的另一个金融中心,地价也跟着一飞冲天。
孔慎这样先人一步的眼光,到了这些年,仍被人津津乐道。
可孔如琢却知道,当初父亲之所以那样干脆果决地耗尽家财买下土地,是因为慕家有内部消息知道,这里早晚要作为重点项目开发。
哪有什么敢为天下先的勇士,不过是知晓天意的凡人。
孔如琢拿好了东西,将保险柜关上后,看了一眼孔逢恩。
“你认识穆雪飞?”
孔逢恩似乎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好像是个演员?我对娱乐圈不太了解……”
“孔逢恩。”孔如琢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父亲给你脸面,将你带在身边,你难道真以为自己能登堂入室了?不过是个私生子,就算你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孔家人,又能改变什么?”
孔如琢不喜欢拿自己的私生活搏眼球,所以圈内知道她是孔家大小姐的人不算多,哪怕媒体想要爆料,也都被经纪人尽职尽责地压了下去。
可穆雪飞不但知道,甚至连孔家有个私生子都了如指掌。
顺着线索往下查,就可以知道穆雪飞前几年一直过得很不如意,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导演薛规,这才重新在电视圈子翻红。
谁把她介绍给了薛规?
孔如琢凝视孔逢恩。
他和她几乎同岁,却有着一张和她截然不同的面孔。
她高高在上,他就驯善温柔。
她什么都放在明处,他却在暗处,不怀好意,如同毒蛇。
“对娱乐圈不大了解?”孔如琢嗤笑一声,“我看你倒是了解太多,把穆雪飞给玩弄在股掌之中。”
孔逢恩露出个有些无奈的神情:“我知道,您一直看不起我。可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虽然是私生子,可却从没想过要同您抢什么,大小姐,如果您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别说了!”门外,因为听到声响上楼来的孔慎,恰好听到最后几句,忍不住推门而入,将孔逢恩护在身后,“潋潋,千错万错,也只是我的错,你何必这样说他?”
千错万错,也只是他的错?
孔如琢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被孔慎带着学骑自行车。
自行车很高,她坐在上面有些害怕,却又不好意思表示出来,只是紧紧地握着车把。
身后孔慎笑呵呵地和她说:“小公主别怕,爸爸在后面护着你呢。”
有爸爸在,她突然就真的不害怕了。
孔慎替她扶着车子,她用力地蹬着脚踏板,车子歪歪扭扭地骑了起来。
风里的花香是迎春的味道,在一片和暖的光里,她将车子越蹬越快,开心地尖叫说:“爸爸,我会骑车了!”
孔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的小公主真厉害。”
她回过头,发现原来孔慎早就放了手。
她心里害怕,脚下一停,车子就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她被压在下面,手肘蹭破了皮,疼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孔慎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抱起来,见她哭得伤心,一直在和她道歉说:“是爸爸不好,是爸爸错了,没有保护好我们潋潋。小公主,别哭了,你打爸爸好不好?”
她哭得泪眼盈盈,却见孔慎也红了眼圈。
在公司里从来挥斥方遒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点小伤而内疚到落泪。
那时的春风,已经被时光磨得没有了丝毫香气。
孔如琢双臂环抱在胸前,语调淡淡道:“您是不是忘了,这栋房子,是您送给妈妈的礼物?”
孔慎闻言一愣:“潋潋……”
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给子女造成多大的伤害。
听孔如琢这样说,难免愧疚道:“是我辜负了你母亲。”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同您回忆往昔。”孔如琢举起手中的房本摇了摇,“我是来通知您,我和又崇马上要回来住了,记得把多余的东西都给我收拾出去。”
孔如琢一进来就发现了,门前多了一双男士拖鞋。
至于多了的碗筷,还有二楼客房的使用痕迹,都能看得出来。
孔逢恩就住在这里。
孔慎皱眉:“什么叫多余的东西?潋潋,他毕竟是你弟弟!”
孔如琢漠然道:“我没说他,我说的是您。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地契、房本上留的都是我的名字。现在我要和我老公回来住,爸爸,你也老大不小得了,难道要和我们挤在一起?”
孔慎:……
原来多余的东西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蒲又崇:老公?
孔慎:你就听到这个是吧!-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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